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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使命论:语言·文化·意识形态

2017-03-23却正强

关键词:圣经语言文化

却正强

(仰恩大学外国语学院,福建泉州,362014)

翻译使命论:语言·文化·意识形态

却正强

(仰恩大学外国语学院,福建泉州,362014)

在人类历史长河中,翻译在各个国家和民族的沟通交流中起到了巨大的作用,进而助推了整个人类文明的进步。为了加深对翻译的认识,需要从语言、文化和意识形态三个方面来重点探讨翻译所发挥的作用和其承担的使命,这种梳理必然能为翻译研究助一臂之力。

语言转换;文化;意识形态;使命

翻译是人类历史上最悠久的交流活动,它在历史的长河中促进了各个国家、民族和不同文明之间的沟通交流,进而为助推整个人类文明的进步立下了汗马功劳。而如今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进程中,翻译正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有人说,20世纪是翻译的世纪。在目前的全球化中,可以说,21世纪是翻译的世纪这个说法也不为过。我国翻译理论家许钧说,翻译作为人类最悠久的跨文化交流活动,其本质之深刻,其过程之复杂,其因素之繁多,其矛盾之激烈,其作用之重要,需要进行不懈的、永远的探索。[1]本文将在这一说法的鼓舞下,结合历史对翻译所发挥的使命进行探讨。具体来看,翻译主要通过作用于语言、文化和意识形态三个主要方面来发挥它的作用和使命,本文将对此进行历时的梳理,加深对翻译的认识,以期对翻译研究助一臂之力。

一、翻译对语言文字的影响

从本质上看,翻译是双语之间的转换。无论什么类型的文本,就翻译而言,本质都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任何文本都是以语言这一工具来传达信息的,而任何文本的翻译都是两种语言之间的转换。[2]斯坦纳也说,“翻译研究是一种语言研究。”[3]德国莱比锡翻译学派创始人之一的纽波特(Albrecht Neubert)在《语篇翻译》中谈到,“翻译丰富了我们的语言,强化了语言中的词、句和风格,虽然有可能带来负面的影响。没有翻译,现代语言也就不能呈现出现在这个样子。想想在翻译中英语受到古典语言的影响。通过翻译中的语言接触,现代语言的整体特点、结构和词法系统才得以发展”。我国传统译论里对翻译作用于语言层面也有很多的论述,比如有“案本、求信、神似、化境”、“信、达、雅”、“信、达、切”和“音美、形美、意美”等说法,一直强调的是语言形式和意义上的“忠实”。西方语言学派翻译理论则提出“对等”,包括“形式对应”和“功能对等”、“语篇对等”、“语义翻译”和“交际翻译”等。当然同时也有“直译”和“意译”、“归化”和“异化”的争论。应该说,中外译论的“忠实”和“对等”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是强调原文和译文微观上的语素、词、短语、句子和句群的等值和契合。可以说,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翻译在语言层面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或者是带来了各个民族国家语言文字上的革命。

我国从汉代开始了大规模的佛经翻译,这不可避免地对我国的语言文字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其结果之一就是我国语言从佛教里借用了许多词语,比如:菩萨、涅槃、般若、瑜伽、刹那、圆满、化缘、保佑、因缘、众生、执着、迷惑等。这些翻译过来的词语大大丰富了我国古代汉语的词汇和表达法,同时对人们观念的更新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在现代中国同样如此,汉语在翻译的作用下也在不断的创新中得到了丰富与发展。如许多音译过来的词,沙发(sofa);保龄球(bowling);酷(cool);丁克(dink);镭射(laser);雪茄(cigar);武装到牙齿(armed to teeth);潘多拉的盒子(Pandora’s box);滑铁卢(Waterloo);乌托邦(Utopia);图腾(totem)和逻辑(logic)等。这些词的引入为现代汉语词汇的形成和丰富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同时,汉语在语法方面也受到了英语潜移默化的影响,主要表现在:(1)汉语句法结构精密化,主谓关系较以前明显,出现了复杂的包孕结构和完整的句子主语,逻辑关系也更多地明示于表层,频繁使用长定语、行为名词、代词等。(2)关系连词和介词表面化使用。在传统汉语中,句子关系通常是掩藏而不明示的,所以纯粹表达语句关系的词很少出现甚至不出现。由于翻译带来的影响,汉语语句关系的界定更明晰了,句子成分之间的关系趋于明示化。(3)被动句开始广泛使用。比如,“而黄色之烟,已被风吹散。”“被这美丽的女子称为二哥的男子A,年纪大约有二十七岁。”“我中国二万万同胞姊妹里头有一位被时事造出来的人。”“灯下的风中,惊疑地摆着一片惨碧,是一面小小的白旗,被灯光照得微绿。”

