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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坚强 死的挣扎
——解读《生死场》中普通人物的生存状态

2017-03-11刘琴琴

文化学刊 2017年7期
关键词:金枝生死场萧红

刘琴琴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广东 广州 510665)

【文学评论】

生的坚强 死的挣扎
——解读《生死场》中普通人物的生存状态

刘琴琴

(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广东 广州 510665)

萧红凭借自己独特的生活观察力,用充满感情意味的文字生动再现了农民的真实生活,揭露了民间的愚昧无知、落后野蛮。同时,也表达了作者对生命的思考,流露出强烈的人文关怀意识。透过萧红的《生死场》,读者不仅可以看到东北农村人们的真实生活,也可以感受到农民身上最原始野性的生命意识和坚决与侵略者血战到底的民族气节,以及民族意识的觉醒。

生死场;生存状态;反抗;女性命运

《生死场》发表于1935年,是当时具有较大影响力的一部著作。小说主要以哈尔滨近郊的农村为背景,再现了九·一八事件前后当地农民的真实生活;同时也反映出了当时女性的悲惨命运,流露出一种顽强的生命意识和反抗意识。无论是麻面婆、王婆还是金枝、月英等小说中的其他女性,她们的一生都充满着悲剧与不幸。王婆服毒、小金枝活活被摔死、金枝进城谋生却遭人欺辱、赵三失手杀了小偷而不得不卖牛还债……正如萧红在小说中所要传递的一样,即在村庄里,人和动物一样,每天为生与死忙碌着,既忙着生也忙着死。

于农村人而言,一匹马、一头猪、一只羊或是一只鸡、一头牛就是他们的命根子,甚至比自己孩子的性命还重要。萧红凭借自己独特的生活观察力,用充满感情的文字将她对生活的点滴发现生动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传达了作者对生命的思考,流露出一种强烈的人文关怀意识。透过《生死场》,读者不仅可以看到普通人真实的生活面貌,也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种充满原始野性的生命意识及坚决与侵略者血战到底的民族气节,这种顽强的生命力和崇高的民族精神令人敬佩。

一、畸形的人生形态

胡风在《生死场》的《读后记》中这样描写农民们的生活状态,他称“农民们像蚊子似的生活着,稀里糊涂地进行生殖繁衍、然后又莫名其妙地死亡。农民们用自己的血汗肥沃了大地,种出食粮,养出畜类,勤勤苦苦地蠕动在自然的暴君和两只脚的暴君的威力下面。这些蚁子一样的愚夫愚妇们就悲壮地站上了神圣的民族战争的前线。蚁子似的为死而生的他们现在是巨人似的为生而死了。使人兴奋的是,这本不但写出了愚夫愚妇的悲欢苦恼,而且写出了蓝空下的血迹模糊的大地和流在那模糊的血土上的铁一样重的战斗意志的书,却是出自一个青年女性的手笔。”[1]《生死场》一开篇,作者就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农村人对于家畜的强烈感情上。麻面婆家里的羊丢了,全家人顾不上吃饭四处寻羊,从白天一直寻到黄昏。民以食为天,尤其是在农村,食物和牲畜于农民而言胜过一切。为了喂牛,王婆让自己年仅三岁的孩子小钟独自一人坐在草堆上,结果孩子不幸从草堆上跌倒,撞到铁犁身亡。然而,孩子的逝去并没有让王婆哭泣,更不用说有丝毫的悔意,她冷静得让人恐惧与无奈,一滴眼泪都不曾落下。

类似的事情多次发生在这个村庄里。当一向爱护女儿的母亲发现自己的女儿金枝摘的竟然都是青色的柿子时,忍不住对自己的女儿拳打脚踢,一直骂喊着:“你发傻了吗?你失掉魂啦?”[2]原本极其疼爱自己女儿的母亲在得知女儿不小心弄坏菜棵时,大发雷霆,破口大骂,正如小说中描述的那样:在农村,哪怕是一株茅草的价值也远远高于人的价值,更不用说菜棵了。可见,人的地位之卑微令人心寒。

在生活的重担面前,生命似乎显得并不重要,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在生活的困境中早已荡然无存。为了生存,他们甚至愿意牺牲自己亲人的性命,妻子也好、孩子也罢,在生与死面前,他们漠不关心,只在乎那一点点少得可怜的粮食、牲畜。为了还清债务,初为人父的成业竟然想把亲生女儿给卖了。最终,在人世间待了一个月的小金枝,虽然没有被父亲卖掉,但却在父母的吵闹中被残忍地摔死了。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孩子的性命在他们眼里还不如几块大洋、一头牛、麦子、菜棵、甚至是茅草。生命何其珍贵,但在他们眼中却一文不值,生命的力量在现实生活面前是如此的微不足道,生存的重压直接导致了他们畸形的人生形态,扭曲了正常的人性。

二、女性悲惨的命运

在《生死场》中,作者也表现出了她对女性悲剧命运的格外关注。在那个贫困、愚昧、受外族欺压的黑暗的男权社会里,黑土地上的人们活得如牲畜、奴隶般痛苦,女人则活得像奴隶中的奴隶一样,遭遇着各种不幸和折磨,生活苦不堪言、受人欺辱。在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大环境里,女性难以体验到婚恋的幸福,更不用奢望像男子一样,享有平等的权利,女人只是男人眼中用来泄怒的工具。

小说中的月英本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却不曾想自己患病后,丈夫就没有再给她好脸色看,态度日益恶劣。月英患病第一年,丈夫还会跑去寺庙里替她请神、烧香,但月英的病非但没有起色,反而一日不如一日,这也磨灭了丈夫仅存的一点温情。他索性用砖头支撑起月英的身体,不仅不照顾她,反而不闻不问,任凭自己的妻子一天天消瘦下去。最终,在“我是个鬼啦!快些死吧!活埋了我吧!”的伤心绝望中,月英走向了死亡。

