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大后方小说人物形象塑造的阶段性特征
——以《抗战文艺》为中心
2017-03-29何瑶
何 瑶
(重庆师范大学 党委宣传部,重庆 401331)
2017-06-27
何瑶(1980-),女,汉族,四川乐山人,重庆师范大学党委宣传部,讲师、文学硕士。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论大后方小说人物形象塑造的阶段性特征
——以《抗战文艺》为中心
何 瑶
(重庆师范大学 党委宣传部,重庆 401331)
大后方文学是中国抗战文学的主要组成部分,是中国抗战文学特殊风貌的典型代表。《抗战文艺》是抗战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文艺刊物。本文从贯穿整个抗战时期的文学期刊《抗战文艺》入手,将全面抗战时期的文学发展分为前后两个阶段,即前期(1942年以前)和后期(1942年以后),并以此为基础来探究全面抗战时期大后方小说人物塑造的阶段性特征。
《抗战文艺》,大后方小说,人物形象,阶段性特征
大后方文学是中国抗战文学的主要组成部分,是中国抗战文学特殊风貌的典型代表。过去对大后方文学的研究大多是概览式的,或是名家名篇个体观照,鲜有从贯穿整个抗战时期的文学期刊入手进行纵向的研究。
《抗战文艺》是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以下简称“文协”)的会刊,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影响下的积极产物,也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出版的文艺刊物中贯穿始终的全国性文艺刊物,体现着文艺界团结抗战的民族精神,是抗战时期最具代表性的文艺刊物。因此,正如梅林在《〈抗战文艺〉一年来底产量》中所说,《抗战文艺》上的作品颇可以作为代表抗战文艺的主流和倾向。
抗战时期的文学发展,过去习惯上分为三个阶段,即抗战前期、抗战中期与抗战后期,但将中国的抗战纳入到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视野中来观照,可以以1941年12月发生的“珍珠港事件”为界限划分为两个阶段,即之前是中国人民为争取民族独立而反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民族战争,之后是中国人民参与的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这一点通过笔者对《抗战文艺》杂志的全面考察,从抗战文艺的实际发展中得到印证。笔者发现这一期刊在1941年11月10日至1942年11月15日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只出版了一期,即第七卷第六期,而《抗战文艺》的办刊方针在1941年11月至1942年11月期间正是因为抗日战争进程的改变在进行重大调整,第七卷第六期就是《抗战文艺》前期和后期的一个分界线。因此笔者将全面抗战时期的文学发展分为前后两个阶段,即前期(1942年以前)和后期(1942年以后),并以此为基础来探究全面抗战时期大后方小说人物塑造的阶段性特征。
前期大后方小说大都围绕战争生活而展开,以抗日救亡为主旋律,从前方战争场面和后方阴暗面两个方向入手,不断深化主题,拓展题材,但不论题材如何变化,总是在战争生活这个内容范畴内高举抗日救亡的旗帜。因此,在人物形象方面,作家们多专注于英雄形象与丑类形象的刻画,在一定程度上也显得较为单一。但这种单一并不是将人物形象简单化、概念化,而是单一中有丰富、有发展。
后期大后方小说将表现的视线主要集中到与战时生活相关的日常生活上,展示战时普通民众的生活成为这一时期小说创作的重点。作家对于战时民众生活的观照是多角度、多层面展开的。通过对普通民众战时生活中人生场景的不同放大,展现出民族复兴那曲折而复杂的全过程。因此,这一时期中、长篇小说开始大量涌现,抗战小说创作出现多样发展的局面,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也实现了多样化。
