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统把《圣主得贤臣颂》归为“颂”体的考论
2017-03-29王雅婷董宏钰
王雅婷,董宏钰
(1.长春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130012;2.佳木斯大学,黑龙江 佳木斯 154007)
萧统把《圣主得贤臣颂》归为“颂”体的考论
王雅婷1,董宏钰2
(1.长春师范大学 文学院,吉林 长春130012;2.佳木斯大学,黑龙江 佳木斯 154007)
萧统《文选》选录“颂”类作品五篇,其中王褒《圣主得贤臣颂》无论从形制上还是从内容上与其他四篇作品殊有不同。依据现存史料分析,从文体角度上看,王褒《圣主得贤臣颂》具有“颂”类文体的特征;从形制上看,“颂”类作品不一定都是韵文,也不一定每句都有固定的字数;从内容上看,“颂”中并不是完全不能存在议论和讽谏的文字。所以,萧统仍把其归为“颂”类,从中可以体现出萧统的颂体观。
《文选》;圣主得贤臣颂;颂体观
《文选》中被归为“颂”体的文章共有五篇,分别是王子渊的《圣主得贤臣颂》、杨子云的《赵充国颂》、史孝山的《出师颂》、刘伯伦的《酒德颂》、陆士衡的《汉高祖功臣颂》。其中《赵充国颂》《出师颂》《汉高祖功臣颂》三篇颂文的正文都是比较严格的四言韵文,《酒德颂》以四字句居多,也是韵文。五篇颂文中唯有《圣主得贤臣颂》无论在形制上还是在内容上与其他四篇作品殊有不同。从形制上看,不属于韵文且每句字数变化不定;从内容上看,又似乎不以“歌功颂德”为主。这样的文章是否属于“颂”,是否应当被归为“颂”体?随着近年来“文选学”研究的逐步升温,这一问题受到了海内外多位专家学者的关注。
卜子夏在《毛诗序》中写道:“《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1]2986刘勰训“颂”为“容”,认为“颂者,容也”,“容告神明谓之颂”,“颂主告神,故义必纯美”。[2]97萧统(一说《文选序》为刘孝绰所作)在《文选序》中说:“颂者,所以游扬德业,褒赞成功。”吕向注曰:“游扬,揄扬也。谓扬其德业,赞其功成也。”[1]3这说明“颂文”在当时主要是用于歌功颂德,是一种比较传统、庄重的文体。《诗经》时代的“颂文”多为四言韵文,其文体形式与“国风”“大雅”“小雅”并无明显差异。在古代很长一段时间里,“诗”和“颂”的关系通常是非常紧密的。正如《文选序》中所说:“吉甫有‘穆若’之谈,季子有‘至矣’之叹。舒布为诗,既言如彼,总成为颂,又亦若此。”[1]3而在那个诗歌以“四言”为“正体”[2]67的时代,“颂”这种传统、庄重的文体在形式上似乎理应以四言韵文为主,这一点从《文选》大部分“颂体文”的选录上也可以看出。而《圣主得贤臣颂》一文,无论从形式上还是从内容上看,似乎与传统的“颂”体貌合神离。萧统把这样的文章归为“颂”体,必有其因由。据《汉书·王褒传》记载,“褒既为刺史作颂,又作其传,益州刺史因奏褒有轶材。上乃徵褒。即至,诏褒为圣主得贤臣颂其意”。[3]2130《文选·圣主得贤臣颂》题下李善注引《汉书》曰:“王褒既为益州刺史王襄作《中和》、《乐职》、《宣布诗》,王襄因奏言褒有轶材,上乃徵褒,即至,诏为《圣主得贤臣颂》。”[1]3083有学者认为,《圣主得贤臣颂》的篇题即由此而来。然而“诏褒为圣主得贤臣颂其意”中的“颂”字是否确指“颂”这一文体却很难说。首先,从语法结构上看,“诏褒为圣主得贤臣颂其意”中的“颂”字当作动词用。其次,《汉书·王褒传》中所载的“褒既为刺史作颂”中的“颂”,颜师古注曰“即上中和、乐职、宣布诗也。以美盛德,故谓之颂也。”[3]2130《汉书·王褒传》载,“太子喜褒所为甘泉及洞箫颂,令后宫贵人左右皆诵读之”。[3]2135这里提到的
