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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言说折射出的底层镜像
——评刘震云小说《我不是潘金莲》

2017-03-11

关键词:我不是潘金莲刘震云潘金莲

丁 纯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广州大学城, 510006)

由言说折射出的底层镜像
——评刘震云小说《我不是潘金莲》

丁 纯

(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广州大学城, 510006)

刘震云小说《我不是潘金莲》讲的是主人公李雪莲为了纠正一句话,坚持告状20年。刘震云紧紧抓住言说这个核心表达方式,把社会转型期矛盾与现实困境折射出来。

刘震云;言说;困境;镜像

近年来,刘震云的小说总是和言说攸关。如《手机》《我是刘跃进》《一句顶一万句》等。这些小说总是和说话扯上关系。他在探索小说中人物应该“说什么”和“如何说”,“说得好“给小说的情节增设了悬念,添加了嚼头。有评论者认为刘震云小说的语言特点是“拧巴”,并解释说,“‘拧巴’的意思很多,也很含混,除了别扭,互相抵触之外,纠缠、错乱、不合适、不对付、不入流、不顺利、不合情理等,也可以用“拧巴”来表述。[1]简言之,马俊山所谓的“拧巴”,其实就是“绕”,有一件事引发到毫无干系的另外一件事。

例如《手机》:

严守一一开始担心费墨放不下大学的架子,大学和电视台,正像费墨说过的那样,一个是阳春白雪,一个是下里巴人,同样的话,两种不同的说法,担心费墨给弄拧巴了,没想到费墨能上能下,进得厅堂,也下得厨房,从深刻到庸俗,转变得很快。[2]

又如《我叫刘跃进》:

由老婆说开去,严格感叹:中国人怎么那么不懂幽默呢? 过去认为幽默是说话的事,后来才知道是人种的事。幽默和不幽默的人,是两种动物。拧巴还在于,人不幽默,做出的事幽默。出门往街上看,他们把世界全变了形,洗澡堂子叫“洗浴广场”,饭馆叫“美食城”,剃头铺子叫“美容中心”; 连夜总会的“鸡”,一开始叫“小姐”,后来又改叫“公主”。[3]

再如《一句顶一万句》:

人分这么几种:不认识,认识,熟人,朋友,知心朋友。“朋友”不在当面表白,而是背后说起朋友的时候,是否提到过你。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是你把别人当成了朋友,别人并没拿你当朋友。另一个判断朋友的标准是,在你走投无路时,你想投奔的人和你能投奔的人,到底几个。[4]

上述例子,你会觉得,刘震云所写的人和事,都是普罗熟稔的寻常事。表面看来,刘震云似乎在彰显口语的魅力,实际上,他在竭力挖掘由社会变革和转型而导致的深层次的社会意蕴。

刘震云在近作《我不是潘金莲》一书中,继续张扬着个性“言说”的旗帜,将底层老百姓的特有幽默与气质凸显出来。也许受章回体小说《水浒传》的影响,潘金莲是个“坏道德”意义的代名词。另外,“潘金莲”三个字,还具有着丰富的戏剧内涵,曾被很多作家戏说或解构,比如,川剧作家魏明伦的《潘金莲》、香港作家李碧华《潘金莲的前世今生》,都是以潘金莲为主角的文学作品。“潘金莲”三个字足以让人浮想翩翩。刘震云以“潘金莲”作为噱头,勾出了一连串的故事,不能不佩服作者的“拧巴”的叙事能力。声辩自己“不是潘金莲”的人,真实名字叫李雪莲,是本部小说的女主人公。

刘震云自认为 《我不是潘金莲》依然是关于如何“说话”的故事。是继小说《一句顶一万句》之后,再一次围绕怎样“说话”、如何倾听展开的。“说话”最平常,而恰当地表达意旨,反倒不是件容易之事。在开篇,人物对话亦有弯弯绕的特征:

“找谁呀?”

李雪莲道:“王公道。”

王公道:“你谁呀?”

李雪莲:“马家庄马大脸是你表舅吧?”

王公道搔着头想了想,点点头。

李雪莲:“马大脸他老婆娘家是崔家店的你知道吧?”

