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博物馆展出的妇好墓出土玉器
2017-03-14柴晨鸣
柴晨鸣
妇好是商王武丁的配偶,拥有较高军权,主持祭祀活动。其墓出土随葬器物近2000件,其中玉器达755件。这些玉器除祭祀、仪仗用器外,主要是供赏玩的小型动物玉雕和装饰品,多为和田玉,也有少许岫岩玉和独山玉。玉雕显示了当时对玉料的选择、开料和琢磨技术已具相当水平,并进一步掌握了钻孔、细磨和抛光等工艺,是商代玉雕的代表作。国家博物馆展出的这些妇好墓出土的玉器,有礼器、工具、乐器和装饰品。
一、礼器
礼器是古代汉族贵族在举行祭祀、宴飨、征伐及丧葬等礼仪活动中使用的器物,用来表明使用者的身份、等级与权力。进入商周社会后,礼器有了很大的发展,成为“礼治”的象征,用以调节王权内部的秩序,从而维护社会稳定。妇好墓出土的玉礼器最为齐全,计有琮、圭、璧、环、瑗、璜、块、簋和盘等。
弦纹琮(图一),这件弦纹琮高9.3厘米、射径4.7厘米、内孔径4.3厘米,器方形柱体,中心呈圆筒状,方柱四角两侧面均阴刻粗细不同的纵向弦纹,圆筒上下两端阴刻多道平行弦纹。商周时期的琮基本保留新石器时代以来内圆外方的传统形制,但数量较少,并多为单节琮,器表多光素无纹,装饰简化,与同时期图案繁缛、造型复杂的玉器种类形成鲜明的反差,表明此时人们的审美取向和加工重点正在朝着新的趋势转变。
龙形块(图二),这件龙形块直径5.9厘米、孔径0.4厘米,此块呈龙形,龙首尾相望,顶有角,张口露齿,“臣”字形眼,尾尖向外翻卷。身阴刻双线重环纹及勾云纹等图案,背部雕成齿脊状。商代玉块呈片状,尺寸一般在5至10厘米,分两种类型。一种是光素的,环窄;另一种为龙形块,作卷曲龙形,龙张口露齿,背饰扉棱,龙身饰勾撤云雷纹,俗称“假阳文”,线条转角方硬,图案化风格强烈。妇好墓出土玉块数件,基本属于卷体玉龙的形式,承袭了新石器红山文化等早期玉龙的造型传统,但器身不如早期丰满,扁片状,纹饰多为线条勾勒的重环纹、雷纹和勾云纹等,龙角都伏贴在头部,一般不刻龙足。
二、工具
手工业和农业工具用玉,包括斧、凿、锯、刀、铲、镰、纺轮等,后被上层贵族用来彰显特权,失去了实用价值,被作为仪仗用器。从实物考察,少数铲和某些小刀有使用痕迹,有实用意义,至于斧、凿、锛、刀,制作精致,且没有使用痕迹,应作仪仗用器。妇好墓出土的仪仗用具有戈、戚、钺和大刀等,形制多仿铜器。
兽面纹刀(图三),此刀刃部平直,双面磨制,背部有两孔。两面纹饰完全相同,以双阴线刻兽面纹,大鼻、“臣”字眼、双卷云耳,吻部位于刀背处,角抵于刃部。纹饰精美,刀身不见使用痕迹。除这种双孔刀外,同墓也见带柄玉刀,有的刀身上还带有类似钺、璋的脊齿,刻有龙形纹饰等。
兽面纹斧(图四),长10.2厘米、宽4.8厘米,此斧呈长方扁圆体,两侧雕兽面纹,宽吻,大口,密斜线眉。“臣”字大眼,如意形鼻,头部有卷云形耳,两侧有内扣的前肢。斧柄部有榫,正中有穿孔。刃端弧形,刃口锋利,无使用痕迹。此玉斧依据石制品的基本形式,中部凸起的花纹仿照青铜器制法,风格与同时期青铜纹饰完全相同。
三、乐器
