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诗学的现代转向
——少数民族预科大学语文教材中《金黄的稻束》疏解
2017-03-28李琳
李琳
(云南民族大学预科教育学院 云南 昆明 650000)
女性诗学的现代转向
——少数民族预科大学语文教材中《金黄的稻束》疏解
李琳
(云南民族大学预科教育学院 云南 昆明 650000)
《金黄的稻束》是2014年修订版预科《大学语文》(人民出版社)中的新增篇目。在预科《大学语文》的教学实践中,笔者将从女性诗学的角度解读这首诗歌,以此培养与提高学生对现代汉语诗歌的鉴赏能力与阅读素养,从文学的美中收获心灵的诗意。《金黄的稻束》体现了郑敏对女性诗歌的探索,以智性书写和母爱思维思考现代女性诗学的走向,从而对现代女性诗歌的困境提出了富有启迪意义的转向谋略。
智性书写;母爱思维;女性诗学
《金黄的稻束》既是2014年修订版预科《大学语文》(人民出版社)中的新增篇目,也是预科《大学语文》(人民出版社)上下册中唯一的女性诗人作品。文学作品中的性别文化解读,是大学语文教学与研究中的必要环节。在预科阶段,通过文本的疏解,让学生拓展专业视野,形成一定的诗歌鉴赏能力与阅读素养,这也是预科《大学语文》力图实现的教学目标之一。郑敏,既是九叶诗派中创作生涯最长的诗人,其创作横跨现当代文学;也是中国现当代文坛中优秀的女性诗人,不论是诗歌创作,还是诗学理论,都颇有建树,被称为中国现当代文坛中的“常青树”。虽然郑敏很少在诗歌写作中强调其女性身份与性别立场,但从郑敏的诗歌创作与诗学理论中我们可以看到,对于中国现当代女性诗歌的未来以及女性诗学的建构,郑敏有自成体系的诗学探索。
纵观中国现当代女性诗歌的发展,伴随着五四时期女性的解放,第一代女性诗人们,秋瑾、陈衡哲、冰心等女性诗人以女性独特细腻的生命体验宣告着现代女性诗歌的诞生。女性诗歌成为五四新女性独立解放的宣言,成为现代女性走出父权、反抗宿命的精神出走方式。然而附属于政治话语的女性诗歌,在诞生不久后又重新落入男性从属的拘囿。经历了第一次幻灭之后,20世纪80年代,以翟永明的《女人》组诗为代表的诗歌开启了独属于女性的世界,不再以男性的审美期待为标准,而是尽力开掘与男性不同的世界。20世纪80年代以来,女性诗歌的再度崛起与革新,开启了独属于女性的黑夜。然而在经历身体的自白与书写的狂欢后,不少女性诗歌避居自我的小世界,诗歌中只有女性,唯有女性,唤不起包括男性与女性在内的广大读者的精神共鸣时,女性诗歌该何去何从?郑敏的女性诗学为中国女性诗歌的未来提供了富有启迪意义的转向谋略。
一
有别于传统的诗学思维,在郑敏看来,女性精神自我的重塑是女性诗学的关键所在。在传统的性别文化偏见中,女性的思维多偏于感性,缺乏智性与理性的关怀与探索。比如五四文学中的母亲形象,多为传统的贤妻良母,大多数作品在歌颂母亲伟大无私的感性形象的同时,往往忽略了母亲形象的智性内涵。所谓的母性理想,实际上也并未超越传统性别文化对于女性的塑造与定位。
郑敏从诗歌创作早期开始,就敏锐地察觉到现代女性自我重塑的突破口,在诗作中另辟新路。女性对人生、社会、宇宙的探寻成为重塑女性精神自我的思维视域与话语谋略。郑敏诗歌的思维视域,不再局限于女性诗歌情绪化的体验,也不再局限于女性私人生活与情绪体验的小圈子,而是把思维视域延伸到对宇宙人生的思索,用诗意去探寻人类的精神栖居。
在郑敏《金黄的稻束》中,郑敏赋予母亲这一形象全新的内涵,母亲就如金黄的稻束一般,立于天地之间,“肩荷着伟大的疲倦”,秋天的稻田,静谧、收获、成熟,在自然之境中想到肩荷着伟大疲倦的母亲,塑造母亲这一静默的思考者形象,沉思人类与自然,过去与历史的关系:“你们/在这伸向远远的一片/秋天的田里低首沉思。”[1](《金黄的稻束》)
《金黄的稻束》中的母亲不再是个人私绪化中的“小我”,也不再是传统文化的空洞无语的性别角色,母亲将个体的“小我”融入自然,融入人类生存的历史,个体立于天地之间,参照现实、自然、宇宙,默思、沉淀,从而确立与重塑女性真正的精神自我。正如《金黄的稻束》所呈现的诗歌画面:母亲如稻束般立于宁静又开阔的稻田,通过静默的思考展开对世界的想象与探寻,沉淀自己的感性思索,开启对现实人生的体认与对宇宙存在的永恒哲思。女性在自然的天地中,与天地对话,在哲思的寻觅与探索中重塑女性的精神自我。
郑敏诗歌中的“智性书写”,诗歌中的女性主体不只是性别差异中女性主体,在书写女性感性体验的同时,已经融入了女性的智性思索,将生命体验如雕塑一般沉静、内敛、塑形,探索人类共同关注的命运。郑敏的诗歌,在主题的选择上,不再局限于传统女性创作中闺怨相思,打破传统文化对女性创作主题的审美期待,以开阔的视野关照万物,实现男性与女性共同的诗意探寻。正如郑敏所言:“只有在世界里,在宇宙间,进行精神探索,才能找到20世纪真正的女性自我。”[2]郑敏的诗歌显示着现当代女性诗歌新的思维转向:女性诗歌不仅仅是性别二元对抗的政治话语传声筒,而是发挥女性体察细腻的优势,通过对生命的智性书写将女性诗歌引入一个新的高度与广度。不再强调两性间的性别差异、消解男权,而是追寻两性间共同的诗意栖居。不再局限于女性私人生活的小世界,而是把诗歌拓展到生命个体在人生、时代中的价值与责任,贯穿着诗人对世界的智性体悟与人文关怀。从女性角度书写,而不局限于性别,从个体体验展开思索,却也不囿于生命个体生存,在女性生存体认的基础上实现女性现代自我以及女性诗歌的转向,用文本本身证明女性诗歌的存在意义与价值。当男性与女性在自我的构建上、在诗歌本身的思想意蕴上没有高低深浅之分,女性诗歌才能走出长期禁锢女性诗歌的偏见。女性诗人的价值不再建立在其性别身份上,女性诗歌同样具备深厚的时代承担与人文视野。
