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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救国与组织发展
——中共广东党组织基层统一战线工作的开展与成效

2017-03-10连文妹沈成飞

岭南学刊 2017年3期
关键词:保甲士绅武装

连文妹 沈成飞

(1.广东理工学院思政部专任教师;2.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导)

抗战救国与组织发展
——中共广东党组织基层统一战线工作的开展与成效

连文妹1沈成飞2

(1.广东理工学院思政部专任教师;2.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导)

抗日战争爆发伊始,中共广东党组织即扎根基层社会,在乡村开展统一战线工作,广泛联合各阶层力量共同抗日救国。其统战的对象不仅是国民党县、乡镇基层政权,还有国民党游击队、地方绅士、家族领袖、教员学生、保甲长,甚至还包括传统地方武装势力。基层统一战线工作的广泛开展和成功进行,不仅为抗战事业作出了贡献,也为中共广东党组织赢得了生存发展的空间,积累了解放战争时期华南地区最终胜利的战争资源。

抗战时期;中共广东党组织;基层统一战线;乡村势力

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共广东党组织(以下简称“广东党”)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口号下开展了卓有成效的抗日救国斗争。然而,在此过程中,广东党组织遭遇日、伪、顽三方势力的挤压,生存空间受到严格限制。为更好地抗击日本侵略者、更好地生存发展,中共在基层社会开展了广泛的统一战线工作,希望能立足乡村社会,继而发展壮大。这一时期,广东党的基层统一战线工作内容丰富、成就突出,值得好好总结。鉴于学界对统一战线的研究主要集中在高层的现状,本文立意于县及以下基层社会,来探讨中共在广东乡村社会统战的对象、范围、策略及其成效,为解释中共党组织在乡村的发展壮大和抗日救亡工作的成功实践找到一个新的突破口。

一、争取国民党基层政权,扎根乡村社会

争取国民党基层政权,主要包括争取国民党县、乡(镇)行政组织及其控制的地方自卫队、游击队组织,获得国民党各地县长及开明人士的同情支持,自上而下地打开工作局面,扎根乡村社会,这是抗战爆发之初广东党生存发展首先要解决的问题,也是广东党基层统战工作的基本思路和原则。

抗战初期,国民党地方当局相对开明,广东党统战工作进展顺利,到1938年,有“四、五个县的干部建立了在上层(县长)的信任”[1]192。在中山,中共党员孙康深受县长的尊重,其很多意见都被县长接受,在县长的支持下,“现在我们有三十多个同志在游击司令部做政治工作,有四个人在各区做主任、政训员。孙同志做第四区别动队队长”[1]276。在四会,党组织通过统战关系取得县长周东的同意,派中共党员黄显声到四会国民兵团自卫队任第一大队中队长。此后,广东党陆续派遣6名党员到该部队,建立党支部,加强对该队伍的领导。[2]36在粤北,党组织统战的对象是始兴县开明人士、风度中学校长兼始兴县参议长张光弟、及国民党清远县长黄开山等,通过他们在地方开展群众抗日救国运动,扎根乡村社会。

加入并控制国民党自卫队、游击队,在其内部建立、发展党组织,是广东党对自卫队、游击队统战工作的基本方针和策略。抗战爆发之初,国民党广东当局曾鼓励地方民众组织自卫队,为抗日积蓄战争资源。十二集团军总司令余汉谋向民众保证,政府不仅不干涉、不调防其人员,且在必要时补充供给、协助训练,以此“武化乡村”。其后,广东党对国民党自卫队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党组织决定:“以建立自卫团中的工作与组织为中心任务”,主要工作方式是依靠党员个人与区、县要员和自卫队头目搞好关系、做好朋友,以取得他们的信任,“争取中、大队长地位,并建立连中的支部。”到该年底,珠江区中山县党组织在该县两个区可掌握五百枪,还能领导一、二个独立的自卫队,共约三百枪;东莞县自卫团干部训练班,学员选送权控制在中共党组织手里,大多数学员是党员或其同情者,党组织还可以掌握东莞下层自卫团两个中队约二百枪;南路高州县全县自卫团训练与学员选送权控制在党组织手里;开平县有一个区自卫团在党组织控制下;东江惠阳县有一个区自卫队在党组织控制下;增城全县自卫团干部训练班掌握在党组织手里;东江与西江交界处的和平县,有一区已有五百枪组织起来,不单领导权在党组织手中,而且下层干部可靠,可以立即组织起一千枪的自卫团。在北江的英德县、翁源县,广东党亦在自卫团中慢慢渗入和发展,缺点是这些自卫团主要依靠统战工作掌握,“尚未能做到下层组织基础的建立与巩固扩大,各级党尚未能实际上以自卫团为中心工作”[1]208-211。

