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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越半个世纪的文人情怀
——从《金谷诗序》到《兰亭集序》

2017-03-23魏永年邵一劭

老年教育 2017年7期
关键词:诗序石崇金谷

□魏永年 邵一劭

跨越半个世纪的文人情怀
——从《金谷诗序》到《兰亭集序》

□魏永年 邵一劭

一、石崇及其《金谷诗序》

石崇(249-300),字季伦。西晋富豪,文学家,善诗文。祖籍渤海南皮(今属河北省沧州市南皮县),生于青州,小名齐奴,著名的美男子。他的父亲石苞本来祖上无名,因石苞相貌非凡,后来做了司空。石崇的容貌更是惊艳。西晋元康初年,石崇出任南中郎将、荆州刺史。后历官太仆、征虏将军,累迁至侍中。在荆州“劫远使商客,致富不赀。”西晋永康元年(300年),淮南王司马允政变失败,终因旧与赵王司马伦心腹孙秀有隙,被诬为司马允同党,与潘岳、欧阳建一同被族诛,并没收其家产。

石崇家资巨富,在洛阳北邙山金谷涧营建了园林别墅“金谷园”。金谷园中,“或高或下,有清泉茂林,众果竹柏之属,莫不毕备。又有水碓、鱼池、土窟,其为娱目欢心之物备矣”,连皇家园林也要逊之三分。当时,名士潘岳、左思、陆机、陆云等,均为金谷园的常客。西晋元康六年,石崇在金谷园举行盛宴,邀集苏绍、潘岳、陆机等30位名士,以为文酒之会。其时盛况可从石崇《思归引》中窥见一斑:“登云阁,列姬姜,拊丝竹,叩宫商,宴华池,酌玉觞。”石崇令与会所有宾客赋诗述怀,宴后把所赋诗篇录为一集,命名为《金谷集》,并亲作《金谷诗序》以记其事,轰动一时(存见于《世说新语·品藻》)。金谷宴集也被世人传为佳话。唐代李白在《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中也化用了石崇这篇序言,说“如诗不成,罚依金谷酒数”,足见人们对石崇文采的肯定。

二、王羲之及其《兰亭集序》

王羲之(303—361),东晋书法家,字逸少,东晋琅琊(今属山东临沂)人,后迁会稽山阴(今浙江绍兴)。曾任江州刺史、会稽内史、右军将军等职,世称王右军、王会稽。其书法精绝,为我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书法家,有“书圣”之称。

《兰亭集序》,作为王羲之的代表作,被称为“天下第一行书”,也是古代散文名篇,堪称文学、书法“双璧”,具有双重审美意义。借着文学、书法的双翼,《兰亭集序》穿越历史的时空,历久而弥新,空前而绝后。《兰亭集序》书法上的成就,固为“天下第一行书”;但是,其散文内容上的冲和以及文字上的练达,也绝不是一两句“帖文”或一两首“诗文”所能望其项背的。无疑,《兰亭集序》也是王羲之散文文字上的大成殿。在这里,文学与书法相辅相成,既互为依托、互相成就,又各有担当、各所彪炳的双享互赢,应该说是一剑之双刃,珠联璧合。

《兰亭集序》,首先记述了集会的时间、地点及与会人物,言简意赅。接着描绘兰亭所处的自然环境和周围景物,从大处落笔,由远及近,转而又由近及远,推向无限。作者先写崇山峻岭,渐写清流激湍,再顺流而下转写人物活动及其情态,动静结合,切换自如。最后补写自然物色,由晴朗的碧空和轻扬的春风,自然地推向寥廓的宇宙及大千世界中的万物。意境清丽淡雅,情调欢快畅达。整个兰亭宴(雅)集,真可谓是“四美俱,二难并”(引自唐初文学家王勃的名作《滕王阁序》。“四美”指音乐、饮食、文章、言语;“二难”指良辰美景,赏心乐事)。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聚合必有离别,所谓“兴尽悲来”,当是人们常有的心绪。尽管人们取舍不同,性情各异,但是对于刚刚还感到无比欢欣、刹那之间已成为陈迹的东西,无论谁人,都还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同样,人的生命也不例外,所谓“不知老之将至”(孔子语)、“老冉冉其将至兮”(屈原语),这都不能不引起人们深深的感慨。每当想到人的寿命不论长短,终将归于岑寂时,都更加使人感到无比的凄凉和悲哀。如果说前一部分是叙事写景,那么后一部分就是议论和抒情。作者在表现人生苦短、生命不居的感叹中,流露出对生命的千番热爱和万般无奈。

