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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兼爱”和“仁爱”的区别

2017-03-28庄思

传播力研究 2017年3期
关键词:统治者仁爱墨子

文/庄思

一、“兼爱”与“仁爱”根本区别

我们知道墨子以功利主义者著称于世,《大取》说“断指以存腕,利之中取大,害之中取小也”,但在其十论中却是以“兼爱”为核心的,“爱利万民”(《尚贤》),他所追求的是天下之大公利。孔子虽也穷其一生推行他的“仁爱”,力荐统治者广施仁政,退不避功过进不别仇亲,以实现那幻想式的天下为公的理想。他们的立足点都是实实在在的社会,两者的归宿显然是没有二样,但是他们思想的生成基点却大不相同。墨子的“兼爱”起于存在的欲望,导致他必然看重人的生命,尽最大力量去挣得人的生存权利,他所面对的都是实然。孔子的“仁爱”则发于应然,是文明进展到一定程度应该去怎么做,他是以应然寻求应然。由此我们可以得知,两者的源头是不一样的,那么他们学理路径自然不一样,实际所操作的实践自然也不同,之后的衍变终点自然也不同。

墨子活动在春秋战国之际,“国相攻,家相篡,人相贼”,“强执弱,众劫寡,富侮贫,贵傲贱,诈欺愚”(《兼爱》)“处大国,攻小国,处大家,篡小家,强者劫弱,贵者傲贱,多诈欺愚”(《天志》),他之所以提倡“兼相爱,交相利”,与他的出身及所学联系密切。据考证,墨子的出生地是小邾娄国,就是今天的滕州,它地处于当时的邹鲁文化区,而邹鲁文化有两个特点不能忽视,即厌烦战争、崇尚和平和高超的自然科学技术水平。还有文献记载,墨者出于儒家之清庙之士,生活一贯勤于持俭。而《淮南子》更是明确的说,墨子深受儒家学问熏陶,只是由于他出身文化环境,以及其所操持的职业和后来的亲身经历,使他走向了坚决的反儒的道路。墨子对儒士的清规戒律非常了解,但是当时统治者的奢侈糜烂无情盘剥,则让他深恶痛绝儒士的弊端。儒者执掌天下的礼仪,使鱼肉民众的统治者高高在上,行使动辄费去千万,诸侯争霸相互杀伐毁家无数,这对小生产者无疑是灭顶之灾。因此墨子从下层民众的生存出发,痛斥当时支撑口舌之能的儒者,倡导爱要不分你我、不分阶层的爱,以求得最广泛意义的天下之利。因此墨子说,“必兴天下之利,除去天下之害”(《兼爱》),以正义的军队消弭邪恶的战火。然后广布没有差等的仁爱,使得普天下的民众都能安居乐业。

所谓“九层之台起于垒土”(《道德经》),墨子的“兼爱”比较孔门的“仁爱”,其根基更实在源流更长远就在于此。孔子的“仁者爱人”、“推己及人”,貌然是对上层的统治者说的,作为施爱的统治集团也貌似救世主,将甘霖以“仁爱”的形式撒向人间。先是落到居住在高处的人身上,然后是一阶比一阶少地往下降,最受惠的当然是高高在上的人,它在根本上掠夺了公平的机会。而人之私也自然是厚爱与近亲,对于渐远且无血缘的他人,就纯粹是出于强加给的道义了,谁近谁远谁厚谁薄谁亲谁疏就显而易见了。这就是孔子要复周公为天下所制之礼。礼起初是特意祭祀天帝娱乐神灵的,可是自从颛顼帝收归到贵族阶层后,普通的氏族成员以及奴隶就已经失去神权。以后经过很久的衍变丰富,仪式才逐渐地多方面、多层次起来,至武王灭商周公大制礼乐,将人们死死分割在块块框壁之中。礼乐征伐出自周天子时,虽然敬奉天帝神灵和有为的先祖,却也更强调“克峻明德”“以德配天”(《尚书》)。我们不能否认它内涵丰富的人文性,可是自此统治者却能够操纵神灵,为他们所期望的安定秩序服务了,这似乎是一种更加难以捉摸的欺骗。这也似乎给孔门及其后学做了铺垫,即将仁义礼智信提升到了天的高度,那样的秩序因神圣更不可颠覆,长久积习而成的规矩,更如铜墙铁壁牢牢挟制着人的身体、人的魂灵。此举不可不谓大匠之擘。墨子厌烦了言行都要严守规范的周礼,而追慕具有古朴俭约风气的禹夏王朝。

墨子的“兼爱”却是铺天盖地的,“爱人必待周爱人而后为爱人”(《小取》),“视人之国若视其国,视人之家若视其家,视人之身若视其身”(《兼爱》),什么天子王侯什么大夫庶民,他们都处在同一高度的平面之上。虽然住的房子不同,穿的衣服不同,吃的食物不同,出门时用的交通工具也不同,然而却能同等地享用天地的恩赐。墨子倡导剪灭战争是对生命的认可,他和孟子一样,痛斥诸侯之间“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孟子·离楼上》)的战争,为阻止强大的楚国侵犯弱小的宋国,不远千里长途跋涉而不计个人安危,这是一种伟大而实在的人本主义。在墨子看来每一个人的生命都是宝贵的,民众是一个国家兴亡的根本,诸侯王不能视他们的生命为草芥。墨子也痛斥人们之间的相互倾轧,他为那些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感到羞耻,而这些都是因为彼此不相“兼爱”,都会对人们的生存产生很大的负面效应。可是“兼爱”却让人们牢牢抱在一起,使得生命不再显得那么脆弱,民众的存在、封国的存在也不再艰难。墨子是身在社会底层的“贱人”,此处的“贱人”是指他的家庭出身很低,从事的又都是“贱人”的职业。他深知他们这个群体要生存,就必定要有一个安定和谐的环境,于是“兼爱”就必然性的出世生发了。