广州沦陷后,广东党在自卫团和地方游击队身上倾注了更多精力。日军进攻华南时,部分国民党军队被打散,东莞、惠州、宝安一带有数千散兵无人指挥,广东党借此机会和国民党联合,建立了惠宝人民抗日游击队,拥有很大的话语权。[1]264在西江伍观琪的游击队里,广东党派了一些党员为其服务,政治工作队有五十多人,组织剧团有三十多人,里面有一部分是我们的同志,大部分是进步的知识分子。甚至在伍部一个大队里,政训员及分队长、班长,及三分之一的战士都是我们的党员。毕业于抗日军政大学的中共党员陈肃立还是伍观琪的参谋,很受信任;[3]290肇庆、四会、三水的自卫团里都有中共的同志参加,甚至担任大队长、中队长等职;在粤北,陈汝棠带领的国民党第四路军总司令部看护干部训练班中,一批中共地下党员和进步青年在里面工作,“当时设在韶关的总队部,成为中共地下党组织取得职业掩护的一个阵地”[4]217-218。在惠州,国民党东江统帅委员会主任骆风祥任命中共党员担任政治大队长,后来他本人也为广东党所争取,为中共在国民党内部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5]64在琼崖,广东党依靠群众力量的快速发展,在力量上超过了国民党顽固派的势力。他们独立自主地放手去干,在打击顽固派和自卫的原则下扩大其武装力量。[6]181-184在英德,广东党通过统战工作将三十多名党员派入第七战区第二挺进纵队司令莫雄的部队。党组织在莫部的工作任务主要是培训党的武装骨干,改造和掌握莫雄的队伍,并在里面开展建党工作。1940年以后中共在其内部陆续吸收党员,包括莫的上层骨干黄桐华等十几人加入中共。这支部队基本为广东党掌握,“通过它掩护了我党的活动,通过它培养了一批武装骨干,通过它掩护和便利了英德、清远县委组织抗日武装斗争,通过它向党提供了大量敌人内部情报”[4]220。抗战胜利前夕,莫部第四大队的五、九中队干脆取消了莫部番号,公开中共的领导,后编入西北支队,“组成了直接由我党领导和指挥的武装队伍,从而为我党直接拿起武器对日寇开展斗争揭开了序幕”[4]23。

二、联络宗族士绅,推动群众运动

周恩来曾强调扩大统一战线的策略是:“积极扶持同情分子,努力争取中间分子,尤其是知识分子及公正绅商参加抗战。”[7]43争取中间势力,就是争取中等资产阶级、开明绅士、地方实力派等,这一策略在强宗大族林立的广东有特殊的意义。广东党就在统战工作中致力于联络地方士绅,通过他们来协调各方各面的关系,推动群众运动。

第一,广东党通过地方开明士绅等中间力量和国民党当局打交道,以巩固基层统一战线,推进抗战工作。广东党在乡村社会能否生根发芽,进而发展壮大,在一定程度上要视其和地方士绅关系之良窳,因为他们可以成为中共与民众及地方政府沟通的桥梁,并成为双方的缓冲地带。在恩平县,广东党曾联合地方士绅有策略地反击国民党县党部书记策划的解散群众团体、打击中共组织的图谋,最终取得了胜利。而针对有国民党区长造谣中共同志系汉奸之事,广东党亦通过地方士绅出面,谴责其破坏统一战线的行为,终至国民党方面让步道歉。[3]343在郁南,国民党企图打压并解散广东青年抗日先锋队(简称“抗先”)的行动因遭到地方士绅和中共的联合反对而作罢。开明士绅不仅为“抗先”辩护,并以自己亦是“抗先”成员为辞抵制县长的高压政策。莫伯贤、谢桂生、吴世治等地方名流甚至公开反对县长、县党部压迫中共党员离境的做法。中共与士绅的联合斗争不仅挫败了国民党顽固派的气焰,还赢得了民众的同情。当该县政府派武装收缴“抗先”印信时,县警却同情“抗先”而搪塞了县府的命令;在新兴,县警在封闭“抗先”总队部西南办事处时称,这不是我们愿意做的,而是不得已。……这是县党部的意见,大概是党部和你们捣鬼,希望你们多多向党部解释。正是基于这一现实情况,西江党组织强调:“没有广大的中间力量想进行反逆流的斗争是不可能成功的”[3]278-379。