一、抗战前期单一中再现丰富的人物形象
随着全面抗战的爆发,人们的生活因战争而发生剧变。人们每天关心、谈论的都是战局、战争。战争俨然成为人们生活的主导面,与人们的生活朝夕相关、紧密相连。整个社会生活的重心均以抗战为依托。随着局势的步步紧逼,战事在艰难中挺进,战争生活形影相随,笼罩着这个时期。如姚蓬子在《一切都“与抗战有关”》中所述,欢笑和眼泪都“与抗战有关”,吃饭、恋爱和住房子也都“与抗战有关”。作家在此时“一下笔就忘不了抗战”,“所写的文字,都与抗战有关,是当然的事”。他们“但凡有所作,总向着一个方向,因为也只有一个方向。”[1]卷三(2)18笔者对《抗战文艺》上前期的小说做了细致的梳理,进行了整体考察,发现战争生活是本时期小说叙事的中心。在对战争生活进行观照时,作家主要是从战争中(即:与战争直接相关)来展示。作家不仅看重胜利光明的一面,也揭发现实里直接影响抗战的污秽和黑暗。作者“蓬”在《危险的倾向》中指出,作者若忠于现实,忠于抗战,愿意而且盼望他的作品能在抗战中有更大的用处,应该毫不犹豫地歌颂现实生活中的晨曦,同时也揭发夜色;指出胜利的前途,同时也鞭挞潜伏着的危机;描写新的英雄,新的群众,同时也暴露旧的渣滓,新的脓疮。因此,前期,《抗战文艺》上的小说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主要涌现出的是民族中的英雄形象与丑类形象,在一定程度上也显得较为单一。但这种单一并不是将人物形象简单化、概念化,而是单一中有丰富、有发展,正如作者“之”在《不要“撒谎和粉饰实际”》中所述,“抗战生活,是在多面的发展着,抗战中的人物,也不就是刻板的映画”。
作家们在塑造英雄人物时,不是整齐划一的脸谱式地展览,而多为螺旋型上升的趋势,单一中有深化。张天翼在《谈人物的描写》中说,“人”是多方面的,是复杂的创造物,要是只用一张脸谱——不论是什么脸谱,那总是写不到家的。刘白羽在1938年创作的《火》,写一支离开大部队十四天已相当疲乏的队伍,在“弹药比眼泪还缺乏”时,却被一支斜插过来的日军挡住了去路。为了生存下去,“脱离开这危险的地带”,追上自己部队,队伍只好运用迂回战术作战。在这种艰难的情势下,受伤战士齐云怀着保卫家乡与悼念牺牲战友的复杂情愫,果敢地承担起了掩护队伍的任务。他在山岭上点着了一团火,以火堆迷惑敌人视线。队伍在他的掩护下成功地绕到敌人的背后,在黎明前对敌人发动了突击,夺回了失陷的土地,然而他却坠崖牺牲了。小说在描写齐云的英勇行为的同时,摒弃了一般抗战作品对英雄人物的刻板映画,写到他内心的“恐惧”:“……他回过头,向那草丛里,最后望了一眼,他把那只染了血的手扶着枪托把——黑暗中,他跑了,简直是挺了腰在跑。”从而成功地塑造了一个真实、亲切的英雄形象。《火》从战斗中来烘托英雄形象,《么武》则于平凡面中凸显英雄人物的光辉。台静农的《么武》创作于1939年,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的故事,“这不是神话,也不是传奇”,但却是一个非常真实的故事。其貌不扬的么武是一个朴实、善良、厚道的普通农民,有着坚强的意志,“不屈己向人”。但正是千百万这种看似平凡而非平凡的英雄们的合力,抗击日寇才取得了最后的胜利。《么武》承袭了台静农的乡土小说的一贯风格,虽然讲述的不是惊天动地的壮举,但却透着人性的光辉,歌颂了散发着泥土气息的普通的英雄。曾克1939年创作的《奔》,则写一个普通农民被迫走上反抗日寇的道路,最终成长为一个能够经受住战火严峻考验的抗敌英雄的故事。小说比较注重刻画人物性格转化的艰难过程,与抗战初期大多数小说中单薄的人物形象相比,显得更加富有鲜活的艺术生命力。
