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传奇《霍小玉传》的美学意蕴

张玉玲

一、引言

在唐代和宋代，传奇是小说的别称。唐传奇是唐代文言短篇小说，内容多传述奇闻异事，后人也称为“唐人传奇”。唐传奇远继神话传说和史传文学，近承魏晋南北朝志怪和志人小说。唐传奇内容除部分记述神灵鬼怪外，还大量记载人间的各种世态，人物既有反映上层统治阶级的，也有反映下层劳苦大众的，其反映面较过去远为广阔，生活气息也更为浓厚。继六朝小说之后出现的唐传奇，不仅标志着我国古代小说已臻于成熟和完善，更标志着我国文言小说达到了小说史上的第一个高峰，并为后世小说和戏曲的繁荣提供了丰富的创作素材和创作方法上的借鉴。总括前人研究，唐传奇之所以称为“传奇”，据析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源于晚唐裴鉶的小说集《传奇》；二是源于元稹的《莺莺传》，因为它起初也叫《传奇》；三是将“传奇”是与高雅的“诗文”相区别。鲁迅对其评价曰：“小说亦如诗，至唐代而一变，虽尚不离于搜奇记逸，然叙述宛转，文辞华艳，与六朝之粗陈梗概者较，演进之迹甚明，而尤显者乃在是时始有意为小说。”［1］70唐传奇与唐诗并称为“一代之奇”的说法始自南宋著名文学家洪迈。

二、唐传奇的发展阶段与兴盛

唐传奇的产生与兴盛与盛唐时期的政治、经济、军事与文化制度等有着密切的关系。唐代文学的繁荣是以封建社会相对开明的政治制度，以及社会安定人民生活富裕作为前提的。上层官员的清明政治以及尊祖崇道的国策，为文学的繁荣创造了有利的社会环境。经过唐太宗的贞观之治，人民生活安定，百姓衣食无忧，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唐玄宗开元年间，也是天下晏然，四海升平。手工业和商业的发达带来了城市经济的繁荣，也促进了市民文学的活跃，如张鷟的《朝野佥载》《谢小娥传》就有生动反映。

“安史之乱”后，出现了藩镇割据的局面。在军事上，藩镇与朝廷分庭抗礼，各派势力也相互明争暗斗，暗杀之风盛行，豪侠小说由此产生，代表作有《聂隐娘》《昆仑奴》等。

唐传奇的兴盛与唐朝的科举制度也有直接的关系。唐传奇语言雅俗共赏，韵散结合，用散文叙述情节，用韵文抒发感情，首尾穿插议论。这一特点与科举考试前的“行卷”（唐代科举习俗，士子在科举前将自己的诗文制成卷轴，呈给朝中显贵，希望得到赞誉及举荐）相关。鲁迅在《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中指出：“到开元、天宝以后，渐渐对于诗，有些厌气了，于是就有人把小说也放在行卷里去，而且竟也可以得名。所以从前不满意小说的，到此时也多做起小说来，因之传奇小说，就盛极一时了。”［1］314

唐传奇的发展历经了初盛唐、中唐、晚唐三个阶段。

初盛唐作品主要是志怪小说为主；中唐作品主要偏重爱情小说；晚唐作品则是侧重豪侠小说。

初盛唐时期，唐传奇是六朝志怪小说的延续。重在写精怪鬼神、奇珍异物和神仙方术。代表作有无名氏《补江总白猿传》、王度《古镜记》等。

中唐是小说的黄金时期，中唐的爱情小说内容丰富，题材多样，备受后人关注。此时的小说数量多，质量高，爱情小说多诞生于这一时期。其内容更加贴近现实生活，成为唐传奇中的主要作品。吴志达说：“传奇小说中，写得最精彩动人的作品，大都是以恋爱婚姻为题材的。”［2］306中唐的爱情小说代表作有蒋防《霍小玉传》、白行简《李娃传》、元稹《莺莺传》、李朝威《柳毅传》、陈玄祐《离魂记》、薛调《无双传》、沈既济《任氏传》等。这些小说主要描写士子妓女之恋、士子与普通女子之恋、人神之恋、人鬼之恋、人狐之恋。此类故事主要揭示唐代士族的婚姻制度、科举制度以及封建道德伦理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

晚唐政治动荡，朝廷宦官专权，藩镇割据，外族入侵，各地农民揭竿而起，民不聊生。这一时期出现的主要是豪侠小说。代表作有杜光庭《虬髯客传》、袁郊《红线》、裴铏《昆仑奴》《聂隐娘》等。

