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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论《古诗十九首》的思想底色

2017-03-22周辉

北方文学·下旬 2017年1期
关键词:古诗十九首道家思想儒家思想

周辉

摘要:《古诗十九首》产生于东汉末年,下层文人既充满着建功立业的豪情壮志,同时又被现实打压,在诗文中隐隐表露出对现实的失望和归隐的想法。儒与道,两种迥异的思想在这一时期深深影响着下层士子。儒与道的这种杂糅形成了《古诗十九首》的思想底色。

关键词:思想底色;儒家思想;道家思想

一、儒家思想的没落

汉末社会动荡,儒家思想的地位已经不如西汉时稳固,《古诗十九首》便出现在汉末这样一个儒学衰落的时代,其中的思想内涵,虽有受儒家影响,但跟多的是对儒家思想的背离之势。

首先,《古诗十九首》中表现出儒家名誉思想的庸俗化。孔子有言:“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圣人所强调的“名”是“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这种责任感和使命感,对于这种名分的追求从不懈怠。《古诗十九首》的作者大都是下层文人,小知识分子群体,他们并没有达到孔子那般至圣的境界,他们身怀建功立业的报复,无非只是为了地位与财富,孔子所说的“名”在这里变得庸俗化了。

“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回车驾言迈》),在《古诗十九首》中,只有此篇是正面肯定“荣名”为“宝”,《史记·游侠列传》:“今拘学或抱咫尺之义,久孤于世,岂若论卑侪俗,与世浮沉,而取荣名哉?”荣名即荣誉和声名,人生短促,躯体很快就会化为异物,只有荣誉和声名最可宝贵。[1]“立身苦不早”,可见他不是一位超凡脱俗、绝弃功名的的圣人,而是坦承自己是要以荣禄和声名为自已人生之宝的封建社会的一位普通士子。封建社会里,正统知识分子受儒家思想的影响,都将博取功名,建树事业作为人生的最高目标,终生为一“名”而孜孜不倦的追求,但是在《古诗十九首》的作者眼里,更多的只是看到“洛中何郁郁,冠带自相索。长衢罗夹巷,王侯多第宅”(《青情陵上柏》)这些世俗名利,所谓的“立功,立德,立言”已经变成了一句空话,他们更多的是关注实际利益和如何摆脱“无为守穷贱,坎坷长苦辛。”(《今日良宴会》)

其次,是《古诗十九首》对儒家思想的背离。在诗篇中,自甘堕落,沉沦享乐一度成为了游子们的追求,他们“斗酒相娱乐,聊后不为薄;驱车策驽马,游戏宛与洛。”(《青青陵上柏》)这在儒家规范中,是不被允许的。同时,《古诗十九首》中有些思妇诗表现出来心理状态也与儒家观念格格不入。“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顾返。”(《行行重行行》)这是女子对于男子的怀疑;“兔丝生有时,夫妇会有宜。”(《冉冉孤生竹》)是思妇心中最痛彻心扉的呼声;“荡子行不归,空床难独守。”(《青青河畔草》)这一句最为震撼人心。从这几句诗中我们几乎很难相信这是出自“独尊儒术”的汉代。所谓的男尊女卑,三从四德,完全颠覆。

二、道家思想对《古诗十九首》的影响

首先,是其中体现的强烈的生命意识。《古诗十九首》对于节序的迁移,时间的讯迈,特别敏感,对于一日、一季、一生的思考的具体感受,汇集起来,自然而然的形成了生命短暂这一概念,由此必然牵引出另一个问题--死亡。《去者日以疏》中“丘与坟”、“古墓”、“古柏”、“白杨”以及《驱车上东门》中的“郭北墓”、“黄泉”、“朝露”等等,都透露着死亡这一命题。“众生必死”并且“生年不满百”,生命活力无处释放的文人们,会迫切的意识到这一问题,他们开始关注生命的存在价值,但是在传统思想与现实的矛盾之下,诗人却无所适从,在“朝”与“夕”之间,他们既不能施展自己平生报复,也没能真正得到精神上的真正解脱。杨德贵认为:“《古诗十九首》是一曲深沉的生命之歌,从内容到形式开一代之先声,之所以能产生一种“泣鬼神,惊天地”的力量,也在于它以“人”为主题而体现了对“人”的生命价值的探寻。”《古诗十九首》关注到的人生的短促和个人情感,都是对于生命价值的一种探寻,道家生命意识在这里体现的最为明显。

