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关于李大钊对马克思主义观点解读的思考

2017-03-24王心悦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7年3期
关键词:误读李大钊

王心悦

内容摘要:李大钊的《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作为代表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理论水平的重要论文,对于马克思主义存在明显的误读,特别是将唯物史观理解为经济决定论,并对基础和上层建筑的关系,社会根本矛盾和阶级矛盾的关系发生误解。但李大钊并未就此止步,而是独立再发现了上层建筑对于基础的影响,在很大程度上复归马克思主义的本真。本文探讨了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并指出李大钊深入研究中国与社会主义的关系及其实行方法的号召开启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

关键词:李大钊 马克思主义观 经济决定论 误读

《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以下简称“《我》”)一文代表着五四时期李大钊以及中国早期马克思主义者的最高理论水平,在中国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具有重要意义。本文拟以《我》文为中心,对五四时期李大钊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解程度做一剖析。

一、李大釗对于马克思的误读

在没有任何指导和帮助,文献资料奇缺的情况下独立研究马克思主义,是非常艰难的。置身于传统宗法势力仍未解体,现代两大阶级相对弱小,科学研究水平极端落后的传统农业国,先行者很难在短时间内全面把握马克思主义的深刻内涵。《我》文表明,李大钊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包含明显误读。

第一,李大钊始终把唯物史观等同为经济决定论。到1924年都坚持:“马克思的历史观,普通称为唯物史观,又称为经济的历史观。”

《我》文据此对唯物史观做了一些不尽准确的阐发。该文认为“经济现象用他自己的模型,制定形成全社会的表面构造(如法律、政治、伦理及种种理想上、精神上的现象都是),但这些构造中的那(哪)一个也不能影响他一点。受人类意思的影响,在他是永远不能的。”“此等表面构造,无论用何方法,不能影响到他这一方面,就是这表面构造中最重要的法律,也不能与他以丝毫的影响。”并批评“历史的唯物论者以经济行程的进路为必然的、不能免的。给他加上了一种定命的彩色”。

第二,李大钊尚不理解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矛盾与阶级斗争的辩证关系。

他认为,“马氏学说受人非难的地方很多,这唯物史观与阶级竞争说的矛盾冲突,算是一个最重要的点。盖马氏一方既确认历史—马氏主张无变化即无历史—的原动为生产力;一方又说从来的历史都是阶级竟争的历史,就是说阶级竞争是历史的终极法则,造成历史的就是阶级竞争。”

第三、李大钊认为马克思无视上层建筑对于社会发展产生的影响。

他认为,“自觉的团体活动还没有取得法律的性质,已经证明他可以改变经济现象的趋势,假使把这种活动的效力,用普通法律,或用那可以塞住经济现象全进路的财产法,保障起来,巩固起来,延长他那效力的期间,他那改变经济现象趋势的效力,不且更大么?”“有许多人所以深病‘马克思主义的原故,都因为他的学说全把伦理的观念抹煞一切”。

应该指出,将唯物史观理解为经济决定论堪称马克思主义接受史的常态,甚至在马克思生前就已存在。对此,恩格斯曾经强调:“根据唯物史观,历史过程中的决定性因素归根到底是现实生活的生产和再生产。无论马克思或我都从来没有肯定过比这更多的东西。如果有人在这里加以歪曲,说经济因素是唯一决定性的因素,那么他就是把这个命题变成毫无内容的、抽象的、荒诞无稽的空话。”“经济状况是基础,但是对历史斗争的进程发生影响并且在许多情况下主要是决定着这一斗争的形式的,还有上层建筑的各种因素”。遗憾的是,恩格斯上述论述李大钊终其一生都未曾接触。

二、从误读走向更为深刻的理解

尽管如此,李大钊对于马克思主义的探求却并未在误读处止步。相反,他通过独立思考,对于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历史决定论与主体选择论等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首先,李大钊独立发现了上层建筑对于经济基础的反作用。他指出,“在经济构造上建立的一切表面构造,如法律等,不是绝对的不能加些影响于各个的经济现象。但是他们都是随着经济全进路的大势走的,都是辅助着经济内部变化的,就是有时可以抑制各个的经济现象,一也不能反抗经济全进路的大势。”

其次,李大钊反对将唯物史观解释为宿命论,明确强调“社会主义的实现,离不开人民本身”。他进而强调:“自马氏与昂格思合布《共产者宣言》。大声疾呼,檄告举世的劳工阶级,促他们联合起来,推倒资本主义,大家才知道社会主义的实现,离开人民本身,是万万作不到的。”

马克思主义认为,上层建筑作为整个统治阶级利益的集中表现,有其相对独立性。在阶级社会中,它的变化往往落后于经济基础的变化,一般情况下非用革命的手段不能加以扫除。也即是说,历史活动是群众的事业。社会历史最终将沿着哪一种趋势前进,取决于革命大潮中最广大人民群众的选择。“社会主义的实现,离不开人民本身”的论断完全符合马克思主义精神。

