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垓下楚歌考

2017-03-10马俊亚

关键词:鸡鸣中华书局

马俊亚

(南京大学 历史系, 江苏 南京 210093)

【文艺学】

垓下楚歌考

马俊亚

(南京大学 历史系, 江苏 南京 210093)

垓下楚歌,涉文史多项要事。应劭言此歌为《鸡鸣》歌,颜师古不以为然。东汉以后,史家多以应劭所说的《鸡鸣》歌为汉宫汝南籍值更卫士传唱之晨歌。笔者考证,应劭所言楚歌,确为《鸡鸣》歌,但非汝南卫士之歌,而是《宋书》所录《鸡鸣》。南朝以后,诗论多以此歌题意难明,“错简紊误”。事实上,此歌以史为本、以经为钥,非但不是舛乱无章,而且是一曲结构严整、层次分明、逻辑连贯的叙述楚国晚期信史之作品,是以能涣散垓下楚军士帅之心。

楚歌;《鸡鸣歌》;楚国;汝南;陈地

《史记·项羽本纪》:“项王军壁垓下,兵少食尽,汉军及诸侯兵围之数重。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项王乃大惊曰:‘汉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1]333

不少学者把垓下楚歌视为湘鄂之歌*如,有学者认为“扬歌”盛行在江陵(楚郢都)一带(罗来国:《论“楚歌曰艳”与“鸡鸣歌”》,《武汉音乐学院学报》1998年第1期,第37—42页)。另有学者认为:楚昭王十二年,吴陷楚郢都(今江陵)时的移情歌也称“四面楚歌”。汉军或吴军模仿“鸡人”,造成敌军四面受敌之错觉而倒戈(饶学刚:《“四面楚歌”本事历史考察新说》,《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15年第9期,第15—18页)。,于情理不合。一、项羽所言的“楚”,应是西楚;二、项羽与刘邦以鸿沟为界,湘鄂在鸿沟以西,本非西楚之地。若湘鄂易手,绝不会令项羽惶窘;三、西楚都彭城。对项羽来说,核心地区是环绕彭城的数百里王畿,王畿易手,对项羽才是致命之击;四、楚、汉军卒均以彭城为中心的淮域土著为多,若垓下楚歌为湘鄂歌谣,非惟汉卒难以遽习,楚兵也难听懂。因此,垓下楚歌必是西楚域内、特别是王畿之内上下阶层均熟识的淮地歌谣。

史籍中,应劭最早对垓下楚歌作了考证。中华书局版《史记》对应劭“楚歌”注释的标点为:“楚歌者,谓《鸡鸣歌》也。汉已略得其地,故楚歌者多鸡鸣时歌也。”[1]333在这里,标点者所理解的应劭的意思是:垓下楚歌就是《鸡鸣歌》,而楚歌《鸡鸣歌》是当时流行的鸡鸣类歌。“时”,即流行之意。在这一点上,与《资治通鉴》点校者的理解一致。*《资治通鉴》的标点为:“楚歌者,《鸡鸣歌》也。汉已略得楚地,故楚歌者多,鸡鸣时歌也。”见司马光编著:《资治通鉴》卷11,中华书局,1956年,第351页。应该说,这两部史书校注者对“鸡鸣时歌”中“时”的理解完全正确。

颜师古质疑应劭,认为楚歌是“楚人之歌也,犹言‘吴讴’‘越吟’。若鸡鸣为歌之名,于理则可,不得云‘鸡鸣时’也”[1]333。这里,颜理解的“鸡鸣时歌”的“时”是鸡鸣时刻;“歌”是歌唱之意。司马光、王先谦等皆采此说。*如,司马光编著:《资治通鉴》卷65,中华书局,1956年,第351页;王先谦撰:《汉书补注》“艺文志第十”,光绪二十六年刻本,第57页a。

唐代章怀太子李贤等把应劭所说的《鸡鸣》歌,理解为汉宫卫士传唱的《鸡鸣歌》。他们为《后汉书·百官志》所作的一个注脚中写道:

蔡质《汉仪》曰:“凡中宫漏夜尽,鼓鸣则起,钟鸣则息。卫士甲乙徼相传,甲夜毕,传乙夜,相传尽五更。卫士传言五更,未明三刻后,鸡鸣,卫士踵丞郎趋严上台,不畜宫中鸡,汝南出鸡鸣,卫士候朱雀门外,专传鸡鸣于宫中。”应劭曰:“楚歌,今《鸡鸣歌》也。”《晋太康地道记》曰:“后汉固始、鲖阳、公安、细阳四县卫士,习此曲于阙下歌之,今《鸡鸣》是也。”[2]

也就是说,宫中《鸡鸣歌》出自汝南籍卫士对鸡鸣的模仿,有专门的曲调和专人喊唱。据现存乐府诗,鸡人传唱的《鸡鸣歌》词为:“东方欲明星烂烂,汝南晨鸡登唤坛。曲终漏尽严具陈,月没星稀天下旦。千门万户递鱼钥,宫中城上飞乌鹊。”[3]890

