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时和即时条件下汉语惯用语句法性质研究
2017-03-11张静宇马利军吴文利
张静宇 马利军 吴文利
(1广东食品药品职业学院国际交流学院,广州 510520;2广州中医药大学心理学系,广州 510006)
延时和即时条件下汉语惯用语句法性质研究
张静宇1马利军2吴文利2
(1广东食品药品职业学院国际交流学院,广州 510520;2广州中医药大学心理学系,广州 510006)
在延时和即时反应范式下,通过对由惯用语和匹配词在4种句法变换条件下构建的320个句子进行句法和语义判断,分析两类语料句法性质的差异,探讨惯用语句法加工的本质。结果表明,句法结构变换影响被试对“合理”句子的判断。被试对惯用语添加副词的句法变换表现出较高的认同性,对其它句法变换认同度较低,同时,句法和语义判断出现分离。结果既支持了惯用语句法加工的特异化模型,又肯定了句法加工的普遍性原则。在不同的反应范式下,惯用语句法加工采取不同的路径,人类对特殊语汇的理解并不仅仅遵循单一通路。
惯用语;句法变换;普遍性原则;超词条;即时;延时
1 惯用语的句法加工原则
语言理解始于句法加工,惯用语是汉语语汇的一种,通常以三字格为主,结构固定,不能随意替代和修改其成分单词,句法和语义加工在理解系统内互相矛盾:句法加工激活字面意义,语义整合提取比喻意义。因此,句法加工和语义提取在惯用语加工过程中将如何进行,“矛盾”的双方是否存在交互作用,两者如何互相影响,又如何形成整合,又在哪个层面进行语义整合,这些问题形成对惯用语研究的逻辑起点。探讨惯用语句法加工的机制,可以揭示语汇的加工过程,洞察特异化系统的内在本质。
1.1 惯用语句法加工的普遍原则
句法系统自动分析言语刺激的语法串,将结果传送给语义处理器。语义处理器受句法信息引导,获得字面意义的解释。句法分析具有自发性,即使刺激与语境内容不一致,分析仍将继续,同时对相应的语义解释产生抑制。
Gibbs和Nayak认为惯用语存在语义分解性的变化,句法变化基于语义分解性,加工符合普遍规律[1]。Gibbs和Gonzales发现,句法性质影响惯用语的理解加工[2]。句法固定的熟悉惯用语理解更快,在心理词典中趋于词汇单位。Gluckysberg也认为惯用语句法加工符合普遍语法[3]。但是,句法操作是为了突出语用功能,为了满足交流目的,句法变换可以超越成分单词语义的限制,在语境信息的支持下被接受。同时,在句法变化中,整词意义被激活。个体已经具备的语用能力将有助于句法变换的加工和理解。因此,语用能力限制了对惯用语句法是否可变换的判断,适用于字面语言的规则同样适用于惯用语表达。
惯用语的普遍句法加工原则得到Peterson等研究的支持[4]。他们发现,对惯用语的加工存在句法和语义启动效应,句法产生性的大小和语境及语义分析均不影响句法分析。另外,惯用语的句法加工不受自身句法可变换的影响,即使是句法凝固的惯用语,也存在句法加工。字面意义的加工在比喻意义通达之后自动停止,而句法加工依旧进行,表明句法加工至少部分独立于语义加工。
1.2 惯用语句法加工的特异化原则
Cutting和Bock提出混合加工观来阐述惯用语句法加工对语义产生和提取的影响[5]。混合模型的解释力较强,但由于并不存在惯用语整词句法单元,该模型在理解和产生过程中存在不对等的隶属关系。Sprenger等通过增加表征整词句法性质的单元来解决不对等现象,提出Superlemma(超词条)模型[6]。惯用语的意义提取是多层交互激活作用的结果。在词汇层和概念层,lemma(词条)以及词汇概念水平的整词和成分单词互相竞争,争夺资源,目标lemma的选择是竞争的结果;在各层之间,句法和语义平行加工,激活扩散。而Superlemma则储存整词比喻意义和句法信息,表征句法特异性,它对单个词汇句法特征具有束缚作用,限制对语汇进行句法变换。
苏向丽发现,惯用语能离合的占96.28%[7]。温端政指出,述宾式、述补式惯用语,句法结构灵活,往往可以拆开来说或进行同意替换,有时甚至可以改变结构关系或换掉语序[8]。那么,对动宾结构惯用语进行句法变换和拆分,是否会破坏语汇的结构从而影响意义理解?另一方面,由于认知技术的发展,多数研究均采用即时(on-line)的方式来研究惯用语的理解,以此来在迫选形式的条件下探索语汇加工的心理机制。由于时间压力的存在,被试多数时候并不能对语料进行完备的加工,更多是在给定条件下对不同类型刺激的即时条件反应。但是,在日常语料阅读中,多数个体对语言的理解是一种自然的延时(off-line)过程,被试将有充足的时间对语料进行多方面的加工。那么,在不同的时间压力条件下被试对语料的加工是否会对惯用语的理解产生影响?因此,本文旨在调查在延时和即时条件下个体对惯用语不同句法变换类型加工的特点。