其次,是及时行乐思想。《古诗十九首》的作者多为落魄失意之人,在这样的一个既不能兼济天下,又不能独善其身的环境下,一些文人便把关注点转向了现实,生命如白驹过隙,何不及时行乐?这在《驱车上东门》中体现的尤为真实。这首诗,是流荡在洛阳的游子,因看到北邙山坟墓而触发的人生慨叹。[2]作者把墟墓间的萧瑟的情景,长眠地下的“陈死人”和“年命如朝露”的现实人生联系起来,因而诗的情绪显得感慨悲凉。[3]既然生命如朝露,那么人生的价值又在哪呢?诗人首先提出“服食求神仙”,但又随即否定,此路不通,“多为药所误”想求得长生不老恐怕是不可能的。儒而圣贤,道而神仙,皆不能免于此。则亦终无有能免此者矣。[4]于是诗人便选择了“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趁着时光未散,把酒言欢。道家讲究养生修行,回归自然,虽与及时行乐思想不同,但在此诗中,饮酒披素不就是回归人本心的自然么?及时行乐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诗人在此诗中对于生命理性的思考充满了一种伤感情绪,也可以看出他对现实的失望,归隐退却的想法亦可能产生于心。

三、《古诗十九首》思想底色的成因

首先,东汉末年爆发了各种频繁、大规模的天灾、地震、水旱、瘟疫。东汉末年短短几十年,有明确记载的大瘟疫共有十二次。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整个中原地区出现了大面积荒无人烟的情形,曾经繁荣昌盛的城市遭到彻底粉碎,百姓颠沛流离,商品互换也陷入停滞。面对这种悲惨的景象,年轻的士子们也难逃厄运,“建安七子”中便有四人死于瘟疫。感受到生命无常,即使再坚强的士子也不能不畏惧,而道家强调归隐,远离世俗,这也为无路可走的士子们提供了一条新路,体现在诗篇之中,便是自然而然。

其次,汉末恒、灵二帝时代,皇权旁落,外戚、宦官专政,王纲解纽,儒家所推崇的君主权威、君权神授已经被严重破坏,儒学所维系的社会状态已经不再稳固,文人士子的人生之路也变得迷茫起来。再加上社会动乱不断,战争饥荒,致使民不聊生,文人们的基本生活甚至都难以保障。当时宦官专权乱政,同时也垄断了仕途,这时的察举、征辟,都必须要按照他们的喜好,《抱朴子外篇·第十五卷审举》有载:“举秀才,不知书;察孝行,父别居。寒清素白浊如泥,高第良将却如鸡。”文人士子正常的进仕之路被堵死,也就使得他们建功立业的报复难以实现。严酷的现实迫使这些仕途理想破灭的文人士子背离儒家思想,而求助于道家。道家返璞归真,返归自然,对现实政治的批判,对士子们的思想意识都产生了影响。

从《古诗十九首》中的诗篇来看,文人们对于功名的心情是矛盾的,他们一方面努力地追求功名,而同时又表现出对于功名的淡然心态,把生活的重心转向了“饮美酒”、“秉烛游”,在这种淡然的背后其實是这些文人们游学的心酸和无奈。徐干在《中论·谴交》中描写了这个时期游子们的生活状态:“且夫交游者出也,或身殁于他邦,或长幼而不归。父母怀茕独之思,室人抱东山之哀,亲戚隔绝,闺门分离,无罪无辜,而亡命是效。”这一种病态的社会,士人身心憔悴、伤痕累累,从而“忧愁不能寐,揽衣起徘徊”。(《明月何皎皎》)自然发出“良无磐石固,虚名复何益”(《明月姣月光》)的感慨。他们把无奈和悲哀都写到了诗文之中,出世和入世的人生矛盾便反映到他们的诗文之中。

最后,是受到整个时代背后儒道思想的消长的影响。《左传》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立德、立功、立言,是古代实现人生价值的基本标准。立德,即最上等的事情,就是为社会树立良好的道德标准,大多为圣人所为,比如说孔子。立功,退而求次,即为国家立的功勋,这也是后世士子们所追求的人生首选目标。这种根深蒂固的立功思想是《古诗十九首》仍保有儒家思想的一个重要因素。东汉时期,黄老之学重新复活,《后汉书·光武帝纪》中记载:“吾理天下,亦欲以柔道行之。”《后汉书·光武十王列传》也有记载:“英少时好游侠,交通宾客,晚节更喜黄、老学,为浮屠斋戒祭祀。”到了汉末,恒帝崇道,道家思想又开始盛行起来,《后汉书·孝桓帝纪》载:“前史称桓帝好音乐,善琴笙。饰芳林而考濯龙之宫,设华盖以祠浮图、老子,斯将所谓‘听于神乎!”“黄老之学”此时算是真正复兴起来。

放在时代的大背景之下,我们不难理解《古诗十九首》中所包含的儒与道以及儒道杂糅的各种关系,《古诗十九首》中即有着对于儒学的背离趋势,同时又受到道学影响。思想上的兼容,使得《古诗十九首》充满了与其他文学作品迥异的文学价值,成为文学史上一朵瑰丽无比的奇葩。

参考文献:

[1]曹旭:《古诗十九首与乐府诗选评》,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24

[2][3]马茂元:《古诗十九首初探》,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1:91,91

[4]隋树森:《古诗十九首集释》,北京:中华书局,195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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