应劭为东汉汝南人,熟悉汉时流行的汝南鸡鸣歌。但鸡鸣歌显然有多种。宋人郭茂倩受颜师古、李贤影响,认为应劭所说的《鸡鸣歌》即是宫中卫士曲,“然则此歌盖汉歌也。……则所起亦远矣。”[3]890

前文已述,鸡人歌以特定的汝南方言传唱,楚汉军卒显然难识宫中歌谣。因此,如果说应劭所说的《鸡鸣》歌即宫廷晨歌,自然以颜师古说为是。

苏轼《书鸡鸣歌》:“余来黄州,闻黄人二三月皆群聚讴歌,其词固不可分,而其音亦不中律吕,但宛转其声,往反高下,如鸡唱尔。与庙堂中所闻鸡人传漏,微有相似,但极鄙野耳。”[4]164-165苏轼所言鸡鸣歌音调确有合理之处,只是宫中鸡鸣歌在晋武帝泰始二年(266)正月已罢废[5],苏轼何处得闻庙堂鸡人之音?

苏轼认同应劭说,并指“颜师古不考本末,妄破此说”[4]165。但苏轼理解的《鸡鸣》歌即宫廷汝南卫士歌,同样没有道理。

宋人李昉等不取颜师古之说,而独采应劭言,当知颜师古的理解有误。*分见李昉等撰:《太平御览》,中华书局,1995年,卷87,第415页上;卷570,第2577页下。

事实上,应劭所说的《鸡鸣》歌不是宫中汝南卫士歌,而是《宋书》中名同词异的另一首歌,即沈钦韩所言,垓下楚歌是首句为“鸡鸣高树巅”的《鸡鸣》歌。*沈钦韩撰:《汉书疏证》卷1,光绪二十六年浙江官书局刻本,第19页b。从现存史料来看,这首歌至少汉初在民间就已流传极广。班固《咏史》:“上书诣阙下,思古歌鸡鸣。……圣汉孝文帝,恻然感至情。”*冯惟讷撰:《古诗纪》汉第三,万历年间木刻本,第6页a。此诗咏缇萦救父之事。据罗根泽言,缇萦歌古歌《鸡鸣》,“只是取《鸡鸣高树巅》歌‘刑法非有贷,柔协正乱名’之意”[6]。

《苏轼文集编年笺注》的注者认为苏轼所说的《鸡鸣歌》即是首句为“鸡鸣高树巅,狗吠深宫中”的《鸡鸣》歌[4]166。这一理解不符合苏轼本意,但误中鹄的。

检《宋书》中的《鸡鸣》歌,全词为:

鸡鸣高树巅,狗吠深宫中。荡子何所之,天下方太平。刑法非所贷,柔协正乱名。黄金为君门,璧玉为轩[兰]堂。上有双尊酒,作使邯郸倡。刘玉碧青甓,后出郭门王。舍后有方池,池中双鸳鸯。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鸣声何啾啾,闻我殿东箱。兄弟四五人,皆为侍中郎。五日一时来,观者满道傍。黄金络马头,颎颎何煌煌。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7]

应劭言此歌为鸡鸣时歌,此歌应是在汝南产生、传到彭城的楚地歌谣。《玉台新咏》所收的《相逢狭路间》与此曲大同小异,可能是后来乐人按“常情”所改的另一版本。

垓下战场在彭城以南约200里处,项羽突围南走,不归彭城,是他认为西楚王畿尽失,西楚军处于汉军的东西夹击之中。他所判断的依据是“汉皆已得楚”,汉得楚的依据是敌军中传出的撼动西楚将士的楚歌《鸡鸣》。如果垓下《鸡鸣》歌是汝南特有的宫中歌谣,项羽至多以为是西境易手而已。

垓下楚歌至少具有以下三个要素:一、与汉相持的最前线是西楚西境,即鸿沟附近的汝南地区,是以该歌具有汝南鸡鸣歌的特点,楚军一听即知西境已失。二、是彭城左近流行的歌谣,楚军听后即意识到王畿易手。三、最为关键的是,这首歌的歌词可能是固定的,可用汝南、彭城等地不同的方言演唱,汉楚士卒既能听明白歌词,又能分辨出歌唱者不同的乡音及地域差异。

汝南在战国末期为楚国王畿,此时楚国最流行歌谣必带有汝南特有的鸡鸣歌调。随着秦军自西攻占楚国王畿,楚国宗室故旧及六国反秦人士多逃至淮泗等地。如张良从淮阳迁到下邳,项梁、项羽、项伯从项城迁到下相、下邳等地。周勃家人则从卷迁到沛。西楚都彭城,楚国故旧也多东迁新王畿。这样,西楚时,原楚国歌谣尽管保留了本来的歌词,因传唱者以彭城人为多,这些楚歌既带有原来的鸡鸣歌音调,又具有非常明显的彭城等地方音。

