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篇衔接视角下《黄帝内经》误译举要

艾丽华

（江西中医药大学中医药文化传播研究中心，江西南昌 330004）

《黄帝内经》的译著在国际化趋势下传播过程中经历了一个从无到有，从粗糙到精确的过程。本文将对《黄帝内经》的汉语语篇进行衔接角度的分析，并对两个俄译语篇进行对比和研究[1]。通过分析，得出《黄帝内经》的语篇衔接手段特点，并总结出其俄译过程中的注意要点。

语料来源：（1）汉语语料：1996年于河北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由牛兵占等编著的《黄帝内经》；1984年于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由程仕章主编的《内经讲义》。（2）俄语语料：1996年在莫斯科ЛМА出版，由Б.Виногродский 根据《黄帝内经》原文翻译的《Трактат ЖелтогоИмператора овнутреннем》；2006 年在乌克兰基辅出版，由 Д.Аланов根据程仕章所著《内经讲义》翻译的《СовременнаяТрактовкаЖелтогоВладыки-основ ывосточноймедицины》。

研究目的：本文通过对《黄帝内经》的文本进行语篇分析，试图从衔接角度对该语篇的特点进行分析和归纳；利用两个现存的俄译版本，对其衔接角度的翻译特点、误译进行挖掘总结。

研究意义：将衔接理论运用到汉俄翻译中，有利于充实汉俄翻译和篇章翻译的理论内容。用具体、经典的语篇进行分析和说明，对我们传统的翻译标准：信、达、雅提供了更多例证支撑。再者，语篇衔接手段对翻译影响这一研究是翻译理论的一个新方向。

1 衔接与衔接在翻译中的地位

1962 年英国语言学家韩礼德首次将衔接（когезия）作为语言学术语。韩礼德认为：衔接是一个语义概念，而并不只是形式单位。衔接是篇章的外在形式，是客观存在的，能经过分析辨别得出的。也就是所谓的“衔接是篇章的网络，体现在篇章的表层结构上”。“它（衔接）是语篇之所以能成为语篇的关键因素之一。衔接角度上符合逻辑是传达内涵完整的信息的重要前提。”可以说在篇章语言学中，衔接这一术语占有重要地位。

衔接在翻译中的地位很少被涉及。但正如李运兴先生在《语篇翻译引论》中所指出的一样：“衔接是将语句聚合在一起的语法及词汇手段的统称，是语篇表层的可见语言现象”[2]。对原语衔接手段的误解和错误认识，必然导致对原文语篇局部甚至整体意义的错误把握。译者的任务是完成两种语言中语篇衔接手段的转换。单纯从翻译的角度讲，学习和掌握译入语的语篇衔接手段，才能用更纯正流畅的译文将原文的意思表达出来。

2 黄帝内经的主要衔接方式及其误译分析

衔接手段是语篇重要的语言特征。综合对《黄帝内经》的文本分析，指称、省略、整齐句式、连接和词汇衔接手段是内经主要的衔接方式。

指称手段及误译。指称手段是指篇章内部“通过代词与它指代对象间前后呼应关系而体现语义上的联系”的手段。代词在篇章中都会有一定的所指对象，所指的对象可以在上下文中找到。篇章作者依靠这些所指对象和代词使一段文字构成语义整体；而读者在阅读过程中，通过这些相互关联的词将这段文字理解为一个语义整体，以此构造语义上的衔接。

《黄帝内经》中大量出现此类指称手段，其标志为大量的代词的使用。大量出现了 “此”、“斯”、“彼”、“夫”、“兹”、“余”等字眼。它们表达着篇章中的人称指称关系、指示指称关系等，有着重要的衔接意义。

[例1]原文：“帝日：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岐伯曰：此其天寿过度，气脉常通，而肾气有余也。(《素问·四气调神大论篇第二》)”

译文：“Имеператорспросил：почемунекоторыестрары елюдивсёжемогутиметьдетей？

ЦиБоответил：хотяони имеютудивительнобольш ой Небесныйвозраст，циикровьканаловсвободные，иц ипочкивизбытке.”

译文基本表达了原文的意义。原文中的“此”为明显的衔接手段中的指称手段。但这里的“此”不仅指代上文中的人或物，而具有篇章指称意义，指称前文黄帝发问的内容。意义为“为什么有些人年纪大了还有生育能力？”，译文应将原文的解释说明色彩还原到译文中去。 添加 этопотому，что 不仅将“此”的篇章指称意义表达出来，也恢复了岐伯对黄帝提问进行解释说明。

故改译为：Имеператорспросил：почемунекоторы естрарыелюдивсёжемогутиметьдетей?

ЦиБоответил：этопотому，чтохотяониимеютудив ит ельнобольшойНебесныйвозраст，циикровьканалов свободные，ици почкивизбытке.

