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与狂欢
——传播学视域下中国“吃播热”现象探析
2017-03-28曹曦冉
曹曦冉
孤独与狂欢
——传播学视域下中国“吃播热”现象探析
曹曦冉
“吃播”作为一种新形式的网络直播节目形式出现在大众视野,由于其低门槛、平民化、猎奇性等特点,赢得广大受众的青睐,并有越来越多的受众开始参与到“吃播”中,颇有“全民吃播”的趋势。本文在传播学的视域下探析中国“吃播热”现象的原因,同时对这种看似狂欢实则孤独的现象进行冷思考,“吃播”在带给受众感官愉悦的同时也造成人际关系的疏离、精神生态的失衡等问题。
“吃播热”;直播吃饭;狂欢理论
一、“吃播”概述
网络直播的风潮已经延续了一年,专业生产内容的细分使直播内容越来越多元化,“吃播”这种新形态的直播分支已从小众文化逐渐进入大众视野。何谓“吃播”?“吃播”是直播吃饭的简称,由一名主播坐在镜头前,直播吃掉数量庞大的食物,通过暴饮暴食或品尝美味食品来吸引大众的眼球,以此获得网友的关注和打赏。中国“吃播”作为一种舶来品,源于2014年从韩国兴起的网络真人秀节目,此后迅速席卷全球,形成“吃播热”现象。
2014年,韩国吃播朴舒妍的吃播被网友剪成视频放上YouTube,随后吃播节目便在亚洲地区盛行起来,在中国也不例外。除了韩国朴舒妍、“奔驰小哥”、日本大胃女王木下佑香等专职吃饭直播员外,中国网友也会拿起镜头对准自己,使用美拍等软件平台分享自己的吃饭日常,甚至凭借数以万计的点击量一夜成名。通过“吃播”走红的大胃王密子君便是中国吃播的典型。2016年8月26日,在湖南卫视《天天向上》的节目中,吃播主播密子君在节目现场吃完88碗粉面。从第一次上传吃播视频到登上国内知名综艺节目,密子君只用了3个月。如今,她的微博粉丝数量已超过300万,吃播视频全网播放量突破20亿,本人也成为新生代网红。吃播如同一场狂欢的饭局,看似日常无聊的内容实际上满足了受众的情感宣泄,也拯救了喧嚣社会个体的孤独与社交恐惧,全民吃播的时代已经到来。
二、“吃播热”现象的原因
(一)传播主体无门槛化,全民参与
“吃播”的主播没有任何性别、年龄、国别等方面的限制,且吃饭作为一种每天日常的活动,任何人都可以拿起手机进行拍摄。由UGC衍生出的PGC传播模式使吃播这一群体从小众走向大众化,PGC即传播者出于“爱好”,义务的贡献自己的知识,形成内容。在吃播中,任何想要分享美食时刻的大众都可以拍摄自己的吃播并上传到网络进行共享。
同时,网络传播平台突破了时间和地域的界限。“吃播”视频多投放于大型视频网站,如优酷、A站、B站,以及美拍、斗鱼、熊猫TV等直播平台。这些网络平台拥有大量用户,有利于传播,并且这些网站设置相应的栏目频道,如美拍设置了“吃秀”“美食”频道,b站生活类下设“美食圈”“中国吃播”等频道,更有利于主播寻找自己的受众。
(二)传播内容多样化 满足不同人群需求
虽为直播吃饭,但吃的食物种类及吃的方式各有不同,不同于平淡无奇的日常吃饭,“吃播”主播们往往会通过各种新奇的方式吸引受众的眼球,满足不同受众的需求。在众多“吃播”中,有大胃王也有专门品鉴一种美食,有记录一日三餐也有只录早餐,有边吃边与网友互动的主播,也有一声不吭只吃东西的主播。不同的“吃播”主播有自身独特的吃播风格,迎合了各式各样受众的需求。
与此同时,其所吃食物的种类极其丰富,在传播过程中也衍生出一系列“网红食物”。2017年4月,随着清明节的来临,“吃播圈”掀起了众多主播吃青团的风潮。青团本是江南地区一带的传统特色小吃,但随着受众的好奇及商家的利益推动,蛋黄肉松青团、豆沙青团等各式各样的青团开始被网友们追捧,争相购买,成为了一时期火热的食品,其中少不了“吃播”主播的影响和推动。
(三)猎奇式直播,受众的美食代理与孤独陪伴
网络既是真实的又是虚拟的,网络缩短了人与人的距离又拉远了现实的人际关系,既能够含蓄表露也可以直接袒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世界。无论你在生活中是以什么样的形象存在,在网络上都可以尽情展现自己想展现的一面,而屏幕对面的受众都怀揣者一颗窥探隐私的好奇心,猎奇式的直播满足了受众的这种心理。食欲作为人的基本欲望,是获得和占有对象的符号,在观看主播吃东西的动态呈现的同时,受众也能从不同的心理角度获得快感。
以瘦为美的观念是近几十年来社会及大众媒体宣传的审美取向,由于节食减肥、健康饮食的需求,很多人在日常生活中选择压抑自己的食欲。想吃却又不能吃,“吃播”的价值由此得以体现。受众通过观看吃播秀,既能感受到吃的愉悦感,又不用负担吃的后果,可谓两全其美,这一猎奇式的直播让受众找到了宣泄食欲的渠道。这种“画饼充饥”的行为在心理学中被称为代偿心理——当理性禁止我们满足一些欲望时,我们便会找到相似的途径替代求偿。同时,喧嚣却又孤独的城市催生了看客和食客对“陪伴式饭局”的需求。对于孤独的群体来说,吃播不仅仅是影像的载体,更是以影像为中介来重构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吃播”除了可以果腹,更承载着某种陪伴的功能。
