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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从文作品叙述方式的音乐性特征

2017-03-23肖太云

重庆开放大学学报 2017年1期
关键词:北岳人事沈从文

肖太云

(长江师范学院 文学院, 重庆 涪陵 408100)

沈从文作品叙述方式的音乐性特征

肖太云

(长江师范学院 文学院, 重庆 涪陵 408100)

音乐是“流动的建筑”,音乐是通过音响结构的流动来表现人的情感的。具体地说,音乐是以节奏、旋律、和声以及配乐来展示人的情感变化过程的。沈从文则以流动的叙述角度、进程中的人事叙述和开放式的结尾设计及疏密相间的叙事节奏来完成作品情节的构筑和情感的表达,从而在叙述方法上体现出音乐性特征,实现他对作品音乐性美感的追求。

沈从文;小说;音乐性;现代文学

沈从文“看不懂乐谱,可能简谱也读不清”[1],可他一生却与音乐深深结缘。他说过,“我小时候就极喜欢音乐”,“一遇到好乐曲,永远是感动得要流泪”[2]。沈从文一生爱听贝多芬、莫扎特、肖邦、柴可夫斯基等的交响乐,喜欢听《卡门前奏曲》《蝴蝶夫人曲》《茶花女曲》等歌剧,音乐对他的人生产生的影响是不可忽视的。“十余年来我即和你提到音乐对我施行的教育极离奇,你明白,你理解”[3],“认识我自己生命,是从音乐而来”[4]22。

音乐不仅在沈从文的人生旅途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而且施予他的作品以深刻的影响。世人想不到的是,他的作品集取名为“习作选”竟与音乐有干系——“还看到不少大师的名乐章标题都叫作‘练习曲’,证明我们搞创作卅年,还把集子叫做‘习作’是有同感的”[5]。他始终认为,“表现一抽象美丽印象,文字不如绘画,绘画不如数学,数学似乎又不如音乐”[6]25。他的众多作品都有着明显的音乐性特征,“试用爱美术和音乐的方式来写作,虽可收到一点点不同效果”[4]27,“而自书本上,我从佛道诸经中,得到一种新的启示,即故事中的排比设计与乐曲相会通处”。“尤其是关于重叠、连续、交错,湍流奔赴与一泓静止,而一切教导都融化于事件‘叙述’和‘发展’两者中”[4]25。因此,本文拟通过梳理沈从文作品与音乐的关系,揭示出其叙述方法的音乐性特征。

叙述方式一般分为“讲述”和“显示”两种,以何种为主因作家而异。而所谓“音乐”的叙述方式,就是使作品“显示”出一种形式上的流动不居之美[7]。音乐是“流动的建筑”,音乐是通过音响结构的流动来表现人的情感的。具体地说,音乐是以节奏的疏密、旋律的走向与和声的进行,以及配乐的浓淡来展示人的情感变化过程的[8]。沈从文则以流动的叙述角度、进程中的人事叙述和开放式的结尾设计及疏密相间的叙事节奏来完成作品情节的构筑和情感的表达。

一、流动的叙述角度

音乐家是以流动不居的视角来创作、处理和看待自己作品的,因此,他们作品中的情感生生不息、充沛淋漓。沈从文借鉴音乐家的视角来观照自己心爱的湘西,观照现实世界,现实便成为宇宙人生的自然流程,其外观是永无休止的流动,其内涵是自然和生命在冲突与平衡中发展。沈从文曾对徐志摩那富有音乐性的创作给予如许评价:“作品给我的感觉是‘动’,文字的动,情感的动,活泼而轻盈,如一盘圆台珠子,在阳光下转个不停,色彩交错,变幻炫目。”[9]将这段话用来说明沈从文的创作及读者的感受则同样贴切。沈从文作品的叙述角度丰富多样,但“流动性”是其共性。总体而言,构成沈从文作品流动性的要素有如下几种。

1.时间的流注。沈从文的小说往往从“时间”入手进行叙述,他以时间的流注来构筑小说,从中显示宇宙人生、物事人事的自然流程。有的小说,题目本身就显示了时间的流动性,如《春》《春天》《秋》《冬的空间》《白日》《节日》《黄昏》《黎明》《早上》《晨》《黑夜》《初八那日》《雨后》《长夏》《除夕》《元宵》《十四夜间》《七个野人和最后一个迎神节》《逃的前一天》《新与旧》等。有的小说,如《神巫之爱》,则直接着眼于时间的流程来叙述,如文中的小标题“第一天的事”“晚上的事”“第二天的事”“第二天晚上的事”“第三天的事”“第三天晚上的事”。而在《新与旧》中,他更是以两个刀削斧砍般的时间刻度“光绪……年”和“民国……年”之间的流动对比来叙述人事。

