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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论宗喀巴大师的精神世界①

2017-03-11方国根

文化学刊 2017年8期
关键词:戒律藏传佛教佛教

方国根

(人民出版社,北京 100706)

【文化哲学】

简论宗喀巴大师的精神世界①

方国根

(人民出版社,北京 100706)

要宗喀巴作为我国藏传佛教史、思想史、文化史上的一代佛界泰斗、僧人之尊、佛学大师、文化巨匠,其精神世界及其佛教思想的时代价值如何,是值得我们当下深入探讨的论域。本文着眼于宗喀巴大师不平凡的生平经历和佛学造诣,从弘法利生、学习求是、改革创新、和合包容、知行合一五大层面展开考察和梳理,以揭示和彰显宗喀巴大师充满丰富内涵的精神世界。

精神世界;利生;求是;创新;包容;知行合一

在藏传佛教史上,宗喀巴大师(1357-1419)作为格鲁派(黄教)的创立者和奠基人,是一位博学而慎思的伟大佛学家、思想家和教育家,他的佛教学说可谓海纳百川、博大精深,是藏传佛教思想发展史中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一代宗师,无论是从宗教理论还是宗教修行上,都是一次全面而系统的总结和改革,成为藏传佛教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座难以逾越的思想高峰;他如实地诠释释迦如来的一代正法文献,戛戛独造,富有创造性地发挥了佛教思想义理,并身体力行,知行合一,言传身教,形成了修行条理融贯、次第精进的实践性体系,取得了藏传佛教的统治地位,其来势之猛、发展之快、信徒之多,流传之广,影响之巨,也是在藏传佛教史上绝无仅有的。从宗喀巴大师创立格鲁派伊始至今,其学说已在藏族和蒙古族居住区流布和实施达六百余年,至今余响如故。以至后来格鲁派的教义、教法和教规,都要追溯和皈依到宗喀巴大师,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对宗喀巴大师的原创教义的注脚和诠释。因此,宗喀巴大师在我国佛教史上特别是藏传佛教史上占据极为重要的历史地位,起着巨大作用,成为中华民族传统思想文化发展进程中不可分割、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包含着诸多合理的内蕴和成分。那么,宗喀巴大师为什么能获得如此辉煌成就,并创立格鲁派?他建构的佛教学说为什么有如此影响力和感召力?宗喀巴大师所创立的格鲁派的勃兴,说明了什么?原因故然很多,取决于各方面因素和条件,既有西藏当时政治、经济和宗教思想诸方面的客观条件,更有宗喀巴大师个人的内在因素。我想我们有一点不能忽视且是至关重要的,就是应该认识和探讨一下宗喀巴大师个人的内在因素,即他的精神世界及其佛教思想的时代价值。

关于宗喀巴大师的精神世界及其佛教思想的时代价值,以我仅有的浅识和体悟,大致可以从这样几个方面来看:

其一,以弘法利生为己任的使命担当精神。任何一个思想家、哲学家或佛学家、宗教学家都是时代的产物,所谓时事造英雄;也只有他们在深切地感受和体认当时社会或宗教所面临的普遍问题和危机,并试图提出解决问题和危机的理念或理论,才能成为时代的真正思想家、哲学家或佛学家、宗教学家。换句话说,思想或理念的产生既是出于现实的时代需要,也是主体忧患沉思的产物。《周易·系辞》说:“《易》之兴也,其与中古乎?作《易》者,其有忧患乎?”认为《周易》的作者正是出于忧患意识,才撰写《周易》这样不朽的著作。中华民族是一个富有忧患意识的伟大民族,可以说忧患意识作为一种思想理论的结晶和表现,是我们中华民族精神的内在特征之一,也是我国古代思想文化的基本特色之一,其内涵厚重丰富,影响深远广大。从宗喀巴大师身上,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其深深地忧患意识。他生活在14世纪中叶至15世纪初的西藏雪域高原,来自底层平民,从小入寺,后负笈卫藏,游学于诸宗道场,留心于显密经论,目睹当时西藏社会的现实与宗教的腐败衰落,感触和体会很深,有着强烈的忧患感。

