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追踪火烈鸟
2017-03-15刘玉萍
刘玉萍
“大概是物以稀为贵罢。北京的白菜运往浙江,便用红头绳系住菜根,倒挂在水果店头,尊为‘胶菜;福建野生着的芦荟,一到北京就请进温室,且美其名曰‘龙舌兰。”鲁迅先生的这段话,也适用于火烈鸟出现在石河子北湖公园引发的震动。
2015年10月30日晚上,李世忠从手机微信里看到郭老的一条留言“听说北湖来了七只火烈鸟”之后,开始坐卧不宁魂不守舍了。
火烈鸟出现在非洲、印度和中南美洲,那是司空见惯的。可它出现在新疆石河子北湖公园,这种稀奇程度可远超鲁迅先生时代浙江的北京白菜、北京的福建芦荟了!李世忠思量片刻,上网分别查阅了哈巴河与石河子最近三天的气象预报。一会说去石河子吧,一会又说算了,才从阿勒泰拍鸟回来,事情太多抽不开身。倒也是,从哈巴河到石河子往返上千公里,岂是抬腿就走的。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李世忠对睡意尚浓的我说:“起床吧,咱们去趟石河子。”我吓了一跳,窗外还在下雨,没有“前世之盟今世之约”,哪只鸟会顶风冒雨傻傻地等你来拍?但在贪玩的心性促使下我还是起来了。既然决定要走了,大家都迅速准备起来,八点整我们已经启程。此刻,“东方欲晓,莫道君行早。踏遍青山人未老,风光北湖独好。”
冒雨赶赴北湖
一路上阴雨绵绵,在加油站给爱车加满油,一刻都不敢耽搁地赶路。早餐就在车里吃了,多谢妈妈昨天买的芝麻馕。李世忠给陈军德打电话,邀他一同前往,不巧的是陈军德要在单位值班。没有狂风没有骤雨,一路上到处都湿漉漉的,即便是秋后的干枝枯草,也在秋雨的润泽中多了一份诗情画意。雨天路滑,车速不敢太快,等我们赶到北湖公园路口时,已经是中午一点半左右。太阳当空照,我们在车里商量好,先拍火烈鸟再吃中午饭!
凭着去年拍白鹈鹕的记忆,李世忠七拐八拐地进入北湖公园的一个观鸟口。远处湖面上休憩着不少水鸟,他用望远镜开始在湖面上找寻火烈鸟的踪迹。我们望穿秋水,然而火烈鸟并没有在湖面上等候我们。李世忠拨打郭老的电话咨询,原来,郭老已经拍到晨曦里的火烈鸟了,只是后来有人在拍摄的过程中无意惊扰到了这些域外来客,它们张开翅膀飞向远方,不见了踪影,所有拍鸟、观鸟的老师、同学都纷纷离开去找它们的去向。郭老问清李世忠的具体位置,一会就和刘刚老师、李香仁老师找来了。
与9月份在塔城一起拍小鸨时相比,郭老依旧是神采奕奕气场强大,谈到早上拍火烈鸟的情景时,更是像年轻人一样兴致勃勃。原来,去年北湖公园就曾来过一只火烈鸟,今年又来了七只。大家都在猜测它们是不是迷途的鸟。我倒挺佩服这些或许是迷失方向的火烈鸟,我觉得它们更像是群体中的异类,世界那么大,它们也想到处看看,不说是探险或发现新大陆,就只是看看,哪怕看到的仅仅只是这个世界的表象。
寻找火烈鸟芳踪
不一会儿,又有几辆车来到北湖,大家都在寻找火烈鸟。郭老说,早上他在蘑菇湖拍到了六只火烈鸟,它们一边觅食一边还时不时地相互示爱。早晨的光线好,拍到的效果也不错,就是鸟友太多,二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有性子急的人就超越了火烈鸟的戒备距离。这火烈鸟也有意思,一只看似年长一点、经验丰富一点的鸟先飞走了,见其他几只没跟上,又飞转回来“连劝带说”地把它们叫起,一路朝北湖方向飞去,差不多跟我们到北湖公园的时间是同步的。我感觉非常遗憾,如果早到一个小时,或许还能一睹芳容。同时我又特别钦佩郭老,他拍鸟的同时,是用心在感知着鸟的心理活动,这人心与鸟心贴近了,彼此就读懂了对方。
與郭老同车的李香仁老师沿着湖岸向远处寻找,和我们一样,什么也没发现。大家一商议,决定换个地方再找找。郭老喊上李世忠,我们一起尾随郭老与李老师的车来到蘑菇湖的一段堤坝上。放眼望去,水天一色,上下空明,使人神清气爽。几位老师用望远镜在湖面搜索,没有发现火烈鸟。
静候“大驾光临”
在这里发生了一段小插曲。郭老领着李世忠来到蘑菇湖,又指点了早上拍鸟的大致方位,说:“我们回去。”李世忠误以为郭老要返回乌市,就在离开大坝的岔路口处没有跟郭老的车走,而是向右打方向来到湖的浅滩上停好车,拿上望远镜,准备去水边再看看,手机也没带。我们来到水边,踩在散发着臭味的鸟粪上,用望远镜在湖面上继续搜寻火烈鸟,无果。
我们回到车里,静静等候火烈鸟“大驾光临”。李世忠的手机响了,是郭老打来的,再一看,有六个他的未接来电!郭老问我们在哪里,原来,他说的“回去”,是回到他们早上拍火烈鸟的地方。等他们到了地方却发现李世忠没有跟上,打电话也没人接听,他们又原路找回来了。