在沈从文的大部分小说中,时间流注往往通过一个由自然构成的物境变化来显示。而且,作者有意将这种物境变化与“人心”或“人事”的发展相融合,从而在作品中形成一种鲜明的“动境”。此种“动境”,细化到具体的小说中,呈现出两种态势。

其一表现为物境与心境的融合。如《龙朱》和《阿黑小史》,都着力叙写男主人公在等待爱情降临过程中的心理状态。为熬过这一段时光,每一天甚至每一分钟的进展都会引起他们心灵和官能的关注。白耳族王子——龙朱,未遇到心上人之前是“觉得寂寞”“更多无聊”;而邂逅到意中人——黄牛寨主女儿之后,是“失神失态”“度日如年”。《阿黑小史》中的五明,与阿黑两情相悦时,心情畅快;婚前是急不可耐;发生变故后,则为情所“颠”。两篇小说多处点写(《阿黑小史》至少有上十处)时间流注在人物心理上引起的敏锐感触,显示的是人心的流变,也是时间流变。“人心”的动和“自然”(随时间变化的物境)的动融合为一,形成流动不居的音乐美。这一点在《逃的前一天》《看虹摘星录》等作品中也体现得非常明显。而沈从文为“纪念姐姐亡儿北生”而作的小说《静》更是将物境与心境的有机融合推到了极致。《静》紧扣一个“静”字,围绕“春天日子是长极了”的时间限定,叙写“天上白白的日头慢慢地移着,云影慢慢地移着”到“日头十分温暖,景象极其沉静”,再到“日影斜斜的,把屋角同晒楼柱头的影子,映到天井角上”[10],让小主人公岳珉的微妙心事巧妙地随着时间的流动时而若止水般宁静,时而泛起小波小澜,实现物境、心境天人般合一,让人叹为观止。

其二表现为物境与人事的融合,《黄昏》《菜园》可以为代表。《黄昏》写黄昏向黑夜演进的时间流程,时间流注是以物境变化显示的。作者开始的叙写是“日头将落下那一片天空,还剩有无数云彩,这些云彩阻拦了日头,却为日头的光烘出炫目美丽的颜色”,接着是“各个人家黑黑的屋脊上小小的烟突”,“等到黄昏时节,便如帷幕一样,把一切皆包裹到薄雾里去”,最后是“天上红的地方全变为紫色,地面一切角隅皆渐渐地模糊起来,于是居然夜了”[11]。小说以物境变化显示的时间流程与监狱残害无辜生命的人事流程相融合,便形成黄昏向黑夜演进的颇具象征意味的动境。《菜园》以春、夏、秋、冬四时的物境变化显示时间流程,与之相应的是玉家菜园兴衰存亡的人事变迁,由此渲染一种具有浓郁悲悯感的气氛。

2.空间的流注。空间的流注在沈从文的“湘西作品”中体现得最为典型。在《从文自传》《长河》《湘行散记》《湘西》等作品中,作者如同一个老练的导游,拉着读者同坐在一只飘曳的小船上,沿着沅水、醴水流域游览巡历湘西这片神奇土地上的自然景物和风土人事。这些作品所描写的人事背景都是沅水流经的湘西,作者对人事的叙述都是依江水流动、空间置换的角度而进行的。《湘行散记》以还乡历程为“线”,以小船停泊处为“点”,点线相连,徐徐展开一幅幅湘西风情画。“线”延展的是长度与宽度,“点”开掘的是深度与力度。作品以“我”的还乡路线为中轴,“我”从常德乘车至桃源买舟上行,经沅陵,过辰州,穿越无数急流长滩,目睹大小数十码头,最终抵达出生地凤凰。随着一个个小船停泊地渐次出现——桃源、鸭窠围、杨家咀、箱子岩、辰溪、泸溪、辰州……“点”与“点”的累积乘加、互通互融,终于缀珠成链。于是,湘西的山河岁月、人伦物态、秀色风情,如锦屏彩幛,纤毫毕现地呈现在每个读者的视野中。

