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块链经济发展中的市场失灵和政府调节——以贵阳市区块链应用实践为例

刘永新

（上海法链网络科技有限公司，上海200433）

根据全球区块链应用的经验，区块链广泛适用的经济体系中，商用区块链的快速发展受到公共管理区块链发展基础设施的制约，将倒逼公共管理机构为商用区块链提供可信基础社会数据、区块链标准制定、区块链技术应用的监管和引导。这是政府的经济管理功能在区块链时代的升级，是确保区块链经济规范发展的必要前提。

一、区块链经济中的市场失灵

区块链技术度过概念论证阶段、PILOT阶段后，将进入大规模商用阶段，这一阶段会出现的新服务形式、新产业集聚，将会引发一系列经济问题，无法通过市场的自发调节来完成经济的迭代变化。

（一）区块链经济的特征

区块链经济的本质是区块链技术发动的各产业变革，区块链经济以代码即法律、可信数据技术、价值互联等原则构造新经济，改变了以货币为介质的市场经济中信息不对称、羊群效应等典型特征。

1.信任机器

在区块链体系中，参与者可以不需要了解对方基本信息的情况进行交易，实现了“无需信任的信任”，改变了传统模式中以第三方为中心的信任模式。交易信任由机器和算法确定。区块链通过构建一个依赖于机器和算法信任的交易体系，解决在匿名交易过程中的相互信任问题。所有参与者将在无须建立信任关系的环境中，通过密码学原理确定身份，依靠共识机制实现相互间的信任。

2.价值互联

区块链的诞生，标志着人类开始构建真正的信任互联网。有一种新的观点认为，区块链技术可以构建一个高效可靠的价值传输系统，推动互联网成为构建社会信任的网络基础设施，实现价值的有效传递，并将此称为价值互联网。

3.效率升级

交易过程可以由程序自动执行。区块链通过可编程的智能合约，自动执行双方所达成的契约，排除了人为的干扰因素，从制度上防止任何一方的抵赖。从而推动经济社会进入一种智能的状态，实现经济交易系统的质的飞跃。

4.降低成本

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弱中心化”特性，现有的经济体系可以脱离当前通过制度约束或第三方机构背书，双方直接实现价值交付。这种“弱中心化”特性可以有效降低交易成本，提高交易效率，减少因交易一致性所引发的摩擦。

5.多中心化

通俗的说，区块链可以看成是一套由多方参与的、可靠的分布式数据存储系统，其独特之处在于：一是记录行为的多方参与，即各方可参与记录；二是数据存储的多方参与、共同维护，即各方均参与数据的存储和维护；三是通过链式存储数据与合约，并且只能读取和写入，不可篡改。

（二）区块链经济的瓶颈

商用区块链是基于市场规律发展起来的，将区块链技术大规模生产化应用到各个场景中，由于市场调控本身存在的局限，使得区块链经济运行之初就碰到一些基础性的瓶颈问题，使得区块链经济无法形成闭环。

1.身份确认

首先，无论是何种用途的区块链网络的客户端都应当是真实身份。区块链技术来源于比特币，比特币也是区块链最成功的应用。任何人都可以加入比特币网络，每一个加入的人都可以获得一个网络中的数字身份，这个数字身份和真实身份没有任何关系，因此比特币是一个匿名网络。由于其匿名性，使得比特币最早作为黑市交易货币、不法分子洗钱工具等用途。因此区块链技术的原生匿名性并不适用于政府公共管理领域的应用，任何接入网络的客户端及节点都应该是可信的。为此，需要公共管理者提供数字身份和真实身份的有效对应关系，即虚拟世界的主体通过由公共管理平台验真，对应真实世界的自然人，也即线上和线下主体的一致性。

2.资产确权

除了客户和节点的可信，登记、流转在区块链上的数据、资产也应该是真实的，而这需要权威机构的公信力保证及相应的法律认可和支持。传统的政府部门、权威机构在区块链上仍然需要承担重要职责，需要将传统的资产登记方式改为区块链登记方式，承担现实资产到数字资产映射的职责，确保资产的真实有效性。

3.多项耦合

政府公共管理领域需要与政用、商用、民用等多种领域耦合，提供区块链基础设施链接金融监管、大数据风控、征信体系建设等，为此要求公共管理区块链具有分布式的特点，具备灵活的体系架构，能够适用于多种领域和场景，链接不同数据和平台，满足丰富多样的需求。