金枝亦是如此。嫁出去还不到四个月,就开始咒骂丈夫,她同村里的其他女人一样,慢慢感受到男人的虚情假意,明白感情是最不可靠的东西。战争爆发后,为了生存,金枝独自一人来到都市里,依靠每天给人家缝衣服、缝被子赚钱过活。为了生活,她甚至愿意在都市的臭虫堆里睡觉。为了赚钱,她独自一个人跟着独身汉回到他的宿舍,结果受到了独身汉的百般欺辱。在都市中经历的这一切使得金枝最终只剩下怨恨和伤心,不仅恨男人,也恨日本鬼子,现在更恨中国人。但恨又如何,金枝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并不能改变什么,最终她选择了出家当尼姑,以一种无言的方式表达了她内心对男权社会的绝望和反抗。

“生”与“死”是一种相生相克的哲学。《生死场》的第六部分《刑罚的日子》中,作者的情感表露无遗,她将“生”与“死”的场景赤裸裸地呈现在读者面前,描写了众多“生”的景象,如母狗分娩时的景象,全村人民在温暖和煦的草堆上望着母狗生产,但这样抒情式的描述很快被年轻产妇的惨叫声打破。尽管产婆使用浑身解数,却也无力回天,产妇最终依然因难产而死。她的家人丝毫不管女人生产时痛苦得面无血色,为她准备起了葬衣,女人在挣扎一番后赤身死去。生与死就在一瞬间,生的下一刻便可能就是死亡,生死之间的联系无法用工具将它割断。

女人生产,本是一件极其神圣的事情,因为新生命的诞生美好而伟大,尤其对于一位即将成为母亲的女性而言,更有着特殊意义。但在萧红的笔下,女人的生产却与动物的生产并无区别,不仅血腥、肮脏甚至带些狰狞、憎恨。因此,作者在描写女人生产时也描写了猪、狗的生产过程,可见当时女性地位的低下及悲惨的命运。

《生死场》中描写的女性,其命运大多都是悲苦的。在以男性为中心的时代背景下,女性只是一个性别符号,并无他意。大多数女性只能在无爱的苦痛中默默忍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受尽百般欺辱。因此,在饱受凌辱后,女性也萌生了对男性的憎恨之感,产生了强烈的抗争意识。

三、觉醒与反抗

农民们如动物一样,在懵懂无知、毫无意义的“生与死”的状态下生活了十年后,在外敌入侵、民族危亡之际,他们表现出了一种坚决与侵略者血战到底的民族气节。这种在民族存亡生死场上“生”的意识的萌动与觉醒,犹如星星之火,迅速点燃了黑土地上的每一个人。日本兵的入侵,打破了自然“生死场”上固有的生存状态。农民们被迫走上了民族生存的“生死场”,若想生存,他们只能反抗,否则虽生犹死。

与其屈辱地生,不如悲壮地死。在民族危亡面前,老赵三哭喊着:“我不愿意当亡国奴,我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而二里半为了加入义勇军,毅然舍弃了他那心爱的老山羊。十年前,一只羊比一个人的生命更有价值,二里半奉献出羊的行为也体现了他抗日的决心。他觉醒了、反抗了,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虽为奴隶,但仍心存志气,这是民族史上悲壮的一幕,也是人类文化史上悲壮的一幕。

从金枝出家当尼姑的无声抵抗,再到民族危亡之际、全村人的觉醒,都再现了东北人民坚强不屈的、充满原始野性的生命意志和革命情怀。萧红用“农民们悲壮地站起来了”寄托了自己内心对民族未来的希望,同时也表现出她对国家命运、民族未来的关怀和思考。当逆来顺受的中国农民在面对外敌入侵时,蕴藏在他们身上的民族尊严和民族意识瞬间被唤醒。《生死场》中的农民,正体现了那种敢于反抗、“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伟大民族精神,这种精神也正是人类民族赖以生存的动力。

民族的生存和发展离不开民族精神,一个民族想要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就绝不能失去民族精神。只要精神不灭,即使亡国也不是亡国奴。《生死场》中的农民从浑浑噩噩的“苟活”状态到渴望“生”的意识的觉醒,意味着整个民族在历史的进程中迈向了一个新的阶段。

长期生活在封闭环境下的农民们,虽愚昧无知、思想觉悟不高,但他们身上却有着普通人不具备的顽强生命力和独特的生命意识,充满着血性。在面对外族入侵时,他们浴血奋战、保家卫国。正如鲁迅在《生死场》的《序言》中写道:“这自然还不过是略图,叙事和写景,胜于人物的描写,然而北方人民对于生的坚强,对于死的挣扎,却往往已力透纸背;女性作者的细致的观察和越轨的笔致,又增加了不少明丽和新鲜。……”[3]

萧红在《生死场》中对农民命运的关注,不仅写出了作者对于故乡的怀念,也从各个层次和侧面彰显了在历史进程中,庸常生命中人性的刚强与懦弱、伟大与卑微、无知与觉醒。透过《生死场》,我们可以看到东北农村人们真实的生活状态,感受到农村的“生活之重”与“生命之轻”,同时也展现了生命的脆弱和战争的残酷,表达了作者内心的人道主义情怀。

[1]胡风.生死场·读后记[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1.145-146.

[2]萧红.萧红全集(上)[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1.74.

[3]鲁迅.生死场·序言[M].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1991.54.

【责任编辑:周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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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3-7725(2017)07-0058-03

2017-05-12

刘琴琴(1994-),女,广东汕尾人,主要从事文学创作与评论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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