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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似玉,健秾素雅的本色佳人
——论《诗经》女性的“色”美

2017-03-28杨林夕肖燕知

昌吉学院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郑风佳人诗经

杨林夕肖燕知

(1.惠州学院 广东 惠州 516007; 2.华中师范大学 湖北 武汉 430070)

如花似玉,健秾素雅的本色佳人
——论《诗经》女性的“色”美

杨林夕1肖燕知2

(1.惠州学院 广东 惠州 516007; 2.华中师范大学 湖北 武汉 430070)

文章从服饰和外貌两方面探讨《诗经》的女性的“色”美。明清小说中盛行的“佳人”的各要素在《诗经》中就已经出现,尤其是对其健康自然的“色”的描绘更有先秦的社会文化特点:《诗经》的“佳人”是一种天然美,崇尚丰满健壮。《诗经》对女性服饰的描写崇尚自然美尤其尚素,男性反而艳丽;同时服饰显身份,服饰比德。女性的容貌描写主要是画龙点睛式的和遗貌取神式的,抓住一点不及其余,即使全面描写也是突出一点;多用比喻法,喜用鲜花、玉石和月亮来比喻女性的容颜。

《诗经》;女性;服饰;容貌;佳人

蒋防《霍小玉传》里李益也说:“小娘子爱才,鄙夫重色,两好相映,才貌相兼。”而明清文学家却明确地提出,无论才子还是佳人,都必须才貌兼具,缺一不可。《玉娇梨》有一段著名的有关佳人的讨论:“有才无色,算不得佳人;有色无才,算不得佳人;即有才有色,而与我苏友白无一段脉脉相关之情,亦算不得我苏友白的佳人!”这段陈述,鲜明地表达了天花藏主人的“佳人观”,即才色情兼备方为佳人。如果说爱美之心为人之本能,对才和情的要求则蕴含着更多的社会、文化因素。而在作者的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十一五”规划项目“文学传播与明清小说女性形象演变研究(09GJ—04)的十六篇系列论文中,多次总结、申述了貌美德馨、多才深情即才色情德兼具的“佳人观”。而这种“佳人”在《诗经》中就有且有其独到的特点。《诗经》的婚恋诗是最多的,充分表现了女性热烈奔放的情感和坚贞的品德,《诗经》女性的才能是多方面的,主要是采摘纺织浆洗女红和歌舞才能如《宛丘》《椒聊》《东门之枌》《箨兮》等,而生殖和劳动是女性被赞扬的能力和品德……吴门拼饮潜夫在《春柳莺序》中说:“情生于色,色因其才,才色兼之,人不世出。所以男慕女色,非才不韵;女慕男才,非色不名”,可见“色”美对“佳人”的重要性。本文主要从女性的容貌和服饰两方面讨论《诗经》佳人的“色”。《诗经》主要是写女性的情感婚姻生活,专门写女性之“色”的诗歌几乎没有。描写较多的几首是:《卫风·硕人》《鄘风·君子偕老》《陈风·月出》《小雅·都人士》等,其他诗歌涉及到女性之“色”的不少,如《周南·桃夭》《邶风·燕燕》(主要是从性情品德方面写的)《郑风·野有蔓草》《卫风·出其东门》《王风·有女同车》《周南·关雎》《桧风·隰有苌楚》《卫风·氓》《陈风·泽陂》《小雅·隰桑》,等等。但是《诗经》依然提供给我们一些鲜活的女性形象,他们是丽质天成、花颜月貌、素服素面、健康丰润,是一群如花似玉,健秾素雅的天然佳人。

一、《诗经》女性的“色”美

(一)服饰描写

《诗经》对女性衣饰的描写虽非漫不经心却也是偶尔提及,不是“争构纤微,竟为雕琢”地精细刻画,而是崇尚自然美,女性服饰尤其尚素。《诗经》中服饰描写较多的是《鄘风·君子偕老》,主要写首饰和礼服,目的是突出其高贵。

