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中与“于斯堂”查氏
2017-03-28叶修成
叶修成
(天津财经大学中文系 天津 300222)
金大中与“于斯堂”查氏
叶修成
(天津财经大学中文系 天津 300222)
金氏为清代天津世家大族。金大中弃文从商,与“于斯堂”查氏一起从事盐业经营,康熙后期,因借帑案忧惧而死于狱中。金大中的《可亭集》已经散佚,今仅留存三篇诗文。
金大中;查日乾;盐商;佚文
天津金氏,在清代亦为一世家大族。清初,金平(字子升)自浙江山阴来游天津,其后便世代定居于此。金大中是为移居天津的金氏家族中的第二代。
一、金大中其人其诗
金大中(1667-?),金平长子,字驭东,号名山,河间府学生,原籍山阴,随父定居天津,著有《可亭集》四卷[1]944,今不存。《天津府志》简略记载了他的生平和为人,“少工制艺,数奇不遇。性豪迈忼爽,能急人难,远近称之。尤工诗、古文”[2]435。为了获取功名,金大中年少时专攻八股文写作,并且多次参加科举考试,可惜均未中式。他性格豪爽慷慨,乐于捐助施舍。其所作诗歌,今已散佚,仅留存下来了一首七言绝句。
直沽罛师歌
丁字沽边春水生,桃花寺口暮烟平。
年年嫁娶渔船里,不用前溪打桨迎。[2]583
直沽,天津地名,位于海河边上。罛师,即渔夫。丁字沽,是北运河、南运河和海河三者交汇处,形似“丁”字而得名。桃花寺,元代所建,位于北运河边上,即今北辰区北仓镇桃花寺村所在地。这首诗借助一个“嫁娶”视角,生动叙述了天津渔民世代相继以打渔为生的艰辛生活图景。
二、金大中与“于斯堂”查氏
清代雍乾之际,天津查氏“水西庄”以蓄养文人、嘉惠士林而名闻天下。然而,“水西庄”始建于康熙六十一年(1722),雍正初年才陆续建成[3]。康熙二十二年(1683),查日乾(字天行)奉母始来天津自谋生计[4]。其时,在天津城内建造了“于斯堂”,故而,自康熙二十二年至康熙六十一年,这个时间段可称为查氏“于斯堂时代”。
康熙末年,金大中之女金至元曾嫁与查日乾之子查为仁为妻,两家遂结为秦晋之好。除了这层关系之外,金大中与“于斯堂”查氏尚有文字交游,《宛平查氏支谱》存有金大中的两篇文章。
康熙四十五年(1706)十月初三日,查日乾生母刘氏(宛平人,1627-1713)八十寿诞,金大中为之撰写了一篇寿序。
刘太君八十寿序
寿人于人所共寿之寿,非文之奇者也;寿人于人所能寿之寿,亦非文之奇者也;即寿人于我所能寿之寿,而有一之不可以自寿其当寿之人,亦非文之奇者也。文不奇则寿不奇,寿不奇则为所寿之人与为所寿之事,亦不奇。此余于查母刘太君之寿,始而羡,既而悲,又既而惊其若合符节,且转而蹙然自戚,而又忽焉交相慰也。天下人,终其身皆顺志适意之境,则其乐也,视为固然矣;终其身皆茹荼啮蘖之境,则其苦也,亦视为固然矣。太君少寒素,从太翁糊口四方,饥驱靡骋,而太翁又中道早逝,遗孤天行尚在襁褓,几至身无托足处,则其非终身皆顺志适意之境。以长以教,俾天行成人,以为稍自树立,即可告太翁而谢未亡人责。讵料天行崛起蓬荜,驰誉公卿。燕赵感慨悲歌之士,吴越骚坛文匠之宗,咸愿与之游,以为光宠。而太君又享大年,矍铄善饭,诸孙俱峥嵘头角,无堂构之可肯而堂构益大,重裀为坐,列鼎为食,则其非终身皆茹荼啮蘖之境可知。夫于奇苦后得乐,则其与终身处乐境者必大异。若夫有奇乐后,倏又得奇苦,吾不知太君何以为心也?天行以声满长安,忽陷于罪,而太君正八秩寿矣。前此跻堂称觞献词祝嘏者,今皆去之若浼。而余独与同难,因为天行悲者,既而行自念也。天行少孤,余亦少而失所恃;天行长而有盛名,余亦得与之交,颇为人重;天行年四十而羁栖缧绁,余亦同庚而获罪;天行之太君八十寿,余亦逢余父之高年、继母之正庆。我两人者,其生之岁同,少之遇同,得时而驾同,不幸而受谤得罪亦同,且其所处之囹圄、父母之年寿亦无不同,此其所以奇也。此其所以人不之寿而我寿之,人不能寿而我寿之,而即可以自寿其当寿之人,正如车之有辙,而形之有影也。苟如是,则余之悲者,既与天行同,而喜者谅亦无复不同矣。太君守节存孤,宜食其报。天行前此所以克自振拔者,其来有自,偶尔一踬,正欲别利器于盘根错节中。丰城之剑,岂久尘狱底哉?况志气以陷溺而丧其贞,筋骨以逸乐而失其节,性灵以汩没而非其故,不有忧患,几何其不死于安乐也?行见大任之降,必有迥出寻常万万者,子舆氏岂欺予哉?然非太君之苦节有素,亦未敢操之如左券耳。太君齿尚固,耳尚聪,目炯炯有神气,享子之荣,正未有艾,亦何必以目前之塞翁较得失也。余亦因天行有太君可恃无恐,而因念余父之积德累仁。纵余不德,亦必不以非罪死,且能卜太君与余父母之耄耋,而更期颐也。
康熙四十五年岁次丙戌十月,山阴侄金大中拜撰。[5]卷五
