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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宝卷笔记(三题)

2017-03-29车锡伦

常熟理工学院学报 2017年3期
关键词:宝卷弹词民间

车锡伦

(扬州大学,江苏 扬州 225002)

读宝卷笔记(三题)

车锡伦

(扬州大学,江苏 扬州 225002)

本文系作者读宝卷的笔记。分别指出“省庵”(净土十一祖清释实贤)不可能是早期佛教宝卷《佛说阿弥陀经宝卷》的编者;吴地“当坛(台)宝卷”是“当坛(台)”演唱的宝卷,不是宝卷的名称。以上两则笔记订正了作者在《中国宝卷研究》和《中国宝卷总目》中的疏误。新发现的《太仓案卷》是《双金锭宝卷》的异名,根据锡剧《太仓案》改编,顺便谈吴地宣卷和宝卷同其他民间演唱文艺的关系。

佛说阿弥陀经宝卷;当坛宝卷;太仓案卷;双金锭;弹词;锡剧

《佛说阿弥陀经宝卷》的“编者”

《佛说阿弥陀经宝卷》,简称《弥陀卷》。这本宝卷演释鸠摩罗什译《佛说阿弥陀经》,是用于荐度亡灵法会道场的仪式卷。明正德五年(510)罗梦鸿(1442-1527)编刊的《五部六册》中《叹世无为卷》第十一品、《正信除疑卷》开卷和第二、十一品均提到或有《弥陀卷》(又名《大弥陀卷》)的零星引文;《巍巍不动泰山深根结果宝卷》第二十四品批评当时流行的各种佛教经卷中也提到“《弥陀卷》有外道七分言语”。明嘉靖七年(528)刊《销释金刚科仪》卷末书牌载同刊宝卷11种中也有《弥陀卷》。另外,现存该宝卷的文本,与前期佛教宝卷基本相同,所以拙著《中国宝卷研究》中将其列为明代前期的佛教宝卷。[1]99-104

本卷现存文本仅见“民国”九年(1920)福建泉州承天禅寺刻本《佛说阿弥陀经宝卷》和1962年台湾新竹县金刚禅寺铅印本《弥陀科仪宝卷》(书口题“弥陀宝经”),后者是根据承天寺刻本整理的排印本。①王见川、林万川主编《明清民间宗教经卷文献》第四册,收这两部宝卷的影印本,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99年版。又,拙著《中国宝卷研究》第99页尾注②云:“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藏《佛说弥陀宝卷》一种,未见”。今按:该卷实为文学故事宝卷,与《开家宝卷》(《中国宝卷总目》,燕山出版社2000年版,第134页)故事相同。本卷开卷之后,有一段弘扬净土、说明本卷缘起的文字,接着说唱正文。这段文字中有“省庵因此感慨,尝欲发挥论议,解释情云云。不觉信笔任心,盈篇成册。于中铺陈依正,描写庄严,广破群迷,深彰一理”[2]506。据此,笔者在《中国宝卷研究》中提出,文中的“省庵”即本卷的编者,当时只注意查阅元、明时期的僧传材料,没有发现“省庵”之名,便轻易地下了结论:“其生平事迹不详。从名字看,他是在家的居士;从本卷的文字看,他不是一般的民间佛教信徒,而是个读书人”[1]100。今查,省庵是清释实贤的号。实贤(1686-1734),字思齐,号省庵,俗姓时,江苏常熟人。著有《净土诗》《西方发愿文》《续往生传》《涅槃忏》《劝发菩提文》等。清彭际清编《净土圣贤录》,以省庵为继莲池、蕅益之后净土宗第十代祖师。“民国”间,印光法师推释行策(字截流,1626-1682)为净土十祖,尊省庵为十一祖,今为定论。有关省庵的生平和著作资料显示,他曾在康熙六十年(1721)后,每年佛涅槃日,在浙江四明阿育王山(寺)讲《遗教经》和《佛说阿弥陀经》,但没有撰写过《佛说阿弥陀经宝卷》(或《弥陀科仪宝卷》)。[3-5]