1.衣服:尚素

《鄘风·君子偕老》的“像服是宜”是说宣姜彩色花纹的礼服穿着很合身得体,“玼玼兮,其之翟”,绣有野鸡羽毛图像的礼服光彩耀目,“瑳兮瑳兮,其之展也”,瑳,玉色鲜白,可能是肤色也可能是服色,毛传:“礼有展衣,以丹豰为衣蒙覆也”,丹豰,红色细绢,则瑳应为宣姜肤色。外衣色泽鲜艳,强调色彩艳丽,华贵庄重。郑笺认为展是襢之误,襢指白色衣,则是素色衣服。“蒙彼绉絺,是绁絆也”(绉絺,细麻帛,绁同亵指内衣,绊是衣带、肩带),罩在外面的绉絺做的衣服又细又薄,可以看见里面内衣的带子,三千年前国君夫人如此穿着,被认为是雍容端庄的着装,可见当时中国人心理的开放程度之高。“蒙彼绉絺”与“衣锦褧衣”“裳锦褧裳”(《卫风·硕人》《郑风·丰》)一样都是里面穿着锦衣、外罩白色麻质纱衣,似乎不崇尚鲜艳。《郑风·出其东门》“缟衣綦巾,聊乐我员”、“有女如云”,缟是薄缯,不染色,故曰白,缟素,綦青灰色。可见《诗经》时期女性服饰以素净为主,以白色最为时尚。祭祀和节日等盛大的欢庆活动时,女子都是白衣,甚至在婚礼上也是身着白纱,素淡典雅,如《大雅·韩奕》“诸娣从之,祁祁如云。韩侯顾之,烂其盈门”,祁祁,装饰美丽的样子。意思是陪嫁的九个姐妹,一齐跟着新夫人来了,都打扮得十分美丽,好似云一般簇拥着。韩侯四下里一看,只见那花朵般的美女,灿烂异常,挤满了门。“祁祁如云”,一般是白色的,从当时婚礼的情景看也不会是乌云,强调新娘及其陪嫁女子的素净雅洁之美,现代白色的婚纱象征着纯洁和忠贞,其来有自。

2.头饰,发饰:显身份

《鄘风·君子偕老》:“副笄六珈”,副:首饰,王后和公侯夫人的首饰。陆德明:“副,首饰也”毛传:“副者,后夫人之首饰,编发为之。”笄,女用簪,用以系发。珈,加在笄之上的可能是玉制的首饰:毛传:“珈,笄饰之最盛者,所以别尊卑”,郑笺:“珈之言加也”孔颖达疏“由副此笄而加此饰,故谓之加,如汉之步摇之上饰也”。一说是指凤冠,首饰和发簪上有六颗玉饰,象征高贵。“鬒发如云,不屑髢也。玉之瑱也,象之揥也”,髢:假发。古代有身份的妇女在讲究礼仪的场合,要作一定的发式,头发不够,常需要用假发,如长沙马王堆出土的汉墓女尸辛追夫人就头戴假发。宣姜头发浓密乌黑,都不屑于戴假发。可见那时候流行戴假发;另外还有玉制的耳饰“瑱”,象牙的发卡“揥”(揥:簪类,用来搔头,摘发,并作簪子用,可能是卡子,发卡),《魏风·葛屢》也有象牙的发卡“佩其象揥”,《卫风·淇澳》的“充耳琇莹”,就是指玉制的耳环。《齐风·著》的“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可见戴耳环还有很多讲究,即使是丝绳颜色都要注意与玉瑱相配,搭配适当就显得特别的持重与华贵,显示身份之高。

3.鞋子:显身份

《魏风·葛屢》的“纠纠葛屢,可以履霜?”葛屢:葛麻制作的鞋子,纠纠:用细绳稀疏缠绕的样子。朱熹集传:“纠纠,缭戾寒凉之貌”。纠纠葛屢,形容鞋不蔽脚的样子。把夏天穿的葛麻鞋胡乱缠在脚上,如何可以在冰天雪地里走路?诗以女仆的鞋子讽刺女主人的吝啬。与女性的葛麻绳缠成的寒微粗陋的鞋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男性精美奢华的红鞋子:“赤芾金舄,会同有绎。”《小雅・车攻》在众人中央男人们穿着红色的衣服足登镶着金边儿的红鞋,意态轩昂,招摇过市;“公孙硕肤 赤舄几几。”《豳风・狼跋》老翁虽步履蹒跚,脚上的鞋子却鲜红闪亮;甚至周王赐给韩侯的很多好东西中却怎么也少不了一双红鞋“王锡韩侯,淑旗绥章,簟茀错衡,玄兖赤舄。”《大雅・韩奕》这固然因为女仆和这些权贵身份不同因而鞋子一简陋一华美,还有鞋子颜色的对比!