不难理解,像这类辗转流传的歌谣,不可能是“其词固不可分,而其音亦不中律吕,但宛转其声,往反高下,如鸡唱尔”的专业乐人演唱的特定土调*此语出自苏轼著《书鸡鸣歌》,《苏轼文集编年笺注(诗词附)》(九),李之亮笺注,巴蜀书社,2011年,第165页。,而是有着固定歌词,用不同方言传唱的流传较广的歌曲。即使音调不中律吕,但歌词让人一听就会明白。

以上述诸要素来衡量,《鸡鸣》颇为适格。但此诗若仅据字面意分析,则非常费解。

据乐府解题:“古辞‘鸡鸣高树巅,狗吠深宫中’。初言‘天下方太平,荡子何所之’。次言黄金为门,白玉为堂,置酒作倡,乐为乐方。兄弟三人近侍,荣耀道路。其文与《相逢狭路间行》同,终言桃伤而李仆,谕兄弟当相为表里。”*左克明编:《古东府》卷4,嘉靖年间刻本,第9页b。

张玉谷指“乐府解题不知连属之理,固是粗心”。他认为:“此警荡子乱名干法,将贻累兄弟之诗。……末六引喻脱接,独侧到兄弟。”[8]112

此言难经推敲。一、此歌中的“荡子”与后文为侍中郎的四五位兄弟,根本不相关。二、“作使邯郸倡”“柔协正乱名”“池中双鸳鸯”等,不是言兄弟之事,而是涉及男女协谋。三、“深宫”“金门”“玉堂”“刘玉”,更是指帝王宫阙,而非仕宦人家宅第(详见后文)。

直到明清,主流学者仍不明《鸡鸣》之意。明中期两位文学家张之象、冯惟讷在其著述中均言:“此曲前后辞不相属,盖采诗入乐,合而成章耶?抑有错简紊误也,后多放此。”*张之象纂辑:《古诗类苑》卷40,万历三十年刻本,第10页a;冯惟讷撰:《古诗纪》汉第六,万历年间木刻本,第2页b。按:上两书题解无一字之异。张、冯两位作者生卒年相近,两书刊印时间也均在万历年间。至清代,沈德潜、王士禛等皆采此说。*沈德潜在《古诗源》中全文抄录了张之象的诗评,傅东华选注的《古诗源》不明原出处,直接视为沈德潜语。见傅东华选注《古诗源》(《万有文库》第一集第1 000种),上海:商务印书馆,1930年,第59—60页。王士禛的《古诗选》也同样抄录了这一评语。见王士禛撰:《古诗选》卷1,清代刊本,第14页a。

明人唐汝谔以此诗“为汉成、哀间,王氏五侯奢僭,事多不法,而其后兄弟倾陷,卒随汉亡,故诗人作此以刺”[8]112-113。魏源认同这一说法:“此刺王氏五侯奢僭,及莽迫杀红阳侯立、平阿侯仁之事也。”[9]萧涤非也持此说,并作了详细解析,断言:“厥为五侯之事,适足以当之,则此篇固亦西汉末作品也。”[10]

近有学者认为:“汉代很多外戚大臣(包括卫青、霍去病、霍光等),都是寒贱出身(即所谓‘荡子’的身份),往往一朝贵幸,立即成为炙手可热的贵族;但冰山易倒,又往往在很快的时间里犯法受诛,倾家灭族。此诗的内容,正是反映了这种事实。惟诗人原是概括了当时社会现实情况然后予以形象的描写,现在正不必坐实其专刺卫、霍或王莽以强加解释。”[11]这一说法看似最为合理,但前提是《鸡鸣》乃汉末作品。前文已指出,汉文帝时民女缇萦即吟此歌,足证此歌汉初即非常流行。且“天下方太平”显然不是汉末。西汉建都长安,邯郸倡显然是明日黄花,长安倡才是豪门常客,甚至汉武帝后宫也不乏这类女子。如皇后卫子夫出身微贱,本为长安讴者,李夫人则“本以倡进”。[12]

正因为各家之说皆不可据,清初诗人陈祚明指出:《鸡鸣》一诗,“当时必有为而作,其意不传,无缘可知,但觉淋漓古雅。……即事不传,而情未尝不传”。*陈祚明选编:《采菽堂古詩》卷2,清代木刻本,第2页b。陈祚明虽不解诗意,但所云“当时必有为而作”,却甚有见解。

至近代,梁启超把《鸡鸣》分作五解,每解六句。认为“各解似皆独立,文义不相连属”[13]。郑振铎则认为:“真正民歌的本色,只是声调铿锵,并没有什么意义。《乌生八九子》也是这样无甚意义(还有《鸡鸣高树巅》也是如此),而只是顺口歌唱着的。”[14]

然而,据《宋书》,此歌属“古词”,若将此歌内容与楚末年迁都陈地以后发生的政治、军事、宫室等各事件联系起来,则语语契合,也可明白地看出此诗为何可用来对西楚军人进行心理战。