第二,广东党通过地方士绅和宗族关系掩护群众运动,将中共干部地方化、职业化。广东宗族势力发达,乡村人际关系复杂,广东党为此曾和封建宗族势力打交道,如它曾借助“姊妹会、十人团”等乡村传统团体来掩护自己,以免引起别人注意。在德庆、开平一带,党组织经常“利用宗祠的族谱和报纸”给海外华侨传递信息。[3]212在潮汕地区,乡长固然多数是地主豪绅,但他们对于抗战法令大体上都有执行,特别是有一部分比较修明的乡长。广东党愿意更深入地与他们合作,以隐蔽自己的力量,强化自己的存在。[3]311甚至在妇女运动中,中共根据妇运工作的特殊性,联络当地有名望的中小学校长、教师、知识分子、家庭妇女、有地位的老太太等来推动妇运统一战线工作,掩护其组织发展。潮汕党组织还在坚持抗战的大前提下,同宗族械斗后的不同派系打交道,既和失势一方合作,“亦不放松对于得势的封建势力的联络”,以此来强化自己的地位。[3]312在东江河源,当地名流主持的妇女抗日组织不仅掩护了中共发展,还加强了它在地方上的影响。[6]384在开平,面对国民党打压中共青年运动的情势,广东党一方面通过实际工作,“团结县长和地方上开明绅士”,获得他们的同情;另方面加入国民党对抗中共的团体——体育会、连城学社,借机转变它们的性质,使其为我所用。由于国民党基本没有在这些团体的基层干部,体育会、连城学社的主要干部就成了“抗先”队员,以至于国民党县党部书记承认为他人做了嫁衣。[8]481-482到1940年,中共认为其组织在区乡层级,“已能职业化、地方化”,而在县一级“一半已做到了”地方化、职业化。[3]212

第三,广东党积极引导地方士绅参与领导群众运动工作,以此促进群众运动发展,间接壮大中共组织力量。乡村群众自愿参加党组织、参与抗战事业有个认识升华的过程,也需要有效的引导,而最好的引导者莫过于乡村的读书人和士绅。广东党对此有比较清醒的认识:“统一战线工作不能仅仅做乡长的工作,还要注意乡长以下地方绅士的工作,因为很多地方乡长不能控制基层社会。”[3]66因此,中共曾大力动员地方士绅参与领导群众运动,“必须用当局的名义,不暴露面目,多争取中间分子与进步分子来领导”[3]66。在潮汕地区,中共影响下的青年抗日组织的建立和发展,“都是由乡长、士绅、校长、教员及乡村中的进步青年共同筹备建立起来。有些乡长自愿加入为会员”[3]357。士绅和小学教员的参与使青年抗日组织的规模快速扩大。它在潮汕地区的十一个乡建立了组织,会员多达一千五百三十人。在北江粤汉路旁的潖江口,中共联合地方士绅组织了三、四千人的武装。该部不断和日伪军作战,并打败过日伪军两个连队的进攻,战斗力不亚于正规军。该部里有十几个中共同志负责政治工作,“地方绅士对他们很信任……比如敌人几次进攻北江的时候,指挥权就暂时交在我们同志手中”[9]189,“我们只要有军事干部做他的参谋长,全部武装是可以争取的”[9]190。