4.配饰:尚玉

《陈风·宛丘》“值其鹭羽”“值其鹭翿”写巫女佩戴的一种白鹭羽毛做的舞具。《诗经》人物的配饰更多的是佩玉,《诗经》中有玉的诗篇一共有三十五首,如《王风·丘中有麻》“彼留之子,遗我配玖”、佩玉还是祝福。《终南》的“佩玉锵锵,寿考不忘”、《卫风·有女同车》“佩玉琼琚”、“佩玉将将”,《郑风·女曰鸡鸣》“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卫风·竹竿》:“巧笑之蒫,佩玉之傩”;《卫风·木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齐风·著》“尚之以琼华乎而”,下文“琼莹”、“琼英”等等,这是人物形象描写的最重要组成部分。因为玉在周代文化中既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同时又是道德品质的象征,在诗中一提到玉,就会让读者从中体会到它所象征的等级意义和道德意义。

(二)容貌描写

综上可知,《诗经》的女性不是浓妆艳抹,甚至没有淡妆,而是粗服素面,却不掩国色。这主要是因为她们的花颜月貌,诗人几乎不用从头到脚全面描述,只要用笔随意一指,就让人感觉美不胜收。

1.画龙点睛、提纲挈领式的写精神气质

《诗经》对女性仪态描写不注重精雕细刻,而是以瞬间直觉了悟,抓住人物最传神的那种气质和风度。《诗经》总是以直觉把握女性的外貌美与气质,不细致刻画具体形象但勾勒出一个总的印象,往往以一二字简洁明了地点明,如“姝”、“娈”、“美”、“婉然”、“清扬”、“僚”“懰”,等。“彼姝者子”(《齐风·东方之日》)“静女其姝”(《邶风·静女》),《风诗类钞》释“姝,美色也,大概指朱颜。”“静女其娈”(《邶风·静女》)、“娈彼诸姬”(《邶风·泉水》),《毛传》“娈,好貌,指美态”。“彼美淑姬”(《陈风·东门之池》),“美,美丽华贵之意”。《郑风·野有蔓草》强调女子清新可爱:“有美一人,清扬婉兮”“婉如清扬”,写女子眉清目秀,清丽可人。朱《传》谓“清扬,眉目之间婉然美也”。《毛传》:“婉然,美也”,这个女性的美的风姿恰在最宜于传风情的眉目之间;《召南·关雎》注重女子的体态、性情:“窈窕淑女”,(窈窕,形容女子性情娴静,体态美好的样子。既有内在美也有外在美);《陈风·月出》写女子的美丽娴静:“佼人僚兮,舒窈纠兮”,“佼人懰兮”“佼人爎兮”。僚:面目美好。懰:妩媚。爎:光彩照人。舒窈纠:迟缓悠悠。写月下女性薄纱笼罩的朦胧美,与聚光灯下的工笔画不一样。或者用简洁的比喻:“有女如玉”(《召南·野有死麕》),那女子像玉石一样白净美丽。《郑笺》:“如玉者,取其坚而洁白”,此处以玉显示少女清纯的风采和洁白的肌肤,这种美有晶莹无暇,如出水芙蓉之态。《鄘风·君子偕老》的“委委佗佗,如山如河”:雍容自得,安闲自在,静处时如山一般安静,活动时如河流一般活泼,写其气度。《魏风·汾沮汝》:“美如英”,美的像花苞初放,夸赞相貌俊美。

2.强调某一个部位:以点概面

(1)身材:以硕大修长为美

《卫风·竹竿》以“巧笑之瑳,佩玉之傩”(傩,婀娜),状写女性佩戴美玉的优美身姿;《陈风·月出》的“舒窈纠兮”“舒忧受兮”“舒夭绍兮”多次描绘月下美女的体态轻盈、身段优美、身材苗条。《诗经》更多的是描写女性的身材高大丰满健壮,《卫风·硕人》中的庄姜可以说是《诗经》时代美女的典型。她出身高贵,一出场引人注目的就是身材高大:“硕人頎頎”、“硕人敖敖”;《陈风·泽陂》也是“有美一人,硕大且卷……硕大且俨”;而“彼美孟姜,洵美且都”(《郑风·有女同车》)中美丽的孟姜,通体美妙且丰满;其他如《唐风·椒聊》“硕大无朋”“实大且笃”,《小雅·车舝》:“辰彼硕女,令德来教”、《郑风·丰》“子之丰兮”“子之昌兮”都突出女子的丰满和健壮;《周南·桃夭》的新娘如桃花般艳丽,更以桃的枝叶比喻其丰乳肥臀,健壮丰秾会生养。

