变鲁为齐，其实尚鲁——评《韩复榘主鲁研究》

聂家华

(曲阜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山东 日照，276005)

变鲁为齐，其实尚鲁
——评《韩复榘主鲁研究》

聂家华

(曲阜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山东 日照，276005)

我对韩复榘的认知从看电视剧《大染坊》说起，在这部电视剧的最后一集，日本军队打到济南，陈寿亭刚给韩复榘捐了一万大洋，恰逢韩复榘大寿，在为他祝寿之时，几个朋友欲打算敬酒说韩复榘要是能守住济南，就给陈寿亭立碑，可是酒杯刚端到他面前，就来信说韩复榘丢下济南跑了，陈寿亭当时气的吐血，并悲哀道：这是什么样的军队，这是什么样的国家！因此，韩复榘留给我最初的印象便是我们在影视剧中常见的国民党逃将的形象，他也因此而招致“杀身之祸”。

韩复榘之孙韩宗喆在接受凤凰卫视节目采访时有这样一段陈述：蒋介石为什么要杀韩复榘，数十年来一直是人们争议的话题，在“高等军法会审”对韩复榘的判决中，把“不遵命令，擅自撤退”定为韩的主要罪状，应该说是公正的。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不管蒋介石出于何种动机，在生死存亡的民族存亡关头战争中，以此追究韩复榘的责任，韩实罪有应得。韩复榘的所作所为，历史自有公论，在他富于戏剧与传奇色彩的一生中，我们不妨看一看他在主政山东期间的作为。

董爱玲教授所著《韩复榘主鲁研究》(以下简称“主鲁”)一书就是针对韩复榘主政山东期间的专门研究。经过笔者的梳理发现，在此之前针对韩复榘的研究虽有不少，但多数都是一些研究性论文或历史性文章。山东大学历史系教授吕伟俊先生所著《韩复榘》是一部比较系统的研究韩的专著，同时也是第一部关于韩的人物传记。相比于《韩复榘》的宏观综述，“主鲁”更像是一部中观的人物历史。而且从韩复榘的职业生涯来看，他的主要经历是一名军人，是一个军阀，即使他就任山东省主席，也是集军政大权于一身，军事始终是韩复榘的主业，所以从职业发展的角度来看，“主鲁”也是以一种中观的视角来观察韩复榘。不似那种只注重他的军人身份的微观视角，“主鲁”更能反映出韩复榘复杂、丰富的一面。

“主鲁”涉及的角度有政治、经济、军事及文化教育这几个方面，其中政治、经济一章着墨较多，这也符合董教授研究的旨趣，查阅其先前所撰写的研究韩复榘的有关论文，也多是从经济角度进行。对于经济格外关注的原因，笔者认为，相对于政治、军事来讲，经济更涉及到每个老百姓的切身利益，而且关乎文化教育事业的发展。而注重政治统御，澄清吏治，则是推动经济建设顺利进行的保障。

通读“主鲁”，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四个字“变鲁为齐”。古称齐鲁，今即山东，虽多被外界称为礼仪之邦，但这个“礼”似乎更合于孔孟之乡的籍地鲁国。而齐更以当年的经济繁荣，从而国富民强称霸春秋而闻名。齐国的富强得益于齐桓公与管仲君臣二人的齐心协力，步调统一。韩复榘主政山东，自然希望振兴经济，并充任管仲的那一角色，作为改革的领导者。纵观韩复榘主鲁期间针对山东经济发展所实行的政策，确实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近代山东一批民族工业的进步，进而推动了山东经济的发展。但是正如笔者标题中所言“变鲁为齐，其实尚鲁”，意为韩虽力求发展山东经济，达到齐当年所表现的那种政通人和，表率四方，但所遵从的并不都是实现国家现代化的理念，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封建思想的理念，笔者所说的尚鲁，其实意指传统儒家的正统思想，注重道德与礼制，而这一思想最初便起源于这里。不妨来看其具体的表现。

“主鲁”中对于政治一章中提到由梁漱溟所主持的乡村建设，其出发点虽好，但梁认为中国原是“伦理本位”的社会，他搞的合作社组织，就是要求发挥伦理情谊，它“一面是经济组织；同时也是伦理组织，你与人有伦理关系则经济生活自由保障”。这种讲求传统差序的组织与西方的团体社会相去甚远。再者，国民党提倡的“新生活运动”，韩复榘在山东开展前这样讲道：“昔管仲治齐，依法令著称也，然其言曰：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这些依然是封建礼法的说教。在治军方面，韩复榘推崇曾文正，常把其语录挂在嘴边，并作为军队精神。韩复榘的这些言行更像是一个封建大家长，正如他干预司法审判一样，具有任意性和独断性。“主鲁”有着对于韩施政时期各方面的翔实描述，亦有一些总结性的评价，然对于韩复榘缘何崇尚封建伦理却分析较少。

相比于清政府，国民党虽然创立了一种新的政体模式，但是在信仰价值体系上并未发生太大的变化，有学者将这一时期的价值倡导称为新传统主义。新传统主义实质上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论的翻版，国民党的既定文化方针是，把肯定儒家思想作为维持社会秩序的重要手段，竭力以儒家文化作为社会的主流文化，对西方文化则排斥其思想和政治上的多元主义的内容，吸取科技、军事和管理知识。被国民党称为民族传统、民族精神集中体现的“礼义廉耻”、“四维八德”之类，完全排斥了现代文明的概念，不仅无法构成民族的新价值信仰系统，反而成了国民党抵御文化自主性发展的政治符号。

韩复榘与蒋介石均崇尚传统文化，除了大的时代环境使然外，或许韩复榘的书香门第的家庭环境亦有影响，其父为私塾先生和前清秀才，提倡遵从传统儒家文化，靠伦理道德维系社会，这是一种理想的社会，但也是不现实的，因为道德的干预即是人的干预，礼治或者浮于传统基础之上的法治到头来统统沦为了人治。这些从韩复榘与其他军阀的恩怨，韩与蒋介石的重重嫌隙均可掠见。

“主鲁”呈现了韩复榘在山东的种种作为，各章小节，时有评论，或利国利民，或弊大于利，显现着韩复榘个人身上的局限性和那个时代的局限性。“主鲁”比较好的做到了这一点，在充分搜集陈述韩复榘的施政细节之后，加以评议，以史实为依据，而不是按照流行的意识形态对韩复榘本人只是做一面的批判。

从“主鲁”中，除了上面所提及到的中国文化深层次的东西，我们还可以看到，抗战前夕，山东各行业的发展情况，社会的精神面貌以及山东成为后来抗战重要战场的一些客观因素。

正如孔子对于管仲的评价是分为两方面的，既有肯定，也有否定，孔子对于管仲的批判主要集中在“礼”上。但却认为管仲是“仁”的，并发出“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这样的感慨。我们后人对于韩复榘主鲁期间的作为也应一分为二的看待，要批判性的来把握。

变鲁为齐，不知韩复榘是想做齐桓公的角色，还是做像管仲那样的改革家。从韩复榘的一贯善变与野心来看，称霸一方更合其意，但是他作为一个地区的政府首脑，又想有一番政绩，并发出“我不会改革，所以请人改革”的呼声，所以他有想成为管仲那样成为一代名臣的决心。但历史从来不以决心和口号作为评判标准，而是以历史人物的真实作为来论说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