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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英与桐城文人交往述论

2017-03-29章建文

池州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张英桐城

章建文

(池州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安徽池州 247000)

张英与桐城文人交往述论

章建文

(池州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安徽池州 247000)

张英生于桐城,长于桐城,致休后又归于桐城,是深受桐城文学文化浸染的官至一品的桐城籍教育家、文学家。考察张英与桐城文人交往,梳理张英对桐城文学文化的接受与传承等线索,有助于我们深入地了解张英在桐城文坛上的地位,也有助于我们从文学自身发展的角度来重新思考桐城派的形成。

张英;桐城;文人;交往

张英(1637-l708),字敦复,号梦敦,又号乐圃、圃翁、澡青等,江南桐城人。官至文华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深得康熙帝信任。他生于桐城,长于桐城,致休后又归于桐城,是深受桐城文学文化浸染的官至一品的桐城籍教育家、文学家。他入仕后,特别是为帝师期间(1673-1682),因讲筵与侍从备询之需要,总结并修正了自身的桐城文学思想,形成了自己的更具时代性特点的桐城文学思想,并反哺桐城文坛,以其身份与地位影响了桐城文坛,加快了桐城文坛顺应时代的步伐,使桐城文学走出一隅,开创了桐城文学的新天地与新时代。

1 奉师长之教

张英除受父兄之教外,还受过桐城祝祺、潘江、齐邦直、姚文然等教诲,潘江笔者已专篇论述[1],勿庸赘言。

1.1 祝祺

祝祺(1608-1666前),字山如,号朴巢,别号古桐。“顺治乙酉年三十有八始补诸生第一,时论允惬,而犹嗛其遇之迟也。会开科取士之初,四方行卷脛翼罕通,山如辄出其宿构,蒙他人姓字流布国门,选家竞采掇之,奉为风气鹄的。其为舂容大雅,虽新贵名流或不逮也。既,又刊其《小题雅宗》行世,艺林购致,以为先辈神品,在庆历诸名家之间,沾丐后学,不可胜纪……生徒从游者众,至僦舍以次讲肄焉。所镌《朴巢诗前后集》博奥萧远,有张文昌、王仲初之风。晚著《竹窗迂话》有功世道,未卒业而没”[2]2327。身后南山案发,波及祝氏,祝氏家谱留其序而阙其世纪,其集也遭禁毁,现存《朴巢诗集》八卷、《续集》一卷。《康熙桐城县志》有传。

崇祯癸未(1643),张英于南京执经祝祺,此后“无日不从先生游”[3]438,祝祺《朴巢诗集》《续集》中收有《九日同项于磐汪亦传姚彦昭周信臣张梦敦饮爽园之漱石亭》(二首)《新春张梦敦招同吴式昭马一公姚彦昭经三集远峰亭》(二首)《落叶和张梦敦韵》《题张梦敦远峰别业》(二首)《秋日过梦敦远峰亭时周信臣马一公叶咸一何截若先后咸集酒间限韵漫成二律》《人日方退谷马一公张梦敦同集朴巢》《同张梦敦东园玩菊》等与张英相关的诗篇,其中有二首论及了张英的诗,《题张梦敦远峰别业》其二有曰:“诵子龙眠访友诗,懒禅不与世情宜”[3]489。《同张梦敦东园玩菊》有曰:“晚香宜我性,清艳斗君诗”[3]514。指出了张英诗歌具有禅意与清艳的特征。

《张英全书》中没有留存张英与祝祺交往方面的诗文,现仅见一篇存于《朴巢诗集》中的《朴巢诗集序》。序文中不仅交代了他于崇祯癸未(1643)执经祝氏,此后“无日不从先生游”,还比较详细地论述了祝氏之诗的三变:“癸甲之交,先生方避乱白门,四方诸名士鹄立,无不推先生为骚坛主,雨花、桃叶之间,挂诗瓢于酒楼,六代风烟,一时生色,尔时先生方志在豪放,其为诗云绮霞而惊艳一世。其后兵革频仍,大江南北委诸草莱,尔时先生方志在忧悯,其诗如《建康》《猛虎》诸行,至今读之,不啻与《花门》《彭衙》同一欷歔也。年来闭门息静,酒一尊,香一炉,琴一张,种一焦一桐,庭径萧然,绿阴啼鸟,先生于其中颓然自远,尔时方志在恬退,其诗复淡以幽,玄以隽。合而传之,无不与渊明、少陵、太白、香山诸君子先后同工,岂非先生之志不愧古人,而先生之才亦不愧古人,故其声其律上接建安,高揖沈谢,直窥三百篇堂奥,有以哉!”[3]438