第四,广东党通过国事座谈会的方式,鼓励以地方士绅为主的社会各阶层表达政见,扩大影响,争取支持。抗战胜利前夕,广东党在许多地方举行国事座谈会,广泛动员各阶层民众,尤其是地方士绅为抗战、为中国前途共商大计。这些座谈会参与阶层广泛,深受地方当局和民众重视。在东江解放区之路东(包括广九路以东之东莞、保安、惠阳区)各界人士国事座谈会上,整个广九路名流绅士除三人未到外,全部出席,参加人数二百七十七人。在东江解放区之路西(包括东莞、保安等地)各界人士国事座谈会上,有九个分区的各阶层著名士绅参加。其阶级成分百分比为:“农民三十八,地主十七,文化界二十四,工人五点五,商人三点三,宗教医生四点四,部队代表七点一。”[10]377-378博罗及中区也曾召开座谈会,参加者多为上层士绅。在这些座谈会上,无论是上层士绅还是下层工农商代表,都积极反对国民党一党、蒋介石一人专政,支持由各党各派组织成立联合会,以及成立联合政府的提议。这一现象无疑反映了中共在此地的强势存在,亦表明广东党通过国事座谈会争取到了一定的舆论同情和支持,其统战工作有了相当的成就。

广东党得出过这样的结论:一切困难到来的时候,要加强统一战线的工作,特别要争取乡村中的开明士绅及一切公正人士,同时要争取乡村中一般的地主。而在争取联合中间力量的同时,以群众力量包围他,推动其进步。[3]283可以说,抗战时期广东党的基层统一战线工作中,地方士绅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群体,中共方面正确的统战方针,使士绅起到了桥梁的作用,不仅沟通了中共和国民党地方党政军工农商各部门、各行业的联系,也掩护了其组织的生存,有力地促进了中共领导下的群众抗日运动。

三、利用保甲长势力,促进组织发展

中国以农立国,农村和农民是决定抗日战争胜负的关键。蒋介石曾言:“中国持久抗战,最后决胜之中心,不但不在南京,抑且不在各大都市,而实寄予全国之乡村与广大强固之民心。”[12]保甲制度乃为国共双方所关注,乡村保甲长亦成为广东党统战的重要对象。

国民党当局高度重视保甲组织在抗战建国、限制中共党组织上的作用。“查保甲健全与否,影响抗战军事甚大,……现抗战方张,今后对于保甲之组织,务应加紧增强,以期政治配合军事而争取胜利。”当局认为,配合前线作战之游击、自卫、训练、补充等等工作,“均应由县全力发动,锐意推行,使其指挥于县,提系于区署,领导于乡镇,而推行于保甲组织”[11]。这即是说,保甲组织乃是战争后勤保障工作的执行机构。当然,国民党亦将保甲工作当成抵制共产党在乡村发展的“良法美意”。它加大对保甲长的训练力度,将反共的动员“深入到乡村下层政治机构”[3]175,并假意笼络倾向于中共的保甲长,“藉以招揽人心”,但为防止乡村百姓与中共党组织的结合,国民党也保持着对乡村社会的高压政策。如广东当局曾在中共游击区建立乡政府办事处,“组织联防自卫班,实行壮丁训练,强迫民众‘自新’,请查户口,实行联保连座制;经伪军向敌告密,烧杀抢掠,极度高压。”[9]224这些政策导致一些地方保甲长首鼠两端:一方面消极抵制国民党的反共政策,一方面因害怕“得罪”国民党而逢迎其某些政策,有些保甲长干脆辞职不干。

广东党充分利用保甲体系,隐蔽组织力量。针对国民党通过保甲制限制中共党组织在乡村发展的现实,中共党组织曾详细指导党组织领导下之保甲长及基层工作人员如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开展抗日活动和反对国民党压制的工作,尽可能发展壮大自身的力量。周恩来亲自制定各地党组织开展保甲长统战工作的原则和方法:原则上“采取参加与改革的方针”[12]34,通过渗入其内部的方式争取保甲长,在保甲组织内部发挥作用。周恩来强调,担任国民党保甲长之中共党员对此项工作绝不能“放松与放弃”[12]34,而要积极参加保甲长、壮丁训练工作,并尽量“在内中起模范的作用,以取得领导地位”[12]35。上承中央指示,广东党规定担任国民党治下保长之中共党员要具备如下资格:“1.要有才干。2.国民党相当信任。3.在民众中有相当的信仰。”同时严格要求这些基层党员:“1.言语行动要和一般乡、保长相同。2.要会应付上层。3.不与党员接近(已暴露的党员)。”[6]319在西江地区,广东党不仅通过保甲组织掩蔽干部,还力争保甲长的职位以避免被征兵外调,同时“坚决调动和撤换暴露的干部,特别是县一级的干部的调动”[3]266。到1939年12月止,西江地区有5位党员参加国民党上层工作,7位党员参加村政权工作,还有15位党员参加了保甲工作。这些干部打入国民党内部,隐蔽了组织的力量。