二、区块链经济领域的政府调节

作为公共服务的提供者，调节各方关系，促进生产力发展是政府的重要功能。尤其在区块链经济发展初期，政府具有非常重要的引领和调节作用。

（一）身份确认

自然人和各类企业的身份证明如何从实体社会转化到虚拟世界，需要身份证明，这个身份证明是区块链应用具有法律效率和法律后果的第一步。区块链技术比较好的解决了“你是你”的问题，即同一主体确认问题，但是“你是谁”，即人（法人和自然人）证（身份证、企业营业执照）的证明，则需要权威部门的可信基础社会数据确认。在实际运用中，首先要解决区块链的匿名性问题。用户加入区块链网络时，会获得网络上的一个虚拟身份，可以将社会身份和网络中的虚拟身份关联起来，从而将匿名网络转变为实名网络，而这个关联操作可以由CA认证机构完成。实际上区块链中大量使用了公私钥签名技术，这是区块链网络安全的基础技术，所谓一个数字身份，其实就是公私钥对，而CA机构可以为公钥提供身份认证，颁发CA证书从而明确公钥对应的身份。实际上，利用CA证书的数字签名技术早已应用到电子签章领域，并且获得了国家《电子签名法》的认可。

（二）区块链标准制定

目前国内外在区块链领域还没有通用的标准，在标准化方面尚属空白。区块链应用面临一系列现实问题：一是市场上出现的各种DAPP兼容性和互操作性较差；二是区块链开发和部署缺乏标准化引导；三是区块链应用已经出现一些安全风险，如何有效防范这些风险，也是一个必须思考和解决的问题；四是由于对区块链规范的缺乏，使其容易被经济犯罪活动利用。

区块链标准化能打通应用通道，防范应用风险，提升应用效果，对于解决区块链发展问题、推进区块链应用起到重要作用。因此，为促进区块链应用的有序、健康和长效发展，很有必要及早推动开展区块链的标准化工作。

区块链标准化工作构建区块链的标准化语言，统一对区块链的认识。统一区块链底层开发平台和应用编程接口，为区块链的开发、移植和互操作提供支持，同时统一不同区块链间的链接、实现信任和交换数据的标准，建立区块链间互操作基础。在统一标准下，构建安全和可信环境，规范基于区块链的服务，营造良好的应用环境。［1］

（三）跨链融合

受限于应用领域的差异性、组织协调的复杂性以及计算机性能瓶颈，无法通过一条链满足所有领域的实际需求，因此需要根据领域及需求的差别建设多样化的区块链网络。但为了避免数据孤岛，最大化发挥数据的价值、降低政府监管难度，提升用户体验，又需要将各个领域的区块链互相联通。从技术上需要通过跨链技术实现跨链融合，可以将基本的身份证明信息作为主链身份链，对接其他区块链，实现个人信息的无缝流动。通过跨链技术使网络承载更广泛的各类价值应用，形成跨区域、跨场景、跨部门应用的相互链接，形成一个区块链的立体空间，实现各类信息、价值的互联互通，这将在社会治理和商业应用中发挥巨大的价值和威力。

（四）司法对接

区块链技术被誉为下一代互联网，区块链的价值不可复制性使“信息互联网”向“价值互联网”转变，区块链的大规模应用会影响到社会的方方面面，也必然会对法律制度提出新的要求。

例如，利用区块链技术可以方便的对数字资产进行确权，进而进行管理、交易流转等，可以将实物资产数字化，增加资产的流动性，例如股票、不动产、知识产权等。但是这种数字确权需要得到法律认可，政府需出台相应的制度，例如制定数据所有权凭证制度、数据交易监管制度、数据资产审计体系制度、数据金融属性评估体系、数据资产进入财务报表的会计准则制度及数据与数字资产的保险制度等。

