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库塞科学技术批判理论及其对构建和谐生态的启示

□刘海霞 王 萍

[兰州理工大学 兰州 730050]

· 社会与哲学 ·

马尔库塞科学技术批判理论及其对构建和谐生态的启示

□刘海霞 王 萍

[兰州理工大学 兰州 730050]

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一书中指出，科学技术在促进生产力发展的同时，渗透到了意识形态领域，已经被意识形态化。意识形态化后的科学技术对人的统治与控制更加隐蔽，使工人阶级失去了革命主体的意识与作用，人们的政治话语趋向封闭。马尔库塞的科学技术批判思想，对于把握科技理性与人文理性协调性，防止出现科学技术异化，重新反思人、自然、社会三者关系，构建和谐生态具有重要作用。

马尔库塞；科学技术批判；意识形态化；和谐生态

马尔库塞在他的扛鼎力作《单向度的人》中指出，作为一种生产力的科学技术对工业社会的发展起着决定性作用，它正“通过工业日益在实践上进入人的生活，改造人的生活”[1]，无意识地渗透到人的一切行为中。马尔库塞认为发达工业社会的新意识形态的核心观念是科学技术本身所蕴涵的“合理化”观念，科学技术具有生产力与意识形态的双重功能。资本主义发展到繁荣时期，科学技术已经成为新的社会控制形式，完全居于主导的统治地位，科学技术及相应的思维方式将主宰一切。故而，科学技术便不仅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的工具和推动社会发展的主要生产力，也演变成一种把当代社会政治统治合法化的新意识形态，人的尊严、社会公正、人文精神都被边缘化，人与人之间只剩下相互隔阂。构建和谐生态我们既要合理利用科学技术，又要防止科学技术异化，注重人文精神，实现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宁静生存的真正和谐”。

一、科学技术的意识形态化

技术理性的终点本应是改善人类生存环境，使社会结构合理化发展。然而，在发达工业社会中，科学技术并没有“将人从劳动世界强加给他的那些异己的需要和异己的可能性中解放出来”[2]4，使人摆脱束缚并获得自由，而使技术日益凌驾于人之上，使人沦落为物质资料生产和消费的奴隶。科学技术丧失了其“中立性”的历史传统，成为异化的万恶之源，一切社会关系都变成了单向度的技术关系，构成了实际上不会遭到反对的“虚假幸福意识”的基础。科学技术与社会、政治联系在一起，一步步以技术合理化的方式完成对人的意识形态的统治，成为巩固现存秩序的手段。在发达的资本主义工业国家，作为潜在生产力的科学技术，不仅是推动社会发展的“火车头”，“而且成了脱离群众而使行政机关的暴行合法化的意识形态”[3]。

首先，科学技术在参与对自然的改造向人们提供生活资料时，反过来又用技术“绑架”了人，为人对人的统治提供了概念和工具。马尔库塞指出，技术的中立性的传统不能再继续维持，进而技术就成为现行社会新的控制形式，这种技术社会是一个统治系统，“在抑制性总体的统治之下，自由可以成为一个强有力的统治工具”[2]8。“合理性”是意识形态必须要制造的一种幻想，技术合理性就是以技术进步作为一切合理活动的标准和模型。统治阶级凭借技术的扩张竭力为现行的统治合理性辩护，技术合理性已经变成统治性，不平等和奴役的再生产完全被技术掩盖了。在马尔库塞看来，人的幸福感源自于个人的物质资料需求得到不断满足。而在发达工业社会，科学技术的高度发达使非生产性工人不断增加，不仅降低了劳动强度，而且生产出大量消费品乃至奢侈品来满足人们生产生活的需要，使人们拥有自然而生的幸福感。实际上，发达工业社会只是满足了人们的虚假需要，而人们的真实需求却被忽视，对真正自由和幸福的追求被眼前的“虚假幸福”所蒙蔽。虽然普通群众生活水平提高了，但并不意味着阶级和阶级压迫已经被消灭，而只能说明普通群众被虚假的需求所操纵，间接地丧失了自己的判断力和批判性。因此，马尔库塞认为，生活在发达工业社会的奴隶，尽管地位被抬高了，归根到底还是摆脱不了奴隶的身份和命运。