在那民族争取独立与解放的战争年代,在那激烈而残酷的战争的漩涡中,许多旧的人物在蜕化,新的人物随之而生。欧阳山1940年的《洪照》与姚雪垠1941年的《牛全德与红萝卜》展现了英雄人物的这一蜕变成长过程。《洪照》写一个勇敢善战的游击队副司令,旧时做过“捞家”,为抚养孤女才隐居,平日对女儿万般宠爱,从不忍心责罚。但当他的女儿被日军俘虏,承受不住日军的恐嚇和折磨,泄漏了游击队的行踪,导致八十几个弟兄在日军的夜袭中阵亡后,经过情感与理智的激烈冲突,他最终克服了自身内部的矛盾,举枪向女儿头部射击。小说在主人公洪照的自我冲突中完成了英雄形象的成长,使得其形象更加鲜明、突出。中篇《牛全德与红萝卜》进一步完善了英雄形象,在展开英雄人物与作品中其他人物之间的矛盾的同时,突出了英雄人物自身的矛盾,使得人物的性格更加丰满。小说以游击队战士牛全德为中心来展开,在牛全德与外号为“红萝卜”的另一游击队战士的纠葛中,描绘了牛全德在抗日战争中的提高、纯正和成长,歌颂了牛全德与日战斗时的无畏与牺牲精神。牛全德曾经是一个农村流氓无产者,在旧军队中当过兵,是一个老兵油子,爽朗、讲义气;“红萝卜”出身于一个相当富裕的自耕农家庭,老实、胆小。这两个来自同一村子、在性格上有着鲜明对比和尖锐矛盾的人,加入了同一游击队。牛全德原先对“红萝卜”积有私怨,但在战斗最激烈的时候,他却深明大义,为抢救“红萝卜”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他的墓碑上被刻上了这样的字:“一位为革命和同志而牺牲的民族英雄牛全德同志之墓”。小说生动地展现了牛全德由“兵油子”向“英雄”过渡的思想发展历程,人物形象鲜明,语言生动,结构和谐。遗憾之处是,牛全德思想性格转变过程描述得不太充分,多少削弱了人物的真实性。由上可见,前期抗战小说中的英雄形象群体在不断丰富着,英雄内涵也得到了拓展。
在丑类形象的塑造上,作家们并不是漫画式的简单勾勒,而是呈放射状发散,注重展现这类形象的多副嘴脸,在单一中有丰富的表现。梅林于1939年创作的《一个战士的前身》,写一个抗日战士对自己过去生活的嘲弄和反思。已成为“抗日的革命军,复兴民族的战士”的“我”李麻脸,全面抗战爆发前夕在烟台警察局当警察,奉局长命令执行“严厉取缔妇女穿着奇装异服”的任务。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我”因执行不力,被局长训斥。愤怒中的“我”狐假虎威,却连连碰壁,于是“我”改变策略,欺软怕硬,工作有了起色,但仍然有一个妇人屡教不改。当“我”亲眼看见局长的“一派正经”后,为了能“斩狗教猴”显“利害”,“我”将那个妇人带到警察局。到了局里,“我”才知道她竟是局长的太太,“我”因此反吃了几记耳光。小说鞭挞了那个已经死去的“我”——一个“每日只是打立正的机械”,活画了“我”亦步亦趋、狐假虎威以及唯唯诺诺的奴才相。同时通过局长处理公务时,前后不同的态度,尖刻地嘲讽某些官僚的表里不一。艾芜的《信》创作于1941年,嘲讽和攻击了腐朽的势力。小说中的蒲隆兴老爷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以自我为中心,从不认错,经常刁难女工,打骂妻儿,对待佃户更是声色俱厉、凶狠毒辣。小说一方面描写了他的吝啬:为了避免待承佃户,他宁愿提前开午饭;他的大太太、二太太因为不讨他喜欢,也很难从他那里领到零用钱,衣服穿烂了也还要穿。另一方面则描写了他的挥霍无度:女戏子给他叩个头,喊一声干爹,他都要成百地赏;收一个干女儿花去三百五他也不在乎。小说正是在这种强烈对比中,揭露了当时某些土豪劣绅的丑陋面目。所以,不管是《一个战士的前身》中过去的“我”、警察局长,还是《信》中的蒲隆兴老爷,都是一些丑恶的、贪婪的、可耻的人,是旧的渣滓。
前期抗战小说中的丑类形象除旧的渣滓外,还有一些新滋生的拿民族命运当儿戏的疮疤。陶雄1939年创作的《守秘密的人》中的某军老总佟守仪便是其中之一。小说通过佟守仪在茶楼滑稽可笑的言行,曝光了他的丑态。他标榜自己“最讲究的就是保守机密”,但他却把茶楼当作了演讲台,满足于茶客对他的演说的倾听,无形中将机密一点一点洩漏出去。为了逞强,他在与茶客们闲谈时大言不惭地说:“我是不能洩漏机密,不过如果你要以为我连这一点常识都没有的话,那我就得告诉你们。”当请假回籍的连长担心他洩漏机密,故意打断他的谈话时,他更是恼怒不堪。对于别有用心的女招待的刺探他毫无防备,居然还“像一个虚痨病人被医生注射了十针吗啡似的”,认为“还是这小妮子通窍”。在与女招待开玩笑时,他不忘“在那女人奶膀子上重重地捏了一把”。小说正是通过佟守仪前后自相矛盾的言行,痛斥了他的虚荣、逞强、玩忽职守及荒淫无耻。王西彦1939年创作的《希腊主义者》中的范科长则是一个比“华威先生”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丑类人物。