除此之外，还有个人隐私保护法、智能合约的法律效力、区块链存证的法律效力等诸多法律问题需要探讨。

三、典型应用——贵阳市主权区块链实践

贵阳市政府于2016年12月发布了《贵阳区块链发展和应用》白皮书，创新性的提出“主权区块链”和“绳网结构”理论概念，倡导可监管、多中心、跨链融合的区块链技术。根据白皮书计划，2017年，贵阳将推进主权区块链在首批12个场景的试点应用。其中，在政用领域实施数据开放共享、数据铁笼监管、互联网金融监管等3个应用项目；在民用领域实施精准扶贫、个人数据服务中心、医疗健康、智慧出行等4个应用项目；在商用领域实施供应链管理、数字物流、数据交易流通、金融票据、小微企业信用认证等5个应用项目，探索主权区块链概念验证示例，积累区块链行业应用经验。到2020年前，将接入央行数字法币，全面推广主权区块链。目前，贵阳市政府正在和上海一家区块链技术公司分布科技（Onchain）共同开发主权区块链关键系统“身份链”。“身份链”系统可在主权区块链系统中为自然人、法人、企业、物品等提供数字身份，并可以作为主链，与其他领域的区块链系统例如不动产证明区块链，健康医疗区块链，学历证明区块链等互联互通，构成“绳网结构”，在不需要统一归集数据的情况下，提供一站式数据查询服务，实现数据的共享，为金融机构KYC、企业招聘、政府招投标等场景服务。

图1 贵阳主权区块链示意图

（一）基于区块链的数据共享网络

政府数据共享开放的举措可以推动建设块数据城市、提高政府透明度、增强政府公信力、提升行政效率和服务水平。但政府数据共享开放尚存在两个突出问题：一是对数据共享开放的监管弱。缺乏数据共享开放监管平台，共享开放出来的数据存在不真实、不可靠和数据在非授信前提下被转移给第三方等问题，且难以取证和维权；二是数据关联风险大。通过数据关联可能导致大范围政府敏感信息泄露，易被不法分子利用从事扰乱社会的活动。

设立基于区块链的政府数据共享开放网络模型，根据数据载体、数据受体、数据拥有者三方的敏感程度，构建政府各职能部门的联盟链、政府面向民众的公有链和公安政法等涉密体系的私有链，形成政府数据共享开放的区块链“绳网”结构，打造可信的政府数据共享开放平台，保障政府各职能部门之间的数据共享开放安全，解决大数据关联风险。一是建立身份公信力系统，对数据的共享、开放、获与使用的主体及其行为进行权威记录和公信力评价。二是建立联盟业务公信力支撑系统，并与身份公信力系统组成大数据应用安全机制。三是形成数据共享开放的应用成果监管平台，构建由数据的使用者、数据价值输出、数据价值分配共同带动的基础产业转型态势系统。

（二）基于区块链的行业监管

在区块链技术率先应用的金融领域，互联网金融为金融业发展注入了新鲜的活力，但也暴露出一些问题。互联网金融监管面临新的挑战，例如：在分业监管体制下，互联网金融跨界经营易产生监管套利；互联网金融面临较大法律风险，合规成本和监管成本高；信息披露监管机制缺失，信用信息不对称，严重妨碍互联网金融健康发展；由于市场准入门槛低，商业模式灵活，互联网金融面临更大的金融欺诈和反洗钱监管压力；在互联网金融投资者保护监管中，普遍存在维权难和取证难的问题。类似的还有互联网旅游、购物等等行业。

基于区块链构建互联网金融监管平台，每个节点有自主权利，监管机构对每个节点的账户信息有依法进行实名化穿透式管理的特权，司法部门对特定账户内的资产具有进行冻结的特权，对于显失公平或存在违法问题的交易，监管机构有予以撤销或者强制停止的权利。互联网金融监管区块链应用不仅限于单链发挥作用，需要与其他区块链应用紧密链接，跨链融合，做到有效而全面的互联网金融监管。

（三）基于区块链的精准扶贫

扶贫工作一直面临一些问题：一是个别地区仍存在低收入对象识别不准的现象；二是帮扶对象难以全面了解扶持政策，缺乏全程监管技术手段，在资金使用过程中出现优亲厚友甚至套取、侵占和挪用扶贫资金等违法违规行为；三是对扶贫对象动态信息掌握不及时、不完整，未能完全达到有效退出；四是专项、行业和社会三位一体大扶贫格局的构建，还需要引导社会各方面力量积极参与。

利用区块链、大数据和指纹识别加强精准扶贫的全生命周期管理。一是扶贫对象精准识别。利用区块链防伪造性，结合指纹识别，在帮扶对象识别中进行扶贫对象和扶贫干部双指纹确认并记录在区块链，保证扶贫对象的精准识别。二是扶贫资金精准管理。利用区块链的智能合约技术，匹配帮扶项目和帮扶资金，保障帮扶资金真正用到帮扶对象上，实现扶贫资金流动的全程跟踪。三是扶贫对象精准退出。利用区块链可追溯性，精准记录帮扶行动和效果，确保帮扶对象精准退出。四是社会扶贫资金全流程管理。利用区块链共识机制，对社会扶贫资金的募集、申请、使用、效果评估全流程管理，让更多的社会资源帮扶真正需要帮扶的对象，提高资源的使用效益。［2］