上述情况,提出了两个问题:本卷现存文本是否是明代前期文献中著录的《弥陀卷》的遗留?它们的编者是否是被尊为佛教净土宗十一代祖师释时贤(省庵)?对此,应当结合早期佛教宝卷的历史发展、传播来讨论。

早期佛教宝卷许多一直在流传。如,可以确认为南宋宗镜禅师编述、演释《金刚般若波罗蜜多径》的《金刚科仪》(又称《销释金刚科仪宝卷》),不仅现存多种明刊本,在明代世情小说《金瓶梅词话》(第51回)中有王姑子(尼僧)带着两个徒弟在月娘(西门庆夫人)经堂里演唱《金刚科仪》的详细描写。近代日本编刊《续藏经》收入清道光十五年(1835)“佛弟子心僧谈建基敬录”本;笔者在台湾曾看到当代民间教团的排印本。又如,20世纪90年代在广西百色地区魔公教传抄演唱的经卷中发现的《佛门西游慈悲宝卷道场》和《佛门取经道场科书卷》[6],讲唱唐僧取经故事,用于荐度亡灵,前者与形成期的佛教宝卷文本形式相同[1]77-80。它们虽未见于历史文献的记载,研究者认为是元代或明代前期的佛教宝卷的遗留。[7]此后陆续在贵州独山地区发现布依族传抄的《佛说西天请经道场》,[8]在湖北恩施州咸丰县发现土家族《瑜伽取经道场》和《佛门取经道场》,[9]近年在许多地区有更多的发现,①参见侯冲《“佛门请经科”:西游记研究新资料》,《宗教学研究》2013年第3期。侯文主要介绍了瑜伽教的《佛门请经科》(又名《佛门请经开忏科》),认为它同广西的《佛门西游慈悲宝卷道场》等卷都属于佛教的斋供仪式文本,同时介绍这类文本“目前在湖南、湖北、山东、广西、福建、贵州、甘肃等地,均已发现清末至现代的传抄本”。它们都是演唱唐僧取经故事、用于荐度亡灵的斋供仪式卷,属于一个系统。笔者介绍这些材料,是想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不能否定现存《佛说阿弥陀经宝卷》和《弥陀科仪宝卷》与明代前期文献著录的《弥陀卷》的继承关系。自然,这类产生于六七百年前、用于道场仪式的早期佛教宝卷,在不同环境、条件下演唱、流传,会出现许多异文。《佛门西游慈悲宝卷道场》在各地的传抄本如此;笔者查阅《正信除疑卷》第十一品引《大弥陀卷》的四句歌赞,在现存《佛说阿弥陀经宝卷》中也没有了。

对于《佛说阿弥陀经宝卷》是否为省庵所编?在没有其他旁证材料前,可以否定。明代正德后,各新兴民间教派都利用佛教资料(冒充“佛教”),并以编写和演唱宝卷(宣卷)为其宗教宣传和修持活动,所以明代正统的佛教僧团便不承认早期佛教宝卷的存在,有关文献中所述世俗佛教僧尼宣卷活动,都被视为“外道”。清代康熙间(1662-1722)后期,民间教派开始被政府当作邪教镇压,并查抄它们所用的宝卷和经卷。道光年间(1821-1850),黃育楩编《破邪详辩》,一一批判他查抄所得邪教经卷,其中便有《佛说弥陀宝卷》和《销释金刚科仪》。[10]很难想象,主要活动于康熙、雍正(1723-1735)年间的一代高僧实贤(省庵),会模仿早期佛教宝卷的形式编写《佛说阿弥陀经宝卷》。至于为什么现存卷本出现“省庵”口气的那段话,笔者认为是后人所加或改编。这类情况,在早期佛教宝卷流传过程中出现过。比如《香山宝卷》②按,《香山宝卷》是流传和影响最大的早期佛教宝卷,留存的版本校多。乾隆三十八年(1773)刊本又名《观世音菩萨本行经》,同治七年刊本又名《观世音菩萨本行经简集》,是流传最广的两个版本,但同治本并非乾隆本的直接来源(“简集”)。,清乾隆三十八年(1773)古杭昭庆大字经房刻本,卷首有署为“宋吴府殿下海印拜赞”的“观世音菩萨本行经序”,卷首题“天竺普明禅师编集,江西宝峰禅师流行,梅江智公禅师重修,太源文公法师传录”。清同治七年(1868)杭州翁云亭善书局据慧空经房刻本印造流通的《观世音菩萨本行经简集》的编者,大概觉得那位含含糊糊的“宋吴府殿下海印”,实在难以令人信服,便删去此序,而将该卷开始一段讲述普明禅师于宋崇宁二年(1103)八月十五日在武林上天竺受一老僧(观世音菩萨应化身)启示编成本卷的文字,改作“香山宝卷序”,卷末署“宋天竺普明禅师编集,青梅院后学净空简集”。其实,不仅“普明禅师”不见僧传,其他诸位“禅师”“法师”等,也难以查考。这部宝卷连同《佛说阿弥陀经宝卷》最初的编者是何人?很难落实。

