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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精神分析学解读《银河铁道之夜》

2017-03-12

陇东学院学报 2017年2期
关键词:弗洛伊德银河潜意识

杨 君

(重庆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重庆永川402160)

从精神分析学解读《银河铁道之夜》

杨 君

(重庆文理学院外国语学院,重庆永川402160)

《银河铁道之夜》是宫泽贤治心象素描的集大成之作,是一部幻想壮观的小说式童话,其魅力在于丰富的内涵。在现实与幻想交融的童话境界中,贤治用文字塑造着美丽,用自我牺牲的理念感动世人。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认为,文学创作是潜意识的表现,梦也是潜意识的表现。以文学创作与潜意识的关系、主人公的梦为切入点,对《银河铁道之夜》作一个全新的解读,将会使世人对贤治文学和贤治本人有更深入的认识。

幻想;现实;精神分析;潜意识;文学创作;梦

宫泽贤治是日本尽人皆知的诗人、教师、农业技师,同时还是一位童话作家。他生前寂寂,辞世在当时都没有引起人们过多的注意,死后却声名鹊起。在日本,贤治的地位远不止于儿童文学,虽然他的作品长期以来一直被编入全国小学国语课本,其实他真正的读者更多的是成年人。2000年6月29日,日本《朝日新闻》进行了一项“这一千年里你最喜欢的日本文学家”的调查,投票对象是日本成人读者,结果宫泽贤治位居第4,其受欢迎程度远远超过了川端康成、大江健三郎以及村上春树,被选为“日本最受喜爱的作家”,宫泽文学在日本人心中有其不可替代的地位。宫泽贤治童话世界的入口极多,从任何一个角度都可以跨入其精神领域,具备非凡的魅力。据宫泽贤治年谱记载,“贤治的文学创作主要集中于大正中期至昭和初期。”[1]其中,长篇小说《银河铁道之夜》(以下简称为《银河》)初稿成书于大正十三年(1924),创作了多年,历经四稿,直到贤治去世也未能最终完成。此文虽然未能完成发表,却被公认为贤治的最佳代表作。在日本它是一部家喻户晓的作品。

《银河》的故事结构不算复杂,第四稿的故事梗概是这样:在午后的课堂上,老师给同学们讲解了关于银河的知识,平时经常受到同学们嘲笑的焦班尼放学后跑到小山丘上睡着了,在睡梦中乘上了一趟银河铁道列车,在车厢里遇到了班上他最喜欢的男孩坷贝内拉,两个人一起开始了驶往天国的银河铁道的旅行,他们在车上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上下列车,不久后柯贝内拉也从车上消失了,焦班尼在哭泣中醒来,发现自己仍在草地上,不过是做了一个梦。当他跑下山丘后得知:坷贝内拉为救落水的同学溺水而亡。这篇作品虽说故事简单,但在日本却争议很大,多数学者认为就是成年人也不一定能理解其晦涩难懂的主题及其意象。众多贤治文学研究者从不同的角度在解读《银河》,或以追望幸福为主题,或是以孤寂和死亡为感情基调。如《舒尔巴吉和宫泽贤治笔下的孤独主题——〈以十二点的列车〉和〈银河铁道之夜〉为例》[2];《宫泽贤治的童话创作》[3];《倾听宫泽贤治:他者的悲哀》[4];《成年人的宫泽贤治童话——评宫泽贤治〈银河铁道之夜〉〈要求太多的餐馆〉〈座敷童子的故事〉》[5];《“法华文学”与人间天堂——宫泽贤治的理想之路》[6]。

《银河》共由九个小节构成,从第五节(天気輪の柱)到第九节(ジョバンニの切符),贤治浓墨重彩地描写主人公焦班尼的梦——银河之旅,这是理解这篇童话的关键。本文以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为基础,对《银河》作一全新的解读,尝试将心理学引入了文学批评,挖掘潜意识对文学创作的意义,在精神分析视野下解读焦班尼的梦,从梦的虚幻中更清晰地了解贤治及其作品。