《山如祝先生记》有曰:“吾桐炙先生之教发籍而筮仕者不鲜,相国张文端公受业于先生之门,经纶展布,得力于先生者为尤甚。先生著有诗文,文端公序以行世。先生悲天悯人,痌瘝在抱,其胞与之怀,虽未能见之行事,而文端公为我朝定国元勋,其相业光昭天壤,天下之苍生得安祍席,先生之魂魄自可大慰于九原矣”[4]。除此之外,张英在以下三个方面受祝祺影响较深:

其一,张英长期从祝祺游,祝祺安分恬退的人生态度与息静自乐的生活方式对张英浸染甚多。

其二,张英诗歌先学陶渊明,后学白居易,受祝祺的影响较为明显。

其三,祝祺颓然自远的生命状态、舂容大雅的文学风貌,与张英的“裕”的审美理想是一致的,可见,他的“裕”审美理想是渊源有自的。

1.2 齐邦直

齐邦直(1618-1670),字古愚,同人私谥端述。“性朴质嗜学,文章出之沉静,行谊寓于浑全,时人目为宫墙鲁子敬。顺治甲午登副榜,名绅俊彦多出其门。著有《诗义论策》行世”[5]。潘江《端述先生齐古愚墓志铭》有更详细的叙述:“二十八游乡校,文名籍甚,弟子从者日益众。拥皋比,陈说经书,音吐弘亮,殷动墙壁。质疑问难,随口而应,如环之无端。文不中绳,随之点窜,靡不献酬群心。而又严立课程,诸里中少年素称覂驾跋扈必威以夏楚,或既婚冠犹遭挞。每群儿杂处喧噱閧堂,闻古愚履屐声辄头面发赤,噤不敢出言。一时师席端严,望若畏垒,久之生徒成市,有赁屋僦舍以居者。平生酷耆唐宋大家之文,手抄口读,从颂洛诵,声溢街衢,虽奏厕不辍,至朱黄断烂、点画漫漶不少休。其为文,贯穿古今,一点笔飒飒如春蚕之食叶”[6]610-611。潘江《龙眠风雅全编》“张克伟”小传又说:“古愚不能诗,其制义、古文辞自是一代名手,予安敢点窜他作,以诬良友?故因子亮而附著于此”[2]2219。

顺治初,齐邦直与同邑潘江、许来惠、张杰、方来贡、陈垣、吴接云、张英等十数子共联瑟玉堂文会。张英入会之初,年纪尚轻,受齐邦直、潘江等人提携较多。后来,齐邦直又与潘江、许来惠、张杰、张英合刻《五子诗义》,为习《葩经》者津梁。张英与齐邦直在一起品文论诗,交流较多,但存世资料较少,现仅见张英《怀贤诗为业师齐古愚先生赋》一首诗,诗曰:“我所北面人,澹荡古君子……为文尚气魄,汗漫常自喜。不合有司度,三十犹尔尔。敛彼惊异才,屈首就恒轨。百篇熟昌黎,千回读《左》《史》。落笔如春蚕,转盼倏盈纸。射石堪没羽,气可搏犀兕。文场比幽燕,抉目无坚垒。甲午秣陵秋,已中浮图矢。虽不获祖龙,留侯讵云耻。棘闱多嶮巇,既收旋复委。归来益磅礴,骚经穷四始。弘丽发庙谟,幽细写物理。有时鸣钟镛,有时撷兰芷。潘岳与许询,挥毫各相视。既予弟与兄,龙眠五子是。迄今海内传,颇会诗人旨。激昂负奇气,丰容色深紫”[7]38-39。主要对齐邦直为文的师法对象、风格特征、《五子诗义》的影响进行评价。齐氏“酷耆唐宋大家之文”,又熟读《左》《史》,融合了七子派与唐宋派,“发庙谟”“写物理”之重实用,在张英的文章中都可以看到他的影响。

1.3 姚文然

姚文然(1620-1678),字若侯,号龙怀,谥端恪。崇祯癸未(1643)进士。顺治丁亥(1647)授国史院庶吉士,顺治戊子(1648)主试山东乡试,“衡文一以典雅正大为宗……一时知名之士皆入彀”[8]543。癸巳(1653)丁母忧,乙未(1655)服阙,旋请假归里,癸卯(1663)丁父忧,丙午(1666)服阙,闲居乡里长达十余年。康熙癸丑(1673)奉旨为会试副考官,“以正文体、遴真儒为己任”[8]545。康熙丙辰(1676)年擢刑部尚书。著有《姚端恪公集》四十八卷。潘江曾说:“以予观公古文辞,如序、记、书、启诸作,皆卓然成一家言,而其最大者莫如历官诸奏疏及《白云语录》……公之诗亦近乎永叔之诗,其文之通达治体,晓畅事情,则全乎永叔之文也”[6]568-569。姚氏门生徐秉义也说:“故读前后奏疏及《白云语录》……故虽安澜平野,亦见突兀峥嵘,鱼龙变化,以其文为有物之文,其斯为文之至乎”[8]132。李雅、何永绍《龙眠古文一集》收录其文33篇(方以智收录14篇,程芳朝9篇),李祖陶《国朝文录》收录其文二卷,是顺治与康熙初期桐城最有影响的散文作家之一。