三、狂欢后的孤独——“吃播热”的冷思考
(一)虚拟陪伴加剧人际关系的疏离
在巴赫金的理论中,狂欢的节日广场文化总是在不断地颠覆等级秩序、消除尊卑对立、破坏严肃统一、瓦解官方与民间的界限,让一切的中心边缘化。巴赫金认为始于“狂欢节”的狂欢文化是一种与日常生活相对的文化状态。狂欢化生活是对按部就班的日常生活的标新立异和陌生化;是对于精神自由的追求和张扬。大众在狂欢化生活中获得的是身心的一种暂时性释放。[1]“吃播热”现象在一定程度上正好契合了狂欢理论所描述的观点,边吃饭边直播成为一种全民参与的活动,将吃饭这一平常的环节通过直播录像的方式仪式化,将主播、观众这两个私人的空间通过网络走向公共的空间序列,构建出一个具有仪式化与狂欢化的公共空间。
然而狂欢的背后,更多的隐藏着的是“吃播”群体的孤独与寂寞。随着社会发展,独居率越来越高,许多年轻人承受着城市生活的孤独与寂寞,对这一群体来说,有家人陪伴的饭都可能是奢望。吃播正投其所好,扮演“吃饭伴侣”的角色,营造了一起吃饭的虚拟陪伴感,给人以安慰。如韩国吃播“奔驰小哥”在跨年夜的吃播上配文:“跨年夜有人陪在你身边吗?”这就传递了一种信息:如果没有,打开吃播,对着屏幕,和播主一起吃饭吧。在这种情绪共享下,孤独的受众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圈子,引起了共鸣,“吃播”带来虚拟的陪伴的同时,不可避免的加剧了现实生活中人际关系的疏离,屏幕对面的食物代替不了家人朋友的陪伴,这是受众需要警惕的。
(二)泛娱乐化导致精神生态失衡
娱乐功能是大众传媒的重要属性,在大众传媒泛娱乐化的语境中,巨大的利益吸引着网络主播,消解他们的底线,内容越来越缺乏实质思想,一切以娱乐为要务的取向,流于庸俗和浅薄的内容也影响着一大批受众。而“吃播”作为直播节目的其中一个分支,在内容上本身就没有实质性的精神意义。“寓教于乐”的目的在“吃播”中无法体现,空泛的吃播无实际提升受众精神内涵的作用,仅仅排遣消磨了无聊的时间。在网络直播快速发展的过程中,公众也从纯粹的观望欣赏者到参与表现者,再到评判决定者,他们正在直面和适应这些变化。而长期接受这种快餐文化熏陶的受众,其精神生态将逐渐失衡。大众传媒的媚俗化将会降低大众的品位,而为了迎合大众的文化趣味,大众传媒会用更低俗的快消产品去占领市场,取悦受众,文化节目反而被边缘化,这将是一个极不乐观的恶性循环。[2]追求经济利益是“吃播”主播每日按时更新的直接驱动力。一些较具知名度和传播力的主播通过接广告等商业活动盈利,例如试吃某种品牌的食品,或是为餐饮企业拍摄广告等,食品销售店主为“吃播”主播提供食品进行推广,还有不少店主亲自上阵,在镜头前大快朵颐自家产品,吸引顾客购买产品。这种“自吃自销”的商业模式,也有不小的潜力。
尼尔·波兹曼在其著作《娱乐至死》里写到,电视的一般表达方式是娱乐。一切公众话语者汤日渐以娱乐的方式出现,并成为一种文化精神。互联网时代正在构建这样一种娱乐化的大众媒介,其提供的肤浅甚至是恶俗的快乐是欲望发泄式的,是缺乏思索和精神参与的。一切文化内容都无声无息甚至心甘情愿地成为娱乐的附庸,其结果是我们成了一个娱乐至死的物种。[3]“吃播热”现象正像是“娱乐至死”的真实写照,中国传统的文化价值体系正在被大众文化的消费主义和受众的娱乐诉求所瓦解,“吃播”满足了受众的精神需求,迎合了受众的口味,但同时也消解了媒介应该具备的担当与责任,浸淫其中的受众需要提高警惕,不要让调笑代替了思考。
四、结语
在“吃”中获得关注,在“看”中感受愉悦,“吃播”作为一种新形态的直播内容分支吸引了一部分受众群体的青睐,并且这种小众文化逐渐以一种大众化、狂欢化的趋势引发“全民吃播”的到来,这与前些年的“饭前拍照”行为有异曲同工之处。现实社会的快节奏和压力导致人们通过最原始的“吃”来缓解,然而想吃却又不敢吃,这种克制与欲望也在一定程度上催生了“吃播”的火热。对于受众来说,对着别人吃饭的直播看得津津有味,实际上是以围观的方式消遣无聊,受众很容易从中获得情感共鸣,排遣孤独。因此,网络在带给受众便利、满足受众需求的同时,也要回归现实生活,“吃播”看似分享了美食、填补了内心的空白,实则这类虚拟社交在无形中淡漠了人际关系,且根本无法遣散盘踞在心底的孤独。
[1]刘庆华.巴赫金狂欢理论视角下的微博现象[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2):133-135.
[2]黄艺.泛娱乐化时代网络直播平台热潮下的冷思考[J].新闻研究导刊,2016(2):106.
[3]高敏.在娱乐中走向衰微——电视的社会化影响[J].媒体时代,2015(7):23.
[作 者]曹曦冉,湖北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新闻学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