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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辛格的世界秩序观

2017-03-11

陇东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世界秩序基辛格秩序

张 少 冬

(1.中共中央党校研究生院,北京 100091;2.中共甘肃省委党校 政治学教研部,甘肃 兰州 730070)

基辛格的世界秩序观

张 少 冬1,2

(1.中共中央党校研究生院,北京 100091;2.中共甘肃省委党校 政治学教研部,甘肃 兰州 730070)

基辛格是美国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和外交家,他的世界秩序观在《世界秩序》一书得到集中体现。基辛格所指的世界秩序实际上就是源于欧洲、扩大到世界范围的国际秩序。基辛格认为源于欧洲的威斯特伐利亚体系体现了欧洲的世界秩序观,为当代世界秩序奠定了基础,但是在欧洲之外,还存在其他不同类型文明与世界秩序观。基辛格指出美国为当代世界秩序作出了巨大贡献,美国领导的世界秩序也取得了很大成就,但是当代世界秩序面临严重危机与挑战,为应对这些危机与挑战,美国应当继续做世界秩序的领导者,在坚持美国普世价值的前提下,建立包容世界不同文明的世界秩序。基辛格肯定了不同文明与世界秩序观的价值,但他并没有完全摆脱“西方文明中心”的窠臼。

基辛格;世界秩序;国际政治;美国

亨利·阿尔弗雷德·基辛格(Henry Alfred Kissinger,1923-)是出生在德国的犹太人,二战期间为躲避德国纳粹对犹太人的迫害,于1938年移居美国,1943年加入美国籍。基辛格后来成为美国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和外交家,1973至1974年担任尼克松政府的国务卿,1974至1977年担任福特政府的国务卿。20世纪70年代,他主张并促成了美苏之间的关系缓和,为中美关系正常化作出了重大贡献,1973年为越南和平作出努力而获得诺贝尔和平奖。基辛格在国际政治理论方面著述颇丰,其中《大外交》(DIPLOMACY)、《论中国》(On China)和《世界秩序》(World Order)等书为中国学界广泛关注,他的世界秩序观集中展现在他的《世界秩序》一书中。

一、基辛格对世界秩序内涵的界定

无论在国际政治实践过程还是在学术理论建构方面,人们对世界秩序的认识都应追溯到其对国际社会的认识,而对国际社会的认识影响最深远的是西方国际政治理论的现实主义派别,这一理论派别对国际社会最著名的论断是“国际社会处于无政府状态”,基于对人性本恶的前提假设,现实主义悲观地认为在无政府状态的国际社会中,国际政治的本质就是国家间的权力斗争。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在国际社会反思战争、倡导和平的呼声中,出现了以美国总统威尔逊的“十四点计划”为代表的理想主义派别,这一派别认为虽然国际社会处于无政府状态,但国际社会能够创造条件,通过建立国际机制避免战争。在现实主义与理想主义两大理论派别的争论过程,又出现了不同于这两大派别的建构主义学派,这一学派质疑前面两大学派对国际社会“无政府状态”的界定,认为“无政府状态”并不是一种无法改变的客观存在,而是由国际社会成员之间的“共有观念”构建起来的,既然如此,就可以构建以和平和友谊为特征的“无政府状态”。

上述三种理论的观点其实都说明国际社会的秩序是可以构建的。现实主义倾向于依靠大国强权构建;理想主义认为可以通过规则、制度、国际组织来构建;建构主义认为可以用“共有观念”构建。这些理论派别研究国际社会秩序问题的成果颇丰,它们经常运用“国际秩序”和“世界秩序”两个概念。有的学者认为这是两个完全不同概念,持这种观点的学者赫德利·布尔指出:“我所说的国际秩序就是追求国家社会或国际社会的基本或主要目标的行为格局……国际秩序是国家间秩序。”[1]“我所说的世界秩序指的是人类活动的格局或布局……整个人类的秩序比国家间秩序更广泛,它也比国际秩序更重要更根本,而且我认为前者在道义上优于后者。”[1]大多数学者并没有像布尔这样对两个概念进行严格界定,他们要么在“国际秩序”和“世界秩序”中选择其中一个概念阐述自己的理论,要么把“国际秩序”和“世界秩序”作为同一个概念,还有少数学者则对这两个概念进行简单区分。无论属于哪一种情况,大多数学者的“国际社会的秩序”内涵多指该秩序的格局,而秩序的行为体则主要指国家。

