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霾的日子

曹立光

灰色城市披着灰色大衣

患肺病的垃圾桶手扶杨树喘粗气

起早遛狗的那帮人依然被狗牵着跑

早餐铺里刚出笼屉的包子被谁一口吞下

报纸上的寻人启事被豆浆烫伤

急救车在奔跑中泛着白色药片的冷光

太阳还在充电

班车的雨刮器清扫心中的脏

鸽子导航系统失灵，它在求助里

彻底迷失回家的路

有霾的日子里，每个人心上都戴着口罩

清晨即景

小食摊试着把初秋煮软

出租车是把剪刀，把黎明

一分为二

刚出锅的太阳冒着热气

上早班的人

舍不得一口把它咽下

菜市场此消彼长的吆喝

在秋风的波浪上起伏

打旋

但凡轻于生活的

主妇们总是用勺子轻轻撇起

我的悲哀是89.6平方米

脚手架是一根时间的秒针

在城市上空摆动

阳光下卖水果的商贩

拖着长长的阴影

看不见尽头的路奔跑着

不同命运的车轮

困在防护栏内的我

无法走出内心的门

一想到我是如此渺小

我忽然懂得了悲哀

我的悲哀是89.6平方米

透过塑钢窗，我实在

计算不出来

那一栋栋楼房

到底装载着多少平方的悲哀

汹涌而至的伤悲

天空是烟灰的灰，大地是水泥的灰

人心是楼房的灰

汹涌而至的伤悲是生命的灰

点燃一根煙

15：20分是一座墓碑，巨大的阴影

掩埋了阳光的肉身

被割去头颅的青草，他没有像革命者那样

把声音锤子一样抛出去

很长时间。很长时间。很长时间

休息完毕的环卫工人站起身来

用右手把燃尽的烟头弹进火热的生活中去

没有人听见他离去的叹息

这个下午，他只把阴影坐出了

臀部形状

大地上发生的每件事

喷泉还在，水早早走散

人工堆砌的假山站的笔直

如果没有人出来指证它是赝品

我想它会一直这样下去

打麻将的人还在算计输赢

坐在阴影中给泰迪犬梳毛的那人，她是我家邻居

刚退休

昨天为一盘棋脸红脖子粗的俩老头

怎么说好就好了

想想也是，大半生都过去了

还有什么不能释然和面对

太阳照着城市

也照着遥远的乡村

此时，大地上发生的每件事

都像是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