一、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

精神分析创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20世纪末出版了他的第一本论著《歇斯底里研究》,被公认为标志着精神分析理论方法的诞生。之后的多部著作在哲学、社会学研究等方面对后人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其精神分析理论包括:(1)意识—无意识理论。弗洛伊德把人的心理结构由浅入深分为意识(Conscious,它属于人的心理结构的表层)、前意识(Preconscious,它是调节意识和潜意识的中介机制)、潜意识(Unconscious,或称无意识,它是在意识和前意识之下受到压制的没有被意识到的深层心理活动)。(2)本能与力比多理论。 力比多是一种本能,是一种力量,是人类一切行为的内驱力。(3) “本我—自我—超我”人格结构理论。本我是生理的、本能的,遵从“快乐原则”;自我是理性的、可控的,向现实妥协;超我是道德化了的自我,是内在的道德检察官,遵循“至善原则”。(4)“恋母情结”和 “恋父情结”理论。父母是孩子最早的情感对象。(5)梦的解析。梦是有象征意义的;通过对梦的分析,可以将人类被压抑的潜意识挖掘出来。

梦的学说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理论的精华之一。在古希腊时代,亚里士多德把梦解释为“关于日间所见回忆的重新编排”,做梦者由于灵魂不得安宁,因而记忆的碎片就会产生意念作用。公元二世纪的阿提米多罗斯的释梦著作也是一份不可多得的科学文献。同时我们也不能忽视生于公元三十七年的弗勒维斯·约瑟夫斯所记录的厄森茲派的释梦的价值。但弗洛伊德的出现,彻底打破了以前单纯依靠现实存在解析梦境的惯例,因而他被称为是第一位深刻揭示人类内心活动的人。弗洛伊德认为:“梦,并不是毫无意义的,也不是人们意识里混沌、荒诞的产物。相反,它完全是一种有效的精神现象——愿望的实现。它是在高度错综复杂的思想活动中产生的,是一种清醒状态下精神活动的延续。”[7]梦作为表达潜意识的方式,在了解人类深层的心理活动的时候,对梦进行分析和解析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弗洛伊德作为精神分析学的奠基人,将心理学引入了文学批评,他开创了20世纪文学批评的新时代。在研究中他经常运用文学作品人物为自己的心理学理论进行注解,推动了精神分析批评的发展和繁荣。弗洛伊德认为,个体潜意识被后天的现实世界压抑而无法充分释放时,本我(Id)即本能与自我(Ego)即理性发生冲突,这种冲突称为精神官能症(Neurosis)。为了维持本我与自我的平衡,自我借助于幻想,最终形成白日梦。由此,造梦的过程就是作家创作的过程[8]。不论哪一类作家,文学创作都是“力比多”推动的。文学的本质就是原欲(即人的本能)的升华;通过升华,作家潜意识中的原欲在文学作品中得以体现。

二、现实—虚幻

宫泽贤治的童话,是以自己的心象描述,在现实中发现虚幻,又用这种虚幻反映现实。其中《银河》便是作者心象素描的集大成之作。弗洛伊德认为文学的本质来源于潜意识,文学是作家经验的产物,具有强烈的个人和后天特征。文学创作是幻想宣泄的一种方式,就如同童年的游戏都是对愿望的满足一般。循此理论,完全可以解释《银河》主人公焦班尼和贤治的许多共同之处了。贤治把自己的思想感受反映在文学作品中,并直接投射到了《银河》主人公焦班尼的身上。