2 实验一:延时加工条件下惯用语句法变换研究
2.1 被试
60名大学生,男女各半,母语为汉语,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
2.2 材料
材料来自马利军等的研究[9]。选取40个动宾结构惯用语,匹配40个动宾结构三字词。30名大学生采用5点量表对匹配词进行熟悉度评定,“1”表示从未见过,“5”表示非常熟悉。惯用语和匹配词的平均熟悉度为2.86和2.59,t(79)=-1.30,p>0.05。惯用语和匹配词的平均笔画数为15.13和16.05,t(79)= 0.32,p>0.05。通常,对语汇结构稳固性的判断基于三个标准:(1)用插入法判断自由度,通过能否扩展观察离合度;(2)用替换法判断稳定性;(3)用异序法判断灵活性[10]。同时,由于成分替换的受众面小,被动句变换较为特殊,因此,本研究中,语料的句法变换分别为添加副词、添加形容词、被动变换、宾语前置变换。以“发神经”为例,四个句子分别为:(1)他经常发神经(修饰整词)。(2)他发可怕的神经(插入法)。(3)神经被他发了(被动句)。(4)神经发的频繁(异序法)。
2.3 程序
80个材料组合成320个句子。将句子的顺序打乱、编号并汇编成册。30名被试对其中的160个句子进行评定,另外30名被试对其余的160个句子进行判断。在句子的下方呈现问题:(1)句子是否具有合理现实意义;(2)句子是否符合惯常表达方式。答案为“是”或“否”。每名被试判断320次。问卷完成的平均时间为26分钟,集体分发回收。数据录入计算机,采用SPSS17.0进行统计分析。
2.4 惯用语和匹配词句子两类判断被试反应相关分析
对两类判断(语义和句法)得分进行相关分析,结果表明惯用语和匹配词构建的句子 “合理现实意义判断”与“惯常用法判断”相关性分别为0.90和0.76,p<0.001。相关数据表明,当句子符合惯常用法时,被试认为该句具有合理意义,完整意义建构与“合理”句法判断高度相关。
2.5 句子合理意义判断条件下被试反应分析
在两类判断条件下被试反应的平均百分数见表1。
表1 两类判断条件下被试反应的平均百分数
对数据进行2(词语类型)×4(句法变换形式)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表明,词语类型的主效应显著,F1(1,28)=9.80,F2(1,312)=27.10,p<0.001。句法变换形式主效应显著,F1(3,84)=100.63,F2(3,312)= 42.51,p<0.001。词语类型和句法变换形式的交互作用显著,F1(3,84)=14.63,F2(3,312)=6.25,p<0.001。简单效应分析表明,对惯用语组合的四种句子,被试对其是否存在合理意义的判断存在差异,p<0.001。添加副词的得分显著高于其它三类,其它三类无差异。对于匹配词组合的四种句子,被试对其是否存在合理意义的判断存在差异,p<0.001。添加副词的得分显著高于其它三类,宾语前置得分显著低于其它两类,其它两类无差异。在对不同词语类型添加副词、形容词以及被动变换句子的判断被试反应均存在差异,对惯用语句子判断的得分显著低于匹配词句子判断的得分。
结果表明,在整句意义判断条件下,对于两类词语,添加副词判断得分最高。这与Tabossi等研究结果一致[11]。添加副词是对整词结构和意义的修饰,认可比例最高。而其它三类判断均破坏惯用语语素的内部连接,被试对意义加工出现中断,不同词素组合熟悉度较低,被试认可度较低。匹配词属于动宾结构三字词,并无特定意义,词素是自由语素,内部连接性小,在与惯用语的三个类型进行比较时均存在显著差异,支持了惯用语的心理表征“必须是一系列词汇的组合,它们的句法具有特异性,同时还包括它们的比喻性解释同样独立储存”[6]。但是,在宾语前置变换中,两类词汇的差异不显著,表明宾语前置句式不是惯常用法,即使是普通三字词,为了突出宾语,宾语前置变换也显得突兀。而且,除了添加副词,惯用语的其它三类变换并无差异,而普通三字词的宾语前置得分显著低于其它两类变化,表明宾语前置变换较为特殊。因此,实验结果并不支持惯用语句法变化的语用原则。