《红线》《昆仑奴》《聂隐娘》被后人誉为唐末豪侠小说的三大名篇。

三、《霍小玉传》的故事梗概

唐传奇与六朝小说“粗陈梗概”不同，它从谋篇布局到情节设置，从人物塑造到语言驾驭，都是匠心独运、有意为之且达到了新的高度。

蒋防《霍小玉传》的艺术风格凄婉哀绝，讲述了出身名门的书生李益和青楼女子霍小玉的爱情悲剧。书生李益在进士及第后，遇到长安色艺双绝的名妓霍小玉。霍小玉的父亲是已故霍王，霍小玉的母亲曾是霍王的宠婢。霍王死后，霍小玉和母亲被赶出王府，为了生计霍小玉无奈沦落青楼。小说先是借媒婆之口夸赞小玉“姿质秾艳，一生未见，高情逸态，事事过人，音乐诗书，无不通解”［3］61。接着又借李益之目，对霍小玉的外貌作了生动描绘：“但觉一室之中，若琼林玉树，互相照曜，转盼精彩射人”［3］61。最后又借李益之耳，赞美了霍小玉的美丽歌喉“发声清亮，曲度精奇”［3］62。如此两人你情我愿，海誓山盟，缠绵两年。第三年春，李益又拔萃登科，就任郑县主簿。临别之际，霍小玉对李益的爱情已有不祥预感，她对李益说：“以君才地名声，人多景慕，愿结婚媾，固亦众矣。况堂有严亲，室无冢妇，君之此去，必就佳姻。盟约之言，徒虚语耳。”［3］63可见此时的霍小玉已经意识到未来的悲剧结局。果然，李益省亲，母亲做主给他聘表妹卢氏为媳，卢氏与李益门当户对，也是出身于名门望族。李益“逡巡不敢辞让”，遂多方筹措彩礼，定于近期成婚，已然把霍小玉抛诸脑后。霍小玉自李益走后，盈盈秋水望断，变卖资产首饰，托人多方打探李益消息，无奈音讯全无。从此她憔悴不堪，一病不起。李益自知辜负霍小玉，干脆隐藏行踪，避而不见。此事传遍京城，激起公愤，人们唏嘘霍小玉多情，书生薄幸。此后豪侠黄衫客闻之此事，替霍小玉抱不平，强行挟持李益至霍小玉病榻前，让霍小玉临终之前见到了自己的负心郎。此时霍小玉悲愤交加，痛斥李益：“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韶颜稚齿，饮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李君李君，今当永诀！”［3］66话语沉痛，甚是凄怆感人。结局是霍小玉死后化作厉鬼，报复李益，使其家庭生活失谐。

四、《霍小玉传》的美学解析

（一）诗情韵致的情节美

《霍小玉传》故事情节简洁而完整，虽无波澜却也摇曳多姿，缠绵悱恻，充满诗情韵致。作者不是刻意追求情节的怪诞离奇以哗众取宠，而是以故事的真实蕴藉为美学追求。小说“叙霍小玉与李益的情事，从初会，离别和决绝，重在展示霍小玉的举止心态”［4］158。情节设置自然合理，“在两美相合而步入婚姻时，矛盾冲突开始出现”［5］478，最终因门阀制度和李益负心酿成霍小玉的人生悲剧。

小说情节可分六个部分：媒婆牵线、两人相爱、李益离别、小玉相思、病榻诀别、小玉复仇。作为世家子弟李益，不仅风流倜傥，而且才华横溢。金榜题名春风得意后，他求佳偶，博名妓，经媒婆鲍十一娘牵线认识了霍小玉，霍小玉也对风度翩翩的风流才子李益慕名已久，她之前就十分喜欢李益的诗作“开帘风动竹，疑是故人来”。他们经过了两年琴瑟和谐、你侬我侬的幸福生活，就在李益就职赴任前夕，这场甜蜜的爱情结束了，他们的脆弱爱情不堪一击，经受不住现实婚姻制度的打击。究其实，李益最初爱霍小玉不过是满足虚荣、贪图美色、逢场作戏的浪荡行为，尽管曾对霍小玉海誓山盟，“平生志愿，今日获从，粉身碎骨，誓不相舍”［3］62。事实上在父母之命面前，在门阀制度下，李益无半点抵抗就屈服了！霍小玉出身低贱，沦落风尘，两家门户悬殊，因此，他们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为最终的悲剧埋下伏笔。小说的结局表明霍小玉的悲剧命运是不可避免的。尽管如此，在小说结尾处作者还要让霍小玉化作厉鬼进行抗争。所以，《霍小玉传》带给我们的不仅是悲情，还有强烈的冲击与震撼。

关四平先生认为“《霍小玉传》作为中国文学史上的名篇，其文化底蕴丰厚而深刻。其深层底蕴在于，这实质上是社会客观腐朽因素扭曲主观美好感情的一出颇具典型意义的爱情悲剧”［6］94。笔者认为不仅仅是“扭曲”，更应该看作是“毁灭”。

