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扣押的新加坡军火

熊见卓

2016年11月23日，香港海关在一艘从台湾出发、在香港经停的货船上搜出了9辆属于新加坡军方的装甲车。香港海关发现这批装甲车的货运手续并不完备，当即予以扣押。各方媒体很快确认，这9辆“特雷克斯”8×8装甲车是新加坡当局送往台湾，供在台新加坡陆军“星光部队”训练之用。至本刊发稿时为止，这些车辆仍然处在香港海关的监管之下。

这种装甲车的基本性能如何？是否属于先进装备？本刊邀请资深军事研究人士做了一番调查和评价。

研发过程

“特雷克斯”装甲车是新加坡根据本国部队需求研制的一种8×8轮式装甲车辆。它的研制工作从1999年开始，由新加坡技术动力公司和爱尔兰的蒂莫尼技术公司联合研制。但因新加坡技术动力公司缺乏这类型车辆的研制经验，而蒂莫尼公司不但经验丰富，且从事过这方面的技术人员培训、技术转让和指导工作，因此实际研制工作基本都是由蒂莫尼公司负责。

需要指出的是，除了研制装甲车辆，蒂莫尼公司的本业是车辆独立悬挂系统的研制制造，尤其在重型车辆独立悬挂系统领域处于世界领先水平。不过上个世纪90年代后，蒂莫尼大部分业务转向咨询以及系统工程领域，不再独立研制销售整车。

“特雷克斯”计划启动18个月后，首辆代号AV81的样车就在爱尔兰组装完成、投入试验。2001年9月在伦敦举办的国际防务系统与装备展览会上，这辆样车首次亮相。展览结束后，样车被运往英国莱兰试验中心进行全面试验。此后，AV81样车还参加了2002年新加坡航空展和2002年欧洲防务展。

2002年，蒂莫尼公司在经营上遇到困难，需要资金周转。新加坡技术动力公司购买了蒂莫尼公司25%的股份，成了实际控股方。新加坡方面借此机会，把很多技术和“特雷克斯”知识产权据为己有。

为了进一步分担研制成本降低费用，新加坡技术动力公司还引入了土耳其奥拓卡公司作为合作伙伴。2003年9月，第二辆代号为AV82的样车在土耳其举行的防务展览会上首次亮相。奥拓卡公司将其命名为“雅乌兹”。不过奥拓卡公司并未获得任何订单。

2004年中期，新加坡技术动力离公司又制造了一辆经过改进设计的AV82样车。2005年，预生产型样车提供给新加坡军方。2009年，第一辆生产型标准样车公开展示，并正式命名为“特雷斯克”。后续改型研制开始后，这个型号被称作“特雷斯克”1。被香港海关查扣的正是该型号的装甲输送车型。

总体结构

“特雷斯克”1的基型车是装甲输送车，包括驾驶员在内可载13人。车辆战斗全重24吨。全车长7.78米，宽2.97米，高2.47米。“特雷克斯”1采用半承载式结构。这半承载式是一种介于非承载式与承载式之间的结构形式，载荷由车身壳体和车架共同承受。

半承载车身结构简单，便于改装，也便于应用商用重型车辆的技术。而大量采用成熟的商用部件，有利于降低研制成本。在车辆发生意外之后，半承载车身比较容易维修。著名的芬兰帕提亚公司的AMV装甲车就采用这种结构。

“特雷斯克”1采用传统布局，驾驶员位于车体前部左侧，其右侧为动力舱。车长位于驾驶员后部。后部为载员室，配备大型自动跳板式尾门，可搭载11名步兵。乘员面对面分列两侧， 座椅固定于车顶和车体侧部。新加坡技术动力公司曾经声称，在保证内部有效空间达到12立方米的前提下，“特雷克斯”1的车身长度在同级别车中是最短的。后期的生产型内部有效空间增至14.5立方米，代价是车高、车宽和车长相应增加。虽然整车尺寸增加，但“特雷克斯”1还是能由C-130运输。

动力及悬挂系统

“特雷克斯”1选用了美国卡特彼勒公司的C-9型6缸四冲程柴油机，最大功率为336千瓦（450马力）；以及美国艾里逊公司HD4500sp型6速变速箱。动力舱可快速拆卸吊装。