2.6 句子是否符合惯常表达方式判断条件下被试反应分析
对数据进行2(词语类型)×4(句法变换形式)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表明,词语类型的主效应显著,F1(1,28)=15.68,p<0.001,F2(1,312)=18.78,p<0.01。惯用语和匹配词组合句子判断得分存在差异。句法变换形式主效应显著,F1(3,84)=125.48,F2(3,312)= 131.90,p<0.001。添加副词得分显著高于其它三类判断,添加形容词和宾语前置得分显著高于被动变换,其它判断无差异。词语类型和句法变换形式交互作用不显著,F1(3,84)=0.26,F2(3,312)=1.13,p>0.05。
结果表明,当要求被试关注句法信息时,被试仅对惯用语添加副词表现出认可,对其它三类变换不认可;同时,被试只对匹配词句法变换的被动变换不认可,添加形容词和宾语前置被试判断百分数均高于随机水平(0.50)。这再次证实惯用语存在表征整词句法的Superlemma。语用能力模型认为,操作是为了强调语素成分,凸显语用功能,不影响语汇理解。但实验结果发现,即使在没有加工时间压力的条件下,被试也并未表现出对几种句法操作的认可。
同时,本研究发现,被试对被动句句法变换的认可度最差。这与Tabossi等和Fraser的研究结果一致,意大利语者和英语者均不接受被动变换[11,12]。另外,动宾结构惯用语的动词与宾语结合紧密,相对于匹配词的语义可分解性低。因此,在添加副词、形容词和被动变换中,惯用语组合句子意义判断分数均显著低于匹配词组合句子,即词语形式是否固定在句子判断中发挥重要作用。而且,对于两类语料除副词变换之外的三类判断,被试在意义和句法判断上出现较大的分离。在意义判断上,被试认同句法变换后句子具有合理的意义,但当将注意的焦点转回句法信息时,被试普遍不认同。同时,对于同样是异序法的变换,被试不认可被动变换(0.29),却认可宾语前置变换(0.52);而在意义判断时,被试又认为被动变换的意义好于宾语前置所构建的意义。虽然相关分析表明句法变换与合理意义存在高相关,但是,两类材料的意义和句法判断在后三种句法变换条件下判断分数出现较大的分离,暗示着句法和意义判断并非一一对应,支持意义加工和句法分析分离的观点。该结果与Peterson等实验结果一致,句法分析和意义提取可以独立进行[4]。
实验一在延时条件下对惯用语和匹配词的四种句法变换进行了考察,在延时条件下,被试有充足的时间思考句子的语义和句法信息,能够比较自然的辨析两种语料之间的各种差异。那么,采用即时范式,两类语料的判断存在怎样的差异,实验二主要探讨该问题。
3 实验二:即时加工条件下惯用语句法变换研究
3.1 被试
49名汉族大学生,男18人,女31人,视力或矫正视力正常。
3.2 材料和程序
材料同实验一。采用E-prime软件编程。屏幕中央先呈现指导语,接着呈现红色注视点“+”500ms,之后出现由惯用语或匹配词组成的句子,要求被试对材料进行判断。被试按键后,刺激消失,空屏1000ms后出现下一个刺激。正式实验之前是12个练习。23名被试判断句子是否具有合理现实意义,“是”反应,按“F”键;“否”反应,按“J”键,按键在被试间平衡。其余26名被试判断句子是否符合惯常用法,反应按键如上并在被试间平衡。计算机自动记录反应时和反应正误。采用SPSS17.0进行统计分析。
3.3 惯用语和匹配词句子两类判断被试反应相关分析
对两类判断得分进行相关分析,结果表明惯用语和匹配词句子两类判断相关性分别为0.86和0.74,p<0.01。数据表明,惯用语和匹配词构建的两类句子语义和句法判断互相影响。
3.4 句子合理意义判断条件下被试反应分析
在两类判断条件下被试反应的平均百分数和反应时见表2。
表2 两类判断条件下被试反应的百分数和反应时(ms)