据说宗喀巴7岁时(一说4岁)就被送到夏琼寺法王顿珠仁钦处出家,皈依佛门为僧,接受法王的亲炙佛学启蒙和教诲,取密宗名为端月多杰,后又受沙弥戒,取法名罗桑札巴。师徒两人形影不离地一起生活了9年,宗喀巴学习了《金刚界顶最胜吉祥》《法界语灌顶》《九髻不动金刚》《五部陀罗尼》等事部、行部和瑜伽部的经论,以及《黑敌阎曼德迦》《能怖金刚》《红色阎曼德迦三法门》《鲁、纳、枳三师传规》《金刚手大轮》等许多无上瑜伽部的法门,且都能通晓其要旨,为他日后的佛学造诣和巨大成功打下坚实的基础。宗喀巴在童年时就立志佛教圣业,以弘法利生为己任,决心以毕生的精力埋首于佛法的研习和播扬,受到法王顿珠仁钦的赞赏。从宗喀巴16岁(1372年)时,机缘成熟,赴卫藏求法,学习佛教显密教法和进行修持实践,直到63岁(1419年)圆寂,他都一直在卫藏地区学佛弘法,他热爱藏土,同情藏民,正视当时的社会现实政治,面对教风日下、佛法沦丧的西藏佛教,要求改革宗教腐败,正是以一生的执着追求和坚韧意力来弘扬释迦如来的一代正法圣教,或者精研经论,著书立说,讲经说法,或者命令弟子修建寺庙,或者收徒传法,招徕信众,或参加法会开光仪式,并抉择佛教各宗,以中观为正宗,以月称为依止,建构了独具特质的藏传佛教思想体系,开创了至今乃为我国藏地第一大教派——格鲁派。

宗喀巴大师自身成长和发展的心路历程,充满着虔诚佛教信仰与佛教忧患的自觉意识,他在藏传佛教史上,“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既倾”,以入世精进的精神,肩负起“上继往圣,下开来学”的佛教出世神圣使命。他千里迢迢来到卫藏的动因是忧患当时西藏佛教思想的混乱和趋于没落,其宗旨是寻求佛法真谛,拯救和兴盛西藏佛教,是为了拔济世间,利益广大,让一切众生皆获安乐,解脱处于人世间苦难之中的芸芸众生,从中映射出他以悲悯人世、有情众生和佛法事业为己任的人生志向、胸怀抱负与理想信念,包涵着深厚的爱教爱乡爱国情怀品质与甘于奉献的担当精神。其使命意识令人赞叹,其精神也的确难能可贵!

其二,善于学习的求是精神。宗喀巴大师独具特质的佛教思想体系是如何形成的呢?答案是他从一生“闻不厌足”的不断学习、善于学习中总结、体悟和创造出来的。综观中外历史,任何一个伟大人物的思想学说或思想体系既不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也不是从自身思想中自然而然产生的,而主要是依靠自身不断地刻苦自励,勤奋学习,锐意进取,孜孜探求,在充分继承和汲取前贤大德思想的基础上,经过融会贯通和体悟发明而成的。宗喀巴大师也概不例外。

宗喀巴大师的一生是勤奋学习、求是精进的一生。他从幼年时就亲近“善知识”,遁入佛门,终身以寒窗为依,黄卷青灯,执卷钻研,沉浸其中,深入研习了藏传显密二教的一切经论。从1381年到1385年间,宗喀巴来到拉萨一带,住在蔡贡塘之蔡寺(蔡巴寺),认真而翔实地阅读了所有西藏翻译的佛教经典及其注释,包括《甘珠尔》和《丹珠尔》本藏文大藏经。他对印度佛教诸宗派的思想特别是龙树、佛护、月称、阿底峡等大师开创的中观应成派见规进行全面系统、认真深入的研讨,并将大乘佛教般若中观思想更彻底地贯穿运用到藏传佛教的具体实践之中,使其从一种佛学理论变为具体的和可操作的实践理性,从而创造性地开辟了一条从凡夫到达圣佛的佛法路径。