这个号称“希腊主义者”的范科长自恃对“金钱,酒,还有女人……”不屑一顾,实际上却贪生怕死、极度尖酸刻薄、腐败堕落。轰炸警报已解除,他却“仿佛一颗心还没有停止悖动似的”,“把一只手紧紧地扪住自己的胸口”。他跟自己的胞姐斤斤计较房租,瞧不起做文学家的姐夫,认为姐夫是“穷光蛋”。他沉溺于女色,对妻子却拳打脚踢,把被他征服的女人视为“俘虏”。他不理政务,不思进取,对抗战文化工作采取冷漠蔑视的态度,然而他却垂涎“全省各界抗敌后援会的主任委员”一职,企图做救亡要人。他虚伪可笑、恃强凌弱,在遭到秘书长的私人秘书奚落后,试图从下属科员的唯唯诺诺中找回“自己还是一个受尊敬的人物”的感觉。在外被群众唾弃后,回到家他拿老妈子出气,并感觉“一下子尊严重新恢复了”,“在地板上威武地镀[踱]起步来”。在这篇小说里,作者淋漓尽致地揭露了范科长之流的丑恶,痛击了这类新的“抗战官”。从上不难看出:前期抗战小说中的人物,从横向上来看,多专注于英雄形象与丑类形象,的确颇显单一;但从纵向上来看,它是一个深入发展的过程,在单一中呈现出丰富,是不断发展的。
二、抗战后期多样化的人物形象
抗战后期,虽然抗战胜利的曙光已经显现,但抗战的长期性与艰苦性也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茅盾在《为了纪念不平等条约的取消》中说,“须要刻苦奋斗,自力更生的地方还多得很,民族本身的弱点,须要克服的,也还多得很:这又应该是贯串在一切小说中的一个主要的指标。而这一点,又必须避免标语口号,要从日常的政治社会的生活中综合概括出典型的事项而加以有力的描写。”因此,“文艺工作者比任何人还知道得清楚:提高全民族文化水准,改造全民族性格习俗,这是比疆场上的战争更艰巨,更需要长期努力的斗争。”[2]238叶圣陶在《我们的话》中也谈到:文艺通常被比作武器,环境越不好,武器越不宜放手,越要把他磨得锋快。这一时期,战争已经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为人们所熟悉。随着大规模的反攻行动逐渐展开,战场上也捷报频传,作家们逐渐摆脱了抗战前期的写作状态,即舒舍予在《保卫武汉与文艺工作》描述的“只有随时的心灵火花的爆发,还没有工夫去堆起柴来,从容的燃起冲天的烽火”的状态,依靠全国文艺界同仁的努力,抗战小说的创作在本时期繁荣起来,有了长足进展。
本时期,《抗战文艺》上的小说将视线较多集中到与战时生活相关的日常生活上,展示战时普通民众的生活成为这一时期小说创作的重点。作家把抗战多年来体验到的生活作深入的反映与表现,“把与抗战有关的关系扩大了”,抗战题材的范围也得到了相应的扩展。郭沫若在《抗战以来的文艺思潮——纪念“文协”成立五周年》中曾提出批评:“关于题材问题,一时曾相当狭隘,而且至今也还有人抱着这样的见解,以为必须直接采自抗战的现实,这可以说是画地为狱。”但他同时坦言:“近来题材的范围确实是扩大了。”[2]221考察《抗战文艺》上的小说可以看到,这一时期既有写现代题材的,比如文若的《烦恼》;也有写古代题材的,比如徐盈的《禹》,通过鲧和禹在治水过程中的不同处事态度的比较,借古喻今,表达团结抗战的愿望;既有写中国题材的,比如姚雪垠的《夏光明》,反映了抗战爆发后的青年运动,表现了民族苦难时代年轻一辈的救国热情;也有写外国题材的,比如刘盛亚(S.Y.)的《小母亲》,写的是战时德国的生活,讽刺、揭露纳粹德国从精神、肉体上残害青年的罪行,以及德国法西斯主义专制暴行。作家的视野比抗战前期更为广阔,观察也比抗战前期深刻,开始去描写战时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大多关心着民族的将来,关心着人民的幸福和痛苦,关心着青年一代的苦闷和磨难,关心着社会道德的堕落、风气的败坏等,表现的生活是全面的而不是片面的。因此,这一时期中、长篇小说开始大量涌现,抗战小说创作出现多样发展的局面,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也实现了多样化,各色人物汇聚于作家笔下,给中国现代小说人物画廊上增添了不少有特色的形象。
