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永远都不会抛弃我们的那个人
2017-03-22落落
落落
01
在21岁之前，因为专业成绩排名第一又有获奖经历，导师告诉我保研名额十拿九稳。
大四之前的假期在一家做电子产品出口贸易的公司实习，毕业即可转正。
学业和工作，无论怎么选择都很光明。
变故却突如其来。先是工作出了岔子。因为发错订货单，导致两家合作公司无法按计划投入生产。项目经理召开会议，清算到最后是需要有人承担。
“实习生出差错的可能性最大。”前辈说，“你主动承担，后续问题我可以帮你处理。春天入职面试的负责人是我，你放心。”
就这样，我结束了实习生涯，并没有接受前辈的“好意”。之后投出无数简历，心仪的公司也给了我面试机会，问到之前实习经历，我坦诚作答的结果换来的尽是不合格。
连续几次，意兴阑珊。
与此同时，保研名额也被人顶替了。
我小时候，妈妈总说“要真挚、正直地活着”，潜移默化地认为这是最美好的人生姿态。
我恪守本分，认真念书，顺利考上大学后也没有怠慢。但社会却是，属于你的机会会变成别人的机会，不是你的问题倒是会变成你的问题。到头来只剩下窘迫狼狈。
“又不是小孩子，要能屈能伸，懂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正因为不是小孩子，有些规则才更要遵守。”
“幼稚。”男友不屑地说。
“我可能暂时没办法做到这种成熟。”
“抱歉，我也没时间等你长大。”
和男友冷战了两周，往日堆积的分歧把感情推到尽头，就这样彼此默认分了手。
那段时间没有上课，不再打工，索性连投简历也停下来。年轻气盛，一边想迅速掌握这个世界的通关技能，一边又想事事讨个说法。就这样对世事满心不甘，也满脑子困惑。
很长时间不出门，整天待在租来的小房间里看综艺节目和日剧，累了倒头就睡。空调遥控器的电池用尽了也懒得管，直接从衣柜里拿出厚衣服盖到被子上。
有一晚我被冻醒，睡眼惺忪踩着散了一地的衣服去喝水。
外面下着雨。不远处的马路上偶尔传来车辆经过的声音，以及窗户顶棚的透明薄膜上雨水汇集的声音。喉咙干涩得厉害，我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讲不出话。
那瞬间突然意识到的。
——我失业了哦。
——也失恋了哦。
重新躺回床上，将衣服一一铺好，我拿出手机在通讯录上来回搜寻，只是想跟谁说说话，说什么都可以。最终电话没能拨出去。
02
寒假拖拖拉拉，春节前也要回家。
家在小城市里，出门尽是亲戚。丢了保研名额，实习失败又分手的事，似乎尽人皆知。
待在家里无事可做，便把男友相关的物件一一清理打包，填好地址打算寄回给他。一鼓作气做完，只是一些来往信件、情侣布偶、电影票，甚至还有上课传过的小字条，曾经珍贵，只剩回忆。考虑到将这些寄回去会让对方误以为我在悲情挽留，不如扔掉。
回头箱子却不见了，站在阳台上晾衣服的妈妈得意扬扬地告诉我早上寄出去了。
“为什么要擅自寄出去？”
“东西包好不是为了寄吗？”
“我自己会处理。”
“你在生什么气？”妈妈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就因为你总这么闲，什么话都到处说，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丢脸？”
“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丢脸的。”妈妈不以为意，“离开那样的公司，我还为你骄傲呢。”
“我会烦啊！”我控制不了情绪，“帮不了我也拜托不要给我添麻烦！”
“我怎么给你添麻烦了？饭给你做好，衣服也不让你洗，你日子过得还不舒服吗？”
妈妈委屈地喊，“你到底怎么了嘛？”
“我受够了。”我面无表情起身回房整理行李。
隔天很早起床洗漱，脚踢到东西，低头发现了那箱包裹。已经旧了很多，快递单上被画了很大的叉。
后来爸爸告诉我：“你妈妈赶在发车前去取回来的，一大车快递里翻翻找找一个多小时，在快递那里讨了不少嫌。”
爸爸要上班，是妈妈送我去车站的。气氛尴尬，我们僵着不说话。坐上车后她冲我挥手，我想跟她说点儿什么，喉咙里又发不出声音。
倒数几分钟时，她又回来了。冲我扬了扬手里的车票：“想了想，我還是不放心，这次一定要把你送到学校去。”
在我狭窄的出租房里，妈妈坚持睡沙发。她曾从高处跌落，摔断一根肋骨，伤好以后胸前凸出很大一块骨质增生，身姿不舒服会硌得疼。我不同意，让她睡到床上去。
“我就睡这里。”她放好枕头躺上沙发。
最后是我抛下一句“为什么这样一点小事也不能顺我的意？”气鼓鼓地摁灭了灯。
黑暗里我们谁也没有开口，我故意背对着她面向墙的一侧。
过了一会儿，她叫我的名字，我赌气没有应答。再叫一次，我依旧没有吭声。
“妈妈从来没想过为难你，我只是……算了，睡吧。”她轻轻叹口气。
再睁眼已是次日清晨。我洗漱完出来，她把早饭端上桌。熬了稀粥，一碟泡菜，一杯牛奶。待我入座，她将剥好的水煮蛋递过来。
“生意不能歇太久，不开业就得坐吃山空。我还想趁着这几年身体好多攒些钱，不管你将来想干吗，钱都是不能少的。”
“我的钱够用。”
“那我就当攒嫁妆好了嘛。”她语气缓和，没继续跟我争。
“男朋友还没个影儿，急什么呢。”
“不急不急。我这不是赚得少，需要慢慢攒嘛。”她接着说，“等你吃完饭，我把房间再收拾一遍，应该能赶上九点那班车回去。你不用送我。”
怎么可能让她独自走呢。
在候车室里，我去排队给她买票回来又不见了她的身影。她的手机在我这里，找了一圈没看到人，急得打算去播广播时，终于在人潮里看到她急急忙忙跑来的身影。
“刚才进站时看到入口有超市，想着天凉去给你买瓶热饮，没想到迷路了。年纪大了，人又笨，几步的距离找了半天才转回来。饮料都快凉了。”她尴尬地笑了笑，盯着我，“你该等急了吧？”
“没有。”我说。
离发车还有一会儿，我们坐在候车室里等待。因为被她拉着手竟然全身紧绷起来。
“我不太会表达，知道你现在很辛苦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助你。但你必须记住一点：做父母的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好。有什么不开心你就给我打电话，不想说话发短信也行。知道你烦，我也不吵你。”
她脸上一副深信不疑的表情，“人之所以困惑，是因为在思考。懂得考虑未来，以后的路就不会差到哪里去，我相信我的女儿会找到最好的路。等再过几年你自然会明白，这些都不是了不得的大事。人生啊，失败不是结局，认输才是。”
她紧紧握着我的手：“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广播里通知十五分钟后发车，我送她去检票口。
“妈妈。”
“怎么了？”
“妈妈……”
“嗯？”
“到家了给我报平安。”我手里握着她买的热饮，温度早已退却了。
“好，放心吧。”
“妈妈……”
她笑起来：“在呢。”
“……对不起。”
03
大年初一曾同家人去寺庙参拜。
站在佛堂前，将硬币撒进功德箱，小心翼翼掌心合十。闭上眼睛的短暂几秒，世界安静下来，耳膜被袅远的佛音回绕。
有很多愿望想对神祈愿。
希望家人身体健康。
希望找到通往未来的路。
希望有人能听见我的心。
妈妈说：“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孙文摘自《21》（湖南文艺出版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