(2)肤色和牙齿:都崇尚洁白

女性的容颜之美的“色”美之“色”就是光彩照人。恩格斯在致保尔·恩斯特的信中曾说过:“妇女的皮肤是历史的发展,因为它必定是白色或黑色、黄色、棕色或红色的……”《诗经》中女性皮肤是东方女性的肤色,崇尚白皙,并以之衬托面色的红润、身体的光艳和容颜的娇媚。“肤如凝脂”(《卫风·硕人》白净滑腻如凝结的脂肪)、“有女如玉”(《野有死麕》如玉石般白净晶莹)、“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齐风·东方之日》用太阳和月亮比喻女子的美貌,突出她的皎洁素淡,皮肤白皙)“佼人僚兮,舒窈纠兮”“佼人懰兮”“佼人爎兮”(《陈风·月出》,郑玄注:“喻妇人有美色之白皙”,以月亮衬托美女的皎洁素雅)“扬且之晰也”“瑳兮瑳兮,其之展也”(《鄘风·君子偕老》是说主人公皮肤白皙,容光焕发,瑳,玉色鲜白),而“颜如舜华,颜如舜英”不仅说貌美如花,更强调的是脸色红润,红扑扑的脸蛋是健康的象征,《诗经》多以白色花比喻女性,而以红花黄花喻男性,如《郑风·出其东门》“有女如云”既指女性之多,“云”也多是白色的,所以男子心仪的女子是“缟衣素裳”;《郑风·有女同车》是强调女子像木槿花那样鲜嫩娇媚、《召南·桃夭》“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喻新娘如桃花般娇艳欲滴,两者主要指女子整体的气度,而不止是脸色红润。《卫风·竹竿》“巧笑之瑳”瑳,牙齿,牙龈。俞樾:“瑳,乃齹之假借”,《希琳音义》卷五“牙齹”注引《切韵》曰“齹,牙本也”。《卫风·硕人》“齿如瓠犀”,牙齿细小方正洁白。

(3)头发:直卷得宜,以浓密为美

恩格斯还说过:“妇女的头发是历史的发展——是卷的或波纹的,弯的或直的,是黑色、红黄色或淡黄色的。”《诗经》中女性的头发是直卷得宜,以多为美。“绸直如发”“卷发如虿””匪伊卷之,发则有旟”(《都人士》描述了女子各种发型,有自然卷起如蝎子尾巴的,也有垂直光滑如绸缎闪光的……“鬒发如云”(《鄘风·君子偕老》),此处应该不是指头发是白色的云,而是说头发像云一样浓密。

(4)眼睛、额头、眉毛等

《卫风·硕人》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写硕人水灵灵扑闪的大眼睛会说话;《郑风·野有蔓草》写眼睛清澈水润为“婉如清扬”、《齐风·猗嗟》“猗嗟名兮,美目清兮”,赞美眼睛美丽清亮,《鄘风·君子偕老》说“子之清扬”,“清”也是强调眼睛清亮水润,水汪汪。《君子偕老》接着是“扬且之晰也”、“扬且之颜也”,扬,颡,额,眉之上,也指眉。孔颖达疏:“盖以眉毛扬起,故名眉为扬”朱熹:“扬,眉上广”元江认为“且”指“眉之下,即额”这几句的意思是“你的前额端正白皙,峨眉美目,面庞红润美丽”;《陈风·月出》的“螓首蛾眉”也是从女子前额方正,眉毛像蚕蛾触须细长而弯曲方面来比况女子美丽。从《硕人》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到《野有蔓草》的“清扬婉兮”、“婉如清扬”和《鄘风·君子偕老》的“子之清扬”,都是通过流盼婉美的眼睛写姑娘的美丽。在短小的抒情篇章中,只有通过传神的“点睛”之笔,才可能写活人物;而在陌生男女邂逅相遇之时,四目注视,相对而望,也是最自然的表情。因而,这里的“点睛”之笔,可以说虽着力而亦如《诗经》女子的美貌一样自然。