一般认为基辛格属于国际政治理论现实主义学派学者,他主张依靠大国权力构建国际社会的秩序。他在《世界秩序》一书中对“国际秩序”与“世界秩序”也进行了概念界定。他认为“世界秩序反映了一个地区或一种文明对它认为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公正安排和实力分布的本质所持的理念。国际秩序是指在世界上很大一部分地区——大到足以影响全球均势——应用这些理念。”[2]由此可见,基辛格把“世界秩序”看作是一种理念,而把“国际秩序”则当作在世界某一地理范围已经存在的现实。可是在基辛格的《世界秩序》中,他基本没有对国际秩序作过多说明,而是在本书的主体部分直接以“世界秩序”代替了“国际秩序”,把历史上存在过“国际秩序”,以及当代世界的“世界秩序”全部作为“世界秩序”看待,因此,基辛格的“国际秩序”与“世界秩序”并没有根本区别,甚至可以说在他的理论体系中,二者经常指的是同一个概念。他并没有著过多笔墨说明他的世界秩序的行为体,但主要还是把主权国家作为世界秩序的行为体。

二、基辛格认为世界上存在不同类型的世界秩序

17世纪上半叶,因宗教矛盾和政治斗争的激化,欧洲爆发了1618年~1648年的“三十年战争”,这场战争被看作是第一次全欧大战,欧洲主要国家都先后卷入战争,交战各方打得精疲力尽时开始和谈,最后签订了《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确立了仍然影响当代世界秩序的威斯特伐利亚体系,因此,很多学者认为1648年的威斯特伐利亚体系是现代世界秩序的开端,基辛格也认为威斯特伐利亚的和谈者奠定的是一个全球适用的国际体系。不过,基辛格认为世界上存在不同类型的世界秩序:“当今时代的所谓秩序源于近代400年前在德国威斯特伐利亚召开的一次会议。其他几个大陆和多数人类文明国家没有参加这次会议,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会议。”[2]“当年世界秩序的概念只适用于那个时代的政治家已知的地理范围……每一个地区都把自己的秩序视为独一无二,把其他地区视作‘未开化之地’。”[2]因此,在基辛格看来,威斯特伐利亚体系下的世界秩序只不过是欧洲范围的世界秩序。

基辛格对世界上其他类型的世界秩序是这样描述的:俄国所推崇的原则与威斯特伐利亚的均势原则背道而驰,实行单一君主制,信仰单一东正教,奉行四处扩张;中国建立了等级分明、理论上具有普适性的秩序中心,这一体系已经运行千年,奉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观念;以土耳其为中心的奥斯曼帝国,伊斯兰教的世界秩序占统治地位,这种秩序憧憬建立一个一统天下的单一神权政权;大西洋的彼岸,认为负有上帝使命的美国人正在创建一种新的世界秩序理念,希望通过实现自治权,实现和平与均势[2];日本“游走于中国等级秩序分明的世界秩序边缘,偶尔坚持自己与中国平起平座,有时甚至表示自己比中国更优越。”[2]印度“根据印度教的宇宙观,统治世界秩序的是亘古不变、浩渺无垠的轮回。”[2]基辛格的《世界秩序》还对上述七大世界秩序的形成、发展及现状进行了论述,肯定了这些世界秩序观的价值。

近代以来西方文明向全世界强势扩张,欧洲人创建的世界秩序也从欧洲扩张到了全世界。西方国家以强大的经济、技术与军事实力为后盾进行扩张,使非洲、美洲、大洋洲和亚洲全部沦为西方的殖民地,当地的原住民或被贩卖和奴役、或被屠杀和驱赶。在西方强势殖民过程,形成了“西方文明中心论”的思想观念,这种观念认为西方人是上帝的选民,西方文明是人类文明的主宰,“冷战结束至今,西方文明中心论的主要观点有历史终结论、文明冲突论、普世文明论、冲突文明论等,认为西方文明是人类文明进步的终点,西方文明模式是唯一的现代文明道路。”[3]现代世界秩序正是在西方殖民者向外扩张的过程建立起来的,“西方文明中心”是这一世界秩序的理论基础。早在二战以后,“西方文明中心论”受到了质疑与挑战,一些西方学者也开始主张以“全球史观”来研究和解释历史,例如,以英国的巴勒克拉夫、美国的斯塔夫里阿诺斯、W.H.麦克尼尔和沃勒斯坦为代表的一些历史学家认为应当突破“西方中心论”束缚,公正客观地评价世界各地区民族对人类文明的建树。