“特雷克斯”1采用在轮式装甲车辆上常见的桥式传动。不过为了增大车内载员室、缩小动力舱，分动箱采用设置在动力组前面而不是后面，这种布置在形成大斜角前上装甲板的同时，使动力舱的长度缩短了0.5米，从而为人员和炮塔提供了更多的空间。蒂莫尼公司为车桥专门设计了双叉臂式独立悬挂系统。每个悬挂单元都装有1个螺旋弹簧和1个筒式减振器。车轮动行程达到400毫米，最大压缩行程200毫米，回弹行程200毫米。预生产型样车的前两个轮轴仍然采用双叉型臂悬架，但用液气悬挂取代了原来的螺旋弹簧+筒式减振器的组合单元，最大压缩行程仍为200毫米，但最大回弹行程却减小到l60毫米。

“特雷克斯”1装甲车前4个车轮为转向轮。无辅助转向时转向半径为8.5米，有辅助的情况下转向半径小于6.1米。该车配用带哈奇逊公司泄气保用支承體的395/85 R20型米其林XZL子午线轮胎，最大公路速度105千米/小时。该车由静态加速到50千米/小时只需要13.5秒。能越过2米宽壕沟，过 0.6米高垂直墙，最大爬坡度60%，最大侧倾坡度40%。该车具备两栖功能，车体前部装有可遥控折叠式防浪板，底部配备3个排水泵。借助车辆尾部的两个Ultra动力公司液压推进器，其水上速度达到10千米/小时。车辆无需准备即可涉水通过1.8米深的水障碍。

“特雷克斯”1采用了全液压制动系统。这种系统附件少、主体部件数量少、尺寸小、重量轻，而且反应灵敏，易于实现牵引控制系统、滑动转向系统及ABS的编程控制。此外，分动箱内还集成有2个“海斯”自调节驻车制动器，可将处于战斗全重状态下的车辆驻停在坡度为60%的坡道上，即使在行车制动器出现故障或损坏的情况下，也能靠驻车制动器实现车辆制动。

车内设有中央轮胎充放气系统，可以根据车辆行驶状况和地形自动胎压，可提高车辆在松软地面上的机动性。

防护与火力性能

“特雷克斯”1的装甲组件采用模块化设计，可通过安装附加装甲提高防护能力。“特雷克斯”1基本装甲可全向防御7.62×51毫米弹药的攻击。加装陶瓷-复合材料附加装甲后，可具备北约STANAG 2～4级标准的防护能力。此外，“特雷克斯”1还可通过其他附加装甲或反应装甲来抵挡低速破甲弹。“特雷克斯”1采用了集体三防过滤和空调系统。为了降低车辆的热信号特征，发动机废气从车辆右侧第一和第二负重轮之间的侧突出部向下排出。

“特雷克斯”1可根据任务要求安装各种武器装备。例如，新加坡动力公司为之加装了30毫米“大毒蛇”遥控武器站或者25毫米“大毒蛇”双人炮塔等。为了提高车辆在闭舱操作情况下对外界的态势感知能力，“特雷克斯”1安装了低矮外形的非旋转360度全景摄像机、倒车摄像机以及前视摄像机等装备。“车辆综合管理系统”下设有专门的“车辆任务计算机”，搜集到各个传感器传来的信息以后，立刻进行高速处理，并显示在液晶面板上。乘员按下相应按钮后，车上的武器系统或者对抗装置就能自动对准红外探测系统、激光告警系统或者态势感知系统所发现的威胁区域。

依靠先进的SAEJ1939串行数据总线，“特雷克斯”1主要子系统，包括发动机、变速箱、发电机、ABS、蓄电池以及燃料管理系统等，都能和“车辆综合管理系统”之间实现数据互通。同时“车辆综合管理系统”与“战场管理系统”也能实现对数字化视频信息的共享。新加坡还打算为改进型配备高性价比的导航系统、“综合内部通信装置”和士兵便携式通信设备等装备，大大提高车辆与指挥部及随行士兵的信息交换能力。