《湘西》则以地理方位的迁移——由边缘向纵深转换为叙述线,将常德、沅陵、辰州直至湘西腹地凤凰连成一体。前后次序虽与《湘行散记》相同,但幅员要辽阔得多,远远越出了沅水两岸。每个“点”的切入视角又以彰显地方特色为重点:从常德的“船”,沅陵的“人”,白河流域的“码头”,泸溪、辰溪、浦市、箱子岩的风俗遗存,到辰溪的“煤”,沅水上游的民情物产……一一写来,全方位多层次地介绍了湘西近二十县的历史沿革和现实状况。

《长河》更是着眼于空间的变换,从不同角度不同距离,摄取生动的自然和人生画面,立体地呈现水边儿女的人事命运。小说开头以鸟瞰的镜头,对辰河沿岸的“人与地”做了时间与空间全方面的介绍;接着便把镜头拉近,对辰河中部小口岸“吕家坪的人事”“橘子园主人和一个老水手”作了中景描绘;进而将镜头拉到眼前,对萝卜溪滕家橘子园里“摘橘子”、枫木坳“众人的议论”及吕家坪的“社戏”作了近景特写,从而使作品在整体的叙述上显示出一种如画如乐般的灵性灵动。

在文本内部的细微层面上,沈从文的许多作品也体现出空间流注的特点,《柏子》可以为代表。当主人公柏子处于“船上”这个空间时,小说展现的是一幅江边码头的全景;当柏子所处的空间位置从船上转到江边小街的吊脚楼上时,呈现的则是吊脚楼的外观及在楼内柏子与土娼调情的画面;当空间由吊脚楼再一次转回到船上后,读者看到的又是船夫们在船上的情景。随着空间位置的不断变化,整个作品便呈现为数个场景连接转化的流动画卷,如电影镜头般播放出来。其他如《边城》的第一章和第二章对边地小城“茶峒”的介绍,也通过空间的转换写得如水银泻地般赏心悦目。

3.生命的流程。沈从文注重对生命本相的呈现,特别关注乡下人生老病死的生命自然流程。乡下人的生命流程是自在、自然而朴素的。在沈从文笔下,湘西的小孩子是如此度日:“正月,到小校场去看迎春;三月间,去到城外放风筝;五月,看划船;六月,上山捉蛐蛐,下河洗澡;七月,烧包;八月,看月;九月,登高;十月,打陀螺;十二月,扛三牲盘子上庙敬神;平常日子,上学,买菜,请客,送丧。”[12]生命是如许自适自然,就如同河水般默默流淌。他的萧萧、三三、翠翠、阿黑们,其生命的流程波澜不惊,平实而普通地度过她们生命的每一天。在展示生命的自然流程方面,沈从文不但以生命的必然归宿显示自然规律所决定的个体生命的生灭过程,而且以生命的生灭无常描绘一种流动不居的动境。《初八那日》中的锯木人七老、《一个大王》中土匪出身的弁目、《传奇不奇》中吹唢呐的中砦人、《菜园》中的玉家青年夫妇、《节日》和《黄昏》中的无辜犯人、《石子船》中的八牛、《边城》中的天保、《船上岸上》中的叔远、《记陆弢》中的陆弢、《三三》中的白脸青年、《旅店》中的纸商、《阿黑小史》中的阿黑、《爹爹》中的医生儿子等,这些人物的死,以突如其来的偶然性,显示出生命生灭无常的运行规律,给人以一种流动感。

沈从文善于表现生命的抽象流程,追求生命的永生意识,追求一种生命形式的永恒感。在创作中,他借助具有象征性的音乐,以修辞手段来表现这种生命的抽象流程。在《烛虚》中,他写道:“也有人仅仅以抽象产生一种境界,在这种境界中陶醉,于是得到永生的快乐。我不懂音乐,倒常常想用音乐表现这种境界。”[6]24在《生命》中,又这样表述:“我正在发疯。为抽象而发疯。我看到一些符号,一片形,一把线,一种无声的音乐,无文字的诗歌。”“虚空寂静,读者心灵中如有音乐。虚空明蓝,读者灵魂中却光明净洁。”[13]这是由具象的现象世界向抽象的观念世界的突入,使个体生命由此脱出生灭无常的羁绊,从永恒的宇宙本体中获得永生的快乐。这是沈从文追求的理想生命形式,一种自为的生命形式。