……[5]

以上李雪莲和王公道的对话,便可知李雪莲在性格上像《清平山堂话本》中的“快嘴李翠莲”——伶牙俐齿、不依不饶,执拗的形象为曲折的故事情节埋下了伏笔。

刘震云瞄准说话这个“点”,反复敲打,使其人物和情节更有深蕴,更耐咀嚼。《一句顶一万句》讲的是生活在现实世界,讲真话真难;而《我不是潘金莲》讲的是想纠正别人的一句话,更难。

女主人公李雪莲想极力纠正的话,即前夫秦玉河无意间对李青莲说,“你是李雪莲吗,结婚时候,你还是不处女呢,我咋觉得你是潘金莲呢。”李雪莲顿时五雷轰顶,“如果不是伸手扶着墙,李雪莲会晕倒在地上。”李雪莲为了“刷洗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不是潘金莲”那种人,毅然决然踏上了漫漫上访之路,从县城到市里,再从市里到省里,最后到首都北京,不屈不挠,不畏不惧。李雪莲告状前后费了20年时间,以至于每年春天各级人民代表大会之前,她都被有关部门“围追堵截”,上访故事活活演绎成“警匪”大战。此人真有个倔劲儿。遗憾的是她的头发从黑到白,最后也没把这句话扳过来。一些事情对当事人来说比天还大,而在他者看来,无非是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而恰恰是琐细小事,酿成不良的后果。刘震云在李雪莲讨说法这件事上铆住了劲,否则无乱如何不可能由一句戏侃的话,拎出那么多情节。黄德海认为刘震云是“用泛幽默化的方式完成了与商业共谋”。[6]“他的幽默不过是“用外在的或机械的方式把不相干的东西凑在一起。”而黄德海所批评的,恰恰是刘震云一以贯之的的小说创作技巧。

《我不是潘金莲》的一书分为三章,前两章都是序言,第一章序言:那一年;第二章序言:20年后;第三章才是正文:玩呢。故事从李雪莲告状开始,肇始于李雪莲与丈夫为了躲避违反“计划生育”可能带来的惩罚,办了假离婚,弄巧成拙变成真离婚。李雪莲为了自证清白自己不是潘金莲而与丈夫离婚,李雪莲跑上法院,申诉与前夫结婚再离婚。一次次的递状,从庭长、法官、县长、市长,甚至到了人民大会堂,却一次次被视为“刁民”。在人民大会堂里还来不及喊第二声“冤枉”,然而这惊天一喊,她从“潘金莲”变成全国同情的“窦娥”,让市长、县长、法官、庭长因不作为全都遭到解职,人人喊“冤”。

在县化肥厂工作丈夫,却和别人结婚过上了幸福小日子。她决定上访告状让秦玉器幸福生活“鸡飞蛋打”。各级官员们均认为李雪莲所告的状子乃鸡毛蒜皮、无足挂齿的事儿,没人爱搭理,也没人愿意搭理。吊诡的是,各级官员都被李雪莲意外地扳倒了。刘震云认为这样的结局,就是因为“没有认真倾听言说”。“这些官员,关心的是自己升官发财的事,没有人俯下身子倾听像李雪莲这样小老百姓的内心话。平常不听老百姓的声音,那什么时候听呢?”一些主流媒体把弱势群体发出的声音称作为“沉没的声音”,这些群体“势单力薄”,难以引起“肉食者”的重视,越是不重视细小之事,越容易“因小失大”,因一件很小的事情,引起连环反应。作家韩少功在《说小人物》一文中指出,“一个人人都追慕着大人物的时代,一个人人都追慕着大人物并因此对贫贱和屈辱装聋做哑的时代,大人物也渐渐变得可以。”[7]回头看,刘震云笔下都是小人物,他笔下的小人物比起很多所谓的大人物,更具有真实的力量。刘震云将《我不是潘金莲》作为书名,不是作为卖点而耍的噱头。而是道出了语言的背离与偏差。秦玉河随口的一句话击伤了李雪莲人格尊严,但是秦玉河未必知晓这句话杀伤力。传统农村妇女李雪莲,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潘金莲”这个绰号。哲学家德里达说“对话就是偏离。”意指人际交往中常因某些信息不对称,而造成理解和沟通的偏差,“差以毫厘,谬以千里”。就像书中马文彬市长对郑重县长说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等成语。