“特雷克斯”2

“特雷克斯”1目前已经批量装备。新加坡技术动力公司还积极寻求外销机会，与美国科学应用国际公司合作参与了美国海军陆战队两栖战车1期计划（ACV1.1）的竞标，但因性能上不满足要求而出局。这促使新加坡技术动力公司从 2013年初开始研制“特雷克斯”2。2015年9月15日，“特雷克斯”2轮式装甲车公开展示，这是一种30吨级的新一代8×8装甲车，比“特雷克斯”1车体更大、负载能力更强，生存能力、态势感知能力和可用性进一步提升。

为了满足美国海军陆战队招标文书中提出的要求，“特雷克斯”2在保留半承载式车身结构设计的同时，全新设计了车架，车桥和车体。它充分优化了水上性能，能在四级海况下使用，水上速度最大可达11千米/小时。该车采用双V形车底设计，加上原有的悬挂式座椅设计，能够满足美国海军陆战队对于抵挡大当量的地雷和简易爆炸装置威胁的要求。该车由“特雷克斯”1型的前两车桥两对车轮转向，改为四个车桥均可转向。

“特雷克斯”2 还进一步完善和强化了车载网络系统，取消全部机械仪表，采用触摸屏仪表板来显示车辆状态，并采用了更完善的全向监控系统、闭窗驾驶系统和车辆导航系统。为了塞下上述各种系统，“特雷克斯”2 比起“特雷克斯”1装甲车足足大了一整圈。该车长8米、宽3.6米、高2.8米，就像是一辆装满沙土的重型卡车一样。为了驱动庞大的车体，发动机改为386千瓦的卡特彼勒C9.3型，也可以改为441千瓦的卡特彼勒6缸C9.3 ACERT（意为“先进降低燃烧排放技术”）型。该车的最高公路速度只有90千米/小时。

“特雷克斯”3

新加坡技术动力该公司还积极参与澳大利亚国防军的“陆地400”竞标。最初该公司及其合作伙伴埃尔芬斯通集团、以色列埃尔比特公司澳大利亚分公司用搭载UT30无人炮塔的“特雷克斯”1 参与竞标，还是因为技术指标不能满足要求而出局。不甘心失败的该公司在“特雷克斯”2基础上改进设计，研制出“特雷克斯”3。

“特雷克斯”3所有系统基本沿用“特雷克斯”2，降低两栖性能以节约成本，比“特雷克斯”2车体宽度缩小了最小半米以上。为了弥补因此而带来的内部空间损失，整车长度由“特雷克斯”2的8米变成8.5米，但这必然导致转向半径上升。车高依然保持2.8米。

“特雷克斯”3首上装甲板的倾角更大，车首尖锐，取消了“特拉克斯”2的可折叠防浪板，改为用螺栓固定的多块附加装甲模块。车体两侧竖直，车体边线上部和轮舱线以下车体向内微微倾斜，棱角更分明。武器系统换用了加强防护的MT30武器站。加强防护使“特雷克斯”3的战斗全重增加到35噸。

但2016年7月28日，澳大利亚国防部宣布，BAE公司和莱茵金属公司获得参加下一阶段的“陆地400”的资格。“特雷克斯”3出局。

“特雷克斯”的不足

“陆地400”竞标的失败，显示出“特雷克斯”车族原始设计上的一些不足。它实际上是输给两种设计很传统的车辆。尤其是BAE公司拿来竞标的AMV装甲车，很好地衬托出了“特雷克斯”的问题。

同样是半承载型桥式传动设计，“特雷克斯”系列的设计远不如AMV紧凑，也不如奥地利斯太尔公司的“潘多”2装甲车。“潘多”2全长7.54米、宽2.68米、高2.08米，车内乘员空间为13立方米。虽然这个数字比“特雷克斯”1的小1.5立方米，载员人数、车辆机动性、防护能力却基本相当。“潘多”2战斗全重只有22吨，底盘有效载荷却比“特雷克斯”1高1.3吨。

AMV设计水平更高，其基本型全长7.9米、宽2.8米、高2.4米.车内乘员空间也是13立方米，战斗全重却只有17吨。除了防护性能，其它性能甚至比“特雷克斯”1更好。在加装可全向抵挡14.5毫米机枪弹的STANAG 6级附加装甲组件后，AMV战斗全重上升到27吨。重30吨的“特雷克斯”2却只能达到STANAG 4级的水平。