古代王朝及贵族阶层举行宴飨时以音乐歌舞助兴。周礼载:“天子饮酌,用礼乐。”“王日一举,鼎十有二,物皆有俎,以乐侑食。”宋镇豪先生在《中国风俗通史·夏商卷》中说:“以乐侑食”是商代贵族阶层日常生活所尚,也是“殷人尚声”的一大方面。虽然乐器不是妇好墓玉器的主體,但却是重要组成部分。李民《殷商社会生活史》说:“综合考古资料、甲骨文及文献记载,商代乐器种类有鼓、磬、钟、铃、埙、笙、琴等八种,基本上八音俱全。”较之夏代,商朝乐器品类要发达得多,为我国音乐文化的发展奠定了初步而坚实的基础。同时,商代音乐文化发展的高度表明了商代音乐文化在当时是站在世界前列的。
凤鸟纹石磬(图五),此磬呈长方形,圆形挂孔。两面纹饰相同,均为阴线刻凤鸟纹。凤鸟顶部有弧形冠,勾喙,“臣”字眼,桃形大耳,双翅并拢,尾端内卷,足直立,刻有尖爪。磬为传统乐器之一,妇好墓出土多件石磬,分直方形和曲尺形两类,有的表面还刻有文字。
四、装饰品
佩带或镶嵌饰物,题材多样新颖,主要有人像、人头像以及各种写实性和神话性的动物形象。以浮雕居多数,圆雕较少。大部分雕琢精细,但也有极少数未完工的半成品。它们具有较高的科学价值和艺术价值,并有一定的现实意义。统观妇好墓写实动物形玉器的造型和纹饰,它们基本摆脱了原始时代的风格。雕琢较为细致,把较多细部特征表现出来。除了象形之外,很多器物还着力刻画动物的动态,追求形神兼备。但器物的风格仍带有一部分朴拙的味道,较为简单的几何形纹饰,如圆形、三角形等仍运用较广,商代特有的扉棱装饰,在一些玉器上较为常见。此外,云纹装饰的使用,给这些现实中存在的动物,增加了几分神秘感。妇好墓写实动物形玉器绝大多数带有穿孔,以便于穿绳悬挂、佩戴;还有一少部分带有榫,以便于插放。
凤冠人像(图六),高12厘米、宽4.4厘米,器双面雕刻侧面人像,蹲踞状,昂首,头顶高耸边缘有脊齿的凤形羽冠。“臣”字大眼,长方形大耳,阔鼻,张口,颌略向前凸。手臂弯曲,握拳于胸前。足下有榫,有圆孔。周身饰勾云纹。《诗经.商颂》中有“天命弦鸟,降而生商”的记载,玉人冠部形式与同墓出土的玉凤的装饰与造型完全相同,说明其已不是—般的玉人形象,应是人鸟合体的崇拜物。
人头像(图七),高5.8厘米、宽3.9厘米,头像为圆雕,颈部有深孔用于插嵌。头像长颈,脑后扁平,头顶由半圈阴刻线示头发,凸眉,高鼻,眼窝深陷,口饼形耳。不同衣冠和发式的玉、石人像和玉人头像,有的可能属于不同的阶级;有的大概是性别或年龄的区别。
人头像(图八),高2.5厘米、宽2.6厘米,此头像方脸平顶,顶正中有深孔,阴刻一圈盖发。阔鼻,眉骨凸起,粗眉大眼,口微张。除人头像外,妇好墓还出土多个玉人形象,为站立或跪坐造型。妇好墓出土的几件玉、石人像,在造型艺术上有高度的写实性,人体各部位的比例大体适当,只个别的头部稍偏大。他们的神态各异,表情生动,衣纹柔和协调;有的以简练概括的线条勾画出人体不同部位的肌肉特点。人像与大部人头像的冠、发都雕琢精致,一丝不苟。这些雕像对研究殷人的坐姿以及衣、冠和发式增添了新资料,同时,对剖析殷代不同等级的人物形象和殷代的人种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高冠凤鸟佩2件(图九),这两件玉佩形式基本相同,双面雕,纹饰一致。凤呈站立状,头顶高冠,冠刻勾云纹,边缘处脊齿。凤尾分双又,粗腿带爪。形式古拙,体型粗壮,尤其是尾羽与粗足的配合,与同墓出土的玉鹗造型十分相似,不过凤首的长羽冠又与普通的玉鸟不同,显然是被赋予了神话色彩。凤为商人崇拜的神鸟,凤鸟佩应是商王室贵族佩带之物,用以祈求神灵的庇护。在妇好墓所出的玉禽鸟形象中,常见各种站立姿态的鹦鹉和作站立状的其他禽鸟。鸟兽类玉雕的刻纹大部采用双线阴刻,即玉雕工艺上所称的“勾彻”,表现在鸟的翅膀纹上,尤为明显。