“洞箫颂”,《文选》题为“洞箫赋”。可见,《汉书·王褒传》中作为文体形式而出现的“颂”字,未必指颂,可能指诗,也可能指赋。
张溥在《汉魏六朝百三家集·王谏议集题辞》中曾写道:“汉书严助、朱买臣、吾丘寿王、主父偃、徐乐、严安、终军、王褒、贾捐之九人同传,令终者鲜;唯子云弃繻,子渊作颂,名高齐蜀,而夭病随之。即身非鼎烹,能无惑辨命乎?圣主贤臣,文词采密,其推彭祖厌乔松,归之文王多士,以祝寿考,意主规讽,犹长卿之子虚上林,游戏园囿,有戒心焉。”孟殷伦注曰:“‘王褒作颂’,谓《圣主贤臣》颂,载本传。”[4]可见,《圣主得贤臣颂》这样一篇被载入《汉书》和《文选》的重要作品,在当时产生了极大的影响。然而,刘勰在《文心雕龙·颂赞》中论及各种颂文,详至“野颂之变体”“末代之讹体”,却没有只言片语提到《圣主得贤臣颂》。据此,笔者以为,对于《圣主得贤臣颂》的文体划分问题,刘勰很可能有着与萧统不同的看法。
1992年,日本学者清水凯夫先生发表《从<文选>编纂看文学观》一文,认为“(从《圣主得贤臣颂》一文中)根本看不出直接赞美圣主汉宣帝得到魏相、丙吉、张安世、萧望之、黄霸、韦玄成等贤臣之表现,不仅没有直接赞美,反倒列举以往圣主的各种事例,叙述圣主得贤臣以及贤臣会圣主的困难和必要性。然后强调圣主和贤臣和睦而可以‘无为而治’,还何需依靠神仙这种自我见解。暗地里含有批判宣帝信神仙的内容。只要看一看《汉书·王褒传》中在列举了‘颂’之后,说‘是时,上颇好神仙,故褒对及之’就会很清楚。结果这篇‘颂’决非是《圣主得贤臣颂》的正统之‘颂’,而可以断定,是含批判宣帝的‘变体’的颂。”[5]185并进一步推测“《圣主得贤臣颂》说的‘昔贤者之未遭遇也,图事揆策,则君不用其某;陈见困成,则上不然其信。进仕不得施,斥逐又非其愆’等,给人一种似乎表现了编者自身认识到被谗言所加罪而代为辩解的,并在书信中也有这种明言的刘孝绰的心情。”[5]190
陈国庆先生在《汉书艺文志注释汇编》的一书中,明确地将《圣主得贤臣颂》归为赋体。[6]
2009年,四川师范大学马光明先生发表《王褒<圣主得贤臣颂>的文体探索》一文,提出《圣主得贤臣颂》“不是颂,也不是赋,只是一篇论说性散体文”这一观点。在文中,马先生指出“《文选》将《圣主得贤臣颂》归入颂一类,主要是根据其标题,而未注意到内容,这是一个错误”,并对《圣主得贤臣颂》一文进行了颇为详细的分析,认为它在内容上不符合“美圣德而述形容”的“颂”的标准,形式上也不“以四言为正宗”,“不讲究押韵,不受平仄和声律的约束”[7],因此《圣主得贤臣颂》不是“颂”。
笔者认为,王褒《圣主得贤臣颂》一文,义典则弘,不失雅音,萧统在《文选》中将《圣主得贤臣颂》归为“颂”类不存在任何问题。
首先,从形式上看,“颂”这一文体,不一定是韵文,也不一定每句都有固定的字数。