省略手段。省略是指篇章内部的句子或小句中的一些基本结构或成分缺省，但可以在上下文中找到的现象。读者通过阅读上下文找到相应被省略的成分，这样一部分就提供了理解另一缺省部分的依据，两部分之间就构成了衔接关系。“省略是在简洁和清晰两者间的一种协调”。《内经》以言简意赅，精辟凝练为特点。其中出现的大量的省略现象就佐证了这一点。

[例2]原文：“…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精并行。（《素问.经脉别论篇第二十一》）”。

原译文一：“Селезенкапродолжаеттолкатьеё(ци)вв ерхклегким.

егкиеформируютводныепутиипередаютциводы внизкмочевомупузырю.Основнаяциводыраспростран яетсявсюдуибежитвк аналыпятиоргановцзан”

原译文二：“…дыхание-циселезенкираспростра няетсемя-цзин.Вверхуоно(дыхание-ци)доходитдоле гких.Дыхание-цилегкихпри помощисемени -цзин.водырегулируетиупорядочиваетпутидвиженияводы.

Внизуонодоходитдомочевогопузыря.Семя-цзинв од ырапростр аняетсяповсемчетыремнаправлениям，движетсяпомеридианампятиорганов-цзан”

整句句意为：“脾能输送物质的精微，（物质精微）又上输于肺，（肺气）能通调水道，又下行输送到膀胱，这样气化水行，散布于周身皮毛，流行在五脏经脉里。”我们可以看出，该句里上文宾语充当下文主语，即前部分的宾语“精”、“肺”充当了后部分省略的主语，这也正是常见的承前省略。

但是“在超句体俄汉文学翻译中，时常应采取“意合”和“淡化形合”的方法”。这就意味着，要清楚地表达原文的意义，在翻译的过程中经常要将省略的汉语的动词或名词复现出来。这样的结构译成俄语，就要重新明确其主谓框架，填补缺省的主语[4]。因此，要想正确的翻译该段文字，重点是将其缺省的主语回归到原有的位置。在分析译文一、二后，可以看出，两组译文都没有正确的将缺省的主语恢复到应有的位置，甚至有张冠李戴的嫌疑。

故改译为：...ци селезенки распространяетсемяцзин，асемя-цзинпродолжаетподниматьсяклёгким.Цил ёгкихрегулируетиупорядочиваетпути движенияводы.Внизуонодоходитдо мочевогопузыря.Итакводыисем я-цзинраспространяютсяповсемнаправлениямидви ж утсяпомеридианам пятиорганов-цзан.

整齐句式的采用及误译。郑贵友认为：“结构相同、相近的几个实体先后联结在一起，构成一个表述整体，其中，结构上的统一性对这个整体的构成发挥了重要的衔接作用”。整齐句式的特点就是结构上具有统一性，最具代表性的形式是对偶，其次为排比、反复等。整齐句式还能使句子节奏分明、音韵和谐；提高句子结构的严谨度和和谐性。翻译时，译者应考虑整齐句式的特点，灵活地选择翻译策略，力求保持原文句式。下文将以对偶句式为例，对整齐句式及翻译进行分析。

[例3]原文：“故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清阳发腠理，浊音走五脏。清阳实四肢，浊阴归六腑。（《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第五》）”

原译文：“Такимобразом (ворганизме)чистаясуб станцияянвыходитчерезверхниеотверстия，амутнаясу бстанцияиньвыходитчерезнижниеотверстия.

Чистаясубстанцияиньприводитвдвижениепроцессыв тончайшихотверстияхорганизма(имеются ввидупоры кожи)；мутнаясубстанцияиньдвижетпятьорганов-цзан.Плодами-результатами(действия)чистойсубстанциия нявляютсячетыреконечности;мутнаясубстанцияиньво звращается в шестьорганов-фу.”

原文中出现了多对反对的词汇：“清阳”—“浊音”，“上窍”—“下窍”，“腠理”—“五脏”等，且字数、成分、结构都显得十分和谐。为了保留原文的言简意赅的语言风格，在翻译过程中也尽可能地在意义准确的基础上，追求译文字数、成分、结构的一致。

译文基本传达了原文表达的意义，但只有部分实现了一致的结构、成分上的对应，且对词语的选择也值得斟酌，过于繁冗的译文不易使读者理解，缺少科学性。

故改译为：“Так，чистаясубстанцияян выходитизв ерхнихотверстий，амутнаясубстанцияиньвыходитизни жнихотверстий.Чистаясубстанцияянраспространяется помышечнымбороздам，амутнаясубстанцияиньдвижет сявпятьорганов-цзан.Чистаясубстанцияян наполня етчетыреконечности，амутнаясубстанцияиньтечёткше стиорганов-фу.”

