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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升中国心理学的国际学术话语权

2017-04-02

苏州大学学报(教育科学版) 2017年2期
关键词:纪念心理学建构

舒 跃 育

(西北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副教授)

提升中国心理学的国际学术话语权

舒 跃 育

(西北师范大学心理学院副教授)

改革开放之后,我国心理学获得快速的发展,国际地位大幅度提高,但依然处于“有山头、没学派;有学者、没大师”的境况。在国际心理学界,中国已经成为心理学大国,但尚未成为心理学强国,尽快提升我国心理学的国际学术话语权势在必行。

中国心理学面临的考验——五十年后,我们纪念谁?

2016年年底,“高觉敷先生诞辰120周年纪念会暨高觉敷学术思想研讨会”在南京师范大学召开。在会议中,我一直在思考,今天学界、政界、出版界等各方人士齐聚一堂,来纪念一位著名的心理学家,可是,五十年后,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盛会?五十年后,心理学界纪念谁?凭什么纪念他?谁来纪念他?乍一看,这几个问题有些奇怪,今天的心理学界不缺“大腕”,怎么会没有人值得纪念呢?但在实证主义一统天下的今天,就连冠名为中国心理学会理论心理与心理学史专业委员会主办的刊物,都基本上不发理论心理学的文章的时候,还有多少人会去关注本学科的历史和元理论呢?在这个某些曾经以心理学史研究闻名于学界的院校,都面临着失去阵地的危险的今天,在这个学术期刊只关注近五年文献的今天,在这个大量心理学史工作者在实证主义的挤压下不得不接受主流心理学“招安”的今天,未来的中国心理学史由谁来续写?五十年后,谁来纪念心理学中的某些“人物”?在当今这个只关注技术而缺乏思想的中国心理学界,我们纪念“某些人”的什么?

在下午的讨论会上,余安邦先生发出了“不和谐”的声音——因为按照“惯例”,这种纪念性的会议一般是不会有“异议”的。余先生指着《心理学史一代宗师——高觉敷传》说:“作为心理学大师,高觉敷先生有理论吗?他的理论是什么?是否已被心理学界所接受?他对国际心理学的贡献是什么?”顿时,全场肃然。但对于余先生的质疑,却引起了许多与会学者的共鸣,因为这不是对高老的不敬,而是对学界目前发展状态的反思。显然,余先生是在质问整个心理学界:有谁值得这样纪念?或者心理学界有谁称得上“宗师”?心理学界不缺“师”,但“宗”何在?连高老这样著作等身的人都可能受到质疑的话,那么,以后心理学界还能纪念谁?我并不完全赞同余先生的看法,因为高老他们这一代人的价值应该由另一种评价体系来衡量。恰如燕良轼先生所说,大师的标准是相对的,在当时那个时代,中国心理学从无到有,第一代心理学家筚路蓝缕艰苦创业,才有了今天学科繁荣发展的局面,他们的功劳不可抹杀;如果把高老他们第一代心理学家视为普罗米修斯的话,他们盗来了“天火”,今天的学界后辈们是否在用前辈盗来的“火”为自己“煮肉”?燕先生既回答了高老值不值得纪念的问题,同时也将对心理学界的质问深入下去了。在学科发展的过程中,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历史使命,高老等第一代心理学家们已经完成了将西方心理学引入中国、完成了西方心理学史和中国心理学史学科体系的建构以及学科史的元理论探索的使命,点燃了国内心理学史的火种。后人不需要再模仿前辈人去盗火,而需要用前人盗来的“火”来为自己“煮肉”——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心理学学科体系、学术体系和话语体系。可是,我们为自己“煮肉”了吗?如果“煮”了,“肉”在哪里?如果没有,五十年后,心理学界纪念谁?

我们为自己“煮肉”了吗?这个问题应该解读成为,我们提出了多少将可能被历史所承认的理论体系,这些理论体系与中国传统文化有何关系,这些理论又解决了当前中国社会的什么重大问题,而不仅仅是出了多少够得上评职称或者争取各种荣誉的“成果”。如果仅仅按照当前评价“成果”的标准,我们煮的肉似乎不少了。但一旦把这些成果放在学科史的天平上,就会发现很多东西无足轻重。发表在高“影响因子”期刊上的文章快速制造出了许多“身份”和“帽子”,可“高影响因子”可否代替学术思想?是否等同于“学术”本身?我们的这些成果,打造了几部心理学的“经典”?培养了多少国际心理学大师?建构了多少心理学的体系和学派?如果没有,心理学的国际学术话语权何在?

如何提升中国心理学的国际学术话语权?