姚文然是张英妻子的堂兄,张英曾说:“矧予之奉教于公也,楷模覆翼二十余年矣……天子闻公疾笃,屡动色而其咨。英方侍从于讲幄,获传恩命于龙墀。床头执手,凄然泪下,谓臣今已矣,犹伏枕而涟洏。呜呼哀哉!洵斯民之不幸,亦天道之无知。不止累世兼莩之托,廿年骨肉之爱。此心惨戚而不可支,所最恸者,我公之既往也,茫茫身世,更将谁则而谁师?”[9]407-408可见两人感情深厚。《张英全集》收有《寄都谏姚龙怀先生》《姚龙怀先生自黄门擢副宪赋赠二首》《姚龙怀先生自副宪晋少司寇赋赠二首》诗5首和《祭大司寇姚端恪公文》1篇,《聪训斋语》中多次提及姚文然。综合相关资料,姚文然对张英的影响主要有以下两个方面:

其一,曾国藩说:“读张文端公《聪训斋语》,文和公《澄怀园语》,此老父子学问,亦以知命为第一义”[10]。张廷玉《澄怀园语》说:“昔我文端公时时以知命之学训子孙,宴闲之时,则诵《论语》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先兄宫詹公习闻庭训,是以主试山左,即以‘不知命’一节为题。惜乎能觉悟之人少也”[11]。然而张英“知命”人生观的形成与姚文然有莫大的关系:“圃翁曰:《论语》云:‘不知命,无以为君子。’考亭注:‘不知命,则见利必趋,见害必避,而无以为君子。’予少奉教于姚端恪公,服膺斯语。每遇疑难踌蹰之事,辄依据此言,稍有把握。古人言‘居易以俟命’,又言‘行法以俟命’。人生祸福、荣辱、得丧,自有一定命数,确不可移。审此则利可趋而有不必趋之利,害宜避而有不能避之害。利害之见既除,而为君子之道始出,此‘为’字甚有力”[9]512。“曩时,姚端恪公每为余言,当细玩‘不知命,无以为君子’章。朱注最透,言‘不知命,则见利必趋,见害必避,而无以为君子矣。’‘为’字甚有力。知命是一事,为君子是一事。既知命不能违,则尽有不必趋之利,尽有不必避之害,而为忠、为孝、为廉、为让,绰有余地矣。小人,固不当取怨于他,至于大节目,亦不可诡随。得失荣辱,不必太认真,是亦知命之大端也”[9]537。由此可见,姚文然不仅对“不知命,无以为君子”有深刻的体悟,而且对张英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张英始终奉之处世之法宝、训子之箴言。

其二,姚文然为文“通达治体,晓畅事情”“安澜平野”,如太和元气,流行充满,张英文章风格与此非常接近,张英《龙眠古文初集序》中所表达的“崇尚实学,周通博达……朝堂之文昌明剀直……酬答赋赠之文温文尔雅”[9]299,与此也是一脉相承的。

综上,张英乐天知命的人生观的形成与祝祺、姚文然有莫大的关系。张英为文的师法对象、学习途径、创作宗旨、审美风格等也或多或少地有祝、齐、姚三人的痕迹。还有张英入祝祺与齐邦直这两位名师之门,熟谙他们的教育之法,为后来担任帝王之师、太子之师、庶常之师、儿孙之孙奠定了基础。

2 聚同辈之志

在桐城同辈之中,张英与周孚先、方畿、姚文焱、姚文燮、姚文燕、钱澄之、陈焯、李雅、左国棅、左国材、左国治、江皋、方中履、何采、陈垣、方逢月、吴接云等有较多的交往,特别是张英请假归葬之后,张英因其身份的原因,对桐城文坛影响不断增强。兹选择上述交往对象中文名较大且现有文集存世者述论如下:

2.1 钱澄之

钱澄之(1612-1693),初名秉镫,字幼光,后改名澄之,字饮光,号田间、西顽等,崇祯诸生。顺治甲申(1644)年五月,因阮大铖刊章捕捉而开始流亡生涯,辛卯(1651)年底归里。康熙壬子(1672)、戊辰(1688)两游京都,“晚年两游京都,一时名公卿……咸尊礼之……而晚年诗文遂擅海内”[12],诗名尤著。潘江也说:“诗如工部集,文是茂陵书。死后方知重,光芒彻太虚”[6]546。至咸丰八年(1858)方宗诚《桐城文录》选其文五卷,其文名始大显。著有《田间易学》《田间诗学》《庄屈合诂》《田间文集》《田间诗集》《藏山阁集》等。《清史稿》有传。