二
在现代性的场域内,现当代女性文学的出现打破了古典文学时期女性的长期沉默,获得了书写与表达自己话语的权利。然而令女性作家困惑的是,女性在打破沉默、获得话语权利的同时,社会文化中性别秩序依旧存在,中国从来没有自主的女性解放运动,女性解放是从属于社会解放的,旧有的性别秩序以新式家庭的名义被保护了下来。包括女性诗歌在内的女性文学,还是面临着何去何从的困惑,在用创作完成精神出走后,女性文学除了自我的生活和反抗的呼声之外,还有什么能够证明女性文学的存在价值与女性的个性尊严?为了解决这一困惑,郑敏在诗歌中采用现代性的时间体验去思考女性的现代生存。在女性、性别、生存等多元文化的现代场域内,与强调性别差异、性别对抗的话语谋略相比,郑敏诗歌最核心的要义是女性主体对生命的哲思悟性以及对人类生存的人文关怀。这也是郑敏的诗歌中一直强调、追寻的思想意义与诗歌价值。
《金黄的稻束》作于20世纪40年代,当时的郑敏在西南联大哲学系求学,路过昆明郊外的稻田时创作了这首诗,从创作的早期开始,郑敏就体现了对哲学思想的自觉追寻。20世纪是中国社会现代性的开始,女性在现代性的场域中获得了表达自我的话语权利。这一自我的表达是否只能局限于女性的感性体验?《金黄的稻束》提供了新的女性自我表达与思维视野。在《〈金黄的稻束〉和它的诞生》一文中,郑敏曾提到,金黄的稻束“让我想起安于奉献的疲倦的母亲们”[3],诗中的“我”作为观物者,在收获日的满月、暮色的远山与流去的小河的映衬关照中,从眼前开阔的稻田想到人类的母亲,感受到哲学诗神对自己的召唤,感悟到自然的参照中,人类母爱博大与深厚。又从“我”对母亲的描述中,到达“我”对人类生存精神体认知的高度:“历史也不过是/脚下一条流去的小河/而你们,站在那儿,将成了人类的一个思想”[4](《金黄的稻束》)。母爱在现代性的场域内,其精神体认知的高度超越了历史与时间的限制,升华为人类对生存的永恒哲思。在这首诗中,女性在母爱层面上,不再拘囿于性别二元对抗中的身体自我,发现的不仅是女性自己、女性独特的生命体验,还是人类生命本源永恒的美与价值。母爱是人类博爱思想的源头,是关于爱与生命的哲学,召唤着生命存在的本相,影响着人类存在的审美、伦理、道德等各个方面。在信仰缺失的现代生存中,诗歌以母爱力图重建人类生存的理想与信仰。
郑敏的诗歌以母爱的思维视野实现了现代性的场域内女性对性别、时代、自我的多重辨认与沉思,打通感性体验与理性沉思的关节脉络,女性的性别身份与个性尊严在理性沉思中获得了新的精神高度。郑敏不仅以母爱的思维视野体认知生命存在,还以母爱为契机,超越身体经验的宣泄与乞怜,突破性别二元对立的怨怒,在静默的思索中建构关于人类生命存在的哲学。正如“金黄的稻束”这一意象,意味着生命的收获与生机,就像人类的母亲一样,象征着生命的本源与永恒。诗歌用母爱思维描绘了金黄稻束的丰收之景,从稻束联想到母亲,个体认知与自然、生命与哲学的关系,以母爱思维建构人性深处关于爱的责任与理想,追寻生命永恒的希望,开启更有精神深度的女性自我。
三
在《金黄的稻束》中,郑敏以智性书写与母爱思维创作诗歌,思考女性与女性诗歌的现代生存问题,从诗歌自身的价值与意义确立与重塑现代女性的精神自我。同时也提供了女性诗学的现代转向:超越个体的性别体验与二元对立的性别对抗,从人类共同的哲学视野中关照现实生存,真正实现女性现代生存的尊严与自由。这也是郑敏诗歌所洞见的女性诗歌未来的可能性:回归诗歌本源,回归语言本身,通过诗歌的美学与哲思,去思辨与表达女性与男性共同关注的生命哲学,从而通往人类共同的生存理想。
[1][4]郑敏.郑敏文集:诗歌卷(上)[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9.
[2]郑敏.郑敏文集:文论卷(中)[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545.
[3]郑敏.郑敏文集:文论卷(中)[M].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874.
I206
A
1671-6469(2017)-01-0040-03
2016-08-20
李琳(1987-),女,白族,云南大理人,云南民族大学预科教育学院助教,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