连接的使用及误译。连接“指的是用各种具有连接功能的词语连体现篇章内部各部分（句群）之间语义关系的一种衔接手段”。在汉语中根据连接成分之间的语义关系，可以分为四类连接方式：并列、因果、逆转、顺序。翻译时首要任务是正确理清其逻辑关系，并找到俄语中等值的逻辑关系词来替代。

[例4]：原文：“故邪风之至，疾如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腑。（《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第五》）”

原译文一：“Патогенныефакторыприбываютпод обнобыстрымветрамидождю，такчтоопытныедокторас началарассматриваюткожуиволосытела，затеммышцы，затемсухожилияисосуды，затемшестьоргановфуивкон цепятьоргановцзан.”

原译文二：“Таким образом，когдабольногопораж аетпатогенныйветер，тодействуетон так жебыстро，как ветеридождьв природе.Потомучеловек，преуспевший влечении-упорядочивании，сначалалечитволосы нако же，потомлечитмышцы，потомлечитсухожилияисосуд ы，потомлечит шестьорганов-фу，потомлечитпять ор ганов-цзан.”

原文体现的是以上四种语义关系中的并列关系，是与几种不同水平的医生的治疗方法的并举和罗列。观察译文，我们可以看出两位译者都把这一并列关系误认为时间上的顺序关系，译为了“起初（сначала）....，然后(потом)...，再后来(затем)....，最后(в конце)...”，造成了逻辑错误。笔者认为要恢复原有逻辑关系，应使用正确的逻辑连接词。

故改译为：“Такимобразом，когдабольногопоража етпатогенныйветер，тодействуетонтакжебыстро，какве теридождьвприроде.Потомуврач，наповыщенномуро венелечения-упорядочивания，лечитволосынакоже;вр ач，напромежуточномуровнелечения-упорядочивани я，лечитмышцы；аврач，нанизкомуровнелечения-упор ядочиваниялечитшестьорганов-фуипятьорганов-цз ан.”

词汇衔接及误译。词汇衔接是指：“在篇章中，语义上紧密联系的两个或几个词语在上下文中接力，使得篇章中的各部分在意义上具有连续性”。根据学者总结，汉语篇章常见的词汇衔接方式一般有同一词语的复现，同义词、近义词的同时出现，反义词的同时出现等九种情况[3]。

《内经》作者追求句式整齐、醇美，因此大量使用了排比、对偶等整齐句式，而整齐句式无形地要求词汇语义的相关甚至对等，因此大量出现同义词、近义词、反义词等词汇衔接手段[5]。在此笔者简单举一例：

[例 5]原文：“阳化气，阴成形（素问.阴阳应象大论篇第五）。”

动词“化”、“成”为同义词，都是“化生”的意思。用两个同义词充当句子的谓语，使句子在音律上和谐，又避免了句子中词语的重复单调。

原译文：Янпроизводитци，аиньпроизводитформу.

从译文中可以看出，译者虽理解和传达了 “化”、“成” 为同义词， 但均翻译为 производит不免有些单调，不能体现内经的凝练的语言特点。笔者认为可将前面的 производит改成 рождает，这样既传达了原本的“化生”的含义，又避免了词汇的重复，更符合内经的语言特点。

故改译为：Янрождаетци，аиньпроизводитформу.

内经中有大量的同义和反义的词汇和结构，以之为代表的词汇衔接手段使得句子结构紧凑，逻辑结构更深刻，或通过对比说明道理，在此一一不赘述。

3 结语

通过对语料的分析，我们总结得出：《黄帝内经》的主要衔接特点是采用指称、省略、整齐句式、连接和词汇衔接等手段[6]。这些衔接手段也正与内经较强烈的韵律感和文学感染力，言简意赅，通俗而不离经旨的语言特点有着密切的联系。而在对使用以上衔接手段的语篇进行俄译时，需要注意两点：（1）正确理清被衔接部分的逻辑关系，在俄语中找到正确的方法复现原汉语篇章中的语义和逻辑关系；（2）在遵循原有逻辑关系的基础上，尽量保留原文的语言色彩，使译文尽可能地保持韵律感、感染力以及凝练的语言特征。

[1]李运兴.语篇翻译引论[M].北京：中国对外翻译出版公司，2001.

[2]黄国文.语篇分析概要[M].长沙：湖南教育出版社，1988.

[3]郑贵友.汉语篇章语言学[M].北京：外文出版社，2002.

[4]陈洁.俄汉超句统一体对比与翻译[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5]牛兵占.黄帝内经[M].石家庄：河北科学技术出版社，1996.

[6]程仕章.内经讲义[M].上海：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