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起你的手,做你倾听的左耳
2017-03-14素手纤云
素手纤云
他转过身去,看到青果儿立在院里的木香花下,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年夏天。他站起来,一步步向女孩走去。
初 遇
鲁晓风8岁那年,随同爸爸转业到地方的一家机关单位。搬到机关家属院的第一天,他就见到了7岁的青果儿。
那一排的家属院就数青果儿家门前最好看,因为她的家在宿舍的最里面,她妈妈搭建了小小的竹篱笆,又在竹篱笆周围种满了木香花。那时刚好五月天,星星点点的木香花绕篱而绽,站在一旁的青果儿,就像一朵小小的、洁白的木香花。
青果儿对晓风有一种天然亲,熟起来以后每天都跑过来和他一起玩,一起上学、放学。
有时候她妈妈做了南方的馅饼也会过来叫他一起吃。晓风也喜欢她的妈妈,觉得她和身边所有的妈妈都不一样,她不像本地女人大咧咧的样子,身上有一种温柔和顺的感觉。她是南方人,也是随同丈夫转业到了北方,青果儿很像她。
果儿的爸爸是机关里的办公室主任,经常随同领导出差,常带些好吃的回来,青果儿总是分一部分送给晓风,晓风妈妈见了,时常揽过她打趣:“果儿,以后给我们风儿做媳妇好不好?”
他有些腼腆地低下头,倒是一贯害羞胆小的青果儿大大方方地说:“好。”
晓风以为这就是许下的诺言,青果儿永远也不会离开自己。
分 离
小学毕业那年暑假,青果儿家里出了事,有一个陌生的女人来到他们家里大闹,说是怀了青果儿爸爸的孩子。那时的男女关系可是要犯严重错误的事儿。
当时全家属院的人都围在她家的门前看热闹,鲁晓风记得那天的木香花开得刚刚好,随风摇曳着,有些枝儿都探到院墙外去了。
等到人群散了,晓风才发现青果儿一个人站在木香架下发呆,小脸雪白雪白的,眼珠儿乌黑乌黑的,他走过去牵住她的手,她的小嘴立刻一撇地呜咽着:“我怕。”
“别怕,有我在。”
那夜,青果儿被晓风妈妈抱回了家,饭后将她放在小床上,对晓风说:“好好照顾妹妹,我去去就来。”
鲁晓风不记得妈妈几点回来的,只记得那夜青果儿含泪睡着的脸,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泪珠,鼻子时不时地抽搐着,嘴里嘟囔着“怕”,他像个小大人一样笨拙地拍着她小小的身子,在心里默默地说:“果儿,别怕,以后我一定要保护你。”
经过此番大闹,她爸妈最终还是离了婚。不久,果儿随着妈妈离开了小城,她们走的时候,晓风怀里抱着她留下的玩具跟在车后面跑了好远好远。
寻 找
他不知道青果儿在哪儿。
她刚刚搬走时,偶尔寄来的信里得知她们回了江南,妈妈奔了娘家,又找了工作,只是后来姥姥去世了,她们又搬了家。渐渐地,信越来越少,少到后来彻底失去了联系,这些年他曾无数次地问妈妈:“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果儿?”
妈妈总说:“好好读书,考南方的大学找果儿就能见到了。”这句话成了他的动力,每当他思念的时候就拼命地念书,仿佛书里有她含泪离去的样子。
高三那年,所有的志愿鲁晓风全报了南方的一所大学。
在大学校园里,他很快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帅且阳光,他身边没有女朋友又优秀自知,有很多女孩喜欢他,他从不回应,他的心里只有青果儿。
他辗转地拿着青果儿的旧地址找了无数次来回,却无数次碰壁,就在他快要失望的时候终于寻到一位知道一点线索的旧邻居。那老人叹着气说:“这孩子命苦啊,刚来第二年她姥姥就去世了,因为怕房子拆迁补偿款分入她妈妈手里,所以舅舅和舅妈不能容忍这娘儿俩继续待在娘家,叫她们搬走了。”
鲁晓风的心紧缩着,继续问:“那您知道她搬到哪去了吗?”