对被试判断数据进行2(词语类型)×4(句法变换形式)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表明,词语类型的主效应被试检验显著,F1(1,21)=4.74,p<0.05,项目检验不显著,F2(1,312)=2.00,p>0.05。句法变换形式主效应显著,F1(3,63)=22.90,F2(3,312)=79.61,p<0.001。词语类型和句法变换形式的交互作用被试检验显著,F1(3,63)=3.77,p<0.05,项目检验不显著,F2(3,312)=0.91,p>0.05。简单效应分析表明,对四类句法变换,惯用语被动变换得分显著低于匹配词被动变换得分,其它三类变换被试反应无差异。对惯用语和匹配词组合的四类句子,添加副词变换得分高于其它三类判断,添加形容词变换得分高于其它两类判断,其它两类判断得分无差异。
对反应时数据进行2(词语类型)×4(句法变换类型)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发现,词语类型的主效应不显著,F1(1,21)=0.46,F2(1,312)=0.13,p>0.05。句法变换类型主效应显著,F1(3,63)=42.73,F2(3,312)=69.11,p<0.001。词语类型和句法变换类型的交互作用被试检验显著,F1(3,63)=2.81,p<0.05,项目检验不显著,F2(3,312)=1.27,p>0.05。简单效应分析表明,对四类句法变换,惯用语被动变换反应时显著慢于匹配词被动变换反应时,其它三类变换被试反应无差异。对两类词语,均是添加副词反应最快,添加形容词反应最慢,两两之间差异显著。
结果证实,对于两类词语添加副词判断得分最高,反应时最短。这与对意大利语的研究结果一致[11]。在添加形容词和宾语前置两类判断中百分数和反应时均无差异,支持了Gibbs和Nayak提出的语义分解性假说,在即时判断条件下惯用语加工受语义可分解影响,成分单词对整体意义的理解发挥作用[2]。同时,惯用语和匹配词在被动变换中百分数和反应时存在显著差异,证实惯用语存在特殊的Superlemma限制句法变换。而且,惯用语中的动词词素多数具有主动意义,其被动形式让人难以理解。另外,部分惯用语本身就具有被动意义,如炒(鱿鱼),其被动变换使得宾语的隐喻义“消失”,这可能是造成两类判断存在差异的主要原因。
3.5 句子是否符合惯常表达方式判断条件下被试反应分析
对反应判断数据进行2(词语类型)×4(句法变换形式)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表明,词语类型的主效应不显著,F1(1,24)=1.98,F2(1,312)=0.28,p>0.05。句法变换类型主效应显著,F1(3,72)=49.49,F2(3,312)=129.75,p<0.001。词语类型和句法变换形式的交互作用被试检验边缘显著,F1(3,72)=2.57,p=0.06,项目检验不显著,F2(3,312)=0.53,p>0.05。简单效应分析表明,对两类词语,被试对其是否符合惯常表达的判断存在同样趋势的差异,p<0.001。添加副词的百分数显著高于其它三类,宾语前置判断得分与添加形容词得分无差异,均显著高于被动变换。对四种类型的句子,被试对惯用语被动变换句子判断得分显著低于匹配词的得分。
对反应时数据进行2(词语类型)×4(句法变换形式)的重复测量方差分析发现,词语类型的主效应不显著,F1(1,24)=0.03,F2(1,312)=0.02,p>0.05。句法变换形式主效应显著,F1(3,72)=51.03,F2(3,312)=85.92,p<0.001。词语类型和句法变换形式的交互作用被试检验显著,F1(3,72)=2.93,p<0.05,项目检验不显著,F2(3,312)=1.02,p>0.05。简单效应分析表明,对四类句法变换,惯用语添加副词变换反应时显著快于匹配词添加副词变换反应时,其它三类变换被试反应无差异。对两类词语,均是添加副词反应最快,之后是被动变换,添加形容词和宾语前置变换反应时无差异。
实验发现,在即时条件下,由于句法性质特殊,被动句句法变换的得分最低。被试对惯用语被动变换反应特殊,在判断百分数和反应时方面均表现出与匹配词的差异,被动变换触发句法意识反弹,因此,对两种条件下被动变换判断均快过其它两类判断(添加形容词和宾语前置)。苏向丽指出,动宾惯用语的动词成分表现非动作性[7]。动词性成分经整体意义的抽象化后,在隐喻或转喻的意义上使用,具体的动词性成分虚化,而被动句的结构突出强调动词的“施动性”,造成语汇进行被动变换后“宾语”无法衔接在具体的动词后。而添加副词、形容词和宾语前置得到多数被试的认可。由于时间压力,使得被试并未对破坏惯用语句法结构的变换表现出不认可。在两类判断条件下,插入形容词反应最慢,原因可能在于此类变换没有破坏语料的既定顺序,被试需要反复斟酌句子的意义。同时,在句法判断条件下,宾语前置的难度增加,被试的反应时和插入形容词没有差异。结合实验一延时条件下的结果,可以发现,宾语前置这一特殊的句法形式容易引发被试加工负荷,其判断难度甚至超过被动变换。虽然两类句法变换的词素组合形式一致,但是,由于“被”字特殊的功能,使得两类句子在判断难度上表现出不同。