据《史记》:楚顷襄王二十年(前278),秦将白起攻楚,取巫、黔中之郡,拔鄢郢,东至竟陵,楚顷襄王被迫徙都于陈县(现河南淮阳县)。这一年黄歇开始登上战国政治、外交舞台。[15]2387楚考烈王元年(前262),黄歇拜相,封为春申君,赐淮北12县。[15]2394此后25年,楚国政治、外交、军事等一秉于春申君。其间,邯郸女李环及其兄李园设计,进女环于春申君,有孕后,献于无子的楚考烈王。楚考烈王二十二年(公元前241),楚都再徙寿春,改名“郢”。三年后,楚考烈王卒,李园“伏死士于棘门之内。春申君入棘门,园死士侠刺春申君,斩其头,投之棘门外。于是遂使吏尽灭春申君之家”。李环子熊悍是为楚幽王。幽王卒,李环另一子犹代立,是为楚哀王。哀王立二月余,楚公子负刍之徒袭杀哀王,立负刍。[15]2396-2398负刍四年(公元前224),秦在彭城附近的蕲县击败项羽祖父项燕,项燕被迫自杀(一说他杀)。是年项羽9岁。次年,秦灭楚。*据《史记》卷7、卷40、卷48综合。

另外,项氏封地亦在汝南[1]295。项羽幼年当生长于汝南,熟悉汝南方音。

李氏兄妹与春申君之事,《史记》《战国策》[16]161-163《越绝书》[17]99-100《资治通鉴》[18]均叙述详细,而以《越绝书》对李环事所载最备,言此事皆李环策划。

李园伏击春申君,距项羽出生仅六七年时间;垓下之围去项燕自杀有20来年。可想而知,在项羽被围时,用楚歌向其展现楚国覆亡的最后一幕,在精神与心理两方面,对项羽及其军队都是致命一击。

下文将以经为钥,以楚史为本,对《鸡鸣》全诗逐句进行解读。

一、鸡鸣高树巅、狗吠深宫中

“鸡鸣”既是比兴手法,也点出鸡鸣之地汝南。楚顷襄王二十年(公元前278)迁都陈县、楚考烈王十年(公元前253)迁都陈地巨阳,两地均属汝南。且春申君封淮北达15年,因此,汝南既是战国末楚国王畿,也为春申君拜相时主要活动地域。

“深宫”即王宫。《礼记》:“深宫固门,阍寺守之。”[19]434此句与前句描写之事皆违常情。

周代深宫中设“鸡人”报晓。宫中本是鸡鸣之处,却成犬吠之地。鸡无太强飞行能力,多鸣于低树枝杈。此句暗寓王宫有狗(异种)侵入,本应鸣于王宫的“晨鸡”,只能鸣于其不适之地。这与前文所述楚都汝南期间,李园进妹春申君,再进于楚考烈王,正相符合。

另外,鸡不鸣于高树巅,狗不吠于深宫,实为常识,而古代诗人多未深思。阮籍有:“晨鸡鸣高树,命驾起旋归”[20];陆机有“虎啸深谷底,鸡鸣高树巅”[21]。此系未明《鸡鸣》歌本意,简单仿效所致。直到清初,王士禛赠徐隐君诗仍有“村鸡鸣乔木”句。侍读学士叶方霭见而怪之:“江南若见鸡上木鸣,则以为妖孽矣。”而王士禛仍以“鸡鸣高树巅”自证[22],这是王士禛过于泥古之误。唯有陶潜“鸡鸣桑树巅,狗吠深巷中”之句,窥出《鸡鸣》歌首句之异常,改成了符合常态之语。

二、荡子何所之,天下方太平

春申君始出,即使秦止攻,约为与国;为相第八年,“为楚北伐灭鲁,以荀卿为兰陵令。当是时,楚复彊”[15]2395。楚人享受了一段太平之景。其间,春申君纳赵国荡子李园为舍人。首两句所隐含的逆常之事,皆由李园而起。

三、刑法非所贷,柔协正乱名

“乱名”,即“乱民”。语出《周礼》所列乡八刑,“八曰乱民之刑”。注曰:“乱民,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也。”[23]“柔”指女性,“协”即协谋。此句是说荡子李园与女环男女协谋,乱民乱政,非刑法所能宽贷。

四、黄金为君门,璧玉为轩[兰]堂

所言即金门、玉堂,皆国君所居之处。

西汉扬雄《解嘲》:“历金门、上玉堂,有日矣。”吕延济注:“金门,天子门也;玉堂,天子殿也。”[24]后人诗有“融融泄泄非烟雾,金门玉堂严陛枑。上帝高居朝百灵,神人真官俨无数。”*方回撰:《桐江续集》卷17,清四库全书本,第24页a。则是指天帝所居之处。

此户拥有金门、玉堂,此逆常者一。璧玉多用作祭器、礼器或佩饰,不用于作轩堂,此逆常者二。

事实上,此句是比较直白的隐语。璧玉,即玉璧,玉环也。《尔雅疏》:“璧之制……边孔适等若一者名环。”*邢昺等撰:《尔雅疏》卷9,上海涵芬楼影印宋刊本(上海:商务印书馆,1934年重印),第13页b。

