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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5556《望江南》三首曲子的词所涉人事及创作时间考订

2017-03-11

陇东学院学报 2017年6期
关键词:望江南太傅义军

李 青 青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9)

S.5556《望江南》三首曲子的词所涉人事及创作时间考订

李 青 青

(西华师范大学 文学院,四川 南充 637009)

英藏敦煌写本S.5556载有以《望江南》为词牌名的三首曲子词,分别取首句为题,即“边塞苦”“龙沙塞”“曹公德”。这三首早期边塞词反映了曹氏归义军时期河西一带的社会生活状况,具有特定的历史文化意义。结合与三首曲子词相关的P.3128等敦煌写本以及史料,考订词文所涉及的历史人物及事件,并对曲子词的创作时间进行探究考证。

S.5556; 《望江南》; 历史人物事件; 创作时间

英国国家图书馆所藏敦煌写本S.5556前载《妙法莲华经观世音菩萨普门品第廿五》(首题)一篇,后接“边塞苦”“龙沙塞”及“曹公德”三首《望江南》曲子词。其内容广泛涉及唐五代归义军所辖瓜沙地区的社会政治军事领域,同时也反映出词创制初期的原始形态及其民间属性,具有深厚的历史文化意义与文学研究价值。本文结合相关文献史料,主要探究此三首曲子词所涉及的历史人物事件,并考订其各自的创作时间,在此基础上深入把握词文内容及创作目的。

一、 《望江南·边塞苦》历史人物事件及创作时间考订

边塞苦,圣上合闻声。背番归汉经数岁,常闻大国作长城。今牓有加名。

太保化,永报更延龄。每抱沈机扶社稷,壹人有庆万家荣。早愿拜龙旌。

(一)《望江南·边塞苦》历史人物事件考订

该词首句即以一“苦”字感叹敦煌边塞生活之辛酸,列出“背番归汉经数岁,常闻大国作长城”之功,直言当今圣上理应知晓边地军民之苦。该词开头即以略带埋怨的口吻指出皇帝的不是,其情感表达直接而毫不做作,展现了敦煌边塞人民的爽直之情。

在“背番归汉经数岁”一句中,“番”字在P.3128中作“蕃”,古时二字通用,在此当指吐蕃。安史之乱,吐蕃乘机攻占河陇地区。直至唐宣宗年大中间,张议潮率众起义,沙州等部分失地才得以陆续收回。唐王朝于大中五年(公元851年)在敦煌地区设置归义军,任张议潮为归义军节度使。“背番归汉”即指这段历史事件。苏莹辉先生认为“‘背番归汉’时期的起点,只能上溯到梁末帝的贞明六年(公元920年,五月前后)”[1]。天佑四年(公元907年),唐灭,朱全忠建大梁政权,时任归义军节度使的张承奉割据一方,建金山国称帝,期间与甘州回鹘数次交战,终大败,归义军政权沦为回鹘政权的附庸。直至公元914年,曹议金取代张承奉,才恢复归义军名号。苏莹辉先生以为“背番归汉”即指曹议金“背番归梁”一事,然“背番归梁”一说仍有不足信服之处。首先,史载曹议金把持归义军政权后,受瓜沙周边少数民族势力夹击,曹氏归义军虽然通过两次战争摆脱了与甘州回鹘的屈辱关系,但其势力也在此前因内忧外患而大大缩减,因此曹议金在请求“大朝”授予龙节虎旌的同时,亦着力改善与周边民族的关系,先后与回鹘等少数民族王室联姻,故若言“背番”始于议金时实乃牵强。其次,曹议金自上台起便奉后梁王朝为正朔,并几次遣使后梁,然而后梁王朝并未给予他归义军节度使的正式封赠[2],因而“归梁”不过是曹氏归义军政权的一厢情愿,且曹氏是从张氏手中继承归义军政权,若言瓜沙百姓在曹氏执权后才有归汉之说,那置张氏于何地?此外,目前已考知在敦煌近两百年的归义军统治期间,由张议潮至曹贤顺,共经历十三任归义军首领。张淮深统治期间瓜沙等地多受回鹘侵扰,数次遣使求节而唐王朝久久不授;张淮鼎、索勋统治短暂,并无显著作为;张承奉割据称王,附属甘州回鹘,于唐朝而言实乃叛党;处五代、宋时的曹氏统治者则讲求文治,历代与中原王朝保持密切联系并接受中原王朝封号,但由于处在“四面六蕃围”的局面,势力局限于瓜沙二州的曹氏政权不得不积极团结周边少数民族,保持相对和平。可见以上这些归义军首领统治时期均不能算作“背番归汉”之始。综上所述,“背番归汉”指张议潮逐蕃归唐最近史实。