严可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中收录的汉代及汉以前“颂”文(以“XX颂”为篇名的文章)共有三十余篇,现针对这些文章的形式,择其要者简述如下:祝雍《成王冠颂》,四言句居多,有三言、五言句,押韵;古逸《卜颂》,四言句居多,杂以其他,押韵;周青臣《进颂》,每句字数不固定,不押韵;董仲舒《山川颂》,每句字数不固定,不押韵;东方朔《旱颂》,无四言句,有六言、七言句,押韵;刘向《高祖颂》,四言,不押韵;王褒《甘泉宫颂》,每句字数不固定,押韵;王褒《碧鸡颂》,每句字数不固定,押韵;扬雄《赵充国颂》,四言,押韵;马融《广成颂》,每句字数不固定,不押韵;马融《东巡颂》,每句字数不固定,不押韵;班固《高祖颂》,四言,不押韵;班固《东巡颂》,每句字数不固定,不押韵;班固《南巡颂》,每句字数不固定,不押韵;班固《窦将军北征颂》,每句字数不固定,不押韵;黄香《天子冠颂》,六言,押韵;傅毅《窦将军北征颂》,六言,押韵;崔骃《北巡颂》,四言,押韵;崔骃《东巡颂》,每句字数不固定,不押韵;崔骃《西巡颂》,每句字数不固定,不押韵;崔骃《杖颂》,四言、六言,不押韵;崔瑗《南阳文学颂》,四言居多,押韵;边韶《河激颂》,每句字数不固定,不押韵;郭正《法真颂》,每句字数不固定,不押韵;蔡邕《陈留太守行县颂》,四言,押韵;蔡邕《颍川太守王立义葬流民颂》,四言,押韵;蔡邕《胡广黄琼颂》,四言,押韵;蔡邕《京兆樊惠渠颂》,四言,押韵;蔡邕《祖德颂》,四言,押韵;张超《尼父颂》,四言,押韵;张超《杨四公颂》,四言,押韵;王粲《太庙颂》,四言、三言,押韵;王粲《灵寿杖颂》,四言,押韵。
此外,刘勰在《文心雕龙·颂赞》中写道:“《时迈》一篇,周公所制,哲人之颂,规式存焉”。[2]97被刘勰称为“颂体规式”的《时迈》一诗,其全文如下:
时迈其邦,昊天其子之。实右序有周,薄言震之。莫不震叠。怀柔百神,及河乔岳,允王维后。明昭有周,式序在位,载戢干戈,载橐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
它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四言诗。根据王力先生的考证,《时迈》也是不押韵的。[8]
可见,在汉代,“颂”这一文体不一定是韵文,也不一定每句都有固定的字数。像《圣主得贤臣颂》这样既不押韵、每句也没有固定字数的文章,是完全可以被归为“颂”体的。
其次,从内容上看,“颂”中并非完全不能存在议论和讽谏的文字。
据《汉书·王褒传》记载,“(王褒作《圣主得贤臣颂》时)上颇好神仙,故褒对及之”。[3]2134如前文所述,《圣主得贤臣颂》中含有大量议论性的文字和微妙的讽谏意味,但我们并不能以此来否定它作为“颂体”的文体地位。
在“颂”中加入议论和讽谏性文字的现象,并非始于汉代。刘勰在《文心雕龙·颂赞》中写道:“夫民各有心,勿壅惟口。晋舆之称原田,鲁民之刺裘鞸,直言不咏,短辞以讽,丘明、子顺,并谓为颂,斯则野颂之变体,浸被乎人事矣。”[2]98然而,这里的“晋舆之称原田,鲁民之刺裘鞸”只是被“丘明、子顺”,“并谓为颂”,刘勰则认为它们并非“正统的颂”,而是“野颂之变体”。从今天流传下来的只言片语中,也很难看出“晋舆之称原田,鲁民之刺裘鞸”与后来汉代“颂”文的比较直接的联系。那么,汉代的“颂”中是否可以存在议论和讽谏的文字呢?