这就非常明白:荡子与女环协谋,以黄(歇)为门,玉环(女环)登堂。

颜师古引张晏语:“李园,春申君之舍人也,进其妹于春申君。已有身,使妹谓春申君曰:‘楚王无子,百年之后,将立兄弟。君用事日久,多失礼于王之兄弟。兄弟诚立,祸将及身。今妾有子,人莫知。若进妾于王,后若生男,则君之子为王也。’春申君乃言之王,召入之,遂生男,立为太子。后孝烈王薨,李园害春申君之宠,乃刺杀之。”[25]李环子立为楚王。

五、上有双尊酒,作使邯郸倡

天子殿、天子堂中有双尊酒,寓意女环登堂,楚室中有两股势力,即李氏与原芈熊宗室。而这两股势力均作使于邯郸倡。

需要说明的是,乐府诗《日出东南隅行》也有“邯郸倡”一词,*[明]胡应麟撰:《少室山房类稿》卷5,明代刻本,第1页b。但此诗最早出现在《宋书》中时,并无“君非秦王子,妾非邯郸倡”之语。概后人仿《鸡鸣》刺李环之句,加入讽秦异人与赵姬之事。

六、刘玉碧青甓,后出郭门王

“刘玉”,后传抄为“刘王”,不少人释为“刘姓之王”。史籍中,汉代从无称诸王为“刘王”者。有人称“刘王、郭门王,大约是当时制甓之家”[26]。

查《宋书》原本即为“刘玉”,此语乃史籍中首次出现。

闻一多认为“刘”应作“琉”[27]743。从发音判断,“刘玉”或为“六玉”,淮域某些地区至今“刘”“六”音近。此歌创作出来后,在民间流传,难免鲁鱼亥豕,音讹字舛。

“六玉”象征天地及四方。据《周礼》:以“玉作六瑞,以等邦国”[23]。“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23]此句意为六玉所饰之物实为青甓(青砖),刺楚室鹊巢鸠占。

据闻一多释,“郭门”即外城门[27]743。“郭门王”概指本应承继楚室之人,被逼出宫室。或是寓楚室分出的春申君之类的强宗。

七、舍后有方池,池中双鸳鸯

“舍”即前文金门、玉堂。舍后方池,显然指王宫的背暗处。鸳鸯以雌雄并现,“双鸳鸯”指李氏兄妹。

八、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

以七十二成行鸳鸯喻李园、李环兄妹势力坐大,已成气候。《战国策》:“以李园女弟立为王后。楚王贵李园,李园用事。”[16]162

九、鸣声何啾啾,闻我殿东箱

指李氏兄妹欲谋杀春申君之事,闻于楚宫室内外。《战国策》:李园“阴养死士,欲杀春申君以灭口,而国人颇有知之者”[16]162。

十、兄弟四五人,皆为侍中郎

“侍中郎”在汉乐府中为高官之意。如《陌上桑》:“三十侍中郎”,《日出东南隅行》:“妾夫侍中郎”。应劭称:“入侍天子,故曰侍中。”[28]侍中属于帝王身边位高权重之人。以君主身边之人喻楚宗室各种势力。

十一、五日一时来,观者满道傍

“五日”一语,寓意极深:

1.闻一多最早提出,“五日”指里舍洗沐(即休沐)[27]744。《史记正义》:“汉官五日一假洗沐也。”[29]3216《资治通鉴》胡三省注:“汉制,中朝官五日一下里舍休沐,三署诸郎亦然。”[30]754《鸡鸣》言楚亡之事,当创作于秦。汉多承秦制。但考汉代休沐制,非类现代众官同日休作,而是各休各朝。*如张安世“精勤于职,休沐未尝出行”(张烈点校:《两汉纪》上册卷13,中华书局,2002年,第224页)。霍光每次休沐出宫,上官桀常代霍光决事(张烈点校:《两汉纪》上册卷16,第277页)。汉代常有官员在政敌的休沐日上书,以打击对手。张恭、石显令郑朋、华龙等上书,诬告萧望之欲罢车骑将军,“候[萧]望之休沐日,令二人上书”(张烈点校:《两汉纪》上册卷21,第373页)。上官桀、燕王旦、桑弘羊等中伤霍光,诈令燕王上书,“候司[霍]光出沐日奏之”(班固撰:《汉书》卷68,中华书局,1964年,第2935页)。四五位侍中同日休沐,绝非常情;若有之,必有大事、要事,因此才会观者如堵。

2.“五日”寓政变、革命之意。周武王革命,率军从孟津到陈师殷郊,用时即为五日。《尚书·泰誓》:“既戊午师逾孟津,癸亥陈于商郊,俟天休命。”孔颖达疏:“自河至朝歌,出四百里,五日而至。赴敌宜速。”*[汉]孔安国传、[唐]陆德明音义:《附释音尙书注疏》卷11,清代阮元刻本,第13页b。