钱澄之辛卯回乡后,初多与故旧交往,后渐融入桐城文坛。钱、张交往有确切记载的,始于康熙壬子(1672年)钱澄之访张英寓所,作《过张梦敦太史寓斋有作》三首。梳理钱澄之与张英交往的诗文,与文学相关的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

其一,研《易》论心,交流较为密切。钱澄之壬子初次入京,与张英“暇日共研《易》,相期共讨寻”“论心惟矢慎,砺俗独安贫”,研《易》论心,交流频繁,“应酬徒步苦,来往叩门频”[13]390。可见两人学问、心灵契合者多。离京时,张英作《送钱饮光归里门二首》为之送行。张英告假在籍期间(1682-1685),钱氏为张英、姚文燮两人唱和集作《两园和诗引》。乙丑(1685)张英假满还朝,钱氏作《送别张敦复还朝》二首,戊辰钱氏离京时作《将出都过张宗伯梦敦话别》二首。此外钱氏还作过《与张敦复》《与张梦敦》《与张敦复学士书》等7篇书信。

其二,钱澄之向张英乞序。钱氏《与张敦复学士书》非常直白地表达出了求序的殷切之情与期望之意:“比在邑,出所著《诗学》奉览,执事许为之序,值有龙山之游,遂留蜀藻架上。弟且趋归,知阁下未尽寓目,辄略陈其大概,惟赐省览,以便属笔……倘吴中当事果付欹劂,得阁下一序,为畅其立言之旨,岂惟经学式赖,即有造于诗教不尠也,惟阁下留意焉”[14]。张英《田间诗学序》也多引其“大概”。在《与张敦复》中除了表达谢意之外,钱澄之还想请张英代他向大学士梁清标等人乞《诗稿》序:“《诗学》借重弁言,蜀藻代为属笔,宠施多矣。谨寄呈大教。又拙刻《诗稿》,尚未有序,欲乞真定公数语,未敢冒昧上恳,先生能为转请乎……倘近地知交,有可与言者,便致数行,以成合尖之功,公之惠也”[15]。当然也希望张英为他作序。

其三,钱、张相互的诗文品评。钱氏评张英说:“吾乡张太史,端不愧词林。”“心法图中悟,文章马上成。”时张英入翰林院不久,头角崭露,钱氏此时的评价虽有应酬谀赞之成分,但更多的可能是真诚地赞美与鼓励。“宦情久淡偏承宠,主眷方浓敢恋家。休沐几曾离翰墨,对扬多是吐烟霞”[13]513。则除了指出张英诗歌多山林之美的风格特征之外,还有对张英居庙堂而恋林泉的艳羡。张英评钱氏说:“盖先生自髫龀至暮年,于书无所不读,又晓畅义理,其识高,其笔健。识高则不为古人所欺,不为小儒曲说所惑;笔健则辞足以达己意,辩足以祛人疑,无骑墙模棱之见,无嗫喉吻间格格不能吐之病”[16]。突出其“晓畅义理,识高笔健”的风格特征,实际上是对桐城共同文学风貌的张扬。

2.2 姚文燮

其实,梁诚用刀插中的不过是美娟藏在胸前的血包,梁诚故意让凌薇确认美娟的死,美娟不过是屏住气息便吓得这位富家小姐失魂落魄。最后,梁诚将美娟拖到浴室,开始大力剁着买来的几十斤猪肉,最后将碎肉冲进马桶。

姚文燮(1627-1692),字经三,号羹湖,张英妻兄。顺治甲午(1654)举人,己亥(1659)进士,授福建建宁府推官,己酉(1669)改知直隶雄县,辛亥(1671)任云南开化郡丞,后升云南开化府同知,己未(1679)还家。与其兄文焱有“龙眠二姚”之称,诗、文、书、画皆工,著有《无异堂文集》《薙簏吟》《雄山草》《滇游草》等。李长祥《无异堂文集序》称其文说:“近世海内古文名家,钱虞山以外,则归德侯朝宗、南昌王于一、粤西谢石臞、长洲汪苕文与毗陵四家董文友、龚介眉、邹訏士、陈赓明……经三之在诸家,不又以才学兼胜者也……吾今得与言文者,今又在桐城与!”[17]73-74评其文《武陵杨太傅公诗集序》又说:“文字来得大,气色开霁,规模宏整,其叙事或入或出,或无端提起,或一意奔放,变变化化,尽法之妙,当今古文又有桐城一家矣”[17]132。《清史稿》有传。