4 讨论
4.1 惯用语句法加工的本质
对比实验一和二的结果可以发现,在延时条件下,当要求被试对意义进行判断时,惯用语在添加副词、形容词、被动变换三类句型上均与匹配词有显著差异;当要求被试对句法进行判断时,在四种句法变换条件下惯用语与匹配词均存在差异。这与Tabossi等的研究发现一致,在离线任务中被试对意大利语惯用语添加副词表现出较高的一致性[11],但是在其它三类句法变化中差异显著,支持Superlemma模型,即在时间宽裕的条件下,被试能够意识到惯用语和匹配词的差异,知觉到惯用语特殊的句法性质。同时,延时条件下的结果与马利军等研究结果一致,惯用语动词和宾语成分相对于匹配词具有较强的语义粘连,成分单词不能作为自由词汇进行句法变换,其加工过程与普通三字词存在不同[13]。惯用语整词的句法强化了词素的句法位置和顺序,句法变换不随意。
而在即时条件下,添加副词、添加形容词与宾语前置在被试的两类判断中没有表现出差异,暗示在时间压力下宾语词素可以脱离惯用语自身语境发挥句法语义功能,这一结果与Gibbs和Nayak的研究发现一致[2]。他们认为每个惯用语至少部分可分解,支持句法加工的普遍性原则。同时,Tabossi等认为,Superlemma模型对句法结构的判断过于极端,被试对于句法操作可接受性的判断往往不是非此即彼,只有极少数是极端的接受或者不接受,而大多数处在可接受和不可接受的范围之内[11]。
两类判断条件下出现不同的结果,支持不同的观点,原因在于动宾结构惯用语特殊的语义特点。虽然惯用语从短语发展而来,但是,多数语料句法结构处于变化中,既有短语的某些特征,又有词的某些属性。惯用语归属“词”还是“语”的范畴边界模糊、不固定,使得个体在加工过程中采用较为灵活的方式。因此,在动宾结构惯用语的加工中,无论是普遍性原则还是特异化原则,都有其存在的基础,两者并不冲突,只是在不同的情境下,被试激发了不同的心理加工路径。
一方面,2个实验结果证实,惯用语句法加工具有特殊性,在多个方面都和匹配词句法变化存在差异。马利军等认为,惯用语具有特殊的结构,常常使用多种修辞手段来构建字面义的虚指和比喻义的实指[13]。字面义虚指完成了修辞效果,但是也限制了句法变换。惯用语动词的“施动性”减弱、虚化以及宾语实指意义的弱化和非现实性,使得进行语序变换(被动或宾语前置)会造成惯用语语义粘连无法衔接。同时,部分语素之间结合的理据模糊,表现出非逻辑化、非常规化和非真实性的特点。语义畸变值强,不易解析。多数惯用语的语素无法进行同义替换。在运用中,动词词素和宾语成分结合紧密,比一般动宾短语具有更强的语义粘连,自由度较低。另外,Keysar和Bly认为,在惯用语熟悉度增强时,个体倾向于去发现惯用语的结构,自我补全隐性义素,完善细节,将寻求意义的策略转向建立结构与意义之间的联系,有时甚至强加某种结构以获取意义[14],形成刺激与反应之间的连接。之后,将整词的结构和意义固化在Superlemma单元内以方便理解。
另一方面,实验一的意义判断中,惯用语和匹配词的宾语前置变换无差异;实验二中,添加副词、形容词和宾语前置句法变换在两种语料中差异不显著,这一结果又暗示着惯用语加工符合普遍语法。在即时条件下,惯用语仅在句法形式较为特殊的被动变换中与匹配词存在差异。董秀芳认为,词汇化是语言单位从理据清晰到理据模糊、从分立到融合的变化过程,是句法层面的自由组合到固定的词汇单位的演变过程[15]。虽然动宾结构惯用语比普通三字词的词汇化程度高,但是,动宾式惯用语离合性强,凝固度弱,动词词素和宾语成分之间存在间隙,为插入其它成分留有空间,促使其在许多方面类同于匹配词。尤其是在时间压力下,被试更多的将注意集中到实验任务上,对惯用语特殊的句法性质知觉程度较低,直到加工较为特殊的被动句式,被试才意识到惯用语的整词句法,即Superlemma的存在。同时,也由于被字句特殊的组合要求并不适合惯用语进行类似的句法变换。因此,在延时任务中,被试意识到惯用语整词句法特殊性,更多采取概念驱动加工;在即时任务中,被试依据所给词素材料完成意义组合,更多采用材料驱动加工。