《我不是潘金莲》中的每一个人物,我们均可以在现实中找到生活原型,小说中的王公道、史为民、董宪法、郑重、赖小毛等人,都是具有鲜明的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他们身上具有浓厚的生活感,何谓生活感?指他们的一言一行符合人物身份。农民不可能说干部话,干部也说不好农民的话。比如,刘震云在小说中常用的脏词“我靠”,“弄个球”,“弄”等。这些词语难登大雅之堂,但是从农民口里说出来,又显得特别的亲切自然。当然,我们也不能简单以好人或坏人标准评价他们。也能说李雪莲是坏人,她就是爱较真的人。她为了纠正一句话( 也仅仅就那一句话),她把告状过成了日子。而每个当官的,都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坏蛋,他们只是把李雪莲当成一件事来处理,而不是当成一个人。他们被李雪莲玩得团团转,甚至显得有点无辜,故事读起来近似于荒诞剧,甚至让匮乏农村生活经验的读者不太晓解个中原委。刘震云对此深有体会:“一天十件事有八件事在拧巴着你,这就改变了我的写作观。很多作家写作是因为生活打动了他或激怒了他,过去我也这样做过,但现在和过去不同,我是想把生活中拧巴了的理儿给拧巴回来。”[8]

社会转型期的问题纠结复杂,各种矛盾错综交织。人口迁移、产业转型给社会带来很多隐性问题,在这本书一一呈现。做官的不易,做买卖的不易,所有人活着皆不易,都深陷焦虑、无奈,甚至恐慌的境地。小说中也间接隐晦地揭示了当今社会缺少互信。“假话吃香,真话吃不开”,那谁还愿意讲真话?社会需要健康的良性运转机制。

刘震云颇为欣赏胡适的这段话“一个肮脏的国家,如果人人讲规则而不是谈道德,最终会变成一个有人味儿的正常国家,道德自然会逐渐回归;一个干净的国家,如果人人都不讲规则却大谈道德,谈高尚,天天没事儿就谈道德规范,人人大公无私,最终这个国家会堕落为一个伪君子遍布的肮脏国家。”

刘震云小说内容其实很容易概括,《一句顶一万句》写什么,刘震云认为写的是“杀人犯以及偷汉子的女人和奸夫。”《手机》写的是“语言的节制”,而《我不是潘金莲》便是“讨说法”。批评家黄德海认为,“刘震云的这本《我不是潘金莲》,咋看起来有点像《秋菊打官司》,《秋菊打官司》虽然简单,却因为曾经揭示出‘伴随社会法治化而带来的一些不可调和的多元价值与道德信念。’”[9]“我是李雪莲,我不是潘金莲”,简短的两个判断句,区别不大。刘震云深谙底层老百姓的心理,老百姓轻利重德,农耕文明,道德是一个人安身立命的“财富”,哪像现在,很多人为了一己私利不择手段,或者说用尽手段。从这点来讲,李雪莲有点像“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需要强调的是,这本写李雪莲告状的故事,几乎占了95%的篇幅。我们在这里可以体会“言说”的意义,重要性并不在于篇幅大小、字数的多少。字数再多,刘震云也只是认为是写了“序言”,作者郑重其事还写了正文,正文是什么呢?县长史为民受李雪莲告状牵连被免去了公职开个家餐馆。老史有个嗜好,每周约几位牌友打几圈麻将。有次他去东北奔丧,得知一伙打麻将的老解查出了脑瘤。史为民要尽快赶回县城陪老解搓最后一次麻将。都知道春运时车票难买,老史突然想起了李雪莲,眉头一皱,突然掏出笔来,写下四个大字,“我要伸冤”。老史被误当作越级上访户,被遣送回家。不费气力乘坐遣返车回家和老解打了局麻将。“我要伸冤”,这四个字是巧妙的言说,凸显了现实的荒诞不堪。

你可以说这是一部荒诞剧,但是长期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对这种荒诞都麻木了,司空见惯了。后面短短的5%的篇幅,为什么作为正文?整本小说会不会显得头重脚轻?笔者认为,这是刘震云苦心布局。正文字数少,恰好给读者带来无限遐想的空间。换个角度来看,刘震云在小说中提到“计划生育”、“上访”、“官场腐败》等。都是十分敏感话题,哪一件都无法展开叙述。这是由国情和现实语境决定的。因此,正文的篇幅小,也可以理解实乃为作者的无奈之举。