吴地宝卷中的“当坛宝卷”“当台(枱)宝卷”

清及现当代吴地民间“做会”(做佛事)宣卷,仍保留了仪式化的信仰活动特征。各地形式不一,共同的是:不论“公会”“私会”,都要设“坛”,摆上香烛(做会期间香烛不断)和其他供品,供奉做会所请位神佛(佛像码子或牌位)。宣卷先生演唱宝卷的桌子称作“经台”,经台上也要焚香点烛;靖江地区做会讲经的经台前面还要供“龙牌”。宣卷先生说唱宝卷,卷本要放在面前的经桌上,“对本宣扬”。宣卷先生每次做会,还要写“疏”(亦称“牒”),盖上大印,向祈求的神道祭告。各地“疏”文的形式不一,共同的内容是要在“疏”中写明“做会”人家(俗称“斋主”)的家庭所在地、做会宣卷的缘由、斋主及其家人姓名(公会要有所有办会人的姓名)等,演唱的宝卷名目也要写上。如:

1、1992年笔者在江苏靖江县考察一次佛头为某老年女性做的“观音会”,“延生了愿功德文疏”上写的是“奉佛修善观音、十王、血湖盛会”(因“斋主”是女性,同时做“醮殿”和“破血湖”仪式),“卜于是月是日延善在家,设立古佛经堂,上供圣像作证,宣白佛祖妙典《观音》《李清》《十王》《血湖》宝卷”。

3、2010年4月笔者在浙江绍兴县安昌镇考察某村民新建楼房落成的敬神宣卷活动,宣卷先生(现在他们自称“儒士”)写的“敬神宣卷文疏”中说:“兹有植福延生信士×××新屋造好,特发虔诚,特邀儒士四名在新宅神前,焚香秉烛设坛,宣唱一部《三包龙图宝卷》”。

了解上述民间宝卷演唱活动(“做会”)的信仰特征,便可以说明本文题目“当坛宝卷”和“当台(枱)宝卷”的问题了:民间仍然认为“做会宣卷”是属于宗教性的“开坛说法”活动,这样,当场演唱的宝卷便被称作“当坛宝卷”或“当台(枱)宝卷”,在民间抄传的宝卷中,这一术语便出现在“开卷偈”或“结卷偈”中。如:

1、清道光二十二年(1842)鹅湖思悟道人(春泉)抄本《白玉燕宝卷》开卷偈有“当坛宝卷始开明”。

2、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谢凤昌抄本《懒(赖)婚卷》(即《刘金达宝卷》)结卷偈有“当坛宝卷宣已完”。

3、清光绪十三年(1887)华绿绮(亭记)抄本《百花厅宝卷》,结卷偈有“当台宝卷宣完满”。

4、民国三十七年(1948),王炳坤抄本《长生宝卷》,开卷偈有“当台宝卷始展开”。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民间宝卷大量流散时,许多宝卷的封面(一般写有宝卷收藏、抄写者的姓名、堂名)在出卖时被撕去,卷名不详。有些收藏机构为了编目,便将出现在“开卷偈”或“结卷偈”中的这类术语当作宝卷名或同一宝卷的异名登录。笔者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编著《中国宝卷总目》时,未能一一查对原卷,有些是据收藏单位的宝卷目录或登录卡著录,于是便出现以下错误:

1、当坛宝卷(“总目”编号【0181】)

(1)清同治十二年(1872)谢锤平抄本,一册。[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藏]

(2)旧抄本,一册。[首都图书馆藏]

2、一餐饭宝卷(“总目”编号【1397】)

又名《餐饭宝卷》《当枱宝卷》。

上述“当坛宝卷”是根据是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资料室编《弹词宝卷目》(1959年油印本)和首都图书馆古籍书目“登录卡”(供读者检索用)著录。《一餐饭宝卷》又名“当枱宝卷”,是根据前苏州市文化局戏剧研究室1963年编《宝卷目》(手抄本)著录。这一目录编辑的特点是:每种宝卷只著录编者认为重要的版本(一般是时间最早的抄本),然后列出另藏该卷若干种,并列出不同的异名。

《太仓案卷》即《双金锭宝卷》——兼谈吴地民间宝卷与其他演唱文艺的关系

友人邮来常熟逸峰抄本《太仓案宝卷》书影,大略阅过。这部宝卷即《双金锭宝卷》的异名宝卷,过去未见,故拙著《中国宝卷总目》【1043】“双金锭宝卷”项下未著录此异名。《双金锭》是苏州弹词和扬州弹词(弦词)的传统书目。述明嘉靖年间扬州王桂林(山东巡抚)之子王玉卿以“双金锭”做聘礼,与礼部尚书太仓黄恩之女金凤订婚。后王桂林去世,家道中落,黄恩赖婚。中间穿插黄恩诬陷王玉卿杀人,买通太仓知州杨文,将王玉卿问成死罪入狱,后得昭雪冤案。先娶黄恩次女金銮,接着中状元,黄恩两女金凤、金銮同归王玉卿,一夫二妻“大团圆”。这是一个同公案故事结合的才子佳人故事,其中公案故事部分尤为曲折跌宕,故被整理为多种弹词唱本流通。郑振铎《西谛书目》①《西谛书目》,手边无书,据盛志梅《清代弹词研究》著录。、胡士莹《弹词宝卷目》[11]81-82、关德栋《胡氏编制弹词目订补》[12]72、谭正璧《弹词叙录》[13]84-96等书都著录他们收藏或过目的这部弹词的刊本和石印本,其中最早是清嘉庆刊本,题“陈遇乾撰”。今人盛志梅《清代弹词研究》附《弹词知见综录》收各地图书馆馆藏和前人著录这部宝卷留存的版本17种。[14]385-387各本细节有异,文字繁简、篇幅不一,大致可分为“繁本”和“简本”两个系统。

“民国”年间(约在1920年前),《双金锭》弹词被改编为同名宝卷。现存最早的本子是上海文益书局的石印本,后来又有上海惜阴书局石印本和上海广记书局排印本,均为二卷一册。宣卷艺人的手抄本,目前仅于苏州地区发现“民国”十六年(1927)严少华抄《金锭为聘宝卷》一种。估计这部宝卷主要作为通俗文学读物流通(石印本的发行量很大),宣卷艺人很少演唱。

1931年后,锡常文戏据弹词改编的剧目《双金锭》在上海首演,直至1950年代初,各地锡剧团仍有演出,成为锡剧传统剧目。1962年李保亭重新整理改编为锡剧剧本《太仓奇案》,由李本人导演,太仓县锡剧团首演。故事基本相同,黄恩之女改名秀英,最后玉卿、秀英结婚团圆。