抗战爆发以后,英雄人物形象备受作家关注。进入抗战后期,由于作家视域的开阔,对这一类形象虽然仍有所展现,但总的来说,已不象前期那样拘囿于其中。1943年亦五所创作的《王老虎》,塑造了一个新的人民领导者——游击队司令王大鹏这一英雄形象。王司令带领一支游击队与敌人展开斗争,在一次与敌人的正面战斗中,因双腿受伤被截肢而不得不转移到后方。在小说中,作者将英雄人物凡俗化,既展现了王司令的优点:气量大,重视人才,勇敢而又谦虚,能接纳部下的意见,在关键时候能深明大义,也指出了他的缺点:性子暴躁,有时脾气倔,从而大大增强了人物的真实感。
人生的现实是光明与黑暗交错的,抗战后期作家在歌颂光明时,并未忽视对黑暗面的揭露。这一时期,作家拿起了锋利的解剖刀,更加犀利地嘲讽、鞭挞民族败类。程远于1943年创作的《蚜虫》写抗战时期C城投机商顾天成等在得知滇缅公路被切断的消息后,企图趁此机会大捞一把。当他们听说××处副处长老杨将视察西南几省的运输状况,还负有汽车改装木炭炉的任务时,便自作聪明地以为老杨视察归来将大量订购木炭炉。于是,他们四处活动,打通层层关节,还虚设了“利行木炭炉制造厂驻 C 城办事处”,做起了发财的美梦。然而,老杨视察回来后对此却迟迟没有表示。正当顾天成焦急不安时,报上一则消息“木炭行车当局重新考虑,汽油来源已有办法”,彻底破灭了他的发财梦,他那颓然绝望的丑态立刻显露出来。这篇小说揭露了那些妄图大发国难财的投机商蝇营狗苟、沆瀣一气的丑恶嘴脸。
抗战后期作家视野的广阔,使得他们能全面地去认识生活,深入地反映生活。因此这一时期贫苦劳动者形象出现在了小说之中。1944年,碧野所写的《期望着明天》,展现出了一个贫苦中辛勤劳作的慈爱的母亲形象。哥哥当兵离家后,母亲天一亮就带上弟弟步行三十多里到深山中砍柴。父亲一死,母亲比先前更加勤劳,“用自己过分劳力的代价来哺育孩子”。为了寻找哥哥,母亲一路辛劳,长途跋涉来到码头,一边替人挑行李维持生计,一边打听哥哥的消息。这篇小说正是通过这些点滴小事塑造了一个面对贫苦生活不退缩,不知疲倦辛勤劳动,以自己的坚强意志与吃苦耐劳的精神对生活充满信心的慈爱母亲形象,展现了战时劳动妇女善良、勤劳与坚韧的一面。
抗战后期众多的人物形象中,从整体来看,知识分子形象的塑造比较突出。作家在塑造知识分子形象时,大多去掉了笼罩在他们身上的光环,表现知识分子麻木的一面。这些知识分子所表现出来的麻木并不是因为缺乏文化、愚昧无知,而是由于战时令人窒息的现实和上进心的消退导致的。贾植芳《人生赋》中的张大夫经过几番人生沉浮,对自己的遭遇只能发出“一种寒人心脾的笑”。小说写生长在上海的张大夫在抗战刚爆发时是一个诚实、正直的青年。他“想在战争里尽点责任”,于是热心参加抗战工作,及至流落到重庆住在地下室,他还坚持认为这对自己是一种安慰和锻炼,因为自己是贡献了所有于战争的人。然而从小娇生惯养的张大夫在这种生活下没几天就动摇了,“一天有几个不同的思想和情绪”。就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与同学在街上的偶遇使他回到了他从前生活过的生活里了。但他并未就此沉沦,而是“时常有一种奇异的冲动,一种不满足的渴望”。正在他内心矛盾重重的时候,他的医室毁于一次大轰炸,他“像丧家之犬”逃亡到西北。经过这次刺激,他便堕落了,“休息的生活着”,“在上海的激愤,和在重庆的忧郁,被称为孩子气的玩意儿,慢慢也都忘掉了,就连那一点看书看报的习惯”,“这时也早丢掉了”。这种糜烂的生活没过多久,他因开罪了一位颇有点政治势力的医界老前辈而改行做生意,但却不幸被骗了。当他找到骗他钱财的汉奸时,这个案子也刚好发了。他为此打了一场官司,他负了三千多块钱的债,又成了一个穷光蛋。这时的他唯一担心的却只是与他同居的“姑娘出身”的女人跟别人跑了。张大夫的麻木也就在这里被推向了高潮。
梅林的《疯狂》,在表现知识分子的麻木时,还表现了一代知识分子的郁闷、苦恼、愤懑。这篇小说中的“我”(清姐儿)面对可怕的生活图画不敢听也不敢看,以冷眼旁观,常感觉自己被“一种无形的墙围绕着”,“一种深重的气压窒息着”,“心境陷在半疯狂的状态里”。出于寂寞与烦躁,“我”“等待着一个美丽的或者可怖的爆发”,终将自己包裹在爱情的甜蜜里。最后当这点自欺欺人的甜蜜也在恋人“三方面保全”的流俗办法中毁灭时,“我”完全疯狂了。小说中的小王虽然对自己也故意嘲笑,但是面对人间丑相也表现出麻木不仁,时常“用一种自暴自弃的心境,在实行她的‘今天过了明天再说’主义”。