基辛格的世界秩序观虽然没有完全摆脱对其他世界秩序的偏见,但他把世界秩序分为七大类,并肯定了其他世界秩序可取的一面,这从另一个侧面说明当西方文明失去昔日强势的时候,以基辛格为代表的一些西方政治家和学者,不得不重新对非西方文明进行相对客观的分析与评价。基辛格所说的七大类世界秩序的国家代表,恰好也是当代世界各个地区的大国或者新兴国家,从中也能看出基辛格的良苦用心——他试图把影响当今世界秩序的大国纳入自己的理论体系。

三、基辛格认为美国为当代世界秩序作出了重大贡献

在基辛格的世界秩序理论体系中,美国处于重心位置。他认为“在塑造当代世界秩序方面,没有哪个国家像美国一样发挥了如此决定性的作用。”[2]他在《世界秩序》中花了大量篇幅阐述美国的世界秩序观,并历数西奥多·罗斯福、伍德罗·威尔逊、富兰克林·罗斯福以及尼克松等美国总统对建设和维护当代世界秩序所作的贡献,他还指出当代世界秩序在民主拓展、全球通讯、环境问题、应对国际重大疾病与卫生事件等方面取得了很大成功。他说:“美国的军事实力为全世界提供了安全盾牌……全球经济得以发展,美国提供了融资、市场和大量创新。”[2]大国在世界秩序中一直起着决定性作用,这是现代世界秩序的重要特点。不可否认,美国的确为建设和维护当代世界秩序作出了很大贡献。第一次世界大战后,美国作为战胜国的大国之一,参加了战后和谈,美国总统威尔逊还提出了建立理想世界秩序“十四点计划”,虽然因为美国国内的反对,美国对确立战后欧洲秩序的凡尔赛体系影响有限,但是在美国的主导下,1921年~1922年召开了华盛顿会议,确立了远东与太平洋地区世界秩序的华盛顿体系,这一体系也是在美国的主导下得以维持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经济和军事实力跃居全世界首位,美国走上了国际政治舞台中心,再次成为建立和维护战后世界秩序的最重要国家。

但是也应当认识到,美国主导的世界秩序在很大程度上继承了欧洲传统世界秩序的一些理念并付诸实践。首先,美国“天定命运论”是“西方文明中心”的翻版。1630年,从欧洲来到北美的清教徒牧师约翰·温思诺普发表了著名的布道《基督徒仁慈的典范》声称:“我们必须相信,我们将是一座建立在山巅的城市。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们身上。”[4]那些和温思诺普一起来到北美的清教徒认为他们是“上帝的优秀选民”,负有向世界上其他地区传播基督教文明的使命,“山巅之城”神话是深入今天美国民心的“天定命运论”的来源。美国人坚信他们负有救赎世界的使命,要向全世界传播美国的价值观念。“天定命运论”虽然成长于美国,但它来自欧洲,实质是“西方文明中心论”的翻版,只不过美国人认为上帝最优秀的选民是美国的盎格鲁·萨克逊人。“天定命运论”为美国向外扩张披上了合法的、道德的外衣,例如,美西战争之后,“麦金利总统在1900年再次竞选总统的海报上打出的口号是:‘美国国旗插到外国土地上,不是为了攫取更多的领土,而是为了保护人类的利益。’”[2]在这种观念的指导下,二战后美国主导的世界秩序就意味着强权政治从欧洲移交给了美国。“美国政府充分利用民众的山巅之城神话情结发动战争,鼓动民众支持战争。同时,由于山巅之城神话带给美国人的优越感,他们只看到自己的伟大,却忽视了他者主体性和感受。”[4]