这篇寿序以抑郁低沉的笔调,饱含深情地回顾了刘氏坎坷曲折的一生,年轻时坚贞守节抚育查日乾成人,晚年时又得忍受查日乾入狱受难的心灵煎熬。作者在悲悯他人不幸遭遇时,也对自身与之颇多相同的人生际遇不禁感伤萦怀,同时又流露出了希望出狱能与自己父母团聚的良好愿景,也表达了对未来美好日子的向往和期盼。文章所抒发的情感细腻动人,富有强烈的艺术感染力。
同年,金大中又为查日乾生母刘氏七十岁时的旧照题跋。
刘太君小照跋
天行拟为太夫人十年一图,以志颜色盛衰,亦一喜一惧意也。故此图七十寿时作,阅十年,将复作,而丰神与七十无毫发异,因即以此为八十寿,且属余跋。余曰:“跋与赞,诸名贤林列,他何敢赘?”惟图之七十时者,图之八十而无毫发异,则由之而九十,而百岁,皆胥此图矣。敢敬进一颜曰“百岁图”。
丙戌十月三日小侄金大中敬题。[5]卷七,[6]40
康熙四十五年,生母刘氏八十寿辰时,查日乾因借帑案被关押在狱,不能假释前往祝寿,也无法为生母制作八十寿图。于是,邀请金大中在刘氏七十岁时的旧照上题辞。金氏在此文中指出刘氏八十岁时的样貌与七十岁时一样,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同时祈愿刘氏长命百岁,并将此图命名为“百岁图”。
金大中的诗文集,今已不存,故以上两篇文章,均为其散佚之作。
三、金大中因借帑案忧惧而死
金大中青年时曾经多次应试科举,但均未中式,于是子继父业,弃文从商,与查日乾一起从事盐业经营。后来,两人均依附于天津大盐商张霖(字汝作,号鲁庵),而成为了他的盐业合伙人。
康熙四十四年(1705),张霖高额借帑一事被人告发,查日乾、金大中也被牵连而出。所谓借帑,是指盐商在资金缺乏时,向皇帝的私库内务府借贷帑银,来帮助盐业经营的正常周转。据直隶巡抚赵弘燮的奏折可知,康熙四十三年,查日乾和金大中向内务府各借帑银12万两;到康熙四十五年,除了以前已还贷之外,本金再加利息,两人各还欠银10.8万多两[7]397-401。由此,两人均被逮下狱,羁留上谷[8]。查日乾《刘太君补庆集后志》云:“以借帑一案,系狱论死。与友人金子驭东累然窟室,盛夏严冬,凄风苦雨,两形相吊,百感伤情。”[9]金大中与查日乾两人同时被关押在一起。其后金大中被追完银6万余两,查日乾被追完银4万余两,其余未完者则限期追缴。同时两家的产业也被官方清查,金大中所拥有的引窝、滩坨、盐包以及房屋、船只、骡马、家伙、器饰、茶本等产业折银25万两,远超查日乾所拥有的12.5万余两的家产[7]397-401。
查日乾三岁丧父,自幼历经忧患,意志坚毅,心理素质较好。而金大中却因扛不住被追查和被打击的巨大压力,每日担惊受怕,最终竟以忧惧而死于狱中[9]。查日乾追银已完,于康熙四十八年(1709)冬天,获释出狱[9]。据此可知,金大中卒于康熙四十四年至康熙四十八年之间。
上文所引《刘太君八十寿序》和《刘太君小照跋》均作于康熙四十五年十月,综上可知,这两篇文章都是金大中在狱中撰写完成的。关于金大中的生年,据其自言,他与查日乾“其生之岁同”[10]。查日乾生于康熙六年(1667)[5]卷一,故金大中亦生于此年。
[1]高凌雯.天津县新志:卷二十三[M].来新夏,郭凤岐.天津通志(中)[Z].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2001.
[2][清]吴廷华,汪沆.天津府志[M].来新夏,郭凤岐.天津通志(上)[Z].天津:南开大学出版社,1999.
[3]叶修成.水西庄始建年代新证[N].今晚报,2013-09-03(16).
[4][清]陶良玉.慕园府君六十寿序[A].查禄百,查禄昌.宛平查氏支谱:卷五[Z].铅印本,1941.
[5]查禄百,查禄昌.宛平查氏支谱[Z].铅印本,1941.
[6]陈克,岳宏.水西余韵[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8.
[7]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康熙朝汉文硃批奏折汇编:第一册[Z].北京:档案出版社,1984.
[8][清]查日乾.序[A].查禄百,查禄昌.宛平查氏支谱:卷首[Z].铅印本,1941.
[9][清]查日乾.刘太君补庆集后志[A].查禄百,查禄昌.宛平查氏支谱:卷七[Z].铅印本,1941.
[10][清]金大中.刘太君八十寿序[A].查禄百,查禄昌.宛平查氏支谱:卷五[Z].铅印本,1941.
I207.2
A
1671-6469(2017)-04-0045-03
2017-04-15
天津市艺术科学规划项目“水西庄园林建筑及其诗文研究”(C16017)
叶修成(1974—),男,江西都昌人,天津财经大学中文系副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天津地域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