崔瑗在《南阳文学颂》中写道:“昔圣人制礼作乐,将以统天理物,经国序民,立均出度,因其利而利之,俾不失其性也。故观礼则体敬,听乐则心和,然后知反其性而正其身焉。”[9]429很显然,这段话有着较强的论说意味。郭正的《法真颂》中则有“逃名则名我随,避名则名我追”[9]602这样的颇具哲理的句子。
东方朔在《旱颂》中写道:“维昊天之大旱,失精和之正理。遥望白云之酆淳,滃曈曈而亡止。阳风吸习而熇熇,群生闵懑而愁愦。陇亩枯槁而允布,壤石相聚而为害。农夫垂拱而无为,释其耰鉏而下涕。悲坛畔之遭祸,痛皇天之靡济。”[9]494“闵懑”“愁愦”“枯槁”“为害”“下涕”“悲”“祸”“痛”等词语的使用,使全文充满沉痛悲凉之感,绝非“美盛德之形容”之作。
如果说《旱颂》在汉代“颂”体文中是独一无二的另类作品、不足以说明问题的话,那么马融的《广成颂》则应当引起研究者们足够的重视。马融在其名作《广成颂》中写道:“盖安不忘危,治不忘乱,道在乎兹,斯固帝王之所以曜神武而折遐冲者也。”“方今大汉收功于道德之林,致获于仁义之渊,忽搜狩之礼,阙槃虞之佃。暗昧不睹日月之光,聋昏不闻雷霆之震,于今十二年,为日久矣。”[10]1329这些文字显然不是“歌功颂德”之语。据《后汉书·马融传》记载,“(马融)上广成颂以讽谏”[10]1319,后又因“颂奏”,“忤邓氏,滞于东观,十年不得调”。[10]1332刘勰虽在《文心雕龙·颂赞》中批评《广成颂》“雅而似赋”、“弄文而失质”,然而却也肯定了其作为“颂”体文的地位。[2]100可见,即使是在主张“颂”文“义必纯美”的刘勰眼中,汉代的“颂”中也并不是完全不能存在议论和讽谏的文字。
再次,《圣主得贤臣颂》不应当被归为“论”体文或“赋”体文。
刘勰在《文心雕龙·论说》篇中写道:“论也者,弥纶群言,而精研一理者也。”[2]214在《文心雕龙·诸子》篇中,刘勰又写道:“适辨一理为论”。[2]208这说明,在刘勰看来,“论”体文的一个重要特点在于“精研一理”,即有一个明确的“论点”。萧统在编撰《文选》的时候,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文选》中共有“论”体文14篇,每一篇都有较为明确的论点,如贾谊在《过秦论》中主张“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的观点,全文围绕这一观点展开论述;东方朔在《非有先生论》中四用“谈何容易”,层层深入,论述君主纳谏之意义;陆机在《辩亡论上》的结尾提出其论点“何哉?彼此之化殊,授任之才异也”等等。《圣主得贤臣颂》中虽然有大量论说性的语句,却并没有围绕着一个比较明确的论点展开论述。“夫荷旃被毳者,难与道纯绵之丽密;羹藜含糗者,不足与论太牢之滋味。今臣辟在西蜀,生于穷巷之中,长于蓬茨之下,无有游观广览之知,顾有至愚极陋之累,不足以塞厚望,应明指”[11]398,是王褒自谦之语。“夫贤者,国家之器用也。所任贤,则趋舍省而功施普;器用利,则用力少而就效众。故工人之用钝器也,劳筋苦骨,终日矻矻。及至巧冶铸干将之璞,清水淬其锋,越砥歛其锷,水断蛟龙,陆剸犀革,忽若篲氾画涂。如此则使离娄督绳,公输削墨,虽崇台五层,延袤百丈而不溷者,工用相得也”[11]398等语,是论述圣主得贤臣的好处,如同“工用相得”“人马相得”。“故服絺綌之凉者,不苦盛暑之郁燠;袭狐貉之煖者,不忧至寒之凄怆。何则?有其具者易其备。贤人君子,亦圣王之所以易海内也。是以呕喻受之,开宽裕之路,以延天下之英俊也。夫竭智附贤者,必建仁策;索人求士者,必树伯迹。昔周公躬吐握之劳,故有圄空之隆;齐桓设庭燎之礼,故有匡合之功。由此观之,君人者勤于求贤而逸于得人,人臣亦然”[11]399,是论圣主广纳贤臣的重要性。文章的最后一段话则总结上文,表达了作者对拥有圣主和贤臣之盛世的向往和歌颂。