《张英全书》收有与姚文燮相关的诗文有《送羹湖归里》《送羹湖之官开化郡丞》《题羹湖画〈龙眠山庄图〉兼寄省斋》《题羹湖画册〈巾车归里图〉四首》《题羹湖画田家图寄孙釴卷子》《寄题羹湖龙眠山庄》《题羹湖画奇石修竹图四首》《与羹湖》《春山八咏同羹湖作》《寄题黄柏山房四首》《泳园》《寄羹湖先生书》等,《无异堂文集》收有张英两则评语,两人有《两园和诗》。通过梳理这些材料,笔者发现有以下几个方面值得关注:

其一,交往密切,感情深厚。庚戌(1670)二月,张英服阙,入京补原官(庶吉士),时任雄县令的姚文燮即寄来果蔬雉兔,张英作《羹湖自雄县以果蔬雉兔见遗答之》。第二年春,姚文燮赴任云南开化郡丞,张英又作《送羹湖之官开化郡丞》为之送行,不仅为他远行万里而心怦,还希望他以其健笔记山川风俗之美,并希望以其治绩尽快升迁入朝,亲友之情、文人之怀、同僚之意一路写来,缠缠绵绵。特别是张英告假在籍期间,两人优游山水,唱和乡里,集有《两园和诗》。

其二,《无异堂文集》中不少朝廷大臣的评语,这或许是张英与他们讨论或是向他们荐引时的产物。《无异堂文集》收有158或159人(其中一人佚名,或有重)243条评语,一是姚文然、程芳朝、潘江、方孝标、方亨咸、方以智、钱澄之、方文、江皋等桐城诸子的评语,一是钱谦益、吴伟业、施闰章、龚鼎孳、王涓来、梁清标、张玉书、陈悦崖(应是陈廷敬,字悦岩)、叶芳霭、李光地、韩菼、励杜讷、徐元文、徐乾学、汪琬、沈荃、高士奇、尤侗、朱彝尊、田雯、赵士麟、王士祯、宋琬、李天馥、宋荦、陈维崧、李长祥、余怀等非桐城籍诸子的评语,一部十二卷109篇文章的文集中有这多条评语,尤其是有这么多名臣的评语,据笔者所知,在同时的桐城文人文集中是没有的,因此这是值得关注的。在关注其作为批评文本来研究桐城文学及其传播与影响之广的同时,笔者还注意到,集中收有评语的高官,如梁清标、陈廷敬、叶芳霭、励杜讷、高士奇等与姚文燮几乎没有交往,而他们与张英关系却非常紧密,由此,笔者认为,这些评语或是张英在与他们讨论该文时或是向他们荐引该文时而留下的。

其三,张英对姚文燮生活方式、人生态度和文艺才华评价甚高,《黄柏山房和诗序》中有说:“先生……高卧龙眠一峰,有时茹斋写经,有时飞觞朗咏,辄经月不出。诗皆古调,画亦入神,林壑烟云供其驱使,山川灵气奔走腕下,豪情逸韵,健笔奇怀,足以陵轹景光,发挥幽奥。寓内而有神仙,则羹湖其人也”[9]314。特别是姚氏晚年闲淡从容,与张英的人生和文学取向非常契合。

2.3 方中履

张英与方中履的诗文交往主要集中于张英告假在籍期间(1682-1685),张英《古今释疑序》《式庐诗为方子合山作》作于此时,方中履《甲子仲夏信宿赐金园同四弟作》《秋日山中怀敦复》也作于此时。潘江《木厓续集》卷十三有《严庶华招王恕行明府张敦复方丹皋邓田功方素伯方有怀姚玉青姚绥仲姚履若江少文方东来诸子集石门山庄有赋》。可见此时张英与桐城诸子文学活动非常频繁。

方中履《甲子仲夏信宿赐金园同四弟作》说:“渔翁田父行相杂,来往何人识侍郎?”[2]3391张英已为礼部侍郎,告假居里期间与老百姓生活无异,显然有赞许之意。《秋日山中怀敦复》又说:“让我身闲黄叶里,知君心在碧云中”[2]3393。在与自己的比较中,可以看出方中履对张英的敬慕。张英对方中履也非常推重,《古今释疑序》说:“方子合山自束发受收以来,即不为制举业所羁馽,沉酣于六经、诸史、百家之书,寝食沐浴其中者三十余年……著为一书,名之曰《古今释疑》……为艺林之统会,正学之津梁,良非偶然也”[9]300-301。张英为方中履妻子所作的《友阁遗稿序》又说:“合山离世远俗,肩荷累世之学,以著述自任,世俗可欣可悦之事,一无所介于中,高洁卓荦,自放于山巅水涯之际,故为合山之友者难,吾妹以赞成且明者友之……予既重合山,益思吾妹有丝萝之托焉”[9]338。可谓方氏夫妻的知音。