其次，科学技术消除了私人与公众、个人需要与社会需要之间的对立，成为社会控制和社会团结的新的、更有效的、更令人愉快的形式，并逐步渗透到人的思想层面，通过构建一个新的物化价值准则，使其成为一种控制人们思想的意识形态。那些能够表达统治者的意志、代表其利益的肯定性文化铺天盖地而来，凭借科学技术创造的种种信息传播的先进载体，全面侵占人们的私人空间和闲暇时间，向人们灌输美化现实的虚假意识，制造一种虚假需求，将社会的抑制性需求伪装成人们的自主需要。人们由于受到各种天花乱坠的宣传的迷惑，毫无意识地将社会控制当做个人自由，并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被操控的生活。技术的进步使人们只顾满足于眼前利益和物质需要，毕竟眼前的生活是令人感到舒适而安定的，人们不再付出努力追求自由和另一种生活方式。“自由”便成了控制人们的思想和行为的强有力的工具，“原来作为人对自然统治的科学技术，现在越来越成为对人实行奴役和统治的基础”[4]。科学技术变成一种新型的具有意识形态功能的统治工具，它成了“大众的欺骗”“公开的谎言”以及“集体性迷惑的工具”。在发达社会里，科学技术已经全然超越了人所能掌控的限度，走向了技术理性的反面，逐渐被意识形态化，由解放的力量变成奴役的手段，成为统治阶级实行隐形压迫的工具。“技术合理性清除双向度文化使之纳入现有秩序并大规模复制”[5]，整个社会文化也充斥着低俗、单向度的气息。人的个性被高压的政治统治抹杀，创造力被无所不能的技术吞噬，人对社会和文化的鉴别力和批判力丧失了，最后连内在的革命性也完全丧失了，沦为“工业文明的奴隶”。

二、科学技术意识形态化的表现

马尔库塞将当代科学技术当做一种新的控制形式，他指出，这种新的控制形式利用科学技术的渗透力，整合消灭对立派别，形式更加隐蔽、更加有效。技术越发展，当代工业社会的控制性和操作性就越明显，最终使人丧失那种人之所以成其为人的“内在的自由”。

（一）利用技术的力量进行统治与控制，控制形式更隐蔽

技术进步的标志是发达工业文明中盛行的舒适而平稳、合理且民主的不自由现象，以社会必要的但痛苦的操作化来压抑个性，这是发达工业文明最令人烦恼的一个方面，“即它的不合理中的合理性”。侵略扩张的需要、战争的威胁、剥削的加剧、人性的丧失都是这种不合理中的合理性。当代工业文明中“自由社会”已不能再用传统概念的经济自由、政治自由和思想自由来说明，并非是传统概念的自由已经“过时”，确是由于它们过于重要而逾越了固有的模式。这就需要新的表述方式来适应新的社会能力——否定性表达，但实际上它们是对现行方式的否定。