“高宗朝，太原王、范阳卢、荥阳郑、清河博陵二崔、陇西赵郡二李等为七姓，恃其望族，耻与他姓为婚，乃禁其自姻娶。”［7］33可见，唐高宗时望族（五姓七族），为维护其高贵的血统，不与外族通婚。李益不惜多方借贷与卢氏结婚，而不娶分文不要的霍小玉，也就不难理解了。

（二）简洁传神的人物美

作品对霍小玉等的塑造生动有致。对主人公霍小玉的描写，不在毫发毕现，而重在表现她的神韵气质之美。通过肖像、语言、动作的描写，刻画了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风尘女子，难能可贵的是小说还有表现人物内在情感的细腻心理刻画。

霍小玉命运多舛，虽然是霍王之女，但自幼失怙。母亲净持曾是霍王宠婢，父亲一死，孤女寡母遂被逐出王府。为了生存，霍小玉只能沦落平康，寄身青楼。

小说虽然对霍小玉的外貌描写着墨不多，却简洁传神，借媒婆之口、李益之目，将霍小玉的美貌——“仙女下凡、姿质秾艳、高情逸态、琼林玉树”等等，衬托得淋漓尽致。霍小玉的语言也是典型的个性化语言，她曾顾虑重重流泪对李益说：“妾本倡家，自知非匹。今以色爱，托其仁贤。但虑一旦色衰，恩移情替，使女萝无托，秋扇见捐。极欢之际，不觉悲至。”［3］62霍小玉的语言真诚、朴质，充满忧虑和悲情，非常符合她的身份与性格特点。霍小玉的个性化语言还揭示出她的精神世界，揭示出她对书生李益的痴情是有一个发展过程的，她在临终前对李益的痛斥，表明她从爱恋李益、到逐渐清醒、以至愤而决绝的变化过程。

即使霍小玉色艺双绝，美玉无瑕，但她出身低贱，对李益的爱情，除了痴情，还有顾虑。因此，心理描写对霍小玉的形象塑造至关重要。李益即将赴任郑县主簿时，霍小玉甚至委曲求全，提出在不影响李益另娶高门女子的前提下，再跟李益生活八年。这一卑微的愿望最终也没能实现。“小说着意塑造一个身处低贱，却有着刚烈的性情、敢爱敢恨的女性形象”［5］479。霍小玉就这样被门阀制度和负心郎夺去了年轻的生命，她如同娇艳的鲜花刚刚盛开就被严酷的风霜凋落了。

李益是小说中的男主人公，较之霍小玉爱恨鲜明的形象，他有着较为软弱怯懦的性格。陇西李益“门族清华，少有才思，丽词嘉句，时谓无双”［3］60。他出身名门望族，年刚二十，就已进士及第。为等待拔萃科考，他来到长安，与小玉相识正是起于此时。当媒婆给他介绍霍小玉“有一仙人，谪在下界，不邀财货，但慕风流”［3］60时，正中李益下怀。开始，他也是满怀期待的，“浣衣沐浴，修饰容仪”，甚至激动得“通夕不寐”。当他见了若琼林玉树、光彩照人的霍小玉时，直言不讳“小娘子爱才，鄙夫重色”，一语道破他对霍小玉美色的贪恋，后来他情愿四处求贷，也要娶表妹卢氏的负心行为就不足为怪了。当他回到郑县，得知霍小玉“遍请亲朋，多方召致”、“疾候沉绵”时，他不仅“愆期负约”，更是“晨出暮归，欲以回避”，其薄情怯懦之可鄙可憎窥见一斑。他的薄情寡义引发众怒，激于义愤黄衫侠客做出凛然之举。李益是个有才无德、妥协怯懦的薄情子弟。

小说通过对人物形象的生动刻画，使霍小玉的真善美与李益的假恶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加凸显了霍小玉的悲剧意蕴。

（三）典丽雅洁的语言美

唐传奇语言韵散结合，典丽雅洁，被鲁迅赞为“文辞华艳”。蒋防的《霍小玉传》就充分体现了这一特点。李益离开霍小玉后，背弃盟誓，霍小玉在四处打听李益消息而不得的情况下，终日以泪洗面，以致相思成疾，一病不起。小说写道：“玉日夜泣涕，都忘寝食，期一相见，竟无因由。冤愤益深，委顿床枕。”［3］64小说语言精练而沉痛，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令人对霍小玉生出无限哀怜之情。霍小玉病榻之上，见到李益后，“含怒凝视，不复有言”，仅以八字，写出霍小玉对负心书生李益因爱生恨、郁结于心的神来之笔。“诉不完的悲苦，说不尽的愤恨，都凝聚在这无言的怒视之中”［8］55。再如，霍小玉谴责李益“我为女子，薄命如斯。君是丈夫，负心若此”，骈俪雅洁，一语中的，令人痛彻心扉！最后霍小玉“左手握生臂，掷杯于地，长恸号哭数声而绝”［3］66，精警数语将小说推向高潮，使悲情得到最大释放！

