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茶产生时间的几种误解

2017-03-24陶德臣

茶业通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砖茶青砖茶叶

陶德臣

砖茶产生时间的几种误解

陶德臣

(解放军理工大学，江苏南京 210007)

砖茶产生的时间有多种误解。主要有：“唐代以前说”、“唐代说”、“宋代说”、“明代说”、“道光说”、“咸丰说”。砖茶产生的时间是康熙年间，乾隆年间已呈成熟，嘉庆年间已达兴盛。

砖茶；产生时间；主张

学术界对青（米）砖茶产生的时间有不同看法，且成果又少，因而就有些模糊认识，不能不郑重对待并严格加以判明。

砖茶产生时间有不同的说法。鉴于此，有人干脆说：“羊楼洞压制砖茶，始于何时，从来就有不同的说法”[1]122，但没有具体说出到底有哪些不同的说法。有人主张砖茶历史已有3000年。1923年《上海总商会月刊》刊文《近六十年来之茶砖价格》云：“中国之造茶砖已历三千年，十六世纪西伯利亚已有中国茶砖”。有人主张砖茶产生“宋代说”，此说在民国时已出现。20世纪30年代的调查声称：“我国制造茶砖，相传始于宋代。当时以金箱茶砖进贡皇帝，且以茶砖在马市为通货，以易马匹茶砖之正式贸易，即滥觞于此。茶马比价，大抵元丰六年（1083年）以后，上马一匹，值茶砖一块。淳熙（1190年）以后，下马亦值十块，上马则非银帛不办。盖因茶砖输往数量增加，以致茶价低落。”[2]33受其影响，陈云锡在权威的《中国农业百科全书•茶业卷》中肯定地说：“中国设专厂制造砖茶，始于宋代，距今有上千年历史，当时曾以‘金箱茶砖’作为贡品，以后远销边疆少数民族”[3]340。有人说：“羊楼洞砖茶源于唐，盛于明清，是世界公认的青砖茶的鼻祖之地”[4]。“洞庄茶厂生产历史悠久，据记载可追溯到唐朝年间”[5]35。给人的印象是羊楼洞砖茶有上千年的历史了。有人说：“羊楼洞的砖茶延续了600多年”[6]。显然，这是主张砖茶“明代初年说”。即使主张砖茶“清代说”的人员，主张也并不统一。有人主张“康熙说”（1622~1722年）说，如“临湘青砖茶始于清康熙年间，盛于清末民初”[7]就是这种观点。有人主张“乾隆说”（1736~1795年），如“乾隆年间，砖茶生产正式出现”[8]。1951年，有人说：“在鄂南与湖北出产的老青砖，历史比较悠久，由前清到现在已近二百年”[9]。有人主张道光（1821~1850年）咸丰（1851~1861年）说或道光说，如“关于青砖茶正式生产的时间，有人认为始自咸丰末年（1861年）。但是我们认为这种说法是值得商榷的。青砖茶出现的时间应该还略早一点”，“在道光末年已有成形的青砖茶出现”[10]卷七《茶》。“咸丰末年（1861年），由于制茶技术的改进，羊楼洞开始大量生产砖茶”[11]149。

本人认为，青砖茶产生的时间是康熙年间，乾隆年间已呈繁荣。为此，必须澄清几个模糊观点。

1 宋代不可能有蒙汉茶叶贸易的存在

“宋景德年间，官府以两湖茶叶与蒙古进行茶马交易，并以张家口为蒙汉互市之所”[12]22，此说违背常理。《洞茶今昔》中有如下叙述：“宋景德年中叶，官府以两湖茶叶与内蒙实行茶马交易，并以张家口为蒙汉‘互市之所’”。注释引文来源：《万全县志》第十三卷第二十二页。从这里，看不出是所据什么年代何版本的《万全县志》。有人在文章中进一步引用“宋景德年间，官府以两湖茶叶与蒙古进行茶马交易，并以张家口为蒙汉互市之所”[13]卷七《茶》。宋景德年间为宋真宗时的1004~1007年，那是宋辽对峙年代。