现逸峰抄本《太仓案宝卷》已经收入《中国常熟宝卷》[15]。编者在卷前题识,原卷封面题“太仓案、双金锭、逸峰揖”,卷上末署“时在丙子荷月晦日逸峰自涂”,卷下末署“时在丙子榴月晦日逸峰揖”,常熟高岳兴藏本。该书末附《常熟讲经先生小传》有:“高岳兴,学名高逸峰,1943年生,文化程度小学”,十六七岁开始学习讲经,藏有宝卷文本180种。按,笔者未见此本原卷,据书影,此卷为新抄本,卷末署“丙子年”,应为1996年(丙子)。这部宝卷是高岳兴(逸峰)抄录的,卷上抄于1996年六月(荷月),卷下抄于同年五月(榴月)。这种颠倒抄录的情况,说明他可能不是本卷的编者。本卷的编者是谁?不详。就其内容和文字,是参考弹词和锡剧故事改编;文通字顺,且有许多精彩描写,编者应有一定写作水平;删去“中状元大团圆”的结局,编写时间或在“文革”以后。

这里顺便介绍吴地民间宣卷中此类“才子佳人”文学故事宝卷与其他民间演唱文艺的关系问题。早期佛教和民间教派宝卷中,不可能出现此类“中状元大团圆”题材的宝卷。明末清初兴起的民间做会宝卷,主要是演唱体现民众祈求的神道故事,这类宝卷被称作“神卷”(或“圣卷”),至今如此。吴地宣卷大量引进弹词文学故事是清咸丰、同治(1851-1874)以后的事,背景是太平天国战乱对传统社会秩序的破坏,清政府为了重建社会秩序和封建道德,严厉查禁“淫词小说”,矛头主要指向弹词及其唱本②参见清同治七年(1868) 江苏巡抚丁日昌查禁“淫词小说”扎,原载《江苏省例藩政》“同治七年”,易见者为王晓传(利器)编《元明清三代禁毁小说戏曲史料》,作家出版社1958年版,第121-128页。所列出的“淫词小说”目,主要是弹词唱本。。这时,以宣扬因果、倡导劝善为宗旨的宣卷,得到迅速发展,大量“才子佳人”弹词书目被引进、改编为宝卷演唱,到“民国”年间几乎所有流行弹词都被改编为宝卷。与弹词不同的是,它们的内容都被纳入宣扬“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故事模式,形式上则删去弹词演唱中的枝蔓子,取其精彩情节,压缩为几段书。“中状元大团圆”作为“善报”的结果(保留“一夫×妻”团圆的结局),荣宗耀祖,荫及子孙。这些文学故事宝卷穿插在“做会”仪式和神卷间的空闲时间演唱,主要是为了娱乐,故被称作“闲卷”(或“凡卷”“白相卷”)。

吴地宣卷和宝卷同其他民间演唱文艺的关系,说起来比较复杂。有一些宝卷来自南戏传奇剧目,但这些宝卷不是据南戏传奇剧本改编,比如《琵琶记宝卷》《十五贯宝卷》等,它们来自民间草台班子的昆曲演唱或唱本。吴地民间宣卷与苏剧、锡剧、沪剧等源自滩簧的地方戏的关系比较复杂。“滩簧”的起源学术界有争论,本文不涉及。除了苏滩(苏剧前身)的“前滩”演唱昆曲(折子戏)外,各地滩簧直到清末多是撂地说唱表演的两小戏(对子戏)。这一阶段的剧目大多是同民众生活密切的小戏,如锡剧传统剧目中的“一正梁”(《庵堂相会》)、“四庭柱”(《拔兰花》《借黄糠》《约四期》《小朱天》)等。直到清末民初,它们发展为多角色同场演出的戏剧形式,才开始大量移植、演出弹词和其他戏曲的曲目、剧目,这与同时期民间宣卷的发展相同,自然就会有较多的交流。就宣宝卷而言,不但卷目的交流,“书派宣卷”和“丝弦宣卷”的演唱形式就是向弹词和滩簧等地方戏借鉴的成果。