(一)共同·美丽·趣味

如是初读《银河》这篇童话,可能首先被感染的就是文字所塑造的美丽的真实存在。“焦班尼从被露水打湿的林间小道奋力向山丘上爬去,草丛中,小虫一闪一闪地泛着青光,叶子也是绿莹莹的。穿过这片漆黑的松树和橡树林,天空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身边,不知是一片盛开的风铃草,还是野菊花,散发着梦幻般的芳香,一只小鸟鸣叫着从山顶上飞过。”[9]这份真实让人如见其景,如闻其声。焦班尼爬上山顶,看见火车到达银河车站的时候,眼前一片明亮:犹如一万只萤鱿的火焰沉到天空;又好像钻石如天女散花般地撒开,眼前一片灿烂。恍惚中,焦班尼已踏上火车,开始了银河铁道之旅。火车上遇见了来自不同地方去到不同目的地的旅客,窗外则看见了不同的美丽风景。“铁轨两旁低矮的草丛中,宛如用月长石雕刻出来的紫色龙胆花,竞相绽放,美得耀眼。”[9]“河对岸也笼罩着朦朦胧胧的蓝白色的光。芒草随风飘荡,仿佛被谁吹了一口气似的,刷地泛起一片雾一般的银色光辉。”[9]“右边的岩崖上,一片如同用银子或贝壳做的芒草穗,正在随风起舞。”[9]还有“黄色与蓝白色瑰丽磷光的一大片鼠屈草。”[9]除此之外,焦班尼和柯贝内拉在天鹅车站下车,看见“河滩上的小石子全都是透明的,有的是真正的水晶和黄玉,有的带着细细的波纹,还有的是从棱角放出雾一样蓝白色光辉的刚玉。”[9]这些奇妙的文字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从书中跳跃出来,演绎成一部彩色的像3D一样的立体电影,真实而又梦幻。文中,焦班尼和柯贝内拉看见了叫做“波斯”的始祖牛的白骨,被压扁了横卧在白色柔软的岩石里。被学者挖掘出来的岩石上都有着两只蹄印,上面还都编上了号码。对此,焦班尼的第一反应便是向学者询问:“是用来做标本吗。”[9]紧接着,在听到捕鸟人讲述诱捕白鹭成功后把它们压扁这一情况时,焦班尼马上就又问道:“把白鹭压扁吗?是要做成标本吗?”[9]当捕鸟人否定是做标本而是用来吃的时候,连柯贝内拉都跟着觉得奇怪起来。焦班尼和柯贝内拉对“波斯”和抓的白鹭的第一反应就是用来做标本。

弗洛伊德曾说过“一件具有创见性的作品像一场白日梦一样,是童年时代曾经做过的游戏的继续,也是这类游戏的替代物。”[10]他还认为潜意识主要来自于个人早期生活特别是童年生活的心理活动。贤治出生于位于日本东北边陲的岩手县花卷市,之后因为求学去到岩手县盛岡市生活。岩手县多丘陵地带,有许多天然美景,不仅矿物质资源丰富,植物、鸟类、野兽、昆虫的种类繁多。在与大自然的长期接触之中,贤治对动植物、矿石等的热爱日益加深。据宫泽贤治年谱记载,明治三十九年(1906年),年仅十岁的贤治开始“热衷于矿物植物的采集以及昆虫标本的制作。”[9]明治四十年(1907),十一岁的贤治“更加热衷于矿物的采集,还被人们称为「石コ賢さん」。”[9]明治四十二年(1909),贤治小学毕业,之后入读现在的盛岡第一高等学校。中学期间,热爱自然的贤治,“经常漫步于学校附近的山野,以采集岩石标本为乐。”[9]他还参加了岩手登山队,经常独自登山。可以说,贤治的足迹遍布了故乡的山野。后来,贤治的这些体验便无意识地进入了其文学创作中,如前所述。

(二)共同·心境·孤独

《银河》中所创造的幻想境界是真实存在的心像描绘。主人公焦班尼和贤治的共同心境就是近乎悲哀的孤独。不论是现实中的焦班尼还是乘坐在银河列车上的焦班尼都是寂寞孤独的。

焦班尼家境贫寒,爸爸外出打工,姐姐另居别处,家里只有他和妈妈。在学校,焦班尼几乎没有朋友,只有唯一的好友坷贝内拉。课堂上焦班尼回答不出老师提问的时候,坷贝内拉会因为可怜他打工养家很累,而明知道答案却故意不回答。坷贝内拉有个博士父亲且成绩优异,在学校非常受欢迎。虽然他很同情焦班尼,但是当他和其他小伙伴玩的时候有时也会忽略焦班尼的感受。焦班尼的爸爸去向不明,为此他经常遭到小伙伴的嘲笑和排挤:“焦班尼,你爸爸的海獭皮外套寄来了吗?”[9]看到大家嘲笑焦班尼,一起的坷贝内拉也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一笑以示歉意。在打工的印刷厂,焦班尼也常受到讥笑:“嘿,小放大镜,早啊!”[9]附近的人既不吭声也不抬头,只是冷冷地笑。即使是在银河祭,焦班尼也因为又要打工又要照顾生病的妈妈而与节日欢乐的气氛格格不入。再加上小伙伴的排挤,他只能独自落寞。这样的生活使得焦班尼的性格内向而敏感,在银河之旅中,焦班尼甚至嫉妒坷贝内拉与他人交谈。他期望不管天涯海角都和坷贝内拉一起去。当坷贝内拉与小女孩亲密聊天时,焦班尼的头灼热疼痛,热泪盈眶。“啊,为什么没有人一直跟我走向远方呢?连坷贝内拉也在跟那个女孩愉快地交谈,我实在是太痛苦了!”[9]为此,焦班尼怎么也振作不起来,呆呆地望着车厢对面的窗外。“这么恬静的时刻,我为什么不能更快乐一点呢?为什么这么孤单呢?不过,坷贝内拉也未免太过分了,明明跟我一起上了这列火车,却只顾跟那个女孩说个没完,我太痛苦了!”[9]最后,坷贝内拉从车上消失了,焦班尼如同一颗出膛的子弹跳了起来,放声痛哭,觉得周围的世界顿时变得漆黑一团……