（二）消灭了对立的政治派别，工人阶级失去革命主体的意识与作用

机械化的普及不断地降低生产过程中劳动者消耗的体力及劳动强度，继而非生产性工人大量增加，同化的趋势进而表现在职业的层次中，劳动特点和生产工具的新变化又促使劳动者的思想意识发生了深刻改变。工人阶级的否定地位强行被新的技术工作削弱了：工人阶级不再与现有社会相对立。马尔库塞认为，不仅先前的对立派别社会民主党、共产党放弃了一直推崇的暴力革命，而且一度作为社会革命力量的无产阶级也随着机械化对劳动量和劳动强度的减低而逐步失去了其革命性，并与往日的敌手联合起来，工人阶级失去革命主体的意识与作用。不平等和奴役的再生产被技术的不断进步的面纱掩盖了，自由的流行方式是奴役，不自由寓于自由的形式中，不合理性在合理性的外壳之下被永恒化了。发达工业社会日益完善的机械化劳动，改变了被剥削的工人阶级的态度和地位。马尔库塞指出，“在一些技术最发达的企业中，工人们甚至夸耀他们在企业中得到的既定利益”[2]26，在这种情形下，社会政治也变成了“单向度政治”，统治者的剥削消失在客观合理性的外表之中，技术成为替统治者实施社会控制的新形式。

（3）用科技与制度控制人们的心理，政治话语趋向封闭

技术的合理性日益展现出其政治特性，创造出了一个使人安然自得的极权主义领域，建立单一的思想行为模式，政治语言变成广告语言，更加有效地控制人的行为意识。消费品的大量生产和分配占据个人的全部身心，对人进行全面的操纵和控制，使个人同社会达到直接的一致化。因此，反对现状的思想能够深植其中的超越性和创造性的“内心”向度被削弱了，人丧失了对现存制度的否定性，失去了“内心自由”，使理性屈服于现实生活。技术愈先进，对人们的独立思想和自由意识的束缚就愈强烈，劳动对资本的实际隶属关系就愈加重，当代工业社会的极权主义特征也就越明显。依托各种高技术含量的传播媒介向人们灌输被美化的虚假意识，同化人们的思想意识，压抑人们内心的声音，最终使人成为技术的附庸，彻底丧失其“内部自由”。在工业文明的发达阶段，为了迎合政治需要，文化也失去了其原有的功能，成为一种单纯的消费品，被高度商业化。所以说，高科技催生的商品和服务设施事实上是把整个社会制度“出售”给人们，把政治需要强加给了人们的物质文化和精神文化。

三、马尔库塞科学技术批判理论的启示

人类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人们正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现代科技带来的丰硕成果，没有谁会拒绝这一代表社会进步的要求，而与此同时我们也正在“享受”着“退步”。马克思曾指出，科学技术是改变世界的革命力量和强大杠杆，科学技术的发展标志着人类改造自然能力的增强，但随着人类对自然的控制加深，个人似乎成为了别人的奴隶，技术越进步，劳动者就越从属于资本，对自然的破坏就越严重，“越来越有效地被控制的自然已经成了扩大对人控制的一个因素：成了社会及其政权的一个伸长了的胳膊”[6]。马尔库塞认为，技术的进步促使生产力有了更大规模的发展，扩大了对自然的征服，使自然环境也发生了异化。“现代科技正以实质性的方式改写着人与自然界、人与人的关系，并已对整个人类的生存环境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影响”[7]。由于资本追求利润的盲目冲动而使科技本身成为一种对人和自然的共同伤害，人类利用高度发达的科学技术对整个自然界的征服和操纵，导致的最终结果就是人类生存环境的严重破坏，人类正面临着生态灾难。毋庸置疑，人类不合理的改造活动激化了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触发了当今威胁人类生存的生态危机，从一定意义上说，“生态危机实质上是工业文明或科技文明的危机，它意味着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危机”[8]。自然是历史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人类归根到底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类的行为方式应该是理性的、合乎自然规律的”[9]。在马尔库塞看来，自然理应享有不受侵犯的特权，人们必须履行保护自然的义务。诚然，构建和谐生态离不开科学技术，在“单向度”的危机倾向面前，如何把握科技理性与人文理性协调性，正确处理好人、自然、社会三者的关系，这是有效合理利用科学技术的关键。我们要实现科学技术的跨越式和可持续发展，恰当利用技术造福于人类的永续发展，就必须注重人的个性解放和自由全面发展，着眼于每个人自我价值的实现，综合评价社会效益、经济效益、技术效益、生态效益。同时，实现科技与社会的协调发展，构建和谐生态，还要建立合理的约束机制，提高人类自身文化修养。科学技术本身是中性的，能产生什么样的效应，关键在于人类对科学技术的掌握和应用。加强人们的道德观念教育是构建和谐生态的内在保证，必须增强人们的责任感，坚决抵制科技的滥用，充分发扬科学精神，积极引导科技向有利于生态和谐的方向发展。