3.“五日”即“五日之御”,但非侍夜劝息,而是军事控制。《礼记》:“故妾虽老,年未满五十,必与五日之御。”[19]434“妾”“未满五十”皆影射女环。《越绝书》载,女环谋于春申君,春申君“五日而道之”于楚王[17]100。此处“五日”隐寓春申君听从女环计谋,再御后献于楚考烈王。说明楚人均明白周礼之训。

十二、黄金络马头,颎颎何煌煌

“黄金络马头”喻身份显赫。闻一多认为,“颎颎何煌煌”皆光耀貌。[27]744

考“颎颎”出自《诗经·无将大车》,此诗本

意是刺“大夫悔将小人也”。而大夫、小人与春申君、李园事合。诗云:“无思百忧,不出于颎。”郑玄认为“颎”意为:“思众小事以为忧,使人蔽闇,不得出于光明之道。”*郑玄笺:《毛诗》卷7,见中华书局编辑部编:《汉魏古注十三经(附四书章句集注)》上册,中华书局,1998年,第56页上。

“煌煌”出自《诗经·东门之杨》:“东门之杨,其叶牂牂。昏以为期,明星煌煌。”此诗本意是“刺时也。婚姻失时,男女多违”[31]。此意与前文鸳鸯的描写相契,暗讽“鸳鸯”德行。

《东门之杨》为陈风,“煌煌”是为陈语,也是《鸡鸣》为楚歌之辅证。

十三、桃生露井上,李树生桃旁

桃、李既是比兴,也是暗喻。“李”是李氏兄妹,无须赘述。

“桃”喻楚国,考诸经史则甚明:

1.陈地为楚末年王畿,在上古为桃地。据《大戴礼记》:“舜有禹代兴,禹卒受命,乃迁邑姚姓于陈。”[32]“姚”同“桃”。《尚书大传》:“舜生姚墟。”[33]《帝王世纪》:“[握登]生舜于姚墟,故姓姚氏。”*徐宗元辑:《帝王世纪辑存》“自皇古至五帝第一”,中华书局,1964年,第14—15页。一作“寒浞杀羿于桃棓而烹之,以食其子。”见徐文靖撰:《管城硕记》卷23《正字通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471页。《风土记》又作:“舜,东夷之人,生于桃丘。”[34]此非古人之误,而是姚墟即桃丘。《集韵》:“姚,……通作桃。”*[宋]丁度:《集韵》(上册)卷3,扬州使院重刻本(中国书店,1983年影印),原刻本第44页a(新页码第411页)。《春秋经传集解》有“颓叔桃子”,《太平御览》则作“颓叔姚子”。[35]《集韵》也言:“春秋传周有颓叔姚子。”*[宋]丁度:《集韵》(上册)卷3,扬州使院重刻本(中国书店,1983年影印),原刻本第44页a(新页码第411页)。

《中记》载:“东南有桃都山,上有大树,名曰桃都。枝相去三千里,上有天鸡。日出,照此木,天鸡即鸣,天下鸡皆随之鸣。”[36]此亦言桃地为鸡鸣之地。

2.项羽死后,刘邦不诛项氏,封项襄为“桃侯”(后称“桃安侯”)。并赐姓刘。[1]338项襄本为项燕幼子,楚汉鼎革之际,无论于熊楚、还是项楚,均最具代表性。汉封同姓、异姓王侯,多冠地名,未如封项襄以“桃”名者。概汉已封刘贾、刘交为荆王、楚王,项襄“桃侯”之“桃”,有“旧荆”“旧楚”之意。

3.战国前,“荆桃”为祀物,“桃”与“荆”常可互指。“荆”又指秦庄襄王后的楚国。

《史记正义》:“秦号楚为荆者,以庄襄王名子楚,讳之,故言荆也。”[37]子楚嗣位,在公元前249年。此时,秦已于29年前占领荆州大半之地,楚则迁都陈地,秦人称楚国为“荆”,概非荆州之故,秦人不会以自己的国土来名敌国。

《史记正义》又云:“楚灭越,其地属楚,秦灭楚,其地属秦,秦讳‘楚’,改曰‘荆’。故通号吴越之地为荆。”[1]115子楚即位时,越地属楚边鄙,先秦时未有以边鄙地名来指代国名者,通常是国名与国都可互指。“荆”若是以楚王畿之名来指代楚国,似乎更合理。

《说文》:“楔,荆桃,为木名。”*段玉裁注:《说文解字》第六篇(上),清经韵楼刊本,第26页a。《尔雅》:“楔,一名荆桃,……今樱桃、含桃也。”*邢昺等撰:《尔雅疏》卷9,上海涵芬楼影印宋刊本(上海:商务印书馆,1934年重印),第4页a。荆桃(含桃)为周代祀典常用物。《礼记》:“天子乃以雏尝黍,羞以含桃,先荐寝庙。”[19]247秦称迁都陈地、局于一隅的楚国为“荆”,视之为“含桃”,符合虎狼之国对猎物的蔑视之意。