在西方,《圣经》的翻译为各国的语言文字发展也做出了贡献。一开始,对《圣经》的翻译采取的是“亦步亦趋”的手段,因为《圣经》代表是神的旨意,不能更改、伤害、亵渎,否则就是大逆不道,会受到教会宗教法庭的惩罚,比如文艺复兴时期的法国翻译理论家多雷由于其译文否认灵魂不死而被处以绞刑。虽然有教会的极力干预,但人们逐渐发现过度直译和绝对“忠诚”只会带来晦涩难懂和佶屈聱牙的译文,反而不利于《圣经》在普通大众中的传播,于是人们便结合本民族语言的实际对《圣经》进行适度的意译,以达到其目的。在德国,宗教改革运动领袖路德对《圣经》的翻译是这方面的表率。在翻译中,路德遵循通俗、明了、能为大众接受的原则。他以图林根一带比较统一的公文用语为基础,吸收了中东部和中南部方言中的精华,并创造了许多新的词汇,使译文成为德语的典范。这部《圣经》的问世,使德国农民和平民能够直接援引《圣经》中的章句为自己的阶级利益辩护,因而被誉为“第一部民众的《圣经》”。它不仅对德国人的生活和宗教发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创造了为民众所接受的文学语言形式,对德国语言的统一和发展起了不可估量的作用。[4]64在英国,牛津大学神学教授约翰·威克里夫(John Wycliff)在1382年将《圣经》从拉丁文译成英语。在这一过程中,大量的外来语通过翻译进入英语之中,他和他的合作者共向英语中引进了一千多个拉丁词汇,其中许多词由于他的继承者和模仿者的使用而在英语里被永久保存下来。《圣经》英译本的出现表明了英国民族语言已经自成风格,对于英语的规范化及英国散文创作均有很大影响。[5]18-19而最具成就的是1611年出版的《钦定圣经译本》(Authorized Version,1611),它吸收了16世纪各译本的优点,译文质朴庄严,富于形象,韵律也饶有声韵之美,发挥了英国民族语言的特点,独具一格,对英国散文、语言和文化的发展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5]21

二、翻译对文化的影响

翻译从语言入手,是语言之间的转换,但翻译并不仅限于此。在作用于语言文字微观的同时,翻译也不可避免地从宏观上对文化发挥着作用。很多翻译理论家都敏锐地观察到了这一点。奈达指出:“对于真正成功的翻译而言,熟悉两种文化甚至比掌握两种语言更为重要,因为词语只有在其作用的文化背景中才有意义。”[6]巴斯奈特说:“如果把文化比喻成人的身体,那么语言就是这个身体的心脏,只有身体与心脏协调才能保持肌体的生机与活力。同样地,外科医生在给病人心脏做手术时,绝不能忽视病人心脏周围的身体状况。所以,译者从事翻译时绝不能把文本与文化隔离。”[7]斯奈尔·霍恩比认为,“所有翻译的一个必备前提条件就是要有社会文化背景知识,包括翻译所涉及的源语文化和目的语文化的知识。”[8]德国翻译学派创始人弗米尔指出,“总之,翻译是一种跨文化的转换。译者应精通两种或多种文化,由于语言是文化内部不可分割的部分,译者也就相应地精通两种或多种语言。其次,翻译从本质上说是一种行为。换句话说,它是一种‘跨文化的行为’。”[9]我国译界对翻译在文化方面的作用也有积极评价。语言所传递的不仅仅是表层的言语信息,还包含有一定的深层文化内涵,译者往往需要透过字面去挖掘深层的文化信息,重新进行语言组合。[10]“翻译,决不应该是字面层次的的语言转换,而是思想的转渡,是文化的移植。”[11]4“翻译不仅只是翻译意义,更重要的是翻译文化。”[12]翻译家王佐良说,“翻译者必须是一个真正意义的文化人。”[13]