广东党开展“两面政权”建设,争取保甲长的职位或取得他们的支持。所谓“两面政权”,即基层政权表面上统属于国民党,但其区保甲长或为中共秘密党员,或为中共党组织服务,实质上是广东党的政权。韩江纵队认为,在国民党通过保甲制度严防基层社会和民众助共抗日的环境下,中共的“武装部队活动,如果没有必要的掩护是很难站得住脚的;相反,如果通过某些公开的、半公开的、合法的形式掩饰政治实质,活动起来就方便和安全。”因此,它要求各地共产党员要与当地群众建立密切关系,并“通过与当地地主、士绅拉关系、安插人员、‘操纵’选举等方式,将共产党员逐步安置在保甲长的位置上,……在国民党统治区建立起两面政权。”“两面政权”下之“白皮红心”保甲长表面上要贯彻执行国民党政令,对一些与人民武装活动无碍又无损群众利益的任务,如类似禁烟禁赌、新生活运动等,不仅要做得认真,而且要“虚报成绩,大吹大擂,以蒙蔽和麻痹上司官长”;但对抽捐收税、抓壮丁一类任务,就“能拖则拖,敷衍塞责,消极对抗。如与农会串通谎报猪瘟疫情,要求豁免屠宰捐,抓壮丁时预先通告适龄壮丁躲避。”对于国民党派来侦察我方活动的情报人员,先“稳住阵脚,打探来意,摸清虚实,然后迅速报告,研究对策,采取措施。”这一政策很好地打击了国民党间谍活动。比如,国民党派往韩江纵队活动的间谍,因其转弯抹角地打探中共在该地的活动情况,而引起“白皮红心”保甲长的注意,并向广东党汇报。党组织对此采取断然措施,逮捕并枪毙了间谍。[13]215-234抗战时期曾任广东人民抗日游击队珠江纵队第一支队队长的欧初也回忆说:“共产党员袁世根受组织派遣担任伪乡长,靠‘白皮红心’政权掩护,建立了党组织,掌握了武装,当游击队需要时,提供可靠的支援和保障。”[14]138在海南岛,广东党“有计划的开展‘白皮红心’的斗争,派遣一些可靠的群众打进敌人营垒内部,了解敌情,掩蔽斗争。”琼崖地方政治机构里,就“有两个区长和十几个乡长是我们的同志”,其下之保甲长多能支持中共组织的活动。[7]122在中共闽西南潮梅特委领导下的永定县,广东党和国民党基层行政人员关系密切,来往频繁。“在湖雷峻岭、下洋、大溪、南溪、坎市等地,多数的乡保长和我们有联系,很多上层人士和我们团结合作,还有不少保甲长支持同情我们。”[15]228在另一些地方,党组织通过亲戚、朋友的关系拉拢一些地方乡、保长,通过他们“坚决执行对抗战有利法令”来维护统一战线,并掩护广东党的工作。

总之,广东党通过对国民党基层保甲组织的渗透和统战工作,使中共抗日军民的力量一直强势存在于乡村。这不仅隐蔽和发展了党组织的力量、遏制了国民党借保甲组织限制中共活动的计谋,进而也限制了日、伪势力在乡村的活动,有利于抗战事业的开展。

四、联合地方武装、共谋抗日救国

民国以降,广东地方社会不靖。民间武器的广泛存在、战争旋起旋灭的现实,造成土匪等民间武装大量存在。这一现象随着抗战时期广州、汕头等地的快速沦陷,散兵游勇遍布各方,武器弹药散落乡村,以及国民党“武化乡村”措施的推出而加剧。对此,广东党亦将地方武装力量作为统一战线工作的对象,藉以为我所用,为抗日救国服务。