最后,李大钊强调精神改造的重要性,主张“物心两面”的改造。他强调,“人类在前史中所受的恶习染,所养的恶性质,不可单靠物质的变更。”“我们主张以人道主义改造人类精神……不改造人类精神,单等改造经济组织,也怕不能成功。”值得注意的是,稍晚列宁也曾指出:“没有整个的文化革命,要完全合作化是不可能的。……只要实现了这个文化革命,我们的国家就能成为完全的社会主义国家了。”

三、李大钊之马克思主义观的形成原因

思想史上,由误读而形成独立理论体系的情形屡见不鲜,然而由误读反而达到正确理解的情况却并不多见。李大钊之所以能够经过误读形成较为正确的见解,至少包括以下原因:

首先,中国传统文化成为李大钊接受马克思主义的重要思想渊源。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倡导者,普遍接受过较为系统的儒家经典教育。但是,这一群体中似乎只有李大钊不曾激进否定传统文化。他始终认为“东西文明同为世界进步的机轴”,缺一不可。二者必须通过“本身之觉醒”,实现真正调和融会。所以,与同侪相比,李大钊的思维方式受到传统文化影响可能更为深刻,对于传统的自信也驱使李大钊主动从文化积淀中汲取养分。例如,传统文化中修身直接有利于齐家治国的信念,就让李大钊无法接受充满利益算计的经济决定论。

其次,李大钊具备类似于马克思和恩格斯的知识结构和教育背景。李大钊先就读于北洋法政专门学校,后入日本早稻田大学学习政治经济。在早稻田大学,系统学习过帝国宪法、应用经济学、经济评论、经济学原理、近代政治史、民法要论、刑法要论、政治经济学原著研究、古典经济学原著研究、社会政策、社会学文献讲读等课程。其中成绩最好的科目就是应用经济学和经济评论。课余时间,李大钊始终对于历史学抱有浓厚兴趣。

马克思主义的两位创始人中,马克思本人是专业法学出身,恩格斯则长期从事经济工作,后来马克思在恩格斯的影响下开始关注经济学。马恩二人又都对历史学抱有强烈兴趣。

李大钊这种类似于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教育和知识背景,可能有助于他理解和接受马克思主义。例如,在《我》文中,他联想到:“有许多法律,在经济现象的面前,暴露出来他的无能……也有些法律,当初即没有力量与经济现象竞争,而后来他所适用的范围,却自一点一点的减缩,至于乌有。这全是经济现象所自致的迁移,无与于法律的影响。”

当然,由于时代和地域的局限,李大钊不可能像马克思那样广泛系统地研读过德国古典哲学,也不可能像恩格斯那样熟悉现代工商业。这一点也在某种程度上制约着他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

再次,李大钊对于马克思主义始终抱有“理解之同情”的学术态度。早在1918年,李大钊就敏锐地意识到“一九一七年俄罗斯的革命,不独是俄罗斯人心变动的显兆,实是二十世纪全世界人类普遍心理变动的显兆。”i既然世界性变动的信号已经从十月革命发出,二十世纪必将是社会主义改造世界的新纪元。马克思主义当然会成为二十世纪最为重要的思潮。基于上述洞见,李大钊很快意識到马克思主义博大精深,自己的研究还相当薄弱,极有可能存在误解。对于他看到和以为的马克思主义的弱点和不足,也尽可能予以辩护,强调某些小瑕疵无法掩盖马克思主义的重大理论功绩。出于这种态度,他的思想没有在马克思主义的所谓“流弊”处停止脚步。

最后,李大钊对于学术始终抱有一种理性的批判精神。作为理性的思想者,李大钊绝不盲目崇拜任何理论,坚持对于各类学说包括马克思学说进行严肃的审视和批判。他明确指出:“马氏的学说,实在是一个时代的产物……我们现在固然不可拿这一个时代一种环境造成的学说,去解释一切历史。或者就那样整个拿来,应用于我们生存的社会。也却不可抹煞他那时代的价值,和那特别的发见。”为了分析具体的时代环境,就必须“深入研究中国与社会主义的关系及其实行的方法”。可见,李大钊已经触摸到理论与实践相结合的问题。他在马克思主义研究中表现出的理性态度和毛泽东倡导的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在精神实质上具有明显的一致性和思想继承性。似乎可以认为,他对于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和接受,已经开启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历史进程。

参考文献

1. 李大钊:我的马克思主义观,见《李大钊全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

2. 【美】莫里斯·迈斯纳:李大钊与中国马克思主义的起源,中共北京市委党史研究室编译组译,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89年版

3. 朱志敏:李大钊传,红旗出版社2009年版

4. 侯且岸:《我的马克思主义观》:中国共产党理论史的奠基之作,新视野杂志2011年第6期。

(作者单位:四川美术学院)

猜你喜欢

误读李大钊
革命先驱李大钊(下)
李大钊和他的北大好友们
李大钊与赵纫兰的革命者爱情
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
关怀青年的李大钊
李大钊资助北大贫困生
“误读”理论对解构主义的继承与利用
还原真实
影响的焦虑与“误读”
亲子阅读,别变成“误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