宗喀巴大师佛学经论造诣很高,成就卓著,硕果累累,从他思想逐渐成熟的历程看,形成独具特质佛教思想体系的主要标志,是他的两部名著《菩提道次第广论》和《密宗道次第广论》的问世。宗喀巴的显教思想体系形成于1396年,但系统体现这一思想的《菩提道次第广论》则是开始写作于1401年,到1403年在热振寺为僧众讲授《菩提道次第广论》,从酝酿到问世,不断地搜集资料,努力闻、思、修证体验,深入研究,算起来前后历经七八年的时间集思,使其成为名符其实的“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刘禹锡《浪淘沙九首》)的精品。而《密宗道次第广论》则是系统体现宗喀巴大师密教思想体系的精品力著,也是他遍访名师,刻苦学习,孜孜以求、磨砺提炼而成的。从1388年开始,宗喀巴从关注显教经论的学习和研究逐渐转向密教经典,率先研习《时轮经》及其注疏。1390年,34岁的宗喀巴向仁达瓦上师倾吐了自己想将学习重点转移到密法上来的强烈愿望,但仁达瓦不赞同,认为费时无益,劝说他还是讲说显教经论为宜。因为仁达瓦本人是萨迦派在显教方面的一位显赫人物,对于显密二教,他更强调学习显教经论。当宗喀巴自己的愿望与仁达瓦老师的意见发生冲突时,他秉持“我爱我师,但我更爱真理”的执着态度,主张显密二教结合相互助益,为了求学密宗教法,毅然前往德钦寺,拜会了布顿大师的上首弟子德钦巴·却吉贝瓦大师,听其讲解《时轮金刚经》的疏释、修行事相、六加行法等全圆教授达半年,专门学习了有关密法的一切仪轨、事相。从1392年秋末至1393年夏季,宗喀巴大师在夏鲁寺从布顿大师弟子穹波列巴,圆满听闻了事部、行部、瑜伽部等西藏现时流行的密续部经教。直至1405年,宗喀巴大师住在降巴林寺,历时一年,撰写了著名的《密宗道次第广论》。

宗喀巴一生皈依佛门,信仰三宝,他博览群书,娴熟五明,尤擅藏传医学,又广闻经论,不仅深入研习了印度佛教的显密经论,而且系统地考察了藏传佛教思想发展演变的历史与现状,一反世俗“他空见”和自续派中观见的看法,弘传中观应成派的思想,创立了与其他藏传佛教学派有别的格鲁宗派,成为藏传佛教中悬壶济世、普度众生的一代佛学大德高僧与医学大师。从他立志弘法修行的人生历程中,我们从可以窥视到其好学习、善于学习、求知求真求是的可贵精神。

其三,集批判、改革为一体的创新精神。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而体现这个时代精神精华的哲学就在于能否掌握这个时代的核心话题,也即能否把握这个时代所面临的最基本和最普遍的问题或关注的话题,准确理解和阐释时代问题及其精神。宗喀巴大师无疑是认知和掌握那个时代最普遍、最关切的问题,拿到了打开那个时代精神的钥匙的一代圣僧。

大家知晓,藏传佛教发展到宗喀巴大师生活的时代,不仅表现出佛教界整体趋向俗潮滚滚,“邪风”日盛,戒律松弛,显密二教如水火,止观分离,诸多所谓善男信女“离于善径,行于险路”,呈现出一派僧纪废弛、寺院生活腐化、佛法败落的景象,而且更显现为势力强大的噶举、萨迦等教派,既在佛教戒律、佛理本质上有颓败之势,又将政治争斗演变成为佛教上层势力内斗的主导。宗喀巴大师对此极为痛心,不忍西藏佛教如此颓废衰落,决心清除垢障,从整顿戒律入手,对藏传佛教进行改革,试图力挽颓势。面对西藏佛教在闻、思、修上思想杂陈,主张纷纭,见解殊异,出现诸多违背或僭越践踏佛法仪轨的弊端,他非常重视对佛教戒律的研习和修行,视戒律为佛法的生命,不仅有力地批驳了一些佛教师徒不重视戒律的行为,提出要在“闻、思、修”上全面进行改革的纲领,即提倡闻、思、修,首先听闻经论的道理,然后思索其意义,最后才依据此来修行,而且制定铁的戒律,要求僧众严格持戒、不事农作、独身不娶,强化僧院制度的管理。他还有感于当时佛教理论不明,思想混乱,刻苦自励,对佛教显密二教经论的研习锲而不舍,探赜索隐,特别是对因明学、中观理论学进行深入研究;在修持上,更主张显密二教并重,先显法后密法,强调教理、因明等都有助于人们的解脱。他在38岁时,改戴黄色桃形僧帽,以示他与其他教派有区别,不愿苟同于那些败坏戒律的佛教修行者,肯赞和遵从印度大师释迦室利所规定的戒律。由于宗喀巴大师的努力倡导和感召,并自己以身作则,自觉践行,不仅得到了帕竹地方政权上层积极而有力的支持,而且广受僧俗的热情欢迎。