在谈到翻译对我国文化的影响时,国学大师季羡林是这样总结的,“倘若拿河流来作比,中华文化这一条大河,有水满的时候,也有水少的时候,但却从未枯竭。原因就是有新水注入。注入的次数大大小小是颇多的。最大的有两次,一次是从印度来的水,一次是从西方来的水。而这两次的大注水依靠的都是翻译。中华文化之所以能长葆青春,万应灵药就是翻译。翻译之为用大矣哉!”[14]好一个“翻译之为用大矣哉”,大师季羡林从宏观的角度肯定了翻译对我国文化的影响。有一个具体的例子是在佛经翻译的影响下,佛教文化和中国文化逐渐结合产生了中国式的佛教——禅宗(Zen):即以静坐沉思祈求进入精神集中的境界。在近代中国,和西方相比我们文化上和其他方面全处于落后地步,一批有识之士率先垂范,他们希望能从翻译中汲取营养来改造国民心智,启迪国民思维,从而达到报国为民的目的。严复的《天演论》译自英国生物学家托马斯·赫胥黎的《进化论与伦理学》(Evolution and Ethics)一书,这是向国人提出不振作自强就会有亡国灭种的警告,因而“优胜劣败”的思想开始在热血青年的心中燃烧。林纾的译作为开启国民心智和丰富汉语小说创作的艺术技巧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对后来的文学巨匠们也多有影响。鲁迅采用“直译”“硬译”和“不顺”的手法是为了吸收外来文化的精华,改造国民思想的劣根性并为新文化运动摇旗呐喊,从而达到改造中国文化的根本目的。他说,“一面尽量地输入,一面尽量地消化、吸收,可用的传下去了,渣滓就听他剩落在过去里……但这情形也当然不是永远的,其中的一部分,将以‘不顺’而成为‘顺’,有一部分则因为到底‘不顺’而被淘汰、被踢开。这最要紧的就是我们自己的批判。”[15]可以说,近代中国出现的“西学东渐”和发轫于白话文运动的汉语“欧化”现象集中体现了翻译对我国落后文化的改造和推动作用,翻译的文化使命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西方,翻译同样对文化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西方的翻译从本质上说一直与翻译的神圣性有密切关系,因为西方的翻译一开始便带上了宗教的色彩,许多问题都缘起于《圣经》的翻译。[11]11余光中认为,“西方文化的三大因素——希腊神话、基督教义、近代科学——之中,前二者决定了欧洲的古典文学。”[16]特别要指出的是希腊神话中的神和英雄们与自然和超自然力量的斗争启迪了浪漫主义作家和诗人,这些素材成了他们源源不断的创作源泉。这种神话翻译中以人文本的精神也使人们从传统束缚中解脱出来。可以说,希腊神话的翻译促进了西欧各国文学的诞生和发展,从而对各民族思想的形成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从而对整个欧洲的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启蒙运动都做出了贡献。阿弗雷德·波拉德在论述《圣经》翻译的重要意义时说过一段不乏诗意而又极为深刻的话:“翻译如同打开窗户,让阳光照射进来;翻译如同砸碎硬壳,让我们享用果仁;翻译如同拉开帷幕,让我们能窥见最神圣的殿堂;翻译如同揭开井盖,让我们能汲取甘泉。”[11]304而伴随着《圣经》的翻译是基督教文化在整个西方世界的传播,当然随着西方的殖民,它也传播到了东方,进而确定了基督教的统治地位。基督教文化来源于希伯来文明和希腊文化,它强调“上帝面前人人平等”和“真理面前人人平等”。它宣扬“个人独立”和“个人主义”,不同于东方国家的“集体主义”,但成了西方国家人们的行为准则。它的“爱与宽容”是西方国家中人们人性自我救赎和升华的源泉。可以说后来西方文化中的“自由、平等和博爱”都可看到基督教文化的影子。