弗洛伊德认为创作就是作家原欲的满足,从其本源而言,在于宣泄那些潜意识中被压抑的冲动,“力比多”就是创作的动力。众所周知,贤治的一生就是被孤独折磨的一生。贤治一生经历的挫折所产生的压抑感对其日后的创作,有着重大而深刻的影响。明治二十九年(1896),贤治作为家里的长男,出生于日本东北的岩手县花卷市。岩手县是全日本最穷的县份,且自然灾害频繁,然而贤治却是出身当地的望族,家里是经营当铺的富商。贤治从小便衣食无忧,少年时的贤治是快乐的,常漫步山野,热衷于采集岩石和制作动植物标本。但随着贤治的成长,周遭农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惨况,对一直接受佛教教育的贤治来说,是极大的冲击。这种资方与劳方的矛盾,让敏感而善良的贤治极其痛苦。从宫泽贤治年谱可见,大正七年(1918)至大正十年(1921),贤治与父亲政次郎的矛盾全面爆发。贤治在东京滞留期间,希望能够在京谋职,曾多次请求父亲允许,但最终还是没能获得父亲同意。贤治后来被迫回到家里店铺帮忙,这段经历让他更深刻地认识到家里发家致富的手段是不正当的。之后贤治更讨厌继承家业,这让封建家长制观念根深蒂固的政次郎极为不满。不仅如此,贤治还因为宗教信仰问题和家人、好友产生分歧。贤治强烈要求家人改信日莲宗,甚至和父亲发生激烈的争执。在贤治大学毕业后,父亲政次郎安排贤治继续读书以免除兵役,他却违抗父亲意志,私自参加了征兵体检,只不过因为体检不合格没能入伍。至此,父子俩的矛盾彻底激化。可以说贤治的人生选择完全不被家人朋友所理解。大正十一年(1922),贤治最爱的妹妹敏早逝,这更让贤治倍觉孤独。另外,贤治的文学创作也不被世人认可,无人赞许。他一生创作了大量的作品,在世时仅《渡过雪原》一篇童话获得过稿费,自费出版的童话集和诗集摆在书店无人问津。中央文坛完全忽视了这个身在东北落后农村的默默无闻的文化青年。不管从哪方面看,贤治都是孤独的。

三、愿望的实现

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来说,梦是满足本能欲望的一个通道,即愿望的实现。梦作为潜意识心里活动的产物,梦的意象是存在象征意义的;通过对梦的分析,完全可以凸显出隐藏在人类内心深处受到压抑的愿望、欲望等不易流露的信息。

(一)梦中对幸福的追寻

《银河》此文中,焦班尼的梦占据了相当大的比重,而从踏上银河铁道之旅的那一刻开始,焦班尼就在寻找幸福了。可是,究竟什么是真正的幸福呢?从第一次坷贝内拉强忍着眼泪询问:“到底什么才是妈妈最大的幸福呢?”[9]到最后焦班尼说:“我一定要去寻找属于大家的真正的幸福!”[9]文中关于“什么是幸福”“为了得到幸福”进行了多次追问、思考,一共出现了12次“幸福”。因此,焦班尼的银河之旅,也可以看成是一趟“寻找人类真正幸福”之旅。