从学说思想特色上讲,宗喀巴大师在学问与修持上皆具有很高的造诣,在教理上总结大小乘、显密的一切教戒理论,自成一家之言,建构了博大精深的佛教思想体系,体现出以批判和改革为先导,以创新为终结的理论特色,即以破字为先,不破不立,立在其中为特征,改革创新是其学说思想的基本特色和基本精神。正如班班多杰教授在《宗喀巴思想评传》一书的《序》中所说:“宗喀巴的佛教思想是在藏传佛教思想形成六百多年以后的大背景下形成的,因此,它的特点是上为六百年来的藏传佛教思想作一总结,下为藏传佛教思想的未来发展立一范式,这便决定了宗喀巴的佛教思想整个地贯穿了不破不立、破字当头、立在其中的应成论式,也就是说,他的思想是以批判和梳理藏传传教史乃至于印度佛教史上的各种佛教思潮和流派为基础,从而建立其博大精深、独树一帜的佛教思想体系,这便决定了宗喀巴佛教思想的复杂性。”

其四,有容乃大的和合包容精神。和合包容是中华传统思想文化的基本特征之一,也是中华民族的基本精神和精髓之一,正因为中华传统思想文化是开放包容的体系,五千多年以来的中华民族思想文化本身就是来自东南西北中各民族多元思想文化的洗礼和融合,而自东汉以后印度佛教思想文化的传入,一方面,与中华本土的儒家文化和道家文化相融合,成为中华主流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另一方面,中华思想文化则更是以其固有的和合包容力来充分汲取佛教思想文化内涵并使之中国化,形成中国式的佛教,如禅宗。藏传佛教作为中国佛教的有机重要组成部分,有容乃大的和合包容精神也是其思想内涵和本质特点的体现,而宗喀巴大师的佛教思想更是其杰出代表。

宗喀巴16岁时(1372年)辞别其启蒙老师敦珠仁钦前往西藏,开始了他漫长而艰苦的修学生涯。17岁到达拉萨东面的止公山林,在止公寺向法王俄仁波且·却杰嘉波座前听受“大乘发心仪轨”“大手印五法”“金刚鬘”“那若六法”等深妙教法。后至拉萨东南的蔡贡塘,向当地著名的医官贡却嘉波学习藏传医学。又到拉萨西面的极乐寺师从吉祥狮子和善满听闻经论。1373年至1375年,他一直在聂塘之地,住在他启蒙老师法王顿珠仁钦的母寺——噶丹派寺院德瓦金寺,随从大善知识云丹嘉措、大阿阇黎乌金巴二师完整而系统地研习了《现观庄严论》的本文(颂文)、印度狮子贤论师的《现观庄严论》的注释等,并跟随大善知识降仁巴认真地学习了“慈氏五论”(《大乘庄严经论》《辨中边论》《辨法性性论》《究竟一乘宝性论》《现观庄严论》),领会其精神实质。以后一直在各寺院拜师访学,研究佛教经典。1381年,宗喀巴受比丘戒后,去蔵传佛致帕竹噶举派祖寺——丹萨替寺谒见了噶举派上师京俄·扎巴降曲,跟从他学习了萨迦派密法“道果法”、噶举派密法“那若六法”,以及法王帕木竹巴·多杰嘉波、止贡巴·久丹贡波、岗波瓦·达波拉杰等的著述。这是宗喀巴到卫藏后第一次比较系统地学习和修持萨迦派和噶举派的密法。此外,宗喀巴还向朗桑译师学习藏族语言学(即声明)、诗词学(即诗镜论)。1389年,宗喀巴33岁时,将研习的重点转移到密宗经典。以后宗喀巴大师一直将主要精力放在学习和研讨密宗经论上,直至1405年写成《密宗道次第广论》,总明四部密宗的全部。