“特雷克斯”系列的主要问题在于设计要求自相矛盾。为了追求内部空间和和水上性能，只能把装甲结构体积设计得大。由于搞不到先进装甲材料，又要尽量提高防护能力，就很难控制重量。最终导致车辆载荷能力和变型能力不足，并且影响了操纵性能，总体上缺乏竞争力。

非法入境，理当被扣

尽管“特雷克斯”1在国际上排名不高，却是新加坡陆军最先进的装备之一。9辆“特雷克斯”1在香港被海关扣押，引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风波。从国际航运的角度说，本次事件有一些值得玩味的细节。

按照航运界人士的说法，许多国家都经常用商业班轮运输轮式装甲车这种敏感度比较低的常规武器，而且不安排武装人员押运。这样做的前提条件有两个，首先是运输量小，不值得包租整艘货轮。其次是不属于快速反应部署，时间比较宽松。至于运输途中的保密工作，一般由船运公司来负责。船运公司为了自身的声誉，也为了避免卷入政治麻烦，对此类货物的看管都比较认真，严防运输途中被人窥探，甚至比货主自己都小心。

各国海关和执法部门对此类商业运输行为也是允许的，并且会依法给予保护。然而前提是货主和承运人按照国际航运有关法规办理了完整的手续，否则就有军火走私的嫌疑。

就本次扣押事件来看，9辆车装在敞开式结构的FR货柜运输。这种FR货柜用来运输特大型的货物，一般要放在整个集装箱垛的最高处，任何人一眼就可以看到里面的货物。如果货轮停靠港口，要卸下某些集装箱，往往还会把FR货柜先卸下来，装卸完成之后再吊装回去。所以，新加坡方面显然没有秘密运输的意图。

但根据新闻媒体和新加坡方面提供的信息，这9辆车的运输手续并不完备。按照香港《进出口（战略物品）条例》，装甲车无论进出口还是过境，必须领有香港贸易署署长签发的相应许可证，违者将处以罚款或监禁。显然这9辆装甲车没有办理相应手续。航运界人士介绍说，在国际上存在一种灰色的模式：把军用战斗车辆的武器装备全部拆除，只剩下底盘之后，按照运输机械来报关。这样做的手续简便、费用较低。很多国际港口都对这种模式睁一眼闭一眼。我们尚且不知道新加坡方面这次是不是这样做的。但即使拆掉了武器的装甲车依然是军火。新加坡方面在手续不完备的情况下把它们从台湾运出来，经停厦门，然后又经停香港，反映出对中国主权的巨大不尊重。事情發生之后，新加坡方面不但没有道歉的姿态，还发动媒体和学者，以“惯例”和“车上有美制敏感装备”等为理由，公然威胁中国。这更是不能接受的。

至于新加坡媒体说扣押“特雷克斯”1装甲车是为了窥探该车的设计，实在是高估了这个型号的水平，也低估了国内军工科研单位的眼界。中国不但有能力自行研制先进的8×8轮式车辆，还成功推向了国际市场，外销成绩比“特雷克斯”系列强得多。而“特雷克斯”系列本身，严格来说，是一种用优秀部件堆出来的不优秀设计。它所采用的多数主要分系统，譬如卡特彼勒C9柴油机和艾里逊变速箱都是商业现货，已经在中国销售多年，技术资料基本是公开的。科研单位何必去拆“特雷克斯”1呢？

到发稿时为止，这批车已经在香港被扣押了数十天。我们从新闻照片上可以发现，它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码头货场上，防水篷布完好无损。显然，中国方面对“特雷克斯”本身的技术细节不感兴趣。奇怪的是，作为货主的新加坡国防部竟然一直没有正式出面与香港海关接触，是打算搞“潜规则”，还是根本不想解决问题，尚不得而知。新加坡方面这么做是不是“心怀鬼胎”，也都不是我们的刊物和作者所能知道的。但毫无疑问，这绝不是一起普通的国际货物运输问题。它涉及到国家尊严、国际政治、中新关系、台海局势，怎么处理，怎么处罚，主动权完全在我。新加坡方面该反省的，就是如何更规矩地和中国打交道，别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那么的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