4.“楚桃”为楚国开国重器。九和弓,“又有繁弱、巨黍、越棘、楚桃之名。”*朱虚著:《古今疏》卷5,顺治年间万卷楼刻本,第49页b。楚灵王攻州来,从陈地下蔡至彭城附近的乾谿。右尹子革夕对楚王曰:“昔我先王熊绎,辟在荆山。筚路蓝缕,以处草莽;跋涉山林,以事天子。唯是桃弧(即楚桃——引者注)、棘矢,以共御王事。”[38]楚以武兴,不赖文德,楚桃概为楚国象征。楚人称国为“桃”,与秦人不同,反有礼敬之意。

《淮南子》:“羿死桃部不给射。”[39]其中“桃部”一直有高诱的地名说及后人的桃杖说。而以桃杖说占优。顾炎武、傅山、章炳麟、吕思勉等皆主桃杖说。但桃木为杖,大违常识。此木既畸曲松疏,更常被虫蛀蚁噬,不堪作器具,更不可作兵器。

《帝王世纪》载:“寒浞杀羿于桃梧而烹之,以食其子。”*徐宗元辑:《帝王世纪辑存》“夏第二”,中华书局,1964年,第56页。一作“寒浞杀羿于桃棓而烹之,以食其子。”见徐文靖撰:《管城硕记》卷23《正字通三》,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年,第471页。桃部与桃梧可能为一词,皆为地名或部族名。存于陈地太康县《夏少康陵碑》云:“桃部之骨随,防风而共戮。”*杜鸿宾修:《太康县志》第19,民国二十二年铅印本,页a。“桃部”为舜后,被禹放逐到陈地后,伺可乘之机,构兵夏室,当是情理之中。

“露井”也为帝后居处常有之物。*史载,梁武帝皇后郗徽酷妒,死后化龙入后宫井,梁武帝“于露井上为殿,衣服委积,常置银鹿卢金瓶灌百味以祀之”。见李延寿撰:《南史》卷12,中华书局,1975年,第339页。桃生露井,李生桃旁。指桃为正,李为僭。

十四、虫来啮桃根,李树代桃僵

后一句一般理解为李树代替桃树而死(仆)。但据东汉经学家刘熙所著《释名》:“僵,正直畺然也。”[40]此句亦可理解为:李树代桃树而立。

有学者指出:“此是双关语,表面写李树代替桃树受害,言外指桃树嫁祸于李树,喻权贵兄弟间的互相倾轧。”[41]

十五、树木身相代,兄弟还相忘

由于李氏代楚,负刍袭杀楚哀王,兄弟相忘,形同路人,存在了约800年的楚国悲惨败亡。

《鸡鸣》如果是首错舛乱简、仅描写生活琐事、劝导兄弟相表里的道德教化之诗,不可能流传太广。但如果是首隐含楚国末期亡国的史诗,则当广为楚人上下各阶层熟知。

李园献妹春申君之事,有学者认为事不可信。黄式三指出:“夫春申君果知娠而出诸谨宫,言诸王而入幸之,则事非一月,安必其十月后生子乎?生而果男乎?行不可知之诡计,春申君何愚?此必后负刍谋弑哀王犹之诬言也。”*黄式三纂:《周季编略》卷9,同治十二年浙江官书局刻本,第36页b。“十月怀胎”不过是惯用语。另外,古人著述,“十”多为约数,诸如“十面埋伏”“十室九匮”“十步香草”等。过于拘泥此数,显然不合。即使春申君不能保证女环必生男,但知其有一半可能。钱穆也疑其事,乃是因为“昔人以桀、纣暴行,情节相类,疑其不实”;吕不韦之子秦始皇政,黄歇之子为楚幽王悼,“两事相似而甚奇者”。*详见钱穆:《春申君见杀考》,见《先秦诸子系年》,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566—570页。

即使李园、李环事为负刍之徒诬言,《鸡鸣》也可作为此“诬言”的歌谣版。

战国前,楚多隐士,喜著述作歌以讽世,如老莱子、接舆、庄子、鬼谷子、鶡冠子等。楚亡后,更有许多“通易经,术黄帝、老子,博闻远见”者隐于民间,如项梁、范增、陆贾、季布、曹邱生等。这些人对楚国的历史非常熟悉。像陈胜军中的周文,“陈贤人也,尝为项燕军视日,

事春申君,自言习兵,胜与之将军印”[42]。《史记》为楚国原大夫司马季主所作的传记中写道:“从古以来,贤者避世,有居止舞泽者,有居民间闭口不言,有隐居卜筮间以全身者。”[43]

当然,还有一些遗民以歌谣的形式来叙述其国家的历史,以便存于后世。陈中凡指出,汉初流行的楚歌,“原多出于楚遗民之手。故项羽被围垓下,夜闻汉军四面皆楚歌,那班兵士个个皆好楚声,足见其流行最为普遍”[44]。此为至论。当然,那些过于直白,又易引起新朝敏感的歌谣是不能流行的,也会给作者造成危险,像《鸡鸣》这样比较隐晦的歌谣反会传唱无阻。以项羽这样的楚国后人定非常熟悉词意,当全体汉军用汝南、彭城等不同方言唱和此歌时,对项羽及其将士的心理打击是极为沉重的。因此,《鸡鸣》非常适于对楚军的心理战。

[1] 司马迁.史记:卷7[M].北京:中华书局,1963.