4.2 惯用语句法加工和语义提取的关系
郑定欧认为,惯用语在语义上具有整体性和凝固性,但是语义上的凝固值不能预示句法运用上的凝固值[16]。动宾式惯用语离合度的强弱与语义凝固的强弱不成正比,是否成词依赖于语汇意义的整体化。事实上,惯用语研究的焦点集中在词素与整词加工的关系上,集中反映在句法和语义加工的优势。那么,句法和语义加工的关系如何?
在四类句子判断中,添加副词在实验一和二中均未出现句法和语义的判断分离,即使在反应时方面,也没有差异。虽然实验结果证实句法和语义判断存在显著的相关性,但是,在其它三类句法变换中,句法和语义判断结果出现分离。同时,在延时条件下,当注意焦点集中在句法方面时,被试对三类破坏句法结构的判断得分更低,这种差异仅仅表现在句法意识上,而未出现在语义判断中。另外,即时条件下判断的时间压力也并未表现在意义判断上,再次暗示了句法和语义加工的不同,被试对意义的追寻可能是自动化的认知操纵。而且,句法和语义的分离更集中的表现在延时条件的被动变换中。虽然Superlemma模型认为,惯用语存在特殊的整词句法单位,它限制了词素的句法变换,使得在日常语料使用中,很少对惯用语进行拆分,但若对惯用语进行相应的句法变换,在即时条件下,被试更多的关注意义而不是句法结构是否合理,在没有触及到句法变换不合理的“阈限”前,被试依旧认为包含“拆分的惯用语”的句子有意义。对惯用语而言,语义的凝固比结构上的离合更重要,词汇化的过程首先是语义凝固强化的过程。因此,在未能触及到被试的句法意识阈限之前,被试会一直对句法进行加工,同时通过整合完成意义提取。即使在超越被试句法规则意识阈限之外,意义提取依旧进行,表明句法和语义加工可能是独立进行的过程。
另外,对比实验一和二的判断分数可以发现,时间压力会诱发不同的结果。延时条件下的意义判断和句法判断得分的分离程度超越了即时条件下的分离程度,这暗示着句法和语义判断在不同条件下分离程度不同,也在一个方面佐证了句法和语义加工分别进行。该现象得到Peterson等研究结果的支持,他们也发现句法加工不因语义提取的结束而停止,两者并不同步。
4.3 惯用语被动变换的特殊性
实验一和二结果显示,由于自身性质以及被字句的特征,惯用语句法加工的特殊性突出表现在被动变换方面,无论是离线还是在线反应技术,被动变换均超出了句法变换的感知阈限,未能成功获取惯用语语义,被试认可程度较低。在即时条件下,“被”字成为判断的线索或信号,导致被试的反应加快,因此,在两类反应条件下,被动变换句子的反应时较低。首先,惯用语作为一类固定表达,施动性质较强,具有强烈的“主观性”和“主动性”。被动形式要求“受事”客体具备“受事”特征,而惯用语的宾语往往并不具备“受事”特征。如果进行被动形式的改变,即使个体识别出惯用语,认为句子变换符合普遍语法规则,也会由于破坏语义粘连而判断不符合“惯用语”的语法规则。其次,语用原则认为,为了突出语句成分,句法转换都可被执行。但是,两类条件均发现,惯用语被动变换的认可程度最低,原因在于被字句明显强化动词的动作执行和宾语的具体现实性,而对惯用语中动词是否激活初级运动皮层的结果显示,抽象动作动词没有触发任何知觉模拟效应,暗示着惯用语动词语素语义弱化[17]。由于动词语义虚化,惯用语并不适合转换为被动形式,诸如 “拍”(马屁)、“吹”(牛皮)等词汇,在解释比喻意义时,其自身的动作意义已经丧失,若进行被动变换,凸显动作意义,被试句法意识被激活,受到的现实冲击较大。因此,本研究结果并不支持句法变换的语用原则,惯用语具有自身特殊的句法性质。
另外,惯用语宾语成分的语义特点是非具体性。名词充当宾语成分时,所代表的事物一般不占据确定空间,常常以虚代实。动词和形容词成分充当宾语成分则先经过体词化、抽象化,表示泛指而不是特指。而被字句的宾语是受事主体,必须具有现实性和具体性。由于惯用语的宾语往往不是日常语言的惯用材料,宾语词素不能发挥脱离惯用语自身环境的句法语义功能。语料的出现,必须伴随着固定的动词一起呈现来发挥语义功能,造成惯用语句法变换受到动词和宾语性质连带的限制。