下阕首句“太保化”在P.3128中作中作“太傅”,二者之别,引起学界对这位“太保”或“太傅”身份的广泛讨论。有学者从词中“数岁”入手,以为数年乃百年之约称,这一说法并无确切根据。王重民先生以为“‘背番归汉经数岁’,歌咏敦煌人民起义归唐事,则更当作于归义军张氏时代矣”[3]。任半塘先生亦认为“惟义潮归阙之际能有”[4]460。笔者对二位先生的观点持置疑态度。根据“永报更延龄”一句知时此太傅或太保尚在世,而据大量敦煌文献考证,张议潮在位时并未以太保自称,卒后,唐室方追赠其为太保,若云议潮归阙为质时称太保,则与史实不符。议潮有司徒之称,任先生以为司徒又可称作太傅,便推断张议潮归阙前具太傅名号,并言斯卷所写“太保”乃误,应以伯卷中的“太傅”为准。其实唐朝,太傅与司徒为截然不同之职,而敦煌文献中确无议潮归阙前就具太傅之称的相关记载,因此将司徒作太傅理解,不免牵强附会。汤涒先生则以为曹元忠有检校太傅与检校太保的双重身份,既满足斯卷“太保”之身份,亦满足伯卷“太傅”之称,断定其人当为曹元忠[5],但同时具有太傅、太保之称的还有曹延恭、曹延禄兄弟。

敦煌归义军史上,有太保或太傅称谓的均为归义军节度使,曹氏统治之前除张议潮外其余均无太保或太傅之称,又据“边塞苦”下阕内容可知作词时该节度使尚在人世,则可排除曹氏节度使中无自称太保、太傅者与死后受谥者,再根据词文内容,推断其为曹元忠。曹元深于公元944年卒后,其弟曹元忠把持归义军政权,《旧五代史》记载后晋开运三年(公元946年)三月,皇帝石重贵以瓜州刺史曹元忠为沙州留后。通过P.3388《开运四年三月九日曹元忠为故兄追念设供请金光明寺僧疏》一文可知曹元忠在开运四年(公元947年)既已称太保。再据P.4514《曹元忠造大慈大悲救苦观世音菩萨像》题记,推知同年曹元忠又有检校太傅、归义军节度使等称号,但据史料考证这一时期的后晋、后汉朝廷并未授之节度使旌节,亦未加元忠以太保或太傅之位。曹元忠在位三十年间,先后经后晋、后汉、后周、北宋四朝,直至后周显德二年(公元955年),即“周世宗时,又以元忠为归义军节度使”[6]915。直至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方被中原王朝封为检校太傅。由此可见,曹元忠在后晋后汉时期的太傅与太保称谓乃是自称,这种策略当是在失去“大朝”封赠的情况下,为稳定其归义军政权而采取的有效措施,正所谓“若不远仗天威力,河湟必恐陷戎夷”。“边塞苦”词开头含有一种对朝廷不恤边塞的埋怨色彩,后又云“早愿拜龙旌”,这与曹元忠执政前期遥望旌节的情况无疑相符。

据P.3805《曹议金赐宋员进改补充节度押衙牒》的题记可知曹议金从同光三年(925)起称太保,但在此前一年即遣使后唐被封为归义军节度使,与《望江南·边塞苦》中“早愿拜龙旌”之情节不符。曹元深在天福九年初接受后晋诏赠的太傅称号并被正式任命为归义军节度使,然不久便离世,亦与词文不符。至于曹延恭、曹延禄及曹宗寿时期的情况更与词文内容不相符合,故S.5556中“太保”、P.3128中“太傅”为曹元忠无疑。

(二)《望江南·边塞苦》创作时间考订

纵观《望江南·边塞苦》全词,不难发现该词颂扬是其次,请旌才是其创作的根本目的。下阕最后一句更是直接道出了瓜沙军民发自内心的呼唤,希望中原皇室早日授予旌节,只有首领曹元忠获得归义军节度使这一封赠,那么瓜沙万户百姓才会随之而荣,也才能凭借中原王朝的扶持获得安定生活。是故《望江南·边塞苦》当为应时之作。