二、进程中的人事叙述、开放式的结尾设计

音乐可以依靠不间断的乐音行进,在进程中叙述事件、记录思想、表达情感。沈从文的作品也专注于写事件、人物处于发展中的进行状态,并形成一种开放式的结尾。在事件叙写方面以《边城》为代表。《边城》叙写的是乡村少女翠翠同傩送、天保之间的爱情纠葛,故事一直在矛盾不断发生、解决、再发生的冲突模式中行进。翠翠暗地喜欢上二佬傩送,却偏偏在第二个端午节让大佬天保撞见,由此天保加入情爱竞争,此处是一波。接着中寨人为傩送保婚,团总女儿也加入这场情感纷争。情节进展中,傩送拒绝了团总女儿“磨坊”的诱惑,天保“走马路”及“走车路”(对歌)双双失败,赌气“下桃源”被淹坏,这是一折。本来矛盾看似已解决,可傩送出于对老船夫做事“弯弯绕绕”的误会,与父亲船总顺顺“吵了一架”后“驾船出走”,这又是一转。最后,翠翠在爷爷安息后,在渡口等待傩送归来,小说结尾是“这个人也许永远不会来了,也许‘明天’回来”。故事到此还未完结,如一曲动人的乐曲,结束后还余音袅袅,弥久不散。此外,小说《柏子》写水手柏子与河边妓女的情缘,《丈夫》写乡下丈夫“找”回船妓妻子,《萧萧》写童养媳萧萧的命运,都是在不间断的行进中叙写,且都是仅仅叙写了生活长流中的一个小横断面,故事并没有到此终结,作者还为读者留下了一个关于“未来”的臆想。

在描绘人物性格方面,《虎雏》和《虎雏再遇记》较为典型。《虎雏》刻画了一个来到都市之中的虎雏,《虎雏再遇记》再现了一个回归到乡野之中的虎雏。作者用“发展着”的笔墨塑造着一个既定型又未定型的虎雏。定型的是主人公那强悍粗犷带有野性的湘西人性格;未定型的是主人公的生活环境与接触的人事、面对的多变世界。两篇作品中的虎雏都是未来未定,让人回味。《虎雏》中的虎雏悄然消逝于茫茫人海,不知去向;《虎雏再遇记》中的虎雏还是那个“小豹子”,在暴打那个蛮横军人后,作者潜意识里也在忧虑具有这样性格的人在湘西还有多少。

三、音乐般的节奏安排

沈从文的作品如音乐般优美,在其作品内部节奏的控制上也如音乐般收放自如。“你喜欢音乐没有?写短篇懂乐曲有好处,有些相通地方,即组织”[14],“特别是几本书,一些短篇,其中即充满乐曲中的节奏过程”[15],“即如懂画的布局敷色,懂音乐的节奏美……在意想不到启发中,形成许多结构新巧、感人灵魂的大小篇章”[16]。《市集》这部前期的小作品即充满“乐曲中的节奏过程”。《市集》是一篇散文,散文的特点是形散而神不散,内部脉络不易控制和把握。沈从文将音乐“空灵流动”的节奏特点引进文字叙述中,并贯穿至整部作品。作者紧紧抓住“市集”的“流动”特点,以“流动”来安排布置全篇。《市集》首先描写了人群流动的场面,赶场人“去去来来”,川流不息,“他们她们半路上由草鞋底带了无数黄泥浆到集上来,又从场上大坪坝内带了不少的灰色浊泥归去”。同时,作者还描写了声音的“流动”。集市上“一般做生意人在讨价论价钱时每个很平和的论调”,夹杂着“卖牛的场上几个人像唱戏黑花脸出台时那么大嚷大喊找经纪人”的嘈杂声,也有“因秤上你骂我一句娘,我又骂你一句娘,你又骂我一句娘”的对骂声,喧嚣起伏像“滩水流动”,又如“洪壮的潮声”。最后,作品再落脚于市集的聚散。聚时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散时人群又向四面八方归去,场上顿时变得空寂,“除了屠桌下几只大狗在啃嚼残余因分配不平均在那里不顾命的奋斗外,便只有由河下送来的几声清脆篙声了”[17]。