马尔库塞认为，“当一个社会不能使用现有的物质资源和精神资源使人性充分地发挥出来，不能使人的本能需求得到满足，这个社会就是有病的”[10]。社会发展的最终目标是构建人、自然、社会之间和谐发展的良性发展系统，建设绿色、循环、低碳的生态文明。促进经济社会协调发展、加强生态文明建设、实现全面小康既要靠科学技术，又要防止出现科学技术的异化。在欣赏科学技术带来的美丽“光环”时，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科学技术的双向效应，自觉抵制科学技术发展给人类生存和发展带来的消极后果。生态和谐就是要在人的尺度与自然尺度之间维持一种必要的张力，构建真正的和谐生态，“必须注重科学技术应用的合理性即以人–社会–自然的协调发展和人的全面发展为最终目标”[11]。在实践的基础之上，整合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始终把造福人类做为科学技术的出发点和归宿，借助于法律和科技手段来消除生态异化现象，实现人、社会、自然的和谐发展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1] 马克思, 恩格斯.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 第42卷[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1979: 128.

[2] 马尔库塞. 单向度的人[M]. 刘继, 译. 上海: 上海译文出版社, 2008.

[3] 李文彬. 马尔库塞科学技术批判理论研究[D]. 哈尔滨: 哈尔滨工业大学, 2007: 47.

[4] 蒯正明. 马尔库塞的科学技术意识形态理论评析[J].东北大学学报: 社会科学版, 2015(6): 637-642.

[5] 聂志红. 异化的主体、根源与路径: 马克思与马尔库塞的分歧[J]. 贵州社会科学, 2013(3): 95-100.

[6] 李晓晴. 从异化到和谐—马尔库塞的科学技术批判理论[J]. 学习与探索, 2007(4): 40-43.

[7] 俞吾金. 被遮蔽的马克思[M]. 北京: 人民出版社, 2012: 140.

[8] 于桂芝, 李晓晴. 科学技术批判理论与和谐社会—马尔库塞科学技术批判理论的现实意义[J]. 浙江学刊, 2006(4): 73-75.

[9] 刘海霞, 王宗礼. 习近平生态思想探析[J]. 贵州社会科学, 2015(3): 29-33.

[10] 李晓晴. 马尔库塞科学技术批判理论的和谐思想萌芽[J]. 北方论丛, 2007(3): 123-126.

[11] 鲁献慧. 马尔库塞科学技术批判理论评析[J]. 中州学刊, 2005(5): 127-129.

Marcuse’s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ritical Theory and Its Enlightenment to Construct Harmonious Ecology

LIU Hai-xia WANG Ping
(Lanzhou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Lanzhou 730050 China)

Marcuse points out that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romote productivity, meanwhile penetrating the ideological field and being ideological in his book One-Dimensional Man. After ideologicalizati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 are more hidden to the person’s rule and control, which leads to the working class losing revolution subject consciousness and the political discourse of people tending to be closed. Marcuse’s critical though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lays an important role to grasp the technological rationality and humanistic rational coordination, preventing the alienation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reflecting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nature and society, and constructing harmonious ecology.

marcuse; critical thought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ideologicalization; harmonious ecology

B506 [

] A [DOI] 10.14071/j.1008-8105(2017)01-0075-04

编 辑 邓婧

2016 – 07 – 12

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西北地区环境问题引发的社会冲突及其防控机制研究”（11CZZ027）.

刘海霞（1977– ）女，法学博士，兰州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王萍（1992– ）女，兰州理工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