吴广平先生曾在文章中指出:“从战国时代开始,赋即可以颂名,故屈原赋中有《橘颂》。汉人赋、颂亦往往不分,如《文选》卷十七所载王褒《洞箫赋》,《汉书·王褒传》称作《洞箫颂》;《古文苑》卷五所录班固《终南山赋》,章樵《古文苑注》云一作《终南山颂》……”[12]
刘勰在《文心雕龙·颂赞》中写道:“原夫颂惟典懿,辞必清铄。敷写似赋,而不入华侈之区”。[2]102在这里,刘勰明确提出了“颂”与“赋”的区别,即“赋”要比“颂”更加“华侈”。与《文选》中的大多数“赋”类文相比,《圣主得贤臣颂》在语言文字的运用上显然更加“典懿”而非“华侈”。正如吕庆业先生所说:“‘颂’的形式和‘赋’很相似,汉代常以赋颂连称。本文(指《圣主得贤臣颂》)虽然记叙近似赋,但不流于华靡,而以朴素见长。用典古雅,造句庄重。”[11]398此外,值得注意的是,《文选》中所有的“赋”体文全部都是押韵的,而《圣主得贤臣颂》却不押韵。
因此,《圣主得贤臣颂》与《文选》中的“论”体文和“赋”体文有着比较明显的区别,不应当被归为“论”体或“赋”体。
在《圣主得贤臣颂》的最后,王褒写道:“故圣主必待贤臣而弘功业,俊士亦俟明主以显其德。上下俱欲,欢然交欣,千载一合,论说无疑,翼乎如鸿毛遇顺风,沛乎如巨鱼纵大壑。其得意若此,则胡禁不止,曷令不行?化溢四表,横被无穷,遐夷贡献,万祥必臻。是以圣王不遍窥望而视已明,不殚顷耳而听已聪;恩从祥风翱,德与和气游,太平之责塞,优游之望得;遵游自然之势,恬淡无为之场,休征自至,寿考无疆,雍容垂拱,永永万年,何必偃仰诎信若彭祖,呴嘘呼吸如侨、松,眇然绝俗离世哉!《诗》云‘济济多士,文王以宁’,盖信乎其以宁也!”[11]400将文章归结到对拥有圣主和贤臣之盛世的向往和歌颂上来。
吕庆业先生认为:“《诗经》中的商颂、周颂、鲁颂等为‘颂’之本始,用以‘容告神明’;左丘明、孔顺所记之颂,渐及于人事,为‘颂’之演变;屈原作《橘颂》,情彩芬芳,比类寓意,由歌功颂德连及咏物,成为‘颂’的另一体;自秦始皇巡游各地,李斯刻石记功,‘颂’的写作代代相继,体制臻于完善。本文(指《圣主得贤臣颂》)即是具备颂体特点的范文之一……本文(指《圣主得贤臣颂》)能从大处着眼确立内容,虽也脱离不了歌功颂德的樊篱,却不是歌哪一人之功,颂哪一人之德。而是从悠久的历史中选出典型的事例,论说圣主贤臣相互依存的重要关系,圣主需要有贤臣谋划方略,贤臣需有圣主重用信任,双方互为配合,则令行禁止,化被四表。”[11]397
综上所述,《圣主得贤臣颂》在语言上以散体为主、韵体为辅、散韵结合;在行文上舒缓有度,论辩、说理色彩浓郁;在名称上虽为颂,实似赋、论,此乃“颂”文之变体,是“颂”这种文体在体制内发展、演变的客观事实,也是“颂”文之变体在文学层面的客观反映。笔者认为,无论从文体形式还是从文章内容上看,《圣主得贤臣颂》都应当被归为“颂”体。从《文选》“颂”体文的选录中可以看出,萧统虽然在总体上是维护传统文学观念的,但也并非完全拒绝“颂”之“变体”,这表明萧统对“颂”体文章的认识随时代的变迁而更加宽泛,也是其“颂”体观的集中体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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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09-24
王雅婷(1989-),女,硕士研究生,从事《昭明文选》研究;董宏钰(1978-),男,讲师,博士研究生,从事《昭明文选》及韵文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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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7602(2017)03-0015-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