熊(图十),此熊圆雕,呈抱膝蹲坐状。昂头,吻前伸,鼻微隆,双耳直立。以粗阴线雕琢出臀部和前后肢,并刻出足趾等。熊颈背部有两个上下对穿的小孔,臀下部也有圆孔,内有朱砂痕。动物形玉雕是商代装饰玉器的一大特色,也是中国玉器的传统品类。玉雕通过展现动物的自然属性,体现人与动物之间相互依存的文化内涵。
鹗(图十一),此鹗尾圆雕,呈站立状,头部有双脚相连,正中钻一个圆孔。大勾喙,斜伸前方并向胸内弯卷。双翅紧贴于背部,正中雕刻脊齿,双腿及宽尾支撑身躯,双足粗壮并雕出四爪,全身饰双阴线雕勾云纹。鹗的喙部被极度夸张,粗腿和大尾羽也别具特色,形象十分威猛。商代的玉凤首多加羽冠装饰构成神鸟形象,而凤身则与同时期的玉鹗形态近似。妇好墓出土的立体圆雕,数量比扁体的少,但从造型艺术角度来看,比前者更具有引人注目的艺术魅力。
鹅(图十二),此鹅尾片雕,双面琢刻,纹饰相同。双足并拢站立状,曲颈,宽翅肥身,颈部羽毛纹,鹅身与翅膀饰勾云纹。足部穿一圆孔,下部有榫,可用于插嵌。鹅是禽类玉器的代表。妇好墓出土多件,同出的还有鹤、鸽、鹦鹉等。
蛙(图十三),此蛙为片雕,左右对称。蛙伏卧,前肢外伸,后肢内屈。宽头、方目、肥身、短尾。背部以双线刻对称勾云纹,双目间有一圆孔,可系佩。早在新石器时代的陶器彩绘和雕塑中,蛙的形象就已出现,玉雕蛙则最早见于良渚文化。有学者认为蛙象征多产,先民用以祈求雨祷水。此件玉蛙尚存有未退化的尾部,處于由蝌蚪向成蛙转变的过程,故可能带有祈求新生的含义。
鱼(图十四),此鱼呈弧形,鱼身刻两排大块鳞纹至尾部,鱼鳍以阴刻斜线表示。尾分双叉,尾端平齐,略向外撇。鱼形饰在商周时期是应用比较广泛的玉器之一,在中国古代神话中就有鱼化龙、龙变鱼互变的传说。
怪鸟(图十五),高5.7厘米、宽4.6厘米,此怪鸟为圆雕,呈站立状,昂头挺胸,腹部肥硕,脊背浑圆,腹、脊处雕刻竹节纹。头顶正中有冠,与背脊相连,两侧有一对羊角般大角。勾喙,“臣”字眼,双翅刻羽翎纹。尾与足三点着地支撑身体,足下刻出爪纹。其造型为几种动物特征拼合而成,总体似鹗,而羊角和冠饰等则加强了其神秘感。妇好墓出土这类怪鸟多件,可能与神化传说或镇墓有关。
妇好墓755件玉器中,礼器(包括仪仗)229件,占总数的30%,属于工具、生活、装饰等共536件,占总数近70%。其中只有少数神秘主义的玉器,说明此时玉器工艺、技巧的重心已往生活类转移。其玉器造型丰富多彩,刻划细腻,突破了新石器时代以来玉石的造型模式,创作了不少诸如人像、兽畜、禽鸟等多种圆雕作品。如墓中出土的某些玉石人像有极强的写实性,圆雕的兽禽和昆虫或行或立,大多形象逼真,有些还突出了外形的主要特点,如象的长鼻、虎的利齿、螳螂的刀足等,相当神似。浮雕的兽畜和禽鸟,多设计成侧视形,肥瘦适中,以作静止状态的居多;少数则作运动状态,如疾驰的虎、冲天直上的鹰。蟠龙、凤、怪鸟等造型也很优美,充分反应了当时的设计者对现实世界的深入观察和对神话世界的向往。这些精美的玉石雕刻品,虽然创作于遥远的古代,但其内容丰富,题材多样,形象感人,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说明真正的艺术是永葆其生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