如前所述,魏晋时期,玄学清谈之风与研丹炼药之风盛行。一时间,士族文人多以庄子的“齐物论”为口实,故作放旷而不屑事功。王羲之也是一个颇具辩才的清谈文人,但在政治思想和人生理想上,王羲之与一般的谈玄文人又有所不同。他曾说过:“虚谈废务,浮文妨要”(《世说新语·言语篇》)。在这篇《兰亭集序》中,王羲之也明确地指出“一死生”“齐彭殇”是一种虚妄的人生观,明确地肯定了生命的价值。

在结构和章法上,《兰亭集序》以情感为线索,叙中有情,以情说理。这是一种内在的文脉。第一段在清丽的境界中,着重写一“乐”字;由乐而转入沉思,引出第二段的“痛”字;在经过一番痛苦的思考后,感到无限的悲哀,最后以一个“悲”字作结。情感色彩前后迥乎不同,而上下的过渡又妥帖自然。在短短的三百多字中,如此大起大落,如此起承转合,足显功力之非凡。

《兰亭集序》更大的成就,在于它的书法艺术:通篇气息冲和、潇洒自然;用笔遒媚飘逸;手法既平和又奇崛,大小参差,没有做作雕琢的痕迹,行云流水,浑然天成。纵偶有涂鸦,反更彰显出其现场的、临时的、真实的情境。当下,有所谓“情境书法”,单单就此一方面而言,《兰亭集序》似乎也为其开了先河,因为作品中那些涂改的本身就表露着最真实率性的情境。《王羲之志》中,称王羲之的书法成就是“总百家之功,极众体之妙”。南朝梁王僧虔《论书》说:“亡曾祖领军洽和右军俱变古形。不尔,至今尤法钟、张。”(原注:“洽”指王恰)。唐张怀瓘《书断》又说:“右军开凿通津、神模天巧,故能增损古法,裁成今体,进退宪章,耀文含质,推方履度,动必中庸,英气绝伦,妙节孤峙。”可见,王羲之脱尽魏晋以来用笔滞重的老套,一变魏晋的质朴淳厚风格,创造出了雄逸矫健、媚丽流美、中和典雅的书风,将中国书法推上了一个前无古人的高地。

三、《金谷诗序》与《兰亭集序》之比较

石崇和王羲之皆为魏晋名人,一个是西晋的文学家,一个是东晋的书法家,前后相隔57年;又同生于山东、搞过雅集、写过诗序,这些历史的巧合似乎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苏东坡曾评论道:“兰亭之会或以比金谷,而以逸少比季伦,逸少闻之甚喜。金谷之会皆望尘之友也;季伦之于逸少,如鸱鸢之于鸿鹄。”对石崇的《金谷诗序》,虽然其文字本身乏善可陈,书法亦不足称道,但王羲之毕竟一度借鉴之,不失其为滥觞,所以也别有一番意味。比照两文,虽有某些相似的笔法,但其境界显然后来者居上。

这两篇序文传达出的精神气韵大不相同。石崇《金谷诗序》中对生命短暂的感慨:“感性命之不永,惧凋零之无期”,传达出的是奢靡、及时行乐的状态,消极地感叹人生无常。而王羲之《兰亭集序》传达出的,则是淡雅、清妙的精神气韵:“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死生亦大矣。’岂不痛哉!” 这些描写,虽也传达出对生命有期的感慨,但更深层次上表达的是对生命的珍惜和热爱,对自然的尊重与向往,理性地揭示了人生哲理以及乐大于悲的积极的生活态度。

“金谷”名在先,“兰亭”声于后。南北对峙的文酒之会自是截然不同,王羲之的《兰亭集序》与石崇的《金谷诗序》恰成为鲜明的对比。相对于石崇的金谷雅聚,半个多世纪后的兰亭雅聚,自然有着诸多的不同。直言之,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相较于石崇的《金谷诗序》更是提升。作为清流的王羲之,与身为巨富的石崇,进行了一场颇为精彩的历史较量,或者说是一场后浪对前浪勇敢的拍击。由此,也进一步表明,仅靠物质财富堆砌的声名是靠不住的,精神的力量只需稍稍地一碰,它便轰然坍塌了。德才兼备,方可久远。

“繁华事散逐香尘”。以歌舞女乐、椒房画阁骄世的金谷园,现在早已不知去处,奢侈荒淫的石崇亦落得一个被人耻笑的结局。然而,兰亭因其青山秀水,“一觞一咏”闻名天下,《兰亭集序》亦成为千古传诵的巅峰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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