[2] 范晔.后汉书:志第26[M].北京:中华书局,1973:3598.

[3] 郭茂倩.乐府诗集:卷83[M].聂世美,仓阳卿,校点.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

[4] 苏轼.苏轼文集编年笺注(诗词附)(九)[M].李之亮,笺注.成都:巴蜀书社,2011.

[5] 房玄龄,等.晋书:卷3[M].北京:中华书局,1974:53.

[6] 马强才.罗根泽文存[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12:193.

[7] 沈约.宋书:卷21[M].北京:中华书局,1974:606-607.

[8] 张玉谷.古诗赏析:卷5[M].许逸民,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

[9] 魏源.魏源全集(十二)[M].长沙:岳麓书社,2011:279.

[10] 萧涤非.汉魏六朝乐府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1:63.

[11] 北京大学中国文学史教研室.两汉文学史参考资料:下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2:638.

[12] 班固.汉书:卷97(上)[M].北京:中华书局,1964:3949-3951.

[13] 梁启超.中国文学讲义[M].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0:55.

[14] 郑振铎.中国俗文学史(上)[M].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14:60.

[15] 司马迁.史记:卷78[M].北京:中华书局,1963:2387.

[16] 程虁初.战国策集注:卷4[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

[17] 袁康,吴平.越绝书[M].乐祖谋,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

[18] 司马光.资治通鉴:卷6[M].北京:中华书局,1956:214-216.

[19] 朱彬.礼记训纂:卷12[M].饶钦农,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98.

[20] 郭光.阮籍集校注[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1991:144.

[21] 王永顺.陆机文集·陆云文集[M].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0:36.

[22] 王士禛.池北偶谈:卷16[M].济南:齐鲁书社,2007:319.

[23] 孙诒让.周礼正义:第3册:卷19[M].王文锦,陈玉霞,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7:760.

[24] 萧统.六臣注文选:下册:卷45[M].李善,等,注.北京:中华书局,1987:842.

[25] 班固.汉书:卷45[M].北京:中华书局,1964:2190.

[26] 张玉谷.古诗赏析:卷5[M].许逸民,点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112.

[27] 闻一多.乐府诗笺[M]//孙党伯,袁謇.闻一多全集(5).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94.

[28] 班固.汉书:卷19(上)[M].北京:中华书局,1964:739.

[29] 司马迁.史记:卷127[M].北京:中华书局,1963:3216.

[30] 司马光.资治通鉴:卷23[M].北京:中华书局,1956:754.

[31] 郑玄.毛诗:卷13[M]//中华书局编辑部.汉魏古注十三经(附四书章句集注):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98:98.

[32] 王聘珍.大戴礼记解诂:卷11[M].王文锦,点校.北京:中华书局,1983:217.

[33] 伏胜.尚书大传(附序录辨伪):卷1[M].郑玄,注;陈寿祺,辑校.北京:中华书局,1985:6.

[34] 李昉,等.太平御览:卷81[M].北京:中华书局,1995:379.

[35] 李昉,等.太平御览:卷202[M].北京:中华书局,1995:976下.

[36] 李昉,等.太平御览:卷918[M].北京:中华书局,1995:4074下.

[37] 司马迁.史记:卷6[M].北京:中华书局,1963:234.

[38] 杜预,等.春秋经传集解:卷22[M].中华书局编辑部.汉魏古注十三经(附四书章句集注):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98:334下.

[40] 刘熙.释名:卷3[M].北京:中华书局,1985:36.

[41] 北京大学中国文学史教研室.两汉文学史参考资料:下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2:641.

[42] 班固.汉书:卷31[M].北京:中华书局,1964:1790.

[43] 司马迁.史记:卷137[M].北京:中华书局,1963:3220.

[44] 陈中凡.汉魏六朝文学[M]//中国大文学史:上册.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10:154.

责任编辑:刘海宁

I222

A

1007-8444(2017)03-0272-08

2017-02-15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近代中国社会环境历史变迁研究”(16AZS013)。

马俊亚,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社会经济史和区域社会生态史研究。

猜你喜欢

鸡鸣中华书局
鸡鸣驿
民国初期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报刊的知识传播与知识青年的阅读
鸡鸣
民国初期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报刊的知识传播与知识青年的阅读
Traditional Chinese Culture’s Function in Daily Life
长相思·夜无眠
鸡鸣与狗盗
古道鸡鸣
潜心磨砺 精益求精
玉树花开、鸡鸣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