“不知道。”对方摇摇头。
“那您知道她舅舅家在哪吗?”“呶,就是那儿,早拆迁了,听说搬到三环东那边去了。”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早已公园林立。道了谢,鲁晓风默默地转身离去,回到学校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学习和寻找。
重 逢
五四青年节,学生会组织了一台很小的晚会,虽然小却仍是考虑周全,除了自己校内的节目,还邀请了邻校舞蹈学校的学生献上联谊的节目。
鲁晓风本来不想参加的,可是他听到了校园内有男同学边走边大声议论舞校的领队叫林青果时,他站在那儿咀嚼着这份狂喜!
當他坐在台下看林青果像个天使一样立在舞台中央,镁光灯将领舞的她映得美轮美奂,看到她的第一眼,鲁晓风心里充满了震撼,虽然长大了长高了更美了,但那从小就看惯的一颦一笑,他知道那一定是他的果儿。
等到林青果随舞蹈队在狂欢中谢了幕回到后台,鲁晓风早已站在那儿,他远远地看着她,和这些年想象的一样,一袭白色的纱裙走过来,柔顺的长发垂下来像个仙子。在他心里,这些年她好像一直这样走着,未曾离开。
他急切地上前叫了一声:“青果。”林青果看到他怔怔地站着,似乎也一眼认出眼前这个阳光的男孩就是当年的晓风哥,继而身子一阵颤抖,转身飞奔跑去,越过台阶越过屏障,快得让人难以抓住,好像夜里的灰姑娘舞到了十二点,钟声一响南瓜车和红舞鞋都消失了,剩下鲁晓风在那儿怅然若失地立着。
牵 手
“清远路一巷23里弄。”第二天鲁晓风嘴里念叨着地址一路寻过来。这是他昨晚拦住了舞校的女孩子求来的地址。很快他已站在了果儿家的门前,才发现自己怀里像揣了一头小鹿般乱撞,手心竟微微地出了汗,他定了定神,才敲了门。
没人,再敲,还是没人。
他试着推开小院,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木香花,细细碎碎地爬满窗前。大概听到了声音从屋里走出一个人。是阿姨,这么些年,她老了,但眉宇的温婉仍然存在。
“是晓风吗?昨晚我听果儿说你来了。”她亲切地喊着他的小名。
鲁晓风看着她,仍如年少那样亲切。
一小时后,当鲁晓风坐在狭小逼仄的房间里,就知道了她们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姥姥去世后,娘儿俩就搬了出去,因为没有本地户口,所有的保险都没有,阿姨一直打着零工维持生活,因为当初离婚时太过决绝,并没有要求果儿爸爸支付生活费,可以说断了所有的来往,娘儿俩的生活一直过得很艰难。果儿在10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因为贪图小诊所药费便宜,在那里挂了几天的生理盐水,被没有行医资格的庸医用了过量的丁胺卡霉素,果儿的病好后,左耳朵却几乎失聪了。
后来找了好多家医院都没能治好果儿的耳朵,如今除了戴上助听器,她的左耳算是聋了。
青果儿很伤心,为了让自己好好活下去,她努力又用心地学习舞蹈,或许因为失聪心无二志,她舞出了属于自己的人生。去年是以尖子生的身份特招进了舞蹈学校,现在已是舞蹈学校的校队领队。
鲁晓风怔怔地听着,之后,他急切地表示:“阿姨,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果儿的,我一直找了你们好多年。”她笑笑:“我知道,其实果儿这些年一直记得你,只是她因为自己身患耳疾,对你早已是心存自卑了,昨儿晚回到家她哭了好久。”
鲁晓风心里抽搐的疼,背后传来一阵开门声。
他转过身去,看到青果儿立在院里的木香花下,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年夏天。他站起来,一步步向女孩走去。他看到她含泪带笑的样子。他要告诉她如果她愿意,这辈子自己愿意永远做她的左耳,一起来倾听这个世界……
余勇摘自《人生与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