在天鹅车站,捕鸟人上车了。在短暂的交谈之后,焦班尼目睹了捕鸟的全过程。不知为何,焦班尼突然可怜起身边的捕鸟人来。从捕到白鹭时的欢天喜地到看到别人车票时的吃惊侧目,捕鸟人的一切让焦班尼不禁产生了一种想法:“为了这个素不相识的捕鸟人,自己宁肯把身上所有吃的、用的统统给他。只要他能获得真正的幸福,自己哪怕是在那闪光的银河河滩上连续站上一百年,也心甘情愿!”[9]

一个青年家庭教师和姐弟俩也上了列车,青年教师微笑着述说了自己的沉船经过。他本有义务救这姐弟俩,可是在沉船与救生艇之间,还有更多更小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去推开他们。最后决定带着姐弟俩一起去上帝那里,他认为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就这样,他们为别人的生命放弃了自己生的机会。焦班尼又同情起青年教师来,并感到过意不去:“为了那个人的幸福,我究竟能做些什么呢?”[9]焦班尼垂着头,陷入沉思。“不论多么痛苦的事情,只要能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不管是上高山,还是下陡坡,都能一步步地接近幸福。”[9]灯塔看守安慰道。“是呀,为了得到真正的幸福,就要饱尝悲伤。”[9]青年教师如祈祷般地回答。

列车最后到达南十字星站,只剩下焦班尼和柯贝内拉两个人。在银河之旅中成长起来的焦班尼决心像天蝎一样,“只要为了能让大家获得真正的幸福,就是欲火百次也在所不辞。”[9]尽管焦班尼和柯贝内拉对“什么是真正的幸福?”感到茫然,但都坚定地决定要一起努力前进。“那么大的黑暗我也不怕,我一定要去寻找属于大家的真正幸福。”[9]

焦班尼的银河之旅自始至终都在追问幸福,幸福主题贯穿梦的始终。从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理论看,梦的活动是潜意识最真实的表演;梦作为潜意识的表现,是在现实中没有得到满足的愿望的实现。同时,文学创作作为幻想宣泄的一种方式,其本质也是潜意识。由此理论可以看出,幸福就是焦班尼更是贤治的最大的追求;为了获得幸福,不怕苦痛不怕黑暗,欲火百次也在所不惜。

(二)现实中为幸福而献身

在焦班尼的梦中,追求幸福和付出牺牲一直紧密相连。从梦中醒来的焦班尼从此决心追求“大家真正的幸福”,这也是贤治自身决心的表现。作为日莲宗的信徒,贤治像给无际黑暗带来光亮的“蝎子”一样,坚定地走上菩萨道的道路。他决心要为这个世界做出贡献,即使要经历诸多险恶艰难,也要用慈悲与无私的奉献实现世人的幸福。20世纪20年代至30年代初,日本继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又经历多次战争,再加上世界经济危机的影响,整个日本经济更是雪上加霜。贤治生活的东北岩手县地处偏僻,土地贫瘠,自然灾害频繁,农作物常年歉收,因此,农民生活极其困苦,甚至发生人吃人的惨况。富有宗教爱心的贤治认为农业的振兴和发展是国家之基础,在贤治短短37年的生涯中,和农业发生直接关系的共有13年时间,相当于贤治人生的1/3,如果除去成人前的17年时间,他与农业共生的时间比重就会更大[11]。他出身于富商家庭,作为家里长男,他却依然决然放弃家族产业,积极投身农村建设,经历种种艰难却锲而不舍,只为所有人都获得幸福。据宫泽贤治年谱记载,大正九年(1920),贤治毕业于盛岡高等农林学校,大正十年(1921),“成为农业学校的教师,担当代数、农业制造、作物、化学、英语、肥料、气象、土壤的课程教学,另外作为实习还进行了水田耕种。”[9]他在花卷农业学校任教期间,“带领学生们一起岩手登山,演出自己创作编排的话剧《饑餓陣営》等。”[9]昭和元年(1926),“贤治辞去教师职务,开始粗茶淡饭的独居生活,成立罗须地人协会。”[9]时年贤治30岁。之后他更是全心投入到农业改革,勘探土质,改良土壤,举办农业讲座,指导农民科学施肥、栽种。他坚持寒夜修行,通过文学创作弘扬大乘教义,他白天耕作,晚上带领农民欣赏音乐并演出戏剧,最后积劳成疾,2度病倒,37岁便辞世人间。昭和六年(1931),贤治曾作过一首名为《不怕风雨》的诗,诗中塑造了一个具有无私、无欲、无偿献身精神的理想人物形象,可以说这既是贤治为自己塑造的做人的楷模,同时也是贤治自己真实的人生形象。