通过简要地叙述宗喀巴大师学习和研讨佛教显密二教经论的历程,可见宗喀巴大师修学佛法,对于大小乘、显密二教,皆执择佛教各宗的见地,采取兼收并蓄、融会贯通的方法,既注重研习经典、注释、教义理论、仪轨准则,也注意学习印人论典、藏人著述、己派说规、他宗义理,既不固步自封,对自家宗派抱守残缺、孤芳自赏,又不持门户之见,对别家派系唯我独尊,一教坐大,而是“坐集千古之智”,海纳百川、河汇众流,采取超越自我、和合拥抱、包容对方、沟通互动的谨严而开放态度,以期达到“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周易·系辞》)的实际效果效应,共同熔铸佛理旧学,创造佛法新知新学,真可谓是不同凡俗,另辟蹊径。正是宗喀巴大师这种囊括大典、网罗众家,融入百家而自成气象的大气度大襟怀,才使得其格鲁派一系能够雄居于藏传佛教各派之上,而立于不败之地,也使得他自己名正言顺地荣膺“第二佛陀”之称誉,成为佛学造诣精深、修为世范的宗教领袖,而名垂青史、流芳千古。

宗喀巴以一介沙门之势,自安多宗喀地区来到卫藏求取佛法,他游学西藏四方,寻师访友,遍游名刹,广拜名僧大德,亲近大学者、“善知识”,广寻重要经论,参加重大法会,以自身的努力精进,博闻深思,践行修持,在西藏佛教史上取得如此卓越辉煌的成就伟业,获得如此登峰造极的荣誉声望。他一生中出入于印、藏、汉三地佛教,泛滥于藏传佛教诸宗派数十年,披览群经,广闻经论,并于讲授中能广征博引,释经审论,释难解疑,通过“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礼记·中庸》)的方法来研讨和修行经论,通晓融会各宗派的思想,从中寻找佛教的真知灼见、究竟真谛,蔚然形成了“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礼记·中庸》) 独具特质的佛教思想体系。我们从中既可以领略到宗喀巴大师内心的胸襟广阔的品格和崇德臻学的情愫,更可以从大师的佛教思想理论中品读出其思想和合包容而富有创新的精神。

其五,知行合一、“止于至善”的道德精神。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自古就有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之说:“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左传·襄公二十四年》)古人在品评人物时就十分重视精神层面的评价,将树立高尚的道德、为民建立功绩、提出真知灼见的言论称为“三不朽”。儒家文化更是积极倡导人生修为上的“知行合一”(《传习录》)与“止于至善” (《礼记·大学》)的完美道德境界。如果我们避开宗教的成分和色彩,那么宗喀巴大师无疑是一位“三不朽”式的人物,更是符合中国传统文化所标榜的道德楷模。