地方武装势力控制乡村政权,对抗国民党行政权力;国民党既打击地方武装势力,又在某些时候利用它打击中共党组织在乡村的活动和发展。在粤闽边境地区,地方武装力量强大,他们在许多乡镇和市场公开派款、收税,谁也不敢阻挠。许多区乡政府的保甲组织为其把持,许多联保主任即是地方武装的头目,县政府一些官员、大士绅也与他们发生联系,“他们并且利用宗派地方观念而得以与当地封建势力勾搭起来。许多县府人员、士绅、乡保长都援助他们”[16]437。面对大量存在的地方武装,国民党曾冀望于通过武力围剿和编组保甲的方式来打击之。但事实上保甲组织很难限制土匪势力的发展,因为“许多联保主任与土匪头是同一人担任的”[16]443。为达一箭双雕之目的,国民党复兴社及四路军都“积极争取、收买敌伪封建势力、土匪、流氓”,把他们联合起来对付中共党组织。

广东党因势利导,和一些地方武装势力建立联系,共同反蒋抗日。广东党曾明确要求各地组织加紧外围武装工作,多联系地方武装势力,以在适当时机为我所用。“要用多种多样形式去建立和争取从地方民众武装、地主武装到顽系地方武装、绿林武装以至伪军都可以,应使其外表与我不相联系,但实际上掌握在我们周围。亦须注意培养(其)能独立坚持、非至时机成熟不能随便联合我党游击队作战或托枪反正等行动。”[9]240-241这是广东党联系和利用地方武装势力的明确指示,这一方针得到了具体的落实。闽粤边的张河山武装,因为搅乱了国民党的统治而受到围剿,于是广东党就同他联合起来对抗国民党顽固派的围剿,打击国民党基层反动政权。广东党还同闽粤边武装力量林宗明订立了“共同抗日讨蒋”协定。其中规定:“1.共同抗日讨蒋。2.双方互不侵犯,保证和平友谊关系,有对方少数人员过境往来加以保护。3.双方武装部队过境先行通知,避免误会,并以协助便利。4.互派代表经常联系,互通有关之情报等。”[16]437-438该协定订立后,双方都很满意,并经常商讨对国民党政权取一致态度。这些合作无疑为广东党提供了一层保护网,部分地解决了中共抗日活动的后顾之忧。

广东党联合并改造地方武装势力以为抗战服务。广东党指示东江曾生所部,“进行对反动民团和土匪的争取工作”[3]187,并准备利用新四军的名义去收编土匪部队,还请求中央派一些八路军、新四军的干部到这些部队去做工作。[3]193广东党尽力改造地方武装,使其能走上正规的抗日道路。广州附近游击队——吴勤部广游二支队是国民党广东省党部认可的抗日游击队。吴本人曾经是中共党员,一直和党组织有联系,同时吴亦和土匪武装有一些关系,其部队匪气很重。有鉴于此,广东党在给予指示的同时,派政治坚定的中共干部做他的政治主任,纠正他们的匪气和土匪政策。此后,广东党进一步派大量党员干部充实二支队的力量,建立党组织。这些党员受中共珠江三角洲中心县委领导,目的是致力于提升二支队的政治素质和战斗力。[3]187-188广东党希望通过这一方式可以将其改造为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新四军式的人民抗日武装。惠阳东南稔山地方武装自动打出红旗,派代表到香港与广东党联系,表示愿意加入中共所部,广东党也积极联合并改造他们为抗战服务。

广东党鉴于国民党的压力及乡村地方武装强势存在的事实,曾联合并改造地方武装以为我所用,并服务于抗战,这既是一种因应战争形势的特殊策略,也是针对国民党利用地方武装打击中共党组织的策略性回应,一定程度上掩护了党组织在乡村的发展,也增强了抗日力量的集聚。