此外,还有有文名且有文集者,如左国材《越巢文集》二十卷、李雅《白描斋文集》、陈焯《涤岑诗文前后集》十卷、江皋《江在湄文集》三十卷等,可现在他们的文集已难见,或已佚,不过,从中也可以想见当时古文创作群体的基本情况以及创作之盛。

3 奠后辈之基

张英为人为官为文为桐城后辈文人营造了良好的政策环境、人际环境与话语环境,奠定了后辈的发展之基。除了自己的儿孙,戴名世、方苞、周大璋等桐城文学名家或受其教,或蒙其恩,或延入其家教子弟,都或少或多地受他影响。

3.1 戴名世

戴名世(1653-1713),字田有,一字褐夫,号药身,又号忧庵。至于戴氏生平、文学创作与理论及其影响,学界已有较深入的研究,勿庸多言。

戴名世与张英的交往,学界也有所提及,如钟扬据张英作于康熙丁亥(1707)《戴氏宗谱序》认为:“今从张英之序知,张、戴有两代之谊,戴居京期间是张家常客,并曾任张英之子廷璐等的‘家庭教师’……由此可知作为乡长与父亲好友张英是何等器重戴名世的”[19]。对此,据张英与戴名世的诗文作一点补充。

康熙丁卯(1687)九月,戴名世与张英同祈梦于京城吕公堂[20]132-133,张英作《秋夕同田有天驷甥》,诗中有曰:“客梦几人同禁漏,乡心终夕话天涯。他年比屋云林居,莫忘村南酒共赊”[7]477。戴名世师事之[20]164。康熙乙亥(1695)七月戴名世至京师,又拜访了张英[21]297。

丁卯六月张英调任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学士,乙亥已为礼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学士,兼管詹事府詹事事,张、戴两人这段时间的交流,对于尚未中举人的戴名世来说,影响是至深的。戴名世中年以后,大致来说是丁卯入京以后,其文“务为淡泊闲远之言,缥渺之音”,已与早年的“放纵奔逸,不能自制”有很大不同[21]118,这与张英《秋夕同田有天驷甥》主旨是基本一致的,与张英的“清微淡远”诗歌风格已有很大程度的接近。方苞也说戴名世“少时文清隽朗畅;中岁少廉悍;晚而告余曰‘吾今而知优柔平中,文之盛也,惟有道者几此,吾心慕焉而未能’”[22]633。“中岁少廉悍”,晚而心慕“优柔平中”,与张英的诗文相比较可知,戴氏与张氏风格逐渐接近,受到张英的影响也就不言而喻了。后来戴名世《忧庵集》46条说:“‘和气致祥,乖气致戾。’古人此语不我欺也。和,莫和于左氏‘六顺’;乖,莫乖于左氏‘六逆’。人家休咎,可于其顺逆占之。吾乡张相国家,‘六顺’可谓备矣。吾友灵皋氏家,其‘六顺’庶几焉”[20]99。这里对张英的评价是非常高的,也是非常准确的,张英这种为人处世之“和”与其“典雅和平”“原本经术,词旨温厚”诗文风格相渗相融相生的,是戴名世为人为文的楷模。同时,也指出了方苞与张英在“和”上具有一致性。

3.2 方苞

方苞(1668-1749),字凤九,一字灵皋,晚年自号望溪。学界一般认为他是桐城派始祖,受到较多的关注,研究成果也非常丰硕,然少有关注乡先辈张英对他的影响。

《方苞集》中主要有《祭张文端公文》《张文端公墓表(代)》《张严举墓志铭》3篇涉及张英。《张文端公墓表(代)》是代李光地作,自然未涉及方、张两人的交往。而为张英的孙子张若霖所作的《张严举墓志铭》有所涉及:“余游京师,与邑子刘北固并为文端公所知。公日侍南书房,归必向晦。余与二三君子过公,必信宿”[22]824。据《四君子传》:“余弱冠,从先兄百川求友,得邑子同寓金陵者曰刘古塘,于高淳得张彝叹;归试于皖,得古塘之兄北固,于宿松得朱字绿。辛未游京师,得四人曰……”[22]216康熙二十九年(1690)十二月张英又再次被命为日讲起居注官,侍从康熙身边,那么此次拜访张英极有可能在辛未年(1691)。《祭张文端公文》则更多地涉及了两人的交往,因学界少有关注,现将全文抄录如下:

呜呼我公!为国宗臣。终始一节,帝用忱恂。公如元气,运物无迹。审机正轴,功无与匹。其志其事,异世可知。寸心耿耿,独承恩私。

余幼泥古,孤行自尚。病俗流从,误矫以亢。伊余先世,与公有连。众附恐后,余避不前。北试京兆,牒过礼部。公比群士,谓宜独步。凡在列者,凑公称师。余独自外,接以常仪。谓公余弃,公心以倾。始脱文貌,喻以平生。

岁在协洽,苍龙南御。公来长干,获侍旅寓。谓“国得贤,如室有木。子果能驾,吾推子毂”。余谓“公已!小人有母。衰疾相依,独身无辅”。公鉴其诚,悄然不怡。谓“子固尔,我心则违”。感公拳拳,中如有物。余岂能贤,公知恐辱。

余籍春官,由顾与陈。陈成进士,实出公门。余既南还,谒公里第。北面升堂,始正大义。公在林泉,亹亹翼翼。至忠体国,心怀宸极。私为世喜,公志未衰。孰期逾岁,遂乘东维。公自禁密,经体赞元。明农待老,人无閒言。“于人无愧,在天曲全。”先儒所称,公实应焉。在公何悲?邦国之痗。况于知故,能无心刿?呜呼哀哉![22]468-469

这篇祭文主要论述了方苞与张英交往的四件事:

其一,张英评方苞落榜之文。方苞“北试京兆”,考康熙三十二(1693)、三十五年(1696)他曾两试顺天乡试,然均落榜,时方苞26岁、29岁,“公比群士,谓宜独步”之评,不仅是欣赏其文,提携之意也隐含其中,况且张英时任职掌科举与文章之事礼部尚书兼翰林院掌院,其评价影响之大,可想而知。康熙三十八年(1699)江南乡试,翰林院侍读张廷枢为主考,列方苞第一,受其主管官张英评价之影响也未可知。

其二,张英欲荐举方苞,方苞谢荐。“岁在协洽,苍龙南御”即指康熙癸未(1703)康熙帝南巡。“公来长干,获侍旅寓”即指张英于南京见驾,期间方苞拜见张英于旅寓。张英欲荐举方苞,方苞以母衰疾谢荐,然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其三,方苞礼闱中式,为张英弟子门下士。“余籍春官,由顾与陈”,即指康熙四十五年(1706)方苞应试礼闱,中式,为同考官顾图河、陈至言门下士。而顾图河为康熙三十三年(1694)榜眼,循例入庶常馆学习三年,这三年的馆师即是张英;陈至言(号青厓)为康熙三十六年(1697)进士,时张英为会试正考官,所以说“实出公门”。王士禛《菀青集序》说:“会丁丑成进士,钦选庶常,桐城相国特奏青厓为知名士,竟得与选。夫人往遄绌于不知己而信于知己,桐城此举何其与余平昔相吻合耶!”[23]陈至言《菀青集》“同学参阅姓氏”中列有张廷瓒、张廷玉兄弟。又据《民国萧山县志稿》卷十六“人物·列传三”,“桐城张文端公英游萧山,寓江寺,新(至言父)延之家,敬礼甚至。时至言方总角,就外傅,文端为之命名……癸未、丙戌两为会试同考官”[24]。康熙四十一年(1702)张英致休还里,陈至言作《相国桐城张夫子予告致政荣旋恭送四章》送行。可见陈氏与张英渊源甚深。综上,两人均出于张英门下,受张英之教,熟悉张英之文及其文中所表现出来的桐城文学特征,遇方苞这样的桐城名家的文章,与自己的审美趣味一致,自然是欣赏有加。

其四,方苞归里拜谒张英,行弟子礼。康熙四十六年(1707),方苞归里省墓,时张英致休居里,方苞前往拜谒,“北面升堂,始正大义”,以弟子之礼进谒,因此方苞为张英门下一弟子。

再给合全文可知,方苞在张英致休之后“始正大义”,是其个性所致,然终“正大义”则也可以说是其私淑之意、仰慕之情累积之所致,全文字里行间也洋溢着这样的情致。“公如元气,运物无迹。审机正轴,功无与匹。其志其事,异世可知。”是说张英影响有如元气“运物无迹”,初不自觉,是潜移默化的,随时间推移,其影响越来越明显,所以说“异世可知”,由此,其对方苞的影响也是日渐显著而深刻的。