二、“兼爱”与“仁爱”的发展待遇的差别

诚然在以后的发展衍变中,儒墨的遭遇和待遇有很大不同。《孟子》中记载,“墨子兼爱是无父也,无父无君是禽兽也”,因为它是贵贱“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论语·八佾》),以礼治天下的统治者当然绝对不会容忍,致使其被抛入历史的尘埃当中。固然墨子思想因其重实重利,被掌礼的儒家君子所不耻,而墨家也有内在的理论痼疾。一味固守于单纯的自然欲求,虽然是无法兑现的天下之公利,但是终究抹杀了人的审美需求。纵然《墨子》中也论述到“天志”“明鬼”,但那也是给民众自身套上的枷锁,聪明的统治者不但不会惧怕,反而被他们利用回过头来欺骗大众。墨子明白民众天然的生存根本,希望统治者广泛施行他的学说,可是他也忽略了人性是复杂多样的。一旦人的温饱得到了解决,或者因为刺激便会寻求其他的享受,普通的民众也同样需要歌舞娱乐。统治者当然不会忧虑没有房住,不会担心没有饭吃、没有衣服穿,由于他们生下来就有的优越条件,自然更不会压制欲望清俭度日。因此从根本上来说,墨子的“兼爱”思想发于本然的生存,可他也死死束缚了天然的人性,所以墨子后学在别派的围追堵截下,必然转向技巧性更强的逻辑的论辩,必然转向更加实际的精密仪器的钻研当中。因此无论是自身还是外在,都致使墨学在既自然又强迫中走向绝学。

孔门的“仁爱”看似比较幸运,可是期间有的是被残忍地坑杀,有的是被当做玩偶肆意涂抹糟蹋,更有的是借助佛家的本体在世间立威,一千年后又被小将们碾成齑粉,总的看来虽不可笑却也面目全非。墨子“兼爱”被埋于尘土中两千多年不可悲。古代中国没有一种思想是在自然中演化的,它们的遭遇形同于百变莫测的人生,因此中国哲学被称为人生哲学理由充分。人们——不管是统治者还是民众,似乎都摆脱不了命运的魔掌。西方人说我们中国人缺乏主体性,只因我们骨子里流淌的血就没有自由,它的生命本就如同不可捉摸的人生,在命运的大海里毫无自主地飘摇。我们不自由是因为我们的哲学不自由,我们不自由是因为我们的思想不自由,我们不自由是因为我们的哲学、我们的思想掌控不了自己的脚。那么我们今后所要做的一切,都是要以变化我们的哲学气质为核心,以期变化我国国民的气质,而变化我国哲学气质、变化国人气质,必然在教育中注入自由自立自强的血液。

三、“兼爱”与“仁爱”带来的启示

孔子墨子距离我们已经非常遥远,在那个礼崩乐坏的混乱时代,孔子虽“知不可而为之”(《论语·宪问》),墨子也不辞辛劳奔走于各国之间,但孔子终究像“丧家之犬”一样,在政治上穷于奔命而无所作为,墨子也不愿意成为统治者的玩偶,因为求贤之名而守于一国之中。可是我们仍然应该明确一下,孔子不是强扭乾坤逆着天命做事,而是以积极的上升的应然迎取应然,但因为脱离了民众赖以活命的生计之本,最终显得南辕北辙而不合时宜。墨子是以实然探求实然,小生产者由于重实际而重实然,虽然赢得了广大民众而成为显学,但是统治者绝不会与他们平起平坐,墨子的“兼爱”也同样得不到推行。我们认为“兼爱”“仁爱”都不可或缺,两者在实际作为中都进行着伟大的担当,可是它们应该融和在一起,而不是如同平面列车的两道铁轨,柱体两两相对的圆,永远都距离不变的针锋相对着,同时更要拿来西方突出主体意义的自由精神,以期望使得我国哲学更加精深博大。还有他们那种坚韧有恒的精神,为天下公利舍身忘我的精神,仍然广泛影响着东亚文化圈乃至世界,这值得我们尊重,值得我们寻找合适的机会推行。

[1]墨子.墨子[M].李小龙 译注.中华书局,2007.

[2]孔子.论语[M].张燕婴 译注.中华书局,2006.

[3]孟子.孟子[M].万丽华,蓝旭译注.中华书局,2006 .

[4]刘安等.淮南子[M].陈广忠 译注.中华书局,2012.

[5]老子.道德经[M].欧阳居士 注译.中国画报出版社,2012.

[6]孙诒让.墨子间估[M].孙啟治 点校.中华书局,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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