对于如何提升中国心理学的学术话语权,首先要做的就是摆脱对西方的过度依赖。当前国内心理学的学科评价体系过分依赖西方,对影响因子和SCI、SSCI的盲目崇拜就是一例。近年来,以影响因子来评价学术期刊和学术水平本身的局限性越来越受到学界的关注,甚至西方学者们早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呼吁在学术评价、招聘、晋升和项目资助等方面禁止使用“影响因子”,并正在努力重新建构更加科学的学术评价制度,因此中国心理学界在未来没有必要继续对西方的评价体系亦步亦趋,更应该借这个变革的时机建构自己的评价体系。中国的心理学要提升学术话语权的话,要做的是在学习西方心理学的先进经验的同时,与西方心理学保持适当的距离,给自己留下重新反思并建构包括属于我们自己的理论以及更加科学合理的心理学科的学术评价体系和学科体系的空间。

当前国内心理学不够“顶天”的重要表现就在于,学界对国内的心理学的发展缺乏“顶层设计”,具体表现在学科体系的设置(心理学如此复杂的学科,只是粗略地分为三个二级学科)、学会的建设(照搬美国心理学会的模式)、学术刊物的定位缺乏宏观的布局和调整(不同的心理学学术刊物缺乏自己的独特定位,对稿件的选用大体都以是否使用高精尖的技术或者复杂的统计为标准,甚至连论文的格式都完全照搬APA的格式,中文格式的书名号非要生搬硬套地改为拼音文字的斜体格式,根本不考虑方块文字的斜体是否美观的问题)、院系设置缺乏特色(全国不同的心理学院系较为缺乏自己的独特定位,全都以中科院心理所和北师大心理学院为榜样,人才培养大多是科学家模式)、课程设置缺乏宏观思考(比如,在心理学本科生的课程设置中,大部分学校都是方法类课程一统天下,很少有开设关于心理学元理论的课程,这样导致的结果是,学生在学习了几十门心理学的课程之后,不知道这些分支学科之间的关系是什么,也不清楚“心理学”是什么,因为这些宏观问题是具体分支学科不需要考虑的)、教材建设水平参差不齐等。当前,我国的心理学已经被“西化”了。在“西化”的同时,我们将我国传统思想中的一些心理学思想“博物馆化”(约瑟夫·列文森语,意指我国传统中的心理学遗产今天只是用来满足我们的情绪需要却没有实用价值的古董)。心理学作为交叉学科,缺乏与自己本土文化相关的课程建设。在盲目的国际化过程中,国内心理学已渐渐迷失了自我。

如何建构中国心理学自己的学术体系和学科体系?在未来的学科发展中,下面几个问题需要考虑:第一,建构属于自己的学术评价体系和学科体系(元理论体系)。中国心理学未来的发展,绝不能仅停留在国际高水平杂志上多发表几篇文章——当前我们已经是论文发表大国了,可科技能力是否已经提升到与论文数量排名相同的地位了呢?换句话说,在国际学术界,我们不能仅仅充当运动员,我们还要成为裁判员和运动会的策划者。一百多年前心理学作为独立学科并没有诞生在美国,早期的心理学学术期刊也不完全使用英语。几十年后,美国心理学实现了从运动员向裁判员的转化——美国成了世界心理学的中心、英语成了国际心理学的通用语言。那么,多少年后,中国才可能成为世界心理学的中心呢?什么时候,中文能成为国际心理学的通用语言呢?在国际科技史上,英语并非从来就是科学领域的通用语言,世界的科技中心最初在意大利,先后经历英国、法国、德国,最后才到美国。我们应该分析世界科技中心和国际通用科学语言转化的规律,早日让中国成为国际科学规则的制定者。只有按照这种思路,中国心理学才可能真正把握国际学术话语权。在这方面,苏俄的做法值得借鉴。在国际心理学的发展过程中,苏俄并未完全对西方心理学亦步亦趋,而是保持适当的距离。许多著名苏俄心理学家也并未将自己的论文翻译成英文发表,反而因为他们的研究受到西方学者的关注,最后被西方学者主动翻译成英文。所以,学术能否受到国际的关注,并不在于对西方学术界盲从;相反,真正的学术尊重来自于独立的创造和学术自信。第二,建构中国心理学的应用技术体系。由于我国心理学界缺乏自己的元理论建构,缺乏自己独立的学科体系,特别缺乏立足于本民族和文化传统而建构的学科体系,因此,我国尚未较好地形成心理学方面的应用技术体系。比如,在心理咨询方面,课本中充斥着弗洛伊德和罗杰斯,对国内学者的努力却寥寥数语。国内心理学界甚至没有给应用心理学提供阵地——国内现在虽有冠名“应用心理学”的杂志,可发表的论文都清一色聚集在基础领域。在未来的学术评价体系中,应用成果如何科学有效评价将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这决定着未来的中国心理学如何从精致的智力游戏转换为更加有效地推动国民经济发展的智库。第三,完善各具特色的人才培育体系和课程体系。当前心理学的人才培育还存在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一方面,社会对心理学人才的需求量非常大;另一方面,大量的心理学毕业生又面临着就业的困难。问题之一就在于人才培养体系僵化,过分偏重于科学家培育模式。国内一流的心理学院校如何才能担当起一个国家高级心理学人才培育的使命?我国心理学教育的成功与否,最终不只是看我们的学生有多少人能进入哈佛、斯坦福进一步深造,还要看许多外国一流高校的学生愿意来中国接受教育。另一方面,降低教育模式的同质性和开发地域特色的心理学课程势在必行。地方院校的心理学人才培育如何区别于资源丰厚的重点院校?每所学校在人才培育方面的不可替代性在哪里?心理学人才培育需要供给侧改革,需要降低全国千篇一律的同质性过高的培养模式,应针对当地的社会需求,开发相应的课程体系和育人目标。经济发达地区和欠发达地区课程的区别,民族地区的课程特色,都是未来课程开发需要考虑的。

真正有效提升中国心理学的国际学术话语权,任重而道远,望学界共同协力,让中国心理学的未来更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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