(5)手:柔白灵巧

“手如柔荑”(《卫风·硕人》),强调了女性双手的柔嫩;“掺傪女手,可以缝裳”(《魏风·葛屢》),朱《传》释“掺傪,犹纤纤也”,指手的纤柔白皙,更突出了其灵巧。而《邶风・绿衣》《郑风·淄衣》和《《豳风・七月》等诗虽然没有明确地提到“手”这个字,但是从采摘、织染、缝纫和补改及其有关制衣的字里行间跃动着一双双柔软白皙的巧手。

(6)气质:青春有活力

《诗经》对女性除了具体的描述,也有气质的勾勒,而且多是鲜活灵动充满青春气息的,如《氓》的“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以桑叶的肥润光泽,比喻女子青春容颜;“猗傩其枝,夭之沃沃”以苌楚的枝条婀娜、肥茂而有光泽,暗示女性正当青春年华,富有生命力。“隰桑有阿,其叶有难/沃/幽”(《小雅·隰桑》)以隰桑的肥美、茂盛、浓厚比喻妇人的柔美光润水灵。

3.全身的描写,精工细描

《诗经》也偶有对女性作全面精细的刻画的,《卫风·硕人》描写庄姜的美,从其手、皮肤、颈项、牙齿、额头、美貌、眼睛以及气质笑容都写到了:“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倩,口好看的样子,可能指笑靥、酒窝,毛传:倩,好口辅,辅,颐。盼:眼睛黑白分明。以铺叙的手法、用七个生动形象的比喻,犹如电影的特写镜头,纤微毕至地工笔画般细致地刻画了她艳丽绝伦的肖像——柔软的纤手,鲜洁的肤色,修美的脖颈,匀整洁白的牙齿,直到丰满的额角和修宛的眉毛,真是毫发无缺憾的人间尤物!但这些工细的描绘,其艺术效果得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八字的动态描写来提升:“一笑两个甜甜的酒窝现哦,美丽的眼睛清白分明会说话”,因为这美妙的笑靥和闪闪的大眼睛才是画龙点睛之笔,将静态的美女写活了。《周南·桃夭》以桃树的花、枝、实、叶比兴新娘的颜色、身材、体魄:桃花娇艳欲滴、点缀枝头——新娘肤色红润、容光焕发、姿色艳丽;桃枝婀娜多姿随风摇曳——新娘身材窈窕;繁盛的桃叶和累累的桃实——新娘健康的体魄,丰硕的身姿,姚继恒说“开千古词赋咏美人之祖”,后世香奁体就写女性的丰乳肥臀。与之类似的是《桧风·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猗傩其华”“猗傩其实”,以苌楚的枝条婀娜、肥茂而有光泽、花朵的妖娆,果实的茁壮形容女性的青春美丽,健康丰硕;《召南·何彼禯矣》“何彼禯矣,华如桃李”渲染热闹喜庆气氛的同时,也以桃李的娇艳,衬托新娘的鲜艳美丽,光彩照人。

二、《诗经》女性“色”美的特点:

(一)、男性鲜艳、女性素雅

《诗经》的男性服饰绚丽耀目,而女性服饰却素朴清淡。《诗经》中39次写到人的服饰色彩,33次是写男性的服色,女性只有6次。男性服色大都是朱、绿、玄、黄、青、金等艳色如《秦风·终南》“君子至止,锦衣狐裘”《邶风·绿衣》的“绿衣黄裳”《七月》“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等男性穿着的都是颜色鲜艳的锦衣;而女性服饰以白色为主,如《卫风·硕人》《郑风·丰》中的新娘都是锦衣外罩白衣,宣姜也是“蒙彼绉絺”,即穿着洁白的外衣。女性的容貌也是如此。容貌是简笔点染,多用比喻或一两个字概括。《陈风·月出》以明净清新的新月比况女性,《诗经》尤其喜欢用白色花比喻女性,而以红花黄花喻男性:“何彼禯矣,棠棣之华”(《召南·何彼禯矣》),王姬出行,繁盛装饰却一片洁白,如盛开的棠棣花。《诗经》喜欢以玉石和白色的花朵比喻女性,《郑风·有女同车》“佩玉琼琚”“佩玉将将”、《召南·野有死麕》的“白茅纯束,有女如玉”;“出其东门,有女如荼”(《郑风·出其东门》)说那个女子似白色的荼草花。男子也比作花,却是明黄鲜红,如“芸芸黄矣”的“裳裳者华”(《小雅·裳裳者华》)和水红的甘棠(《召南·甘棠》)所以钱钟书在《管锥篇》中说:“卫、齐风中美人如画像之水墨白描,未渲丹黄”