前文已述,曹元忠自开运四年(公元947年)三月起,先后自称检校太保、检校太傅,则“边塞苦”作词上限应为开运四年三月。通过“早愿拜龙旌”一句可知该词为请旌之作,则时中原朝廷尚未诰赠元忠归义军节度使的称号,已知后周显德二年(公元955年)曹元忠才被中原王朝正式授节,则该词的创作下限当在公元955年。曹元忠执掌归义军期间曾多次自更“称号”,公元949年原本自称“检校太傅”的他被中原王朝封为检校司空,职位低于自封,后公元950年至公元955年再次称太保。根据S.5556“太保化”及P.3128“太傅化”可知时曹元忠兼有太保、太傅之称,这仅在开运四年存在,故推断“边塞苦”当创作于后晋开运四年三月左右,词中所涉“圣上”当指石重贵,“大国”乃指后晋。

二、《望江南·龙沙塞》历史人物事件及创作时间考订

龙沙塞,远路隔烽波。每恨诸蕃生流滞,只缘把截寇雠多。抱屈争郍何。

新恩照,圣泽遍天涯。大朝选差中外使,今因绝塞渐经过。路次合通和。

(一)《望江南·龙沙塞》历史人物事件考订

根据“龙沙塞”“大朝选差中外使”等句,推知该词属遣使沙州塞外之词。

大部分学者以为“大朝”指唐王朝,任半塘先生也认为该词,“所具本事,重在唐室之西遣使节已近边陲,而受寇阻;幸获沙州援纳,乃兴歌咏,以奖其通和,表其忠义”[4]457。《张议潮变文》即具体记载了在大中十载(公元856年),唐使者王端章、陈元弘等人被回鹘叛部劫夺国信,逃至沙州一事。这一材料,似乎可证明张议潮执政时期,唐室与河西一带交通阻滞,且确有“大朝选差中外使”一事存在。然若断定该词背景为张议潮时,仍有诸多漏洞。

首先,大多数学者以为“龙沙塞”词是站在“大朝”使者的角度创作的,但笔者以为该词乃以瓜沙百姓口吻所诉。其一,若为中原使者所诉,通过“每恨诸蕃生留滞”可知,出使塞外的使者已不止一次被蕃族扣留,下阕又力赞道“新恩照,圣泽遍天涯”,若是圣泽已遍天涯,为何使者们多次被阻留之后,这样的事又再次发生,况且这样的情况与“今因绝塞渐经过,路次合通和”的论断互相矛盾,既然此番出使又遭截堵,怎可欣欣然曰道路即将畅通无阻!若以瓜沙百姓而言,由于长期生活在被少数民族包围的格局中,无论远行亦或平时出行遭蕃寇扣留挡道应为常事,故生“每恨”之心,但生为平常百姓的他们也只能“抱屈争郍何”,直至“大朝”派来的使者暂时经过,给予他们希望,由此歌颂“大朝”“新恩照”,从而欢欣憧憬“路次合通和”的新格局。是故判定“龙沙塞”一词由瓜沙百姓所述更为合适。

其次,“抱屈争郍何”的怨声不似存在于大中十载的瓜沙地区。现已判定全词乃以瓜沙百姓口吻而作,那先假设本词所述发生于大中十载,则词文诸多内容与之不符。张议潮收复瓜沙等州初期,瓜沙通向长安的道路受吐蕃阻碍。然至大中五载,议潮所领归义军势力已蔓延至瓜、沙、甘、肃、伊州,东西方均布势力。同年八月,张议潮派信使到长安,其行程已经十分顺利。到大中十载,张议潮归义军的势力已更为稳固,长安至瓜沙等州的道路当不似大中五年前般阻塞,但不可否认的是张议潮收复瓜沙等州的初期,吐蕃遗留及其附党确有侵扰瓜沙百姓之事,但均遭到张议潮沉重打击。比如P.2962即记载,在瓜沙附近作乱的吐谷浑以及沙州北部纳职县的回鹘及吐蕃残部就被张议潮主动出击打得落花流水,且议潮打了胜仗后,“即至本军,遂乃朝朝秣马,日日练兵,以备凶奴,不曾暂暇”[7]116。而词文中百姓“抱屈争郍何”的怨屈之言,饱含对寇雠的憎恶之余,其无可奈何之苦楚亦透露无余,若此为大中十载,则与当时议潮胜敌之况不符。