3.3 周大璋

周大璋(1671—1738),字聘侯,号笔峰。雍正二年(1724年)进士,授湖南龙阳县令,后改授江苏华亭教谕,参与纂修《江南通志》,书成后,任紫阳书院山长。著有《四书朱子大全精言》《四书正义》《左传翼》《朱子古文读本》《修凝堂文钞》等。刘声木《桐城文学渊源撰述考》说:周大璋“古文私淑归有光,自幼诵习其文,撰《修凝堂文偶录》四卷,佐修《江南通志》□卷”[25]。《广三字经》有说:“曰《渊鉴》,御纂文,胥有用,宜讨论。曰《正宗》,曰《雅正》,作读本,此为胜。选朱文,周笔峰,宜先读,文之宗。”[26]清代蒙学经典将他选的《朱子古文读本》与《古文正宗》《古文渊鉴》《古文雅正》并称,影响之大可得而知。尽管《桐城文录》录其文,《桐城文学渊源撰述考》为其作传,然而这位与方苞同时的有重要影响的桐城选家与作家却少有人关注。

周大璋与张英祖孙三代关系密切,互有影响。张英曾于康熙四十七年(1708)为周大璋作《四书朱子大全精言序》,序文有“数年来与予诸子相切劘砥砺,诸孙皆执经门下”等语[27],周大璋在康熙四十七年之前的数年在张英家授经,与张英及其诸子、诸孙交往频密,自然免不了与张英交流。张英在担任日讲官与南书房侍从期间,为康熙帝讲论过《四书》,有着对《四书》的精深理解,有着对时代学术思潮全面的洞悉,还有着曾任帝师、庶常馆师等积累起来的丰富教育教学经验,所以他与周氏讨论朱子、《四书》等,对周氏的影响自不待言。雍正甲辰(1724)周大璋中进士,又出自张英二子张廷玉门下,张廷玉《鹞石周氏续修谱序》说:“若夫介南、聘侯授经予宅,历有年所,子侄多出门下。甲辰礼闱,予膺任总裁,聘侯以是科联捷成进士,筮仕三楚。”[28]张英五子张廷瑑(1681-1764)《聊存草自序》说:“至年二十余,身体少健,始发愤读书,所作文字悉经姚处斋、周笔峰两君点定,切劘讲贯,受益良多。与前辈制义,独嗜金嘉鱼文。后方百川《自知集》出,读而爱之,兼嗜百川文。故稿中所存,摹仿二家处居多”[29]。张廷瑑康熙五十二年(1713)中举,雍正元年(1723)中进士,张廷瑑之语至少透露了这样的信息:一是他受周大璋的影响较大;二是周大璋文要早于方舟(百川)文被张家乃至桐城接受。张英三子张廷璐于康熙五十二年与张廷瑑同时中举人,五十七年(1718)中进士,之前数年与周氏的切劘砥砺,受周大璋的影响是可以肯定的。《左传翼》《四书朱子大全精言》等都署有“同学张廷璐参阅”,张廷璐还为周氏作有《左翼序》,可知两人的关系非常亲密。《左传翼》中署有“门人张若潭澄中、张若震宗约参订”。张若潭(1695-1741)为张英四子张廷璂的儿子,乾隆元年(1736)中进士,改庶吉士,官至翰林检讨。张若震(1696-1756)为张廷璐的长子,雍正元年(1723)顺天乡试,伯父张廷玉为主考,依例回避,御试取中第三名,官至湖北巡抚,兼兵部侍郎右副都御史,兼署湖广总督。

综上,通过张英与桐城文人诗文交往线索与史实的梳理,笔者认为有以下几个方面值得关注:其一,厘清了顺治、康熙年间张英与桐城文人的师承关系以及张英与桐城主要文人之间的关系。其二,张英在任帝师9年后,请假回里,以其任帝师期间对经学与文学的深入思考,已在自己桐城文学文化思想的基础上融入了时代的需要,又以其礼部侍郎的身份所具有的号召力与凝聚力,招同诗侣文友,优游山林,唱和乡里,谈诗论文,为桐城文坛带来了新鲜的气息,特别是这一时期为同邑文人所作的《龙眠古文初集序》《木厓续集序》《陈问斋杜意序》《古今释疑序》等序文,对桐城文坛的风气有规范与引导的作用,强化了桐城文学文化的向心力,推动了桐城文学文化的新发展。其三,张英假满回朝后,曾长期执掌礼乐文章之府,培养与引荐了不少文人,虽然张英引荐从不让人知,但是从相关的文章中可见其蛛丝马迹,特别是引荐了戴名世、方苞等桐城名人,提升了他们的文名,有功于桐城文学的传播。由此,我们认识到了张英在桐城文坛上的地位,也引发了我们对桐城派形成的重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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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钱果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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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4-1102(2017)02-0080-07

10.13420/j.cnki.jczu.2017.02.019

2016-12-20

国家社科基金(14BZW076)。

章建文(1967—),男,安徽贵池人,池州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教授,安庆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生导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为明清诗文与文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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