刘震云有一双非常睿智的眼睛,敏锐地体察现实生活得阴暗面。他常常盯住生活中很小的细节。他以戏谑的态度讽刺的笔法,将转型时期社会各种问题,端了出来。刘震云的小说不像余华、残雪之类的作品,必须放在“革命问题”或者“革命话语”退场之后的情境下来讨论。姚晓雷在《刘震云论》一文中指出:“几乎在所有关注当代文坛的人看来,刘震云都是一个难解之谜,一个另类的奇迹。”[10]之所以认为他是个奇迹,盖因刘震云从上个世纪80年代起,每部作品都走红,都引来读者的热切关注。但,笔者不赞同姚文对刘震云小说涉及的“人性宽宥与权力质询”的解释。刘震云执守着民间立场,特别是凸显人物的民间话语。你可以他的语言“拧巴”,也可以说他“绕”,这些都是底层人物言说的固有特点。

刘震云写的是大时代、小人物。他通常写的是这个大时代小人物的尴尬。《三联生活周刊》记者问刘震云,“我不是潘金莲,是谁!”刘震云答道:“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女主人公没考虑清楚,所以她才为这个话题纠缠了20年,从村里一直纠缠到县里、市里,纠缠到人民大会堂,也没清楚这一点。”什么最幽默?刘震云说,“生活最幽默,不要加任何的倾向,它就很幽默了,稍微加点芝麻盐,味道就过了。”(三联)笔者看来,刘震云写小说并不是追求终极价值,也不是在探赜艰深道理,比如,写尴尬、写误会、写纠缠……就是关涉当下的事、当下人的原汁原味的生活。

他的锐眼还发现科技给人带来的麻烦。这些弊端大家耳熟能详,譬如:《手机》,手机的麻烦是每个当代人都遭遇的。手机的使用使严守一随便撒谎,然而那些貌似巧妙的谎言,而又被其他人的手机拆解。手机带来便利也带来困扰。刘震云揭示出高科技给生活带来的困惑,并且《手机》表达的深度得到众多读者的认可。所谓“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作者在对待言说的问题上,也有股河南人的拗劲儿。他用了267页的序言讲述了一个简单不能再简单的故事。前文提到李雪莲为了纠正丈夫骂她是潘金莲的那句话,一路告状,把前夫、法官、法院专委、法院院长、县长、市长,甚至她本人,告了一遍。告状的过程中,不就是说理吗?这就是“言说”的重要性。

正文中还有一个花絮,值得玩味。韩少功说,“语言是精神之相。”[11]从这个花絮也可以管窥的言说的魅力。所谓的“语言是精神之相”,指的是语言所透漏出人物的精神品质和价值追求。从这个花絮也可以管窥的言说的魅力。

上文提到的史为民为了回去打麻将,在北京冒充访民被“押解”回乡。押送的民警:董超、薛霸。熟读《水浒传》的都知道,董超和薛霸是《水浒传》的皂隶,押送林冲时,没少破害林冲。而刘震云对董超、薛霸进行了形象再塑造。他们在书中成了优秀民警,一路上和史为民相处融洽,史为民是被遣送到县里了,他们也知道了史为民“伸冤”的真相,这算是欺骗政府啊,俩人回去要向上司交差呀,如何交差?那要动点脑筋。董超、薛霸有段对话可以看出的俩人言说的机智:

喝完一瓶,老董打开第二瓶,这时老董问老薛:

“老薛,这次遣送,怎么向领导汇报呢?”

老薛:

“怕是不能如实说呀。如实说了,一趟遣送,不成了笑话?”

老董:

“成了笑话不说,也显得咱俩笨,两千里过来,路上咋就没发现呢?说不定饭碗就丢了。”

……[12]

这段故事颇具戏剧性,也是小说情节难得的放松。特别是仨人达到史为民栖居的县城后,俩民警“便随女服务员返回‘又一村’。跟着服务员进了包房,看到桌子上,搁着一脸盆‘连骨熟肉’。这一脸盆‘连骨熟肉’旁,竖着两瓶‘一马平川’白酒。俩人大喜。”(潘,285)俩人在酒店喝酒合计,回去怎么说,最后寻思成功了,俩人还说这么严肃的事情不能让它变成笑话。这一番如此机智幽默的对话,读起来轻松,细品味则酸涩。这里,小说情节轻缓滑行顺利实现软着陆。