最后,变文记载王端章等唐使出使册立回鹘可汗庞特勤却为回鹘叛部所劫,奔走沙州,已落魄不已,连国书都被劫去,沙州百姓怎会发出“新恩照,圣泽遍天涯”的欢欣鼓舞,至于“路次合通和”更当是痴想。综上所述,“龙沙塞”中“大朝选差中外使”发生的背景不应在大中十载。笔者考订以为其应指后晋遣使于阗路经沙州一事。

曹议金于清泰二年(公元935年)卒后,其子曹元德继位。同年,沙州朝贡使团由后唐启程返回沙州途中,“路隘张掖,狁猃侵缠”[8],在张掖一带受到回鹘阻截,再由P.3016中《厶乙上沙州曹议金书状》,知梁幸德等部分沙州使者在这次被劫过程中也为回鹘所杀害。归义军政权与甘州回鹘的关系由此趋于紧张,两地交往几乎断绝。这段时期的历史文献很少见到瓜沙使人经河西走廊前往中原的记录,但于阗以及甘州回鹘入贡中原的使团却没有中断,如天福三年(公元938年),“回鹘可汗王仁美进野马、独峰驼、玉团、硇砂等方物”[9]。而曹元德继承归义军首领之位后迟迟未受到当时朝廷的正式任命与封赏,此外这一时期还出现了诸多题有“后唐清泰四年”的敦煌写卷,可见当时瓜沙一带可能还不知道后唐已在清泰三年即为后晋所取代,由此推知清泰二年后甘州回鹘已经阻却了瓜沙与中原王朝联系的通道。根据敦煌文献P.4638《清泰四年都僧统龙辩都僧录惠云都僧政绍宗等牒》可知,在清泰四年(公元937年),曹元德有率军出境之举,由“回军西陲”“大开四路”等语知此次出征很有可能便是针对回鹘,试图开通新路。但据众多敦煌史料文书考察,曹元德此行并未成功。直至后晋天福年间,后晋高祖皇帝石敬瑭应于阗王李圣天之请求,遣供奉官张国邺、彰武军节度判官高居诲出使于阗,道经瓜、沙。高居诲在《使于阗记》中不仅记载了灵州至于阗一线的风土人文,而且还记载了当时瓜沙附近众多少数民族扎帐居住的情况,其中提到“沙州西曰仲云……其人勇而好战,瓜、沙之人皆惮之”[6]918,时瓜沙军民孤立无援之情据此可见一斑。

据上可知,曹元德执政时,归义军政权仅局限于瓜沙二州,且东行“大朝”之途有吐蕃等族劫掠、回鹘阻道的种种困扰,归义军无法与朝廷取得联系,无力解决与周边少数民族的嫌隙,瓜沙军民无可奈何,直至中原使者经过,才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望江南·龙沙塞》将饱受外族侵扰、久与中原王朝失去联系的瓜沙百姓在突逢朝廷使者出现时的百感交集展现得淋漓尽致。上阕乃百姓向使者苦诉六蕃扣留劫掠给他们带来的痛苦与无奈,希望对方凭借其强大的势力与威望给他们做主;下阕则一扫上阕的忧郁苦痛,歌颂朝廷恩德,一句“路次合通和”无疑体现了瓜沙人民对打开东行之路的满心憧憬。

(二)《望江南·龙沙塞》创作时间考订

已知该词乃述曹元德当政期间事,并涉及曹元深郊迎后晋使者一事。通过《新五代史·于阗传》可知,后晋使者于天福三年十二月自灵州出发,历时两年到达于阗,路过沙州,途经之时,并非由归义军当时最高首领曹元德迎接,而由刺史曹元深代迎。又《望江南·龙沙塞》全无悼念曹元德离世之悲,可知当时曹元德尚在世,至于遣弟欢迎后晋使者当源于他已卧病在床,无法尽责。在P.2032《已亥年净土寺破历》这一记录天福四年敦煌地区支出账目的卷子中,十一月底到十二月初记有“太保亡时吊公主、郎君、小娘子等用”布数,此处的“太保”即指曹元德。