这一时期除了塑造麻木不仁的知识分子形象,还表现了忧患与苦闷融为一体的知识分子。冶秋《青城山上》的“鹰”便是一个代表。她在忧患与苦闷中挣扎,心理负担比较重,但并未泯灭上进心,所以她最终决定再做一次人生搏击。与此同时,这一时期对在忧患中奋斗,寻求人生社会之路的知识分子也有展现。冶秋的《走出尼庵》,通过叙述李静由心灰意冷出家做尼姑,到投入轰轰烈烈的战斗之中,最后为民族的自由解放而献出自己年轻生命的人生历程,塑造了一个对民族解放存有忧患意识,有“强烈的生命力”,既“温静、和蔼”,又“活泼、好动、勇敢、刚强”的女性知识分子形象。
抗日战争是中华民族进行的争取民族自由与独立的神圣战争,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随着这场战争轰轰烈烈的展开,中国文艺界的文艺家们,以笔为武器,投身于这场神圣的民族抗战中,发挥了自己巨大的作用。中国现代文学在这场战争中以特殊的曲折的方式获得自身的发展。《抗战文艺》是战时整个抗战文学发展历程的一个缩影,因而对《抗战文艺》上小说的人物形象进行梳理与考察可以实现对大后方小说人物形象发展全景式的观照,使我们对大后方小说人物形象塑造的阶段性特征有比较准确的把握,从而加深对整个抗战文学的全面而正确的认识和理解。
[1] 宋之的.谈“抗战八股”[J],抗战文艺,1938,3,(2).
[2] 文天行,王大明,廖全京.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资料汇编[G].成都: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3.
ThePeriodicalCharacteristicsofFictionalImagesthroughouttheAnti-JapaneseWarOrientedfromAnti-JapaneseWarLiterature
He Yao
(Party Committee Propaganda Department, Chongqing Normal University, Chongqing 401331, China)
The literature in the rear areas, the areas under KMT rule during the Anti-Japanese War, is a very important component of China’s Anti-Japanese War Literature and a typical representative of China’s Anti-Japanese War literature. Anti-Japanese War Literature was the most typical literature publication during the period. By intensive study of Anti-Japanese War Literature, which was published through the whole period of Anti-Japanese War, the author segments Anti-Japanese War Literature into two stages, the earlier stage, before the year of 1942, and the later stage, after the year of 1942. On the basis of segment stages, the author probes into the novels characterization’s stage characteristics throughout the Anti-Japanese War.
Anti-Japanese War Literature; novels of the rear area; characterizations; stage characteristics
I206.6
A
1673—0429(2017)05—0037—05
[责任编辑:朱丕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