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赵健秀《杜老鸭》中“天命观”的移植和再解读
2017-03-20秦宏莉
秦宏莉
摘要:华裔优秀作家赵健秀在其经典后现代作品《杜老鸭》中极具艺术性地移植了儒家理念中的“天命观”,再将其置于伦理基础位置来塑造出一名崇尚复仇和血腥的华裔文化英雄形象——杜老鸭。本文从萨义德旅行理论出发,分析儒家天命观思想如何跟随中国经典的脚步移居到美国,同时探究置于美国东方主义历史语境下,此种思想如何成为赵健秀作品中反叛伦理的基础因素,以及赵健秀又是如何借此重构其心目中华裔形象和身份的理想标本。
关键词:赵健秀;《杜老鸭》;天命观;英雄
中图分类号:I0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9324(2017)11-0138-02
华裔美国文学作品,如从文化与文学角度思考,是华裔美国文学本质上最为活跃、最为充分的一种表意书写。如从文化交流层面考究,在反映美国本土文化的基础上,更多是对中国文化观念和传统习俗的移植及再阐释。正如赵健秀在其作品《杜老鸭》中,用自己最为独特的写作风格移植和重新阐释了儒家的天命观,并将其作为作品的伦理基础,塑造出一种全新的华人英雄形象,同时试图树立一种文化英雄模型,从而得以重构华裔文化身份和自我认同。笔者借鉴萨义德旅行理论的视角来分析赵健秀笔下的反叛伦理基础,即天命观,并探究此种观念在新语境下所发生的变化、遭遇的条件、演变的意义等。
一、从萨义德旅行理论视角出发
旅行理论概念是由萨义德在《批评家》中首次提出的,同时也针对此概念的条件、途径等进行了一系列的深刻思考,但他显然没有以西方理论为主体,也未将理论旅行的源动力局限在西方帝国主义殖民化扩张的需求上。萨义德同时指出,置于新时空条件下,经过大量语境压力,因受制于抵抗条件或接受条件的影响,概念可能会被误解。萨义德也指出概念的移植存在部分或全部的拼凑或融合等多种方式。虽然受制于各种限制、制约,但文化概念履行注定会烙印上作者的意识形态,并呈现出作者独特的个性特征。
但是实际情况相较理论设想远为复杂,这是由于作者不同的审美立场和审美态度的因素。如赵健秀不对汤婷婷拼贴中国神话的作品报以热忱,也不认同谭恩美对中国传统故事的大胆发挥。他强烈反感用华裔美国人的身份,更热衷于称呼自己为一名中国佬,赵健秀认为汤婷婷、谭恩美等作家是在盗窃和伪造中国传统历史文化。
赵健秀在一部长篇序文中曾比较了西方文明和亚洲文明的不同之处,指出西方文明根植于宗教,而儒家思想,或者说亚洲文明则根植于历史之中。孔子是一位战士、史学家和军事战略家,孔子的思想被填充在法律、文学等全亚洲心脏中得以诉说,也同时填充于两个概念中,即个人复仇伦理观和孔子的天命观。赵健秀从孔子那里追溯到英雄主义传统的道德支撑点和伦理源头——天命观,以三国时刘关张桃园结义为事例,指出中国英雄传统通过《三国演义》等古典名著源远流长。
他在那篇长篇序文中明确指出,他所理解和接受的中国传统文化源头正是儒家文化,而儒家文化核心的主线就是民众复仇伦理和个人复仇伦理,并且儒家思想的最高境界是将天命和个人命运融为一体的民众复仇。此两条主线在亚洲英雄传统中深深扎根,形成华裔行为和华裔伦理的基础模型。赵健秀对孔子认识的贡献之处在于,儒家的基础概念天命观为复仇奠定了伦理合法基础,此传统影响着全亚洲,也是亚洲族群赖以维系的文化根基。
二、赵健秀《杜老鸭》中对“天命观”的诠释
赵健秀的长篇作品《杜老鸭》通过英雄传统形式对天命观做出了全新的文学诠释。从旅行理论第一条件出发,我们可从中国思想的初期阶段中追溯天命观的发展源头。天命观最初概念是具体到“天、命”两种朴素思想,也是对天人关系的某种理解。孔子曾在《中庸》中对天命进行了概念性论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国内学者对天命的诠释一般多是从“天”与“人”两种角度展开,同时也多与“性”的阐释结合到一起。
一方面,孔子认为天命与人之间的应有关系应为“尽人事、知天命”,他指出最为理想的境界是实现人生与天命的合一。学者李泽厚指出“命”具备偶然性,人可以通过努力来认识和掌控自己的命,这里与孔子的“尽人事”不谋而合,均指向了在天命关系中个体掌握主动性。而在李泽厚所言命的基础上拥有的人性,是以“建立自己”為最终目标的。“立命”和“知命”过程即是对“性”的完成。从“性、命、天”三者动态关系中分析,人在天命之前具备听、应、知、受、立等可能性,同时只有在主动完成“命”之后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完人。
另一方面,孔子也强调君子应敬畏天命。从天命到“大人”,儒家思想所强调的既涵盖了应有的伦理秩序,也重视纳入应有的伦常关系。但我们应认识到,儒家一方面通过知命和率性要求人,另一方面也通过克己复礼约束人,这无疑是儒家天命观中格外突出的矛盾性和悲剧性。