综上可知,曹元德当卒于后晋天福四年底。再由“今因绝塞渐经过”一句可知,《望江南·龙沙塞》乃迎接“中外使”途经沙州时的作品,当地百姓借大朝使者暂停沙州这一契机而苦诉求助。作为一首应时作品,“龙沙塞”当作于后晋天福四年(公元939年),且在时年十一月底之前完成。

三、《望江南·曹公德》历史人物事件及创作时间考考订

抄录于S.5556的“曹公德”词下阕大部分字迹模糊难辨,幸P.3128中亦有抄录,可补足词文下阕内容。

曹公德,为国拓边西。六戎尽来作百姓,押坛河陇定羌浑。雄名远近闻。

尽忠孝,向主立殊勋。静难论兵扶社稷,恒将筹略定妖氛。愿万载作人君。

(一)《望江南·曹公德》历史人物事件考订

该词开篇即颂曹公之德。根据全词可知曹公之德的施行主要分布于河陇地区,其“殊勋”在于“定羌浑”等为国“论兵扶社稷”之举,可推知其当属敦煌归义军首领曹氏家族。据S.5556中的“拓边西”与P.3128中“讬西关”,推断曹公即“讬(拓)西大王”,而敦煌史上有此荣称的除曹议金之外再无他人。

大量史料及敦煌文献表明,曹议金在位期间,为政清明,在瓜沙军民中有极高声望。其统治初期,不得不继承张承奉时期与甘州回鹘所结的父子之国的关系,为缓解局势紧张,娶回鹘可汗女为妻。在稳固内部统治之后,趁回鹘可汗去世、甘州内乱,曹议金于公元925年率军亲征甘州,打通河西走廊的东西通道,后又嫁女于新任回鹘可汗。通过战争与两次政治联姻,扭转了此前与甘州回鹘之间所缔结的屈辱关系。曹议金亦重视发展与西邻于阗的关系,嫁女给于阗国王李圣天,自此与于阗保持良好的外交关系,实现往来无滞的和平局面。此外曹议金通过与留任于河西的吐谷浑王族首领慕容归盈联姻,并将之提拔为曹氏统治集团中唯一的异姓州刺史,有效地扭转了此前与吐谷浑的敌对关系;又由曲子词《浣溪沙·喜睹华筵献大贤》可见当时归义军政权与羌族亦颇交好,故“曹公德”词中所谓“定羌浑”确凿。正因为曹氏政权与周边民族的联姻以及相应的武力措施,才改变了张承奉割据称王时期因战争所造成的生灵涂炭局面,并出现P.3500中“四面蕃人来跪伏,献驼纳马没停时”[7]117的一派“六戎尽来作百姓”的和平兴旺现象。

“尽忠孝,向主立殊勋”一句通过肯定曹议金的爱国尽忠品性与所立下的汗马功劳,极力颂扬了曹氏归义军政权。曹议金处五代时期,时中原群雄争霸,他自称归义军节度兵马留后使,宗奉中原王朝为正朔,先遣使后梁,然而后梁并未授节予他,直至后唐时期,曹氏政权才正式得到中原王朝的承认,故而词中之“主”当指后唐。“静难论兵扶社稷,恒将筹略定妖氛”两句即是对曹议金平定边疆战乱、献忠朝廷的刻画,他虽未能改变当时河西地区的分裂局面,但通过两征甘州回鹘,打通了瓜沙与中原的交通,同时也通过和亲政策缓和了与周边民族的关系,其意义于瓜沙人民而言相当重大。“愿万载作人君”句即为瓜沙人民对曹议金热情祝福,时归义军虽说归附汉廷,但远离中原,相当于割据一方,身为归义军首领的曹议金手握瓜沙地区最高统治权力,其自封为王,有“曹大王”“托(拓)西大王”等称号。加之当地百姓对其感恩戴德,愿其统治永久,故此处“作人君”之说便显得顺理成章。

(二)《望江南·曹公德》创作时间考订

通过前文考证,已知《望江南·曹公德》一词乃歌颂归义军首领曹议金功德之作。这首曲子词对曹议金功绩的热情歌颂,一方面是为了通过宣传归义军功业,以在河陇地区树立威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后唐朝廷表明忠心及其丰功伟绩,从而以期在获得朝廷封赏的同时巩固曹氏统治。