小说在描写霍小玉外貌肖像及一系列动作时，语言同样隽美蕴藉，精当典丽，带有唐代诗人的独特气质。如在交待霍小玉的清姿丽质时，“姿质秾艳、高情逸态、琼林玉树、顾盼生辉”等等，寥寥数语犹如画龙点睛，绝无拖泥带水、令人生厌的俗词滥调；李益与霍小玉的对话，也是简洁传神，充满灵动之情趣，历历如在目前。

（四）虚实相间的奇幻美

唐传奇素以鬼魂、梦境、仙道神力等浪漫手法来以虚写实、以幻见真。如陈玄祐的《离魂记》，以张倩娘的离魂与王宙私奔，来反抗和突破现实生活中封建礼教对他们爱情的桎梏。沈既济的《枕中记》、李公佐的《南柯太守传》都是以梦境来揭示所谓的荣华富贵、功名利禄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而已。蒋防的《霍小玉传》则采取了以梦写实、亦真亦幻的表现手法来谋篇布局。

1.以梦写实

当霍小玉卧病在床的时候，作者假借霍小玉的梦境来预示悲剧结局。“玉梦黄衫丈夫抱生来，至席，使玉脱鞋。”［3］65梦醒后小玉对母亲释梦：“鞋者，谐也。夫妇再合。脱者，解也。既合而解，亦当永诀。”［3］65她母亲以为霍小玉久病在床，应是胡思乱想，并不当真。结果，李益果然而至。霍小玉临死前发下誓愿：化作厉鬼，让李益妻妾不宁。当然，这是作者对霍小玉的悲惨命运心有不甘，替她发出复仇的呐喊。这种以虚写实的浪漫主义手法，寄托了作者浓郁的主观情感。

2.以幻写实

小说中共有三处是以幻写实。

第一次是霍小玉下葬前夕，李益仿佛出现幻觉，忽然看到霍小玉“容貌妍丽、著石榴裙”“斜身倚帷，手引绣带”，对他说：“愧君相送，尚有余情。幽冥之中，能不感叹。”［3］66说完，人忽然消失不见了。这令李益忽有良心发现，到霍小玉坟墓前“尽哀而返”。

第二次是李益与卢氏成婚以后，正要与卢氏就寝时，李益忽听帐外叱叱有声，“生惊视之，则见一男子，年可二十余，姿状温美，藏身映幔，连招卢氏。生惶遽走起，绕幔数匝，倏然不见”［3］66此后，李益对妻子心生怀疑，百般猜忌。

第三次写李益外出归来，卢氏正在床上弹琴，忽然从门外抛进一个犀牛角做的盒子，上有丝绢打成一个同心结，里边盛有两颗相思红豆等物，这更加剧了李益对妻子的猜忌。

李益婚后产生的两次幻觉，与上文霍小玉死前发誓要报复他的情节相互印证。这样表述有两大好处：一来可使故事情节更加完整，实现霍小玉报复他的夙愿，二来可增强故事的感染力，提高人们的阅读兴趣，满足读者希望坏人遭报应的心理诉求。作者蒋防好像仍意犹未尽，又补叙了一段故事：李益终日疑神疑鬼，怀疑妻妾不贞，最终休妻。娶妇三次，还是猜忌不断，家无宁日。

小说结尾的这种设计，恰是反映了人们善良的愿望，反抗不公命运的呼声，惩恶扬善的正义感和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因果观。其实，这种果报思想承前启后，并非唐传奇所独创，前有六朝志怪小说曾这样写屡见不鲜，如干宝《搜神记·韩凭妻》，写韩凭夫妇被宋康王逼死后化作相思鸟。后又有“三言”“二拍”广为借鉴，如《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写杜十娘投江死后，化作厉鬼，逼死孙富，逼疯李甲，报答柳遇春，等等。

总之，以梦幻写实不仅是唐传奇的一大特色，也是我国古代文学的一大特色。虚实相间，通过梦幻反映现实人生，更具艺术魅力。

五、结语

“唐传奇中以爱情小说最有情致，而《霍小玉传》尤为精彩动人”［9］220。《霍小玉传》凭借它自身的艺术魅力成为唐传奇中的经典名篇是当之无愧的，同时，它也对明清戏曲小说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汤显祖“玉茗堂四梦”之一的《紫钗记》、冯梦龙的《情史类略·李益》都来源于蒋防的传奇《霍小玉传》。正如吴志达所言：“蒋防《霍小玉传》，写的是妓女霍小玉与进士李益恋爱的‘小小情事’，却是‘凄婉欲绝’的大悲剧。”［2］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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