尽管贤治为农村的改良作出了献身式的努力,但换来的仍然是挫折。生活中的种种不如意使得贤治在潜意识中去追寻另外的自我满足,而文学创作刚好具备此功能。他晚年创作的《银河》便是其心境描写的高度结晶。

在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一书中,他论述了梦的材料所具备的三个特点,其中之一就是:“梦的内容都是最近发生的,并且给人留下的印象较深的一些事。”[12]而关于梦的来源,也可以是:“一个新近的和重要的精神经历,它能在梦里直接呈现。”[12]正是在现实的改革中经历诸多挫折,饱尝百般孤独之后,贤治将压抑在潜意识中的对现实的不满在焦班尼的梦境里释放出来。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梦的内容在于愿望的达成,其动机在于某种愿望。”[13]所以焦班尼的梦正好见证了贤治为实现全人类幸福而甘愿牺牲一切的决心。

四、结 语

《银河铁道之夜》作为宫泽贤治童话的集大成之作,它能穿越时间长活于世人心中,正是因为作品的内涵照亮了人类的内心。贤治用常人难以描摹的感动和想象创造了一个现实与幻想交融的童话境界。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认为:文学创作就是潜意识的表现,是幻想宣泄的方式;梦,作为潜意识心理活动的产物,它表达的是愿望的实现。本文在此精神分析理论的视角下对《银河铁道之夜》进行解读,进而让世人对贤治文学和贤治本人有一个全新的认识。

[1]押野武志.文学の権能[M].東京:翰林書房,2009:16.

[2]唐蕾.舒尔巴吉和宫泽贤治笔下的孤独主题———《以十二点的列车》和《银河铁道之夜》为例[J].河北联合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13(6):217-219.

[3]朱自强.宫泽贤治的童话创作[J].外国问题研究,2009(2):56-59.

[4]邹菊云,刘映娜.倾听宫泽贤治:他者的悲哀[J].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10):134-136.

[5]彭懿.成年人的宫泽贤治童话——评宫泽贤治《银河铁道之夜》《要求太多的餐馆》《座敷童子的故事》[J].中国出版,2011(10):78-79.

[6]周异夫.“法华文学”与人间天堂—宫泽贤治的理想之路[J].日语学习与研究,2003(2):68-70.

[7]弗洛伊德.弗洛伊德的智慧[M].刘烨,编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197.

[8]刘宏宇.弗洛伊德与荣格精神分析文学批评观比较[J].湖北社会科学,2014(8):144-147.

[9]宮沢賢治.[新編]銀河鉄道の夜[M].東京:新潮文庫,2016:200-201,207,209,213,222,212,214,218,417,417,418,199,190,241,242-243,208,256,227,233,233,234,255,256,420,420,421.

[10]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弗洛伊德文集[M].吉林:长春出版社,2010:64.

[11]于长敏,王新新.可怜身后识方干—写于宫泽贤治百年诞辰纪念之际[J].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96(5):64-69.

[12]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梦的解析[M].孙名之,顾凯华,冯华英,译.北京: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1:108,116.

[13]弗洛伊德.《释梦》[M].孙名之,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6:51.

【责任编辑 赵建萍】

A Psychoanalytical Interpretation onNightsontheGalacticRailroad

YANG Ju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Chongqing University of Arts and Sciences, yongchuan 402160, Chongqing)

NightsontheGalacticRailroadis one of Kenji Miyazawa’s masterpieces. It is a multi-themed fairy tale. Blending reality and fantasy, Kenji Miyazawa created beauty and moved the world with his notion self-sacrifice. According to Freudian psychoanalytic theory, literary creation is the manifestation of subconscious, so are dreams. This paper intends to study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novel and Miyazawa’s subconscious as well as the dreams of the protagonist ofNightsontheGalacticRailroadso as to help the reader gain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Miyazawa and his work.

fantasy; reality; psychoanalysis; subconscious; creative writing; dreams

I312

A

1674-1730(2017)02-0043-05

2016-10-06

重庆市教育委员会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日本当代生态文学的现代价值研究》(16SKGH169)

杨 君(1982—),女,汉族,重庆南川人,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日本文学与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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