由“愿万载作人君”这一祝颂辞,可知作词时,议金尚在世。前人据大量敦煌写卷考证,曹议金卒于清泰二年(公元935年)二月[10],那么该词理应作于此前。又该曲子词中瓜沙百姓称曹议金为“人君”,表明时议金已称王,据考证,曹议金最早在长兴二年(公元931年)号称“拓西大王”[11],荣新江先生已作详细考证,兹不赘述。前文已证“向主立殊勋”之“主”指后唐,则该词的创作上限应在曹氏归义军政权正式被后唐朝廷认可之际。据《册府元龟》,曹议金于后唐同光二年(公元924年)正月遣使进贡后唐,同年五月后唐庄宗正式册封曹议金为归义军节度使。综上,可见曹议金称王时间正在后唐期间,前后推断相符合,则《望江南·曹公德》当作于长兴二年至清泰二年二月十日之间。

综上,S.5556中三首《望江南》曲子词均是五代时期瓜沙一带的作品,描写了被蕃部阻隔在边塞地区、孤立无援的瓜沙军民所受的苦难,表明了他们对外族侵占土地、劫掠阻行等恶行的憎恶,以及希望朝廷早日为归义军授旌,并打通河西道路、安定祖国边疆的迫切心情,同时也热情歌颂了保家卫国的归义军首领,展现了归义军领导下瓜沙军民的艰苦卓绝……,真实反映出唐五代之际的边塞生活。同时期大多数词仍属吟咏闺情风月之类,以S.5556中三词为代表的敦煌边塞词无疑开拓了五代词的题材范畴。此外,三首词对了解五代时期河陇地区的交通、归义军与中原王朝以及与周边少数民族间的关系都有所裨益,对证明乃至补充历史文献中对五代时期相关事件、人物等的记载亦具有参考价值。同时,颇具河西本土语言色彩的三首曲子词,也为研究古代河西地区的方音语言提供了材料。S.5556中的三词只是敦煌曲子词中的虽为冰山一角,却包含万千,足以见得这些千百年前为河西人民所创作的曲子词具有无比丰厚的研究价值,其中的文化内涵值得当代学者去发掘探究。本文仅取S.5556词文中所涉及的历史人物事件及各曲子词的创作时间进行考订,可能仍有不尽完善之处,有待方家批评指正!

[1]苏莹辉.敦煌论集续编[M].台湾:学生书局,1983:123.

[2]冯培红.敦煌的归义军时代[M].兰州:甘肃教育出版社,2013:272-278.

[3]王重民.敦煌遗书论文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4:57.

[4]任半塘.敦煌歌辞总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46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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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欧阳修.新五代史[M].徐无党,注.北京:中华书局,1974:915,918.

[7]王重民,王庆菽,向达,等.敦煌变文集[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116,117.

[8]张锡厚.全敦煌诗[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6:7137.

[9]薛居正.旧五代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1014.

[10]孙修身.瓜、沙曹氏卒立世次考[J].郑州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8(4):15-22.

[11]荣新江.沙州归义军历任节度使称号研究(修订稿)[J].敦煌学,1992(19):15-67.

TheHistoricalPersonages,EventsandCreationTimeofWangJiangnaninS.5556

LI Qing-qing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China West Normal University, Nanchong 637009, Sichuan)

There are three Quzici named asWangjiangnanin the S.5556, one of the Chinese manuscripts from Dunhuang stored in British Museum now. They are respectively calledBiansaiku,LongshasaiandCaogongde, all of which use the first verse as titles. The three early frontier ci are filled with patriotism, all of which reflect the social activities of He xi area during the Cao family’s administration over the Gui-yi regional commanding office. These literary works have the special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significance. This article will be based on grasping the basic information of this manuscript, associates with P.3128 and some historical materials which are connected with the three works. At the same time, we investigated the historical personages and events mentioned in the three Quzici, and explored the creation time of the three works in S.5556.

S.5556;WangJiangnan; historical personages and events; creation time

G222.8

A

1674-1730(2017)06-0015-05

2017-05-15

2016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5-11世纪中国文学写本整理、编年与综合研究》(16ZDA175)

李青青(1993—),女,四川德阳人,硕士在读,主要从事敦煌文学写本研究。

【责任编辑答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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