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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之间是怎样交流的

2017-03-11严彬

阅读时代 2017年3期
关键词:镇子克尔山镇

◎严彬

诗人之间是怎样交流的

◎严彬

老J,你好啊!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你写这封信。很多年前我们有过通信,但我已经忘了。你给我的诗集《卡丘》,现在我的某个装书的箱子里。时间太长了,很多事物都被束之高阁。有的还记得,请不要生气。

谢谢你邀请我参加《卡丘》诗刊十周年聚会,钟山镇离C城并不远,城际大巴只需一个小时。我很荣幸而快慰地接受了邀请,并提前一天剪了头发。正如你所见,我穿着黑大衣,脖子上挂着围巾,短发,面光,整个人和气又阳光,出现在诗人们的面前,几乎完全不像你所说的——关于我的诗歌里透露的那些忧郁、死亡和现代气质。

我哈哈一笑,拍拍你的粉色西装。尽管我们是初次见面,但我看你已是老朋友,也许是你常穿两件浅色西装,总是笑着出现在报纸上。在我们这个省份,诗人被厚待,拥有名声和众多见报的机会。我也遇到过你的女读者,她们就像各种颜色的花开在你的诗歌里。

因为钟山镇在八九十年前曾有过一位全国有名的诗人叫做克尔恺郭尔,自他以后,一家与他有关的咖啡馆、一条克尔恺郭尔街被保留了下来,他的作品被一些中学生和不务正业的成年人抄写和阅读。也就是说,镇子虽小,却有一点诗歌传统。如今我们有两家诗社,有自办刊物,我的那本《萝卜》杂志也发表诗歌。大概每个月,我们总有机会谈一点诗。

那天在白桦镇诗歌节——哦,又是一个别致的镇子——我听到一些诗人们的谈论,各种各样。青草铺满墙角,野花开在地上,这并不坏,人们对传统的美的期待还在,在诗人之间也是。但我并不同意一些。比如一位女士说起,诗人应该承担使命,诗歌应该体现美。在那间房子里,我本想当场站起来发言,反驳那位女士。但我想起,在二十世纪初的东方中国,关于文学为人生还是为艺术的辩论曾经发生,如今我们并没有逃出东方人曾有过的争辩。孰优孰劣?或,谁又是不妥的,一直不该存在的?而那场东方论证中的胜利者后来引导诗歌走向消亡。

我不认为诗人要承担必然的使命,即便他愿意,或者他真的做了——英格兰诗人布鲁克曾在一战中拿起过枪,被蚊子叮死在海上——爱国主义和英雄的尸体并不足以塑造一首好诗。

也许我会更喜悦于,“我曾忠实于内心,为普通人写过几首好诗”,“年轻人曾在情书中窃取我的诗,作为他情书中的一部分,他成功赢得芳心”,“流浪汉曾与我的诗一起熬过寒冬和饥荒的时节”……这些事情并非天方夜谭,在我来C城的路上,竟遇到三个乞丐结伴在路上走,其中一个人的后背有一把竖琴。

诗歌被少部分人需要,就像安眠药被少部分人需要。

俄国诗人普希金为一个女人死在剑下——他也完全可以不去死,继续做他的国家诗人。但他愿意,后人也表示赞赏,作为一个伟大诗人他不曾因此粘上污点。

哈哈!但我实在没有那样的勇气,老周。这些年我活得不错,写诗出于自愿。因为写诗,我找到过女朋友。

顺便提一点:关于美好的诗,我认为不只落花与流水,眷恋大地和母亲,为苦难、政治和文化——为什么不能说一说自己。我们的诗歌传统并没有设下什么实际上的门槛,但如今,虚伪的抒情和对大地的浅陋而泛滥的颂歌是否过多?几家大刊物可否为那些“不能入流”的叙事诗人或真正潦倒的虚无派提供一席之地?我想说,他们并不坏——我也是其中一员。

正如你认为,现在我表面光鲜,有一张可以笑的脸,让人高兴。而我经过的黑夜会给出一些别的答案。

我仍能生活下去,请不要担心。我经过熟人的墓地,却还没有打算为自己购置一块。阳光灿烂,鸟雀在叫,我曾想去湖边住上半年,这个愿望一直没有实现。

愿你祥和,老兄!愿你写出更好的诗。

顺便再说一句:有时间来钟山镇逛逛,这里也不错。

你的老熟人桑

五月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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