其次,美国继承了欧洲均势秩序。美国人曾经庆幸他们处在地理位置非常优越的西半球,不用像传统的欧洲那样为维持均势秩序煞费苦心,但是当欧洲走向一体化、逐渐淡化均势秩序思维时,美国却继承了欧洲均势的衣钵,成为全球均势秩序的维护者。美国维持全球均势秩序的最大目标是维护美国的利益,而不是全人类的利益。所谓均势秩序,就是霸权国家维护本国在国际格局中优势地位的一种秩序。在传统的欧洲,英国因为隔英吉利海峡与欧洲大陆相望,借助这一优势地理位置,英国长期扮演离岸平衡手的角色,以防欧洲大陆出现挑战英国霸主地位的大国,它非常成功地维持了欧洲的均势。美国的早期外交奉行孤立主义外交政策,不与他国结盟,以避免对外承担政治和军事义务,这是美国凭借优势地理位置维护本国利益的基本政策。但是随着美国实力的增强,西奥多·罗斯福(1858-1919)时期开始“追求一种对美国来说前所未有的外交政策理念。这种理念认为,伴随着20世纪的脚步,美国将承担一种全球角色,类似19世纪英国在欧洲的角色:守候在欧亚大陆的近海,防范任何国家主宰这一战略地区,通过确保均势来维护和平。”[2]

因此,早在一战后的华盛顿会议上,美国拆散了英日同盟,中国作为战胜国的利益也没有得到应有的维护;二战后中国作为战胜国,国家利益再次成为西方国家交换的筹码;二战后日本和欧洲一些国家成为美国的盟国,但同样是美国提防的对象,不容许它们挑战美国的霸权地位;苏联解体后,俄罗斯全面西化倒向西方世界,但是很快又被美国进行遏制。冷战后,美国加强了对其绝对安全利益的追求,“尽管拥有难以匹敌的军事实力、众多的军事盟友以及遍布全球的军事基地,美国仍然渲染来自中国、俄国以及少数弱小国家的安全威胁。”[5]21世纪中国和平崛起,奥巴马总统提出“亚太再平衡”战略,对中国进行围堵。特朗普当选总统前后一再强调美国优先,在国际事务中奉行美国利益至上的原则,这与欧洲国家追逐本国私利的传统也如出一辙。我们在肯定基辛格一再强调美国为当代世界秩序所作贡献的同时,一定要认识到,美国继承了很多欧洲世界秩序中损害世界和平的传统。

四、基辛格认为当代世界秩序面临严重危机和严峻挑战

基辛格指出了当代世界秩序面临的重大威胁:世界秩序进入核时代,受到核扩散的威胁;网络技术的进步增加了世界秩序的不确定性;更为严重的是个体的人如此依赖互联网信息传播,却不愿意互相面对面进行交流,人们缺乏处理国际事务的应有知识与智慧;信息技术手段的运用使美国的总统竞选成为互联网运营大师之间的媒体竞争,不利于美国发挥世界秩序的领导作用[2]。基辛格所说的这些因素,既包括传统军事安全威胁,也包括非传统安全因素威胁。核武器虽然属于传统军事威胁范围,但是核武器与二战前的武器技术不可同日而语,对人类的毁灭性众所周知,核扩散的危险性可能使世界秩序彻底崩溃。而威胁世界秩序的非传统安全因素则比基辛格提及的更多——恐怖主义问题、难民问题、环境问题、气候问题、经济安全问题、网络安全问题等。基辛格之所以更多地考虑互联网技术的影响,是因为互联网增加了美国世界秩序领导地位的变数。

基辛格认为美国主导的当代世界秩序不仅取得了很大成就,而且几近形成了有利于向全世界推广美国价值观念与社会制度的条件,但是基辛格指出正是因为成功使它必然受到挑战。他说:“这一秩序给出的对策已经全球知晓,但在这些对策的应用上却没有共识。对民主、人权和国际法概念的解释千差万别,交战各方动辄把它们作为口号攻击敌人。这个体系的规则虽然已经公布,但因缺乏强制实施手段而始终不起作用。”[2]诚然,美国对当代世界秩序的贡献功不可没,但是各国的利益可谓千差万别,如果不能遵循联合国宪章,通过和谈解决国家间矛盾,战争冲突实所难免。作为当代世界秩序缔造者的美国,它自己就常常破坏世界秩序,操控地区冲突,甚至直接对其他主权国家发动武力干涉,更为严重的是美国把自己的文化观念、意识形态与社会制度向全世界进行推广,根本不去考虑世界文明的多元性与不同国家发展模式的多样性。所以,问题的症结不是各国没有就当代世界秩序的规则达成共识,而是领导世界秩序的大国破坏世界秩序的行为极大弱化了规则的权威性