(二)健康丰满、洗净铅华的硕人

《诗经》的女子不仅如花似玉,也是健硕天然的佳人。《诗经》不仅将女子比为花,而且多比喻为树,如桃树、枤杜(杜梨树)、苌楚(羊桃)、椒聊(花椒树)。即使比喻为花,也是花与树连在一起,如《桃夭》之桃花、桃枝、桃子;《陈风·泽陂》之“荷”、“蕳”是莲蓬、“菡萏”(荷花),《桧风·隰有苌楚》“猗傩其枝,夭之沃沃”、“猗傩其华”“猗傩其实”,以苌楚的枝条婀娜、肥茂而有光泽、花朵的妖娆,果实的茁壮形容女性的青春美丽;而“颜如舜华,颜如舜英”主要指健康的肤色,即红扑扑的脸蛋。说明高大健壮不仅是要参加劳动的平民女子要求的美,也是追求生殖的贵族女子追求的美,因为她们都有劳动和生殖的义务,贵族妇女也不能脱离劳动,“妇无公事,休其蚕织”,即使是王室命妇也在劳作,如鲁国敬姜。《诗经》的美人又称为硕人,羊大为美。西方女性的高大只代表权力和高贵,并不代表美,他们心目中的爱与美神阿芙洛狄忒是纤弱娇小的,中国《诗经》时代的美女是高大健壮的,是一种健康、充满生机和活力的人性美。

(三)容饰比德

《礼记》中详细阐述了玉德,指的就是人们常说才具有生命力,而未经雕予玉的“十一德”,即仁、知、义、礼、乐开始直到明清时期,逐渐忠、信、天、地、德、道。此十一德,实乃儒赏玉件与字画、古玩及其所论述的:“古玉有四异家道德规范的大全。其相对应的是玉的物质属性,如温润而泽。作为中国传统思想核心的儒家见于《韩诗外传》,普通百姓都。常见的纹饰有夔龙纹、思想认为君子应“比德于玉”,玉佩光洁温润,可似是而非的变形的“臣的象征物。随后,儒家思想逐谓之“仁”;不易折断,且断后不会割伤肌肤,可玉的“十一德”,即仁、知兽外,人物动作形象各有不谓之“义”;佩挂起来整齐有序,可谓之“礼”;史,为中国玉的繁荣发展瑜,瑜不掩瑕,可谓之“忠”,击其声音清越优美,可谓之“乐”,瑕不掩瑜,瑜个重大成果。战国时期人民为保持民族气节,宁肯不掩瑕,可谓之“忠”,人人皆珍之爱之,可明智、明达;诚,即诚恳从叔当宰阳冰》),“天谓之“道”等等,这些美德作为君子的必备条件雅的文化氛围。此外,硅酸盐的混合矿物,硬度在6.5,因而佩玉以洁身明志,“君子无故玉不去身,玉收藏以工精、质优、色巧天然开成,具有一定的比”、“守身如玉”亦是必然。《诗经》有35篇涉及到玉的描写,光是玉及玉饰品的种类有近20种之多,其中有不少涉及到玉器或与玉有关的宗教化、政治化,以玉喻以德行,即所谓玉篇名句,如“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郑风·女玉,大都使用此类材料。第二期,其中用“玉”字或以玉字曰鸡鸣》)其意是:我知道你来慰劳我,把由后,献给武王,又说是石头。断《礼记》中详细记载了孔子赋予几种玉组成的佩玉赠送给你,另外还有《郑风·有女同车》“佩玉琼琚……佩玉将将,德音不忘”、《秦风·小戎》“言念君子,温其如玉”。《魏风·汾沮汝》中的“美如英”还是双赞相貌和品德之美,而“美如玉”专指品德,比喻品质无暇,将“彼其之子”与官员对比。《诗经》多处以玉喻德,另如《卫风·淇奥》。玉石加工才能成器,比喻人要经过磨练才能提高修养,以此赞美君子注重修养磨练。