大家碰头后,没耽搁时间,一路开到郭老早上拍火烈鸟的蘑菇湖湖边。这里已经守候了一部分鸟友,有新疆观鸟协会的夏咏老师、曾一起去塔城拍小鸨的王老师、福海小鱼等,李世忠下车分别同这些老师握手问好。
湖面上仍然没有火烈鸟,据老师们分析推断,火烈鸟在下午应该还会回到这里觅食。所有拍鸟、观鸟的老师都在边交流边等待。我被这里独有的湖光天色所吸引,水和天浑然一体,如果不是那道堤坝,真的难以区分。湖面开阔辽远,除了人以外,看不到其他对火烈鸟带有攻击性的危险存在。或许,这也是火烈鸟选择此处作为觅食地的原因之一吧。
我与夏咏老师攀谈起来。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拍鸟很好,观鸟也不错,在这些移动的风景面前,静下心来仔细观看,何尝不是一种修行、一种境界?比如禅、茶,讲的是工夫,品的是自然。禅,修于天地间;茶,品于草木间。而观鸟则如禅似茶,走过眼睛,扎根心里,归于自然。
在我没有跟李世忠拍鸟、观鸟之前,我所认识的鸟类很简单:老鹰、麻雀、鸽子、燕子、乌鸦、喜鹊、野鸭子,如果偶然在树林中遇到猫头鹰,还会觉得自己怎么那么倒霉,碰到这种晦气的鸟。跟着他一起拍鸟,认识了更多的鸟种,光是雀类,就有很多种。羽毛的色彩、长短不同,起的名字也各有千秋,我自是乐在其中。说到麻雀,在我还是少女的时候,冬天,父亲在自家麦子仓库里用竹扫帚打死打昏的麻雀,都是我亲手“处理”掉的,当时丝毫没有不适的感觉。可后来跟着李世忠观鸟、拍鸟之后,马路上飞驰的汽车撞死一只麻雀,我的心都要跟着揪起来。我开始怜惜这些小生命,即便是羽毛并不漂亮的麻雀。
惊艳火烈鸟
在大家热火朝天地交流着拍鸟、观鸟的心得与体会时,有人说在西北方向水域里来了两只火烈鸟。大家都迅速上车,赶往那里。这一地域不知什么缘故,大坑套着小坑,深坑挨着浅坑。车子跌跌撞撞来到跟前,已经有老师支起三脚架在拍摄了。一条排水沟里有两只60厘米~80厘米高矮的大鸟在找东西吃。那个巨大的喙感觉很有力量,嗑开蛤蜊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吧。它俩对陆续赶来的人群丝毫不在意,我不知道它们是如何看待周围抱着“长枪短炮”围观它们的人群,会不会像我们看天空中飞过的大雁一样,是一道无关痛痒的风景呢?
火烈鸟进食的时候像是在跳舞。硕大的嘴巴放进水里,频率极高地闭合张开,像圆规的针尖钉住圆心,画圆圈似的,两条大长腿不停地踩水,身子跟着同步旋转,太奇特的吃饭方式了!最热闹的是,这两只火烈鸟在觅食的过程中,还要见缝插针地相互示爱。碰碰彼此的头和大嘴,脖子、身子挤挨在一起相互摩擦着对方的羽毛,颇有耳鬓厮磨、你侬我侬之感。温馨的场面令所有人为之感动,人们静静地看着、拍着,即便是移动机位也是轻手轻脚速战速决。
拍着、移着,李世忠离我越来越远。我站在原地屏气凝神地观看那两只火烈鸟沿着水沟向他的方向边吃边走。忽然,他收拾装备往回走。怎么不拍了呢?我愕然。他压低声音对郭老讲,夏咏老师打电话过来,刚才来的地方去了四只火烈鸟,他要回那里拍。
急匆匆上车折返,果然,四只火烈鸟安然地在浅滩边的湖水中画着圈圈找吃的。我不得不感叹造物主的神奇与周到,在创造人类的同时,又为人类创造了那么多的伙伴,让大家彼此为伴,相互欣赏。
太阳一点一点向西坠去,人们的脚步最终都移到火烈鸟觅食水域东面的一小块平滩上。没什么风,橙红色的夕阳几乎完整地映在湖面上,火烈鸟脚踏夕阳在天地间悠然自得地享受一天中最后一餐美食。这个画面太唯美,它似乎把時间都凝结在此刻,除了咔咔咔的快门声外,没有谁去打破这份难得的平静、难得的和谐。夕阳彻底坠入地平线,这四只互不影响觅食的火烈鸟并不着急回巢,它们用心的把嘴巴放进浅滩的水中,转着圈用脚踩踏着泥水。我忽而产生一种错觉,它们不是为觅食而踏泥,它们是在湖水中踏水而舞,向鸟友示好为鸟友送行。人,往返山林多了,会感受到山林的呼吸;人,接触鸟类频繁了,会与鸟类产生共鸣。“从生到死有多远/呼吸之间/从迷到悟有多远/一念之间/从爱到恨有多远/无常之间/从你到我有多远/善解之间/从心到心有多远/天地之间……”
告别火烈鸟,告别郭老和所有在场的老师,李世忠开上车带我回家。没想到过沟渠时,泥坑将我们的车死死困住,前不能进后不能退,还是王老师用他的四驱越野车把我们的车从泥坑里拖了出来,其他鸟友也都格外小心谨慎地从别处过了。
茫茫夜色中,有这样一群晚归人,他们以爱鸟、护鸟为荣,以拍鸟、观鸟为乐,以互通有无为义,以善始善终为爱!千里追踪火烈鸟,爱在鸟心,爱在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