总之,通过对比即时和延时条件下惯用语加工的差异,可以较好地揭示语义和句法存在不同程度的分离。这种差异表明两者独立地进行加工,暗示了惯用语加工的双路径,即自上而下和自下而上加工路径。因此,以往不同研究的结果不同,是否是路径激活线索的不同,例如,以词素启动整词,是提供了自下而上路径的线索;以比喻义相关词汇启动整词,则是提供了相反的路径线索。在今后的研究中,注意区分和设置不同的线索同时注意惯用语的类型可能会更好地揭示出语汇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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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search on Syntax of Chinese Idioms within On-line and Off-line Paradigm
Zhang Jingyu1,Ma Lijun2,Wu Wenli2
(1 International School,Guangdong Food and Drug Vocational College,Guangzhou 510520;2 Department of Psychology,Guangzhou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Guangzhou 510006)
The present study investigated whether the variation of idiom syntax follows the general syntax variation rules or possesses unique variation rules by employing 320 sentences,being composed of forty idioms and forty compared fillers in four different syntax conditions.Experiment 1 explored the acceptability of sentences containing idioms or invented words in four syntactic versions in semantic and syntactic field within off-line paradigm and we found that there was difference in acceptability.Experiment 2 investigated the acceptability of the same sentences within on-line paradigm and the result showed only when the targets were in the form of passive voice could participants show difference in making judgment.In general,the variation of idiom syntax affects making judgment on syntax and semantics of logical sentences,which supported the model of Superlemma,according to which syntactic of idioms was idiosyncratic,but also supported universal principles of syntactic processing.
idiom;syntactic changes;universal principles;superlemma;on-line;off-line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14ZDB155)、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共建项目(GD14XXL01)、广州中医药大学人文社科“远志”项目(SKYZ1608)
马利军,男,副教授,博士。Email:malj1980@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