作者写到此处,早已摒弃“拧巴”的言说。众所周知人性不能轻易考量,因此人的复杂性才有能通过文学作品,不断地阐释的可能。当年县长史为民在台上时红极一时,倒台后开菜馆做的“连骨熟肉”“咸里透香,香里透甜,甜里透辣,辣里又透着爽和滑”。这也可以看出人的多面性。俩民警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紧接着刘震云来了个特写:“这是天彻底黑了,年关了,饭馆外开始有人放炮,也有人放礼花。隔着窗户能看到礼花在空中炸开,姹紫嫣红,光芒四射。”——要回过年了.年对于每一个中国人来说,具有特殊的涵义。这也是融入每个人学液中的文化积淀,提到年,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合家团圆在年这个时间当口特别有合理性,而作者勾勒出的此番温暖的场景,又特有人文精神的人间情怀。毫不夸张地说,这也是一种“接地气”。

我们回头再来看《我不是潘金莲》这本小说,凡是读过的这本小说的人内心感受应该是轻松、幽默、苦涩。说它轻松,因为刘震云下笔轻松,好像写着的玩的,把一个跨越20多年的故事,一气呵成,写了出来;说它幽默,在阅读过程中,刘氏的幽默,时不时地跳荡在字里行间;那么为什么读到最后是苦涩呢?就是为什么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办起来是那么的难,官官相护,互相推诿、踢皮球。

我们从这本小说中认识到特有的文化环境下的官场生态,尽管人物的名字冠冕堂皇,王公道、史为民、董宪法、荀正义……但是结合小说情节来看,具有一定的反讽意义。真正做到公道、为民、宪法、正义的话,那要李雪莲“讨说法”跑了20年。处处有障碍,却又不知道谁设置的障碍。人物在玩转语言,每个人言说都伸张正义,但是每个人都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他们的言说、讲道理都无比正确,然而只停留在语言技巧上,没指望能咋样。

中国社会从乡土迈向都市化的过程中,新问题、新困难层出不穷。城里的观念和意识远落后于城镇化对人整体素质的要求。刘震云早期小说《新兵连》《塔埔》《单位》《官场》《官人》都有这种城乡对冲的矛盾。一个集体向一个村庄,一个单位向一个生产队,处理矛盾的视野还停留在简单化的水平,根本没有契约精神。就拿《我不是潘金莲》来说,本来这样的小事,无须闹到北京人民大会堂,因为事情实在太小了。然后,底层困境如此,不闹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李雪莲深谙此道,出现问题找更高的机构、更大的官,通过大官压下官,达到自己的目的,对她而言,无疑是不二的选择。

刘震云有厚实的民间语言底子,因此他笔下的底层人物才能站得住、站得稳。《我不是潘金莲》这本书中,能言善辩的比比皆是,每个人物都像演说家,而这些言说,在现实生活面前,有那么的苍白无力——现实岂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道得明的?言说为作者多方面反映现实生活提供了搭建的支撑架子。我们爬上这个架子,俯瞰人间的喜怒哀乐。

[1]马俊山.刘震云“拧巴”世道的“拧巴”叙述[J],当代作家评论,2011(6):132.

[2]刘震云.手机[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3.

[3]刘震云.我叫刘跃进[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

[4]刘震云.一句顶一万句[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9.

[5]刘震云.我不是潘金莲[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4.

[6]黄德海.扁平化的幽默陷阱[M].上海文化,2012(6):8.

[7]韩少功.在小说后台[M]. 济南:山东文艺出版社2001:41.

[8]舒晋瑜. 人民日报海外版[N].2007 年12 /7 日第007 版.

[9]黄德海.扁平化的幽默陷阱[M].上海文化,2012(6):8.

[10]姚晓雷.刘震云论[J]. 文艺争鸣,2007912).123.

[11]韩少功.完美的假定[M].北京:昆仑出版社,2003:19.

[12]刘震云.我不是潘金莲[M].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286.

(责任编辑:胡光波)

The bottom-image as reflected through speech——Reviews on Zhenyun Liu’s novel I am not Jinlian Pan

CHUN Ding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South China Normal University,Guangzhou Higher Education Mega Center, 510006)

The novel I am not Jinlian Pan written by Zhenyun Liu mainly narrates the story of protagonist Xuelian Li, for correcting only one sentence, who persists in suing for 20 years. Liu firmly grasps speech — the core of expression mode, to reflect the contradiction and realistic dilemma under social transformation.

Zhenyun Liu, speech, dilemma, bottom-image

2016—11—10

丁纯,安徽固镇人,文学博士,华南师范大学副研究员。

I206.7

A

2096- 3130(2017)02-0027- 05

10.3969/j.issn.2096-3130.2017.0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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