在《志摩的欣赏》中,徐志摩是这样评价《市集》的:“这是多美丽多生动的一幅乡村画。作者的笔真像是梦里的一只小艇,在波纹瘦鳒鳒的梦河里荡着,处处有着落,又处处不留痕迹。这般作品不是写成的,是‘想成’的。”[18]“处处有着落,又处处不留痕迹”这个艺术技巧就是由飘忽不定而又动感十足的作品内在节奏的“动”完成的。一个贯穿全文的节奏上的“动”,就解决了这篇散文结构安排上的难题,而且是恰到好处。

沈从文作品音乐般的节奏安排最明显地体现于叙事节奏上疏密相间的构设。沈从文的作品氤氲着一种平和自然的韵调。这种韵调是由叙事中疏密相间的节奏构成的,就如同音乐中忽急忽缓的节拍。所谓叙事的疏密相间,是指在紧张的人事叙述中有意识地加入轻松的自然景物描写。这是沈从文喜欢的叙事方式。如《雪晴》系列在惨痛酷烈的人事展示前有静谧祥和的景象描绘。《小砦》在写小黑子、鼻涕虫、桂枝等乡下人的悲苦命运时,先有“引子”中如诗如画的风景呈现。《腐烂》在展览上海闸北下等人悲惨的众生相时穿插风物俗貌的描写。《凤子》《阿黑小史》《长河》等中长篇小说更是将风情风景与人事叙述有机融合,行文浓淡相间,疏密适宜。最典型的是《菜园》和《边城》。《菜园》将发生在玉家母子身上的惨痛命运与菜园内外的幽静景象结合得恰到好处。《边城》更是将含着淡淡哀愁的人事片段与一系列明净清爽的自然风俗画面相互交织、镶嵌,人事的变迁、心事的变化都伴随着景物随步换形。作者让读者时而紧张,时而放松,将节奏控制得收发自如。

沈从文的高足汪曾祺也深得其师真传,解得个中三昧,其《受戒》《大淖记事》何尝不是将此种技法运用得出神入化。此外,沈从文的其他小说,如《夜渔》《船上岸上》《三三》《春》《静》《泥涂》《旅店》《七个野人与最后一个迎春节》等都具有同样的特征。他的散文如《湘行散记》《湘西》等,在行文上实虚互动、动静相糅、明暗相织、远近相依,其叙事节奏上的疏密相间特征就更明显了。

马利坦认为,音乐的激动是作家在审美活动中捕捉到的一种源泉状态的最初旋律,“它没有语词,没有声音,耳朵听不见,只有心灵能感受它”[22]。随着诗性直觉的推进,随着明晰的意象和情感逐渐被激活,这种无声无形的节奏同旋律将从意识深处破土而出,渗透到文本中演变为描写叙事的内在旋律性。这种内在旋律性即沈从文作品的音乐性。

[1]黄永玉.平常的沈从文[J].书屋,2000(1):18.

[2]沈从文.19520123内江·致沈虎雏[M]∥沈从文全集:第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305.

[3]沈从文.19490920北京·致张兆和[M]∥沈从文全集:第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56.

[4]沈从文.关于西南漆器及其他[M]∥沈从文全集:第27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

[5]沈从文.19720616北京·复窦达因[M]∥沈从文全集:第23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60.

[6]沈从文.烛虚[M]∥沈从文全集:第12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

[7]韩立群.沈从文论[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4:318.

[8]李岚清.音乐·艺术·人生——关于《音乐笔谈》的讲座[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35.

[9]沈从文.从徐志摩作品学习“抒情”[M]∥沈从文全集:第16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258.

[10]沈从文.静[M]∥沈从文全集:第7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219-228.

[11]沈从文.如蕤集·黄昏[M]∥沈从文全集:第7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418-427.

[12]沈从文.入伍后[M]∥沈从文全集:第1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269.

[13]沈从文.生命[M]∥沈从文全集:第12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43.

[14]沈从文.19510902北京·凡事从理解和爱出发[M]∥沈从文全集:第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09.

[15]沈从文.19511119-25内江·致张兆和[M]∥沈从文全集:第19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78.

[16]沈从文.19631112 长沙·由长沙致张兆和[M]∥沈从文全集:第21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391-392.

[17]沈从文.市集[M]∥沈从文全集:第11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45-47.

[18]沈从文.附录·志摩的欣赏[M]∥沈从文全集:第11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49.

(责任编辑 安 然)

2016-10-27

肖太云(1976—),男,湖南邵阳人,文学博士,长江师范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沈从文和吴宓研究。

10.3969/j.issn.1008-6382.2017.01.011

I206.6

A

1008-6382(2017)01-006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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