赵健秀在作品中所选取的《水浒传》英雄形象,是对众位浩瀚在极端暴政下的革命意志和精神的认同。而《水浒传》中宋江率领众人向朝廷投诚,可以看出众人夙愿依旧是忠于君王,并渴望在其文化心理结构稳定前提下实现天命的,但这一点,赵健秀刻意或无意忽略掉了。从此处来分析,赵健秀将天命直接理解为民意,略显以偏概全,而其将天命简化为民众复仇,则忽略了天命结构中所蕴含的矛盾性。他强调人与人、人与命之间的对抗冲突,则意味着将伦理秩序和敬畏之心的抛离,这种极具选择性的归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对孔子思想丰富寓意的贬低。
因而,虽然赵健秀在《杜老鸭》中所运行的策略为假装渲染从孔子思想中借鉴的天命观,但其在作品中对天命观的演绎不可避免地出现了选择性“误解”。笔者在此处想研究的是赵健秀所做出的“误读”究竟是否合理。离开中国语境抵达截然不同的美国语境,天命观必然要面临不同国家或团体对其的选择、评价及诠释,而选择、评价及诠释的依据标准也将根据接受者需求来设置。但赵健秀所进行的“误读”基于一名切实体会华裔族群生存困境和在美国艰难立身的华裔所做出的。他将美国主流社会针对亚洲文化做出的定位和评判有所归纳。此外,以杜老鸭为代表的那批华裔少年长期接受美国主流文化的熏陶,也陷入到身份认同困境中。
趙健秀通过作品《杜老鸭》所折射的天命观实践探索,对华裔族群寻找自己安身立命根本是极具助益的。赵健秀在解读儒学时,其根本目的在于想借助中国传统文化的力量来抗拒种族歧视,他格外注重孔子思想里所蕴含的阳刚之气,并不断从天命观的个体主动性中,提炼出奋起反抗的反叛精神。赵健秀也强调儒家思想的尚武性,这实质上是另一种“天命之谓性”的表述方式,与华裔族群正处于身份认同的分裂窘境状况极为吻合。
赵健秀通过塑造李逵、关公等英雄形象,勾勒中国古典名著呈现的英雄传统,是由个人复仇和集体复仇所组成,赵健秀对中国英雄传统的定位或多或少受到了西方英雄传统的影响。在《杜老鸭》中,他为了促使置于美国文化下的杜老鸭能更好理解中国英雄形象,也将英美社会塑造的蜘蛛侠等超级英雄和中国英雄进行了标准衡量。赵健秀试图向西方社会证明,中国人存在自己的天命,拥有自己的影响,并且无论从数量还是理想、品格上,都可以与英美社会的英雄相媲美。
三、结束语
赵健秀通过精心提炼其精华来适应新历史语境,可以称得上一项壮举。从这点来说,其无疑拓展了旅行概念的使用维度。在当前美国社会下,如果将赵健秀针对天命观进行的颠覆性阐释视作一种冒险性尝试,那么毫无疑问,其也表现出一种族裔责任和社会道义的政治姿态。在作品《杜老鸭》中,赵健秀以独特的方式移植和诠释了中国传统儒学思想中的天命观,并借此为伦理基础塑造了一批华人英雄形象,树立了文化英雄模型,实现了华裔文化身份和自我认同的重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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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ransplantation and Reinterpretation of the Faith of Divine Providence in Frank Chin's Novel Donald Duk
QIN Hong-li
(Public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 Research Department,Guilin Tourism University,Guilin,Guangxi 541006,China)
Abstract:Frank Chin,an outstanding Chinese American writer,artistically transplants the faith of Divine Providence in Chinese traditional Confucianism in his classical postmodern novel Donald Duk and uses it as ethical basis for his creation of Donald Duk,a Chinese American cultural hero of revenge. In light of Said's traveling theory,this paper analyzes how the faith of Divine Providence migrates to America,and at the same time studies how this concept becomes the basic factor of rebellious ethics in his works under the ba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