从藏语上讲,作为中国藏传佛教宗派中的格鲁派,格鲁本义即善律的意思,强调严守戒律,要求研习佛理与修行二者的合一。宗喀巴大师所处的当时西藏佛教界,戒律松弛,离经叛道之事,随处可见,可谓危机四伏,险象环生。如何整顿和振兴日渐衰落的藏传佛教,是宗喀巴大师在当时无法回避而必须面临的严峻现实问题。他想到了《律经》中的偈颂:“树之根基是根本,成长发育全靠它。如是正法诸要素,其中之根为戒律。” 宗喀巴大师总结和借鉴了藏传佛教史上的沉痛教训,不溢美,不隐恶,在创立格鲁派之始,首先就强调戒律,倡导僧众必须从遵守细小的操守律仪做起,见微知著,防微杜渐,身居尘世,一尘不染,试图从严守戒律入手来改变佛教僧众戒律颓废的现象。他四处奔波,在佛理上提倡严格戒律修持的同时,自己则率先垂范,依律而行,身体力行,不仅一切坐卧起居、衣食用具、言谈话语都以戒律为准绳,知行合一,给僧众作榜样,而且灵活地、创造性地发挥印度佛教的戒律,创立了一整套适合西藏僧俗信众修行次第的戒律。正因为宗喀巴大师拥有“必须的善巧智慧、悲悯的思想、能忍的方便”三者,具备佛教高僧大师的一切德相,既是一位德行高尚、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上师善知识,又是一位有教无类、因人而宜、因材施教、学以致用的播撒佛教种子的上师,且具有“吾日三省吾身” (《论语·学而》) 、“博学而日三省乎己,则知明而行无过矣”(《荀子·劝学》)的严守戒律的自觉垂范和“见善如不及,见不善如探汤”(《论语·季氏》)的美誉名声,才使得他声震多、卫、康三区,誉满藏、蒙、汉三族,声誉远播,传颂诸方,以至明朝永乐皇帝也先后两次派遣使者赴藏,诏请大师进京。也正因为格鲁派的严格戒律,以律而行,并在其发展演变过程中镕冶成范,才使得西藏各隅的各民族与藏传佛教各宗派自愿地接受了格鲁派的教规,虔诚地敬仰宗喀巴大师的德行,从而实现了宗喀巴大师梦寐以求的应使戒律教法在藏土传布不衰,如日光显的心愿和期待,也使格鲁派在群峰竞秀、根深叶茂的藏传佛教诸多宗派中能够异峰突起、一枝独秀,广为传布。宗喀巴大师的一生是追求知行合一、“止于至善”,达到道德完美、人格魅力四射的一生,其道德人格的感召力量和榜样力量亘古光辉!

时代呼唤精神,时代需要精神,精神是一种软实力、和实力,它本身就是一种具有亲和力、凝聚力、吸引力、认同力、辐射力和影响力的强大力量。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式上的讲话》中明确指出:“科学对待文化传统。不忘历史才能开辟未来,善于继承才能善于创新。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传承和发展的根本,如果丢掉了,就割断了精神命脉。我们要善于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和发展现实文化有机统一起来,紧密结合起来,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传统既意味着是历史和过去,更是一面现实观照的镜子,包涵着思想、理念、思维、价值、道德、心理、人文等精神因素,意蕴和彰显着当下和未来;文化的发展和创新不能脱离传统,只有继承传统才能有所发展、才能有所创新。我想宗喀巴大师的佛教思想作为藏土时代精神的产物,我们现代人研究和探讨他,不仅仅是要掌握其学说的基本义理内涵,更重要是要理解其学说所蕴涵的时代精神和精神追求,主要就是要学习大师的精神品质。从上述五点精神看,体现了宗喀巴大师的精神世界所具有的时代价值。从精神层面讲,宗喀巴作为我国藏传佛教史、思想史、文化史上的一代佛界泰斗、僧人之尊、佛学大师、文化巨匠,其思想及精神已深深地浸润渗透于藏民族的行为准则、价值取向、风俗习惯、生活方式,乃至成为藏民族所特有的文化心理、思维方式,在雪域藏土上永久传世。毫无疑问,宗喀巴大师的精神世界是圆满而崇高的,他属于历史,也属于现在,属于雪域藏族人民,也属于中华民族,属于青海,也属于中国,正传布而走向世界,在当今社会仍然具有永恒而不朽的价值和启迪。

【责任编辑:王崇】

B9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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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7)08-0167-06

2017-06-15

方国根(1963-),男,安徽绩溪人,编审,主要从事中国哲学史和传统文化研究。

①本文是我于2014年7月中旬参加青海民族大学召开的“首届宗喀巴国际学术研讨会”上提交的论文,也是我对宗喀巴大师研究的习作,还算不上是严格的学术论文,可以说仅仅是我的一点感想而已。必须说明的是,本文所用宗喀巴大师的资料和评介,皆取自于班班多杰教授所著《宗喀巴思想评传》的书稿,已征得作者本人同意。因本书稿还在人民出版社出版过程中,故未一一标明出处,特作说明。本人对班班多杰教授给予的信赖和厚爱,表示衷心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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