五、结语

坚持基层统一战线工作是广东党在乡村社会生存发展和抗日救国取得成功的基本策略和经验。正如广东党组织所声言的:“我们在任何地区任何时候都坚持统一战线政策”。广东党统一战线的对象是开放和包容的,其内容是丰富和充实的:“国民党除少数反动派外,大多数也是坚持抗战,主张团结的。我们还要坚持与各抗日友军的团结,与一切不愿意打内战的军队实行保境安民的具体合作,帮助各乡村自卫队的训练和打仗,建立党、政、军、民亲密的联系,积极打击日寇,肃清汉奸,建立民主乡政,这就是统一战线的具体内容。”[3]479-480具体而言,广东党统战的对象包括了国民党县乡(镇)基层政权及其属下之游击队、地方士绅和家族领袖、保甲长群体,甚至地方武装势力。党组织通过争取国民党基层政权的支持在乡村社会扎了根;通过联络宗族士绅推动了群众运动的发展;通过保甲长群体的掩护促进党组织快速发展;通过联合地方武装势力保护了自身安全,推动了抗日救国活动的开展。

广东党组织曾得出这样的结论:“坚决的正确的执行党的路线,执行统一战线,动员群众帮助军队取得军民合作,党就能够发展;能协助政府,在乡村中能取得和乡长合作的,就能够发动群众,组织群众。群众能动员能组织,党就能够发展。”[3]315这既是广东党发展壮大的经验总结,也是其统一战线成功实施的重要表现。正因为如此,尽管抗战初始时中共组织在广东势单力薄,且处于日、伪、顽三重势力的包围之中,但其抗日救亡工作还是取得了较好的成绩。广东党曾经自信地指出:“经过八年来的努力,我们广东党已成为敌后解放区人民唯一依靠的力量,已成为华南人民解放的旗帜”,“我们已经建立二十多个团的人民武装力量,有四十多个县地区;有几百万人民,有了小规模的根据地;而且这些军队、地区与人民组织力量正一天天向前发展”,“总而言之,我们有了军队,可以战胜日本,配合盟军反攻,粉碎内战,解放华南”[17]。这虽是广东党鼓舞士气的宣言,也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了广东党组织力量和武装力量的发展。

毛泽东曾指出:“中国新民主主义的革命要胜利,没有一个包括全民族绝大多数人口的最广泛的统一战线,是不可能的。”[18]1257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包括全民族所有主张抗日的阶级、阶层、党派、军队、团体、个人以及海外华侨等。广东党正是在秉承毛泽东、周恩来统战原则的基础上,逐渐发展成华南地区一支不可忽视的政治武装力量,它不仅为抗战事业作出了贡献,也为随后解放战争的胜利集聚了力量。●

[1] 广东省档案馆,中国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委员会办公室编.广东区党、团研究史料(1937—1945)(上册)[G].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8.

[2] 中共四会县委组织部,中共四会县委党史研究室,四会县档案馆.中国共产党广东省四会县组织史资料(1925—1987)[G].1990.

[3] 广东省档案馆,中国广东省委党史研究委员会办公室编.广东区党、团研究史料(1937—1945)(下册)[G].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8.

[4] 广东党史资料(第2辑)[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4.

[5] 广东党史资料(第10辑)[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87.

[6] 广东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37)[G].广州:广东省档案馆编辑出版,1986.

[7] 中共中央统一战线工作部,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周恩来统一战线文选[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8] 广东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36)[G].广州:广东省档案馆编辑出版,1986.

[9] 广东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38)[G].广州:广东省档案馆编辑出版,1986.

[10] 广州抗战农村(第1卷第2期)[J].1938-4.

[11] 广东省档案馆藏.户口异动,抽验保甲办法计划及报告表,各县保甲概况[B].案卷号,3-1-46.

[12] 南方局党史资料征集小组编.南方局党史资料(统一战线工作)[G].重庆:重庆出版社,1990.

[13] 中共汕头市委党史研究室,中共梅州市委党史研究室编著.韩江纵队史[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5.

[14] 欧初.少年心事要天知——抗战时期回忆录[M].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1999.

[15] 伍洪祥回忆录[M].北京:中央党史出版社,2004.

[16] 广东革命历史文件汇集(甲43)[G].广州:广东省档案馆编辑出版,1986.

[17] 广东党人(新1号)[J].1945-8.

[18] 毛泽东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温松)

本文系2015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保甲长群体与华南乡村社会变迁研究(1928—1952)》(编号:15BZS091)的阶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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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7462(2017)03-0079-07

10.13977/J.cnki.lnxk.2017.03.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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