由于民间宣卷沿袭“对本宣扬”的传统,所以保留下大量宣卷先生(包括喜爱宝卷的“奉佛弟子”)传抄本宝卷。这些卷本,一般都是师徒传授(包括家族传承)的“秘本”,它们的社会影响有限。1950年后,民间宣卷被视为“封建迷信”活动,迅速衰亡,这些宝卷抄本被大量销毁,各地古旧书店在俗文学研究专家们的推动下,抢救出一批,被某些高校图书馆和专家收藏,但很少被学界重视和研究。目前各地民间宝卷陆续被列入“非遗”,研究者才重视发掘这些民间传抄本宝卷。另外,清末始有木刻本民间宝卷(多为有民间教团背景的人士整理)作为劝善读物流通,到“民国”年间整理和改编创作的各种石印本文学故事宝卷作为通俗文学读物被大量销售到各地。现在这类刻本和石印本宝卷在各地图书馆和民间也有收藏。

时下弹词文本虽然保留较多,但查阅困难。其他民间戏曲(锡剧、苏剧、沪剧等)的演唱剧目唱本留存很少,可能它们当初就是没有剧本的“幕表戏”。所以,有的研究者便据此推论上述弹词和戏曲的同名传统书目、剧目是根据宝卷改编的,以显示某些地区民间宣卷和宝卷发展的历史久远。这类推论,缺乏根据。

[1]车锡伦.中国宝卷研究[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2]王见川,林万川,主编.明清民间宗教经卷文献:第四册[M].台北:新文丰出版公司,1999.

[3]陈扬灯.中国净土宗通史[M].南京:凤凰出版社,2008.

[4]张景岗.省庵法师年谱[EB/OL].元音寺,(2015-07-22)[2017-03-22].http://www.yuanyinsi.cn/shixiufamen/ jingtufamen/zushiwenji/shengdashi/2015-07-22/12352.html.

[5]释律然.省庵法师传[EB/OL].元音寺,(2015-07-22)[2017-03-22]. http://www.yuanyinsi.cn/shixiufamen/ jingtufamen/zushiwenji/shengdashi/2015-07-22/12353.html.

[6]王熙远.桂西民间秘密宗教[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

[7]陈毓罴.新发现的两种“西游宝卷”考辨[J].中国文化,1996(13):48-58.

[8]刘琳.独山布依族民间信仰与汉文宗教典籍研究[D].贵阳:贵州师范大学,2008.

[9]左怡兵.“瑜伽取经道场”“佛门取经道场”调查整理[J].文学教育,2013(8下):106-107.

[10]黃育楩.破邪详辩[M]//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清史研究室.清史资料:第三辑.北京:中华书局,1982.

[11]胡士莹.弹词宝卷目[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12]关德栋.胡氏编制弹词目订补[M]//曲艺论集.新一版.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

[13]谭正璧.弹词叙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

[14]盛志梅.清代弹词研究[M].济南:齐鲁书社,2008.

[15]逸峰.太仓案宝卷[M]//中国常熟宝卷:第二册.苏州:古吴轩出版社,2016.

Three Issues in Reading Notes of Baojuan

CHE Xilun
(Yangzhou University, Yangzhou 225002,China)

This paper presents the author’s reading notes of Baojun. The paper points out that it is impossible for Sheng’an (the Pure Land 11th Patriarch, Master Shi Xian (Real Worthy, Bhūtabhadra) in the Qing Dynasty ) to compile the early Buddhist Baojuan The Amitayus Sutra Baojuan and that Dang Tan(Tai)Baojuan in Wu area is not the name of Baojuan but its singing Baojuan. The above two reading notes correct the mistakes found in The Study of the Chinese Baojuan and The General Catalogue of the Chinese Baojuan. The newly discovered Taicang Files is the different name of Shuangjinding Baojuan adapted from Xi Opera Taicang Case. Incidentally, the paper discusses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Xuan Juan and Bao Juan in Wu area and other folk singing arts.

The Amitayus Sutra Baojuan; Dang Tan Baojuan; Taicang Files; Shuangjinding; Tan Ci; Xi Opera

I276.7

A

1008-2794(2017)03-0035-05

2017-04-27

车锡伦(1937— ),男,山东泰安人,扬州大学中国俗文学研究中心名誉主任,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俗文学(民间文学)和宝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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