1004年，宋辽签订“澶渊之盟”，宋每年送给辽银10万两，绢20万匹，叫岁贡。双方协议在河北恢复沿边贸易，宋朝开放了雄州（雄县）、霸州（霸县）、安肃军（徐水）、文信军（保定西北）4处榷场。宋朝输出的商品有磁器、药物、缯帛、漆器、麻布、工艺品、茶叶、书籍等，其中茶叶占有比较重要的地位。咸丰三年（1000年），何承矩说：“去岁以臣上所言，于雄州置场卖茶”[14]卷二百七十三《何承矩传》。从此以后，茶叶通过北方源源不断输向辽国。同时，茶叶走私活动也很活跃。辽国有人不顾禁止粮食出口的命令，运粮至榷场“转运司以茶博易”[15]卷五十九。很明显，这时开展的贸易是宋辽茶叶贸易，没有开展宋金茶叶贸易，更不要说开展宋蒙茶叶贸易，因为金灭辽后才能与宋接触，蒙古要到金灭时期才能接触到宋。

宋蒙茶叶贸易的开展，必须到金国灭亡之后才有可能。13世纪上半期前，蒙古人不喝茶，而是喝马奶酒，当然也就不可能开展茶叶贸易。13世纪下半期起，蒙古人已对茶有所接触并发生兴趣；而到14世纪上半期，茶叶已成为蒙古人的一种重要饮料[16]。另外，从蒙古民族发展史来看，也不存在所谓“宋景德年间，官府以两湖茶叶与蒙古进行茶马交易，并以张家口为蒙汉互市之所”。唐朝史书始载蒙古族，它原居于望建河（额尔吉纳河），大约在9世纪至10世纪初西迁，形成了鞑靼联盟。契丹崛起后，鞑靼联盟瓦解。12世纪初，开始称“汗”，形成蒙古族集团。宋金联合灭辽后，金置西北、西南、东北招讨司管理大漠南北。元朝灭亡后，漠北蒙古分为东部兀良哈部、北部鞑靼部、西部瓦剌部。清初，蒙古分漠南蒙古、漠西厄鲁特蒙古（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4部）、漠北喀尔喀蒙古（扎萨克图、土谢图、车臣3部）。清军入关前，漠南蒙古已经归附清朝，其他各部也与清臣保持臣属关系。这样看来，宋真宗景德年间，只会有宋辽之间的茶叶贸易，而绝无宋与蒙古的茶叶贸易可能，况且张家口到明代还是一个小堡，虽是与蒙古开展贸易的地点，但至清代才迅速发展成为茶叶贸易重要市场。

2 唐代及唐代以前砖茶产生说是一种误解

砖茶历史3000年说的依据是：西晋时期常璩《华阳国志•巴志》载：“武王既克殷。以其宗姬封于巴，爵之以子……鱼、盐、铜、铁、丹漆、茶、密……皆纳贡之、其果实之与珍者，树有荔支，蔓有辛蒟，园有芳蒻、香茗，给客橙葵”。武王伐纣的时间约为公元前1057年（一说公元前1066年），因此说中国茶业有3000年。又认为，古时候的茶是饼茶，饼茶就是砖茶的一种，所以认为砖茶有3000年历史。必须申明的是，饼茶虽与砖茶有历史源流关系，但绝不是砖茶，不能将两者混为一谈。况且周武王时代的茶不一定是饼茶。《茶讯》1939年第3期《砖茶贸易今昔谈》称：“砖茶的生产，始于唐、宋时代，古名饼茶。宋时的茶马政策，就是以中土的茶，换塞外的马，当时所称的茶，便是砖茶，其产地多在长江流域”。这是典型的将饼茶与砖茶混为一谈的说法。从权威学者的论述中，也说明饼茶不是砖茶。朱自振指出：“我国现存的饼茶的最早记载，见于三国《广雅》，但其实际历史，可能至少应推溯到秦汉以前。在三国和南北朝前，饼茶主要流行于长江中上游地区，在唐宋时期，便一跃形成为全国风尚的一种主要茶类”[17]180。这告诉人们，中国最早的茶类不能肯定就是饼茶。即使周武王收到的贡茶是饼茶，也不是砖茶。