在美国,我们熟知的庞德的英译唐诗,尽管错误百出,但却引发了20世纪美国的一场新诗运动。另外,在中国本土默默无闻的寒山诗英译后成为20世纪五六十年代美国“垮掉的一代”青年人的精神食粮,而且还形成了连李白、杜甫都难以望其项背的“寒山热”,最值得一提的是它所承载的禅宗信息最后演变成为一场美式的精神运动。可见,“翻译之为用大矣哉!”

三、翻译和意识形态

翻译不是在真空中进行的。一个民族或国家的文学、文化要译介到另一国、另一民族去,除了翻译家个人对读者的吸引力外,译入语国家或民族的“意识形态、诗学和赞助人”是三个至关重要的因素。[17]西方翻译理论家勒弗维尔在《翻译、历史与文化论集》一书中,专门用一章探讨了意识形态在翻译中的作用。他说,“意识形态经常是由赞助人、委派或出版翻译的个人或机构的强加而产生的。”[18]鸦片战争后我国知识分子大量翻译西方文化、科技、法律、地理、政治等多个领域的书籍,为我国学习西方先进知识发挥了重要作用,特别是《共产党宣言》在中国的翻译出版更是为共产主义思想在中国的传播起到了关键作用并促成伟大中国共产党的诞生。可以说,翻译对当时我国意识形态的输入起到了积极作用。建国之后不久,我国全面学习苏联,出现了大规模对苏俄文学的译介,如《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母亲》等开始在中国广为流传。改革开放以后,苏联文学的翻译作品的影响大大减弱,随之而来的是西方现代派的作品开始影响中国的作家和读者,当然这一过程也不可避免地带来了西方意识形态对我国社会的消极影响。在古代罗马,由于罗马征战使得通晓多种语言的人不断增加,人们对希腊文化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时,罗马势力刚刚兴起,相比而言,希腊文化高出一筹,因而罗马译者在翻译中采取的是“我注六经”的方法,亦步亦趋地紧跟原文。随着时间的推移,罗马人意识到自己是胜利者,在军事上征服了希腊,于是以胜利者自居,一反以往的常态,不再把希腊作品视为至高无上的东西,而把它们当作一种可以由他们任意“宰割的”“文学战利品”。他们对原作随意加以删改,丝毫不顾及原作的完整性,这样做乃是想通过翻译表现出罗马“知识方面的成就”。[4]18-19总的来看,翻译和意识形态是相互作用和影响的,只不过有些时候是目的语中的意识形态居于主导地位,它对翻译作品起着限制和引导的作用。而有些时候是源语文化“高高在上”,通过翻译目的语文化全面接纳其输入的意识形态。

总的来说,翻译在人类文明进程中扮演了不可替代的作用,特别是在语言、文化和意识形态三个关键方面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和承担了光荣的历史使命。21世纪是翻译的世纪,翻译必将在这三个主要方面继续发挥它的作用,充分体现它的价值,从而不断完成它的一个又一个历史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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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059

A

却正强(1975-),男,硕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为翻译理论与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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