基辛格认为当代世界秩序结构存在重大缺陷:国家作为国际生活的基本单元,它本身的性质面临重重压力。实行一体化的欧洲还没有赋予自己国家特性,容易导致内部权力冲突和边境地区力量失衡;中东互相冲突的教派和族裔肆意侵犯边境和主权;而在亚洲,威斯特伐利亚原则大行其道。没有一个有效的机制,使大国能在重大问题上磋商;今天的多边论坛比历史上任何时期都要多,但是顶多讨论一些紧迫的战术问题[2]。基辛格所说的这种情况与其说是当代世界秩序的重大缺陷,不如说是不同地区的世界秩序观发生了演变。二战结束后,欧洲地区为避免再次发生惨烈的世界大战,一些国家突破了传统威斯特伐利亚原则的桎梏,让渡了部分主权,试图建成欧洲一体化的秩序;中东国家则形成了主权国家秩序观与宗教秩序观并存的局面;亚洲国家继续坚持主权国家世界秩序观。三个地区的世界秩序观差异如此之大,似乎表明主权国家地位正在式微,但是曾经被视为一体化最成功的欧洲地区,2016年英国脱欧公投,欧洲一体化进程受阻;近两年西方国家大选中普遍出现国家利益至上的保守主义思潮。这说明主权国家的观念深入人心,仍然有着强大的生命力。当然,世界各地形成不同步的世界秩序观带来了新的矛盾与冲突,不可避免加大了基辛格所担心的整合难度。

五、基辛格解决世界秩序危机的方案

基辛格认为美国必须坚持领导世界秩序的使命,容忍前进道路上的复杂与曲折;坚持自己文明的独特性,拥抱普世原则,继续做人类自由的坚定倡导者和地缘政治的捍卫者;但是,任何一国都不可能独自建立世界秩序,美国也要接受其他地区历史和文化的现实,形成超越任何一个地区或国家视角和理想的秩序观,努力使世界相异的文化构成一个共同体系[2]。基辛格关于建立世界秩序的观点并不是很清晰,但基本要点无非如此:他非常自信地认为美国仍然是、也应该是当代世界秩序无可争议的领导者;美国绝不能放弃自己的“普世原则”,应当坚持美国的使命;美国还要充当全球均势秩序的捍卫者;当代世界秩序所面临的问题,只不过表明了美国前进道路的复杂性与曲折性;美国建立的世界秩序需要包容世界文化的多样性。他以威斯特伐利亚体系为例,说明之所以相异文化能够谈判建立世界秩序,是因为惨烈的“三十年战争”使他们决心克服障碍,建立秩序。而今天,“我们这个时代面临的前景更加严峻,必须应势而动,否则就会被挑战吞没。”[2]

基辛格对当今时代的认识很有见底,人类的确面临比任何历史时期都要严重的挑战。但是当代世界秩序不仅没有解体,而且还有效地维持着世界和平,美国也不需要另起炉灶建立新的世界秩序,但是的确需要对当代世界秩序进行改革。中国早就提出了这方面的倡议,在很多国际场合,中国强调自己是现有国际秩序的坚定维护者,将推动现有国际秩序向更加公正、合理的方向发展。中国对当今时代特点的认识及对国际秩序的主张也写进了中国共产党的十九大报告:“没有哪个国家能够独自应对人类面临的各种挑战,也没有哪个国家能够退回到自我封闭的孤岛……我们呼吁,各国人民同心协力,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建设持久和平、普遍安全、共同繁荣、开放包容、清洁美丽的世界……要尊重世界文明多样性,以文明交流超越文明隔阂、文明互鉴超越文明冲突、文明共存超越文明优越。”[6]