3 宋代以金箱茶砖进贡皇帝也是一种误解

宋代是饼茶发展的巅峰时期，饼茶尤其是贡茶制作穷奢极欲，包装力求奢华。对此，《武林旧事》卷二《进茶》有记载，说到北苑试新茶，“皆方寸小夸，进御止百夸。护以黄罗软盝，藉以青箬，裹以黄罗夹复，臣封朱印，外以朱漆小匣，镀金锁，又以细竹丝织笈贮之，凡数重。此乃雀舌水芽所造，一夸之直四十万，仪可供数瓯之啜耳”[18]卷二《进茶》。这就是传说中的“金箱茶砖进贡皇帝”。“金箱茶砖”实质上是一种绿茶类饼茶，则不过外形为“方型”，似“砖”，但它与销往少数民族地区及出口俄罗斯等国的再加工茶“砖茶”完全不是一回事，也不是同一种茶类。今天的人们不能胡乱联想，把方寸型饼茶视作砖茶。至于说茶马贸易中砖茶易马之说，也是将饼茶、片茶视作砖茶造成的说法。《农村复兴委员会会报》1935年第11期所载傅宏镇《两湖茶业之史的研究》就说：“宋元丰年间，西戎马市，尤以砖茶为主，而此种砖茶之制造，以湖广福建为策源地，即宋代宫中贡品之龙凤茶”。这就是这种错误的典型。

4 “羊楼洞的砖茶延续了600多年”说没有充分依据

如果从洪武四年（1371）“又诏天全六番司民免其徭役，专令蒸乌茶易马”[19]卷八十《食货志四》算起，600多年前是黑茶大规模生产的历史，但不是砖茶产生的历史。当时黑茶蒸压成一定形状，用竹篦盛装，具有一定的重量。这时，羊楼洞黑茶边贸情况如何？没有明确史料可以说明。因此，“羊楼洞的砖茶延续了600多年”说既是把黑茶大规模产生的历史当成了砖茶史，又把四川地区的黑茶贸易情况移植到了羊楼洞，这当然极不妥当。

5 砖茶产生于道光末年或咸丰末年说未免太迟了

咸丰十一年（1861）是汉口开埠的时间。1863年，汉口的俄商即到羊楼洞设立砖茶厂，其代表就是雇佣买办进行生产。因此，人们认为砖茶生产始于咸丰末年，即1861年。甘多平、权威认为青砖茶产生时间应更早一点，道光末年已有成形的青砖茶出现。依据是宣统年间（1909~1911）修订的《崇阳县志》记载：“山俱种茶，山民借以为业。往年山西商人购于蒲圻羊楼洞，延及邑西沙坪，其制采粗叶，入锅火炒，置布袋中，揉成，再粗者，入甑蒸软，取捎细叶洒面，压做砖。竹藏贮之。贩往西北口外，名黑茶。道光季年，岁商麇集，采细叶曝日中，揉之不用火，阴雨则以炭焙干”[10]。需要指出的是，宣统年间修订的《崇阳县志》所载上述内容，同治《崇阳县志》卷四《物产》中也有记载。将羊楼洞砖茶出现的时间定在道光末年的观点，是没有注意到嘉庆年间（1821~1820年）贡生周顺倜《莼川竹枝词》“茶乡生计即山农，压作方砖白纸封”的内容，也没有注意到叶瑞廷《莼浦随笔》卷四所载“闻自康熙年间，有山西估客购茶邑西芙蓉山……所买皆老茶，最粗者踩作茶砖”等内容。

[1] 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蒲圻市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蒲圻文史（第5辑，内部出版）[M]．

[2] 金陵大学农学院农业经济系调查编纂．湖北羊楼洞老青茶之生产制造及运销[M]．南京：金陵大学农业经济系，1936[M]．

[3] 中国农业百科全书总编辑委员会．中国农业百科全书•茶业卷[M]．北京：农业出版社，1988[M]．

[4] 李品娜，定光平．羊楼洞砖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旅游开发与保护[J]．中国商论，2015，（16）．

[5] 胡四斌编著．中国青砖茶[M]．武汉：湖北科学技术出版社，2015[M]．

[6] 严明清主编．洞茶与中俄茶叶之路•序（二）[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2014．

[7] 彭高．临湘青砖茶[J]．茶叶通讯，2007，（3）．

[8] 何建刚，陈晨．湖北青砖茶在万里茶道上的地位及作用[J]．中国农业信息，2015，（9）．

[9] 茶人．两湖砖茶的过去和现在[J]．中国茶讯，1951，（3）．

[10] 甘多平，权威．青砖茶的产品渊源[J]．中国茶叶加工，2002，（3）．

[11] 湖北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湖北省志资料选编（第1辑，内部出版）[M]．武汉：1983．

[12] 《万全县志》编纂委员会．万全县志[M]．北京：新华出版社，199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