图2 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大数据精准帮扶示意图

（三）基于区块链的征信体系——身份链

1.身份链设计构思

贵阳市身份链项目整体设计以个体身份相关的数据为基础，结合区块链与大数据技术，以不同的业务应用场景逐步切入，研究探索和建设身份链体系，形成个体身份数据的安全整合、规范应用、有效确权、分享激励的融合技术体系和业务流程为一体的个体身份数据应用管理的体系机制。

2.身份链项目蓝图

身份链由区块链和大数据结合的、基于个体身份基础的数据整合、确权、分享、贡献的体系建设，形成基于个体身份数据的业务应用场景。身份链项目以个体身份相关的数据为基础，结合区块链与大数据技术，以不同的业务应用场景逐步切入，研究探索和建设身份链体系，形成个体身份数据的安全整合、规范应用、有效确权、分享激励的融技术体系和业务流程为一体的个体身份数据应用管理的体系机制。整体规划为三步走：1.0在一定范围内选择可提供较成熟数据源的典型应用场景进行区块链应用与测试，掌握区块链与其他技术融合应用的要点，发现并研究技术间融合的难点；2.0将扩展身份链应用场景，形成健壮的区块链体系，支持各个应用的集成和实现；3.0将研究身份链未来扩展，在应用场景的基础上，对身份链的功能性进行提升，进行功能扩展与实现。达成更多区块链功能实现、更多数据资源上链、更多政府机构参与和更大社会层面认可。

3.身份链与诚信农民

2009年以来，清镇市以诚信农民建设为切入点，探索诚信农民体系建设，通过不断探索和实践，在进一步深化诚信农民建设的基础上，探索并完善“诚信清镇”建设。在多年诚信建设基础上，清镇市形成了基本信息、失信黑名单信息、公共管理诚信（信用）信息、日常管理信息、守信信息、法律法规规定的其他与诚信（信用）有关的信息等多层次、多维度的诚信数据体系，为身份链的应用提供了完善的数据准备。

身份链第一阶段选择贵阳清镇市的市民数据作为试点数据，建立基本的技术系统，并结合一定的演示应用场景，形成身份链的基本体系结构，进行身份链逻辑验证。该阶段将以诚信农民、货车帮等特定业务场景为切入点，梳理整合现有可用数据，建立基础的区块链与大数据技术体系，并设计相应的业务场景示例应用，形成初步的身份链体系架构，为后续的数据管理与业务应用扩展建立基础。同时由点及面，为身份链模式从清镇，到贵阳，甚至延伸到全国做铺垫。

四、小 结

区块链技术的发展及其广阔前景，已经引起世界范围内的广泛关注和各界各方的高度重视。作为一个迭代性的重大创新技术、一种全新的底层协议构建模式，区块链将把目前运行的互联网升级为2.0版，实现从信息互联网向价值互联网的升级换代，进而从解决信任问题入手加快推动数字经济发展，从共识共治共享入手加快推动网络治理变革，从破解数据资源流通与安全保护难题入手加快推动大数据发展。进一步讲，区块链的发展应用将重构社会在线上和线下的价值信用体系，以便捷、流动、互认为特征和标尺，通过广泛共识和价值分享，推动形成人类社会在信息文明时代新的价值度量衡，构建一套经济社会发展以及人们生产生活各类活动的新的诚信体系、价值体系、秩序规则体系。［2］

区块链技术的价值和发展前景各方看好，但是区块链还是一个全新的技术，并伴随着潜在风险，政府的公共管理机构和法律体系等需要学习并拥抱这项新技术，并在管理理念上做出相应调整，而区块链技术本身也应当适应政府监管的需求，不能绝对自由化发展，只有两者相互拥抱，相互融合，才能利用技术促进效率，管控风险，促进社会的发展。

［1］中国区块链技术和应用发展白皮书.［R］北京：工业和信息化部信息化和软件服务业司.2016年.

［2］陈刚.贵阳区块链发展和应用.［R］贵阳：贵阳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201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