“现行国际秩序主要是由大国特别是西方发达国家建立的,在制度设计上更有利于维护它们的利益。”[7]改革当代世界秩序根本的障碍在于美国能否像基辛格所希望的那样,包容世界文明的多样性;能否改革不合理、不公正的制度规则。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为例,该组织于1945年成立,至今已有七十多年历史,该组织的制度和机制已经远远落后于时代的发展。IMF的决策机制主要反映各成员国在全球经济中的地位,长期以来欧美发达国家在该组织中占有过多的代表权,虽然新兴国家经济实力得到很大提升,但在IMF机构中的代表权却没有得到相应体现,为此,2008年提出了增加新兴市场国家代表权的改革方案,“中国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投票权份额将从3.8%提高至6%,而美国的投票权份额将从16.7%微幅降至16.5%。”[8]这是非常小的一步改革,但是一直到2015年12月18日,美国才通过了这项改革,从提出到通过前后长达7年之久。再如,构建世界秩序,离不开大国之间的合作,“如果没有中国的参与,美国已经完全没有可能重构世界秩序。”[9]而中国倡导中美建设新型大国关系,美国基本只是消极回应。可想而知,实现基辛格所想像的世界秩序方案,将是一条漫长而曲折的道路。

六、结语

用一篇论文厘清基辛格的世界秩序观并不容易。通过研究基辛格的《世界秩序》一书,本文试图理出他的世界秩序观的基本要点:世界秩序是源于欧洲、扩大到世界范围的国际秩序;世界上存在不同类型的世界秩序观;美国为当代世界秩序作出了重大贡献;当代世界秩序面临严重危机与严峻挑战;美国应当继续做世界秩序的领导者,在坚持美国普世价值的前提下,由美国领导并建立一个包容世界不同文明的世界秩序。当然,本文也指出了基辛格世界秩序观存在的不足。基辛格曾经是美国总统身边的智囊人物,对外代表美国,为美国的国家利益服务,他的这种立场也体现在《世界秩序》一书中。在中美关系正常化过程中,基辛格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作出了很大贡献。今天,中国已经成为对世界秩序有举足轻重影响的世界大国了,如何与其他大国进行有效协调与合作,推进世界秩序的稳定发展,是中国对外战略必须解决的问题。研究基辛格《世界秩序》一书的观点与思想,对当前构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乃至形成中国特色的国际战略思想有一定的借鉴意义。基辛格在国际政治方面的著述颇丰,他的世界秩序观也在他的其他著述中有所体现,如果要对该主题进行更为全面和深入的研究,还需要充分参阅他的其他著述。

[1]赫德利·布尔.无政府社会:世界政治中的秩序研究[M].张小明,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5:18-21,20-22.

[2]亨利·基辛格.世界秩序[M].胡利平,林华,曹爱菊,译.北京:中信出版社,2015:序言 XVIII,Ⅸ,Ⅺ,Ⅺ-XIV,232,247,305,475,321,322-323,433-471,477,482-485,485-490,490.

[3]李艳艳,朱继东. 西方文明中心论的演变、本质和应对[J]. 国外社会科学,2012(4):43.

[4]陈春华,胡亚敏. 美国的"山巅之城"神话[J]. 世界文化,2012(12):5,7.

[5]刘丰. 国际利益格局调整与国际秩序转型[J]. 外交评论(外交学院学报),2015,32(05):56.

[6]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 夺取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胜利--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7:58-59.

[7]刘建飞. 全球治理中的国际秩序变革[N]. 学习时报,2016-07-04(002).

[8]美国向批准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改革迈出一步[EB/OL]. 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5-12/17/c_128540598.htm.

[9]郑永年. 中美关系和国际秩序的未来[J]. 国际政治研究,2014,35(01):48.

Kissinger'sViewonWorldOrder

ZHANG Shao-dong1,2

(1.Graduate School of the Central Party School of CPC,Beijing 100091,China;2.Politics Teaching and Research Section, Party School of Gansu Provincial Committee of CPC, Lanzhou 730070, Gansu)

Kissinger is an American famous thinker, statesman and diplomat. His concept of world order is embodied in his work World Order.Kissinger’s world order is an international order expanded to the scope of the world. Kissinger thought the Westphalia System which originated from Europe reflected the European view of world order and it was the basis of the contemporary world order, but there are other different civilizations and the views on world order. Kissinger pointed out that America has made a great contribution to contemporary world order.but there are some serious crisis and challenges with this order. United States should continue to be the leader of world order and hold on the universal values to establish a world order which should tolerance different civilizations. Although Kissinger affirmed the value of different civilizations and world order, his views were still influenced by the west-centered theory.

Kissinger; world order; international politics; America

D80

A

1674-1730(2017)06-0095-05

2017-10-23

张少冬(1972—),女,甘肃会宁人,副教授,在读博士,主要从事大国政治与国际秩序研究。

【责任编辑朱世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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