《诗经》中重视以服饰仪容的描写来表示对人物道德品质的评判。周人认为人最重要的便是内在的德行,而仪容之美则是德行之美的外在显现,所以《诗经》在对人物进行赞美或者讽刺时,总是从仪容服饰着手来表现人物内在的德行。常言道“黄金有价玉无价”,《诗经》中饰品用得最多的是玉饰品,这是因为玉除了代表人物的身份地位,更是道德品质的象征,在诗中一提到玉,就会让读者从中体会到它的温润的道德意义,表现了一种泛德论的色彩。这种审美文化心理后世已经有所改变。如汉人辛延年的《羽林郎》诗中酒家胡姬的穿戴打扮和《陌上桑》中罗敷的服饰描写就不再具有道德意义,而是汉代城市中崇尚奢侈夸耀富贵的心理表现。但是由《诗经》以降形成的重视人的外在服饰描写的传统却从汉唐以至到宋词元曲明清小说和理论上得到不断发展。东汉王充曾就人的道德修养水平与人的服饰仪容的关系提出“德盛文缛”的命题:“德弥盛者,文弥缛,德弥彰者,文弥明”,“人以文为基”(《论杨·书解》),认为人的道德水平越高,其文采仪表、服饰装扮就越是焕然严整。《说苑·修文》更是把人的仪表作为人的内心德行的外在显露,以至于认为仅凭一个人的容貌外表就可以判断出其人才品质:“君子衣服适中而容貌得体,按其服而像其德,故望五貌而行能有所定矣。”

(四)服饰显身份

远古先民的配饰只是一种习惯,到了阶级社会,配饰发展成为身份、等级的象征。周天子的配饰是“大圭长三尺,抒上终葵首,天子服之”,下面各等级的臣子们,他们的配饰从形状到大小都有所区别。《诗经》中衣着和修饰的作用在于显现人物身份:如《鄘风·君子偕老》的衣饰是为了表明这个美如天仙、衣饰华贵的女性是“邦之媛也”。《齐风·著》的“充耳以素乎而,尚之以琼华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乎而”,丝绳颜色与玉瑱相配显得特别的持重与华贵,显示身份之高。《诗经》在写人物服饰时,经常写到各种玉饰,这是人物形象描写的最重要组成部分。这是因为玉在周代文化中既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同时又是道德品质的象征,在诗中一提到玉,就会让读者从中体会到它所象征的等级意义和道德意义。

《诗经》的女性有一种天然生成的美,她们不施脂粉,不是红粉佳人而是天生丽质,常被素净或壮硕之物比拟之,如白色的花朵、纯洁的玉石、皎洁的初月和高高的山、硕果累累的树甚至逶迤的江河等,所以她们是素面红颜,丰腴颀长,呈现女性的自然美、健康美,描写女性容饰最多的《硕人》,其纤手、皮肤、额头、眉毛、牙齿等都是以动植物为喻,显示了女性不施脂粉的天生丽质。她们的衣饰也多是除却奢华(除了《君子偕老》一诗例外,其外在的服饰更是只有“衣锦褧衣”一句,《何彼禯矣》对王姬繁盛车饰的描写只是为衬托婚礼的气氛排场而不是对人),多是麻、葛,固然那时候可能没有绸缎,但是她们衣裙常常是白色的,“缟衣諅巾,聊乐我云”,洁白的裙裾飘洒的是自然美的风姿,《诗经》时代的女性美是一种璞玉浑成的自然美,一种有价值的美、实用的美,而不是摆设和花瓶。而且她们的美色与才德相称:窈窕(美心为窈,美状为窕),“彼美淑姬”(《陈风·东门之池》)《小雅·车舝》:“辰彼硕女,令德来教”,都是美貌与品德并提。《诗经》是一个注重男性审美的时代,马凤华曾有详细的论述。审美是与社会生产力相适应的,女性地位的丧失导致对男性审美的弱化。《诗经》以后的作品多是将女性作为欣赏的对象。女人是爱美的,世界少了女人,就会缺少50%的真,60%的善,80%的美。但是对女性美的过分注重,而对女性其他才能的忽略,意味着女性的物化,对象化。《诗经》充满了女性对男性的审美,证明女性曾经的崇高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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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1-6469(2017)-01-0033-07

2016-11-02

广东省社会科学规划后期资助项目“先唐诗歌的女性题材研究”(GD14HZW01)。

杨林夕(1971-),女,湖南岳阳人,广东惠州学院文传学院教授,文学博士,惠州学院“小小说研究”中心副主任,研究方向:女性文学、古代小说和古代诗歌的教学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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