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地区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的文学价值

买尔哈巴·买买提吐尔送 张少云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文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 新疆 和田 848000)

南疆地区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的文学价值

买尔哈巴·买买提吐尔送 张少云

(和田师范专科学校文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 新疆 和田 848000)

达斯坦作为维吾尔族民间弹唱曲种, 最早出现于公元3世纪，早期靠父子口传继承，随后出现文人创作的作品，现今整理出的作品有百部之多。主要内容有神话英雄故事、爱情故事、历史演义和宗教故事的达斯坦。达斯坦价值在于：音乐方面与木卡姆、麦西来甫共同奠定现代维吾尔音乐基础；文学方面至今仍影响维吾尔文学创作。

达斯坦；说唱形式与内容；文学价值

随着现代化传媒的不断进步，新式的娱乐活动不断增加，南疆地区传统的“达斯坦”文学形式正走向式微，传统的达斯坦歌手年纪较大，中青年歌手后继乏人，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已经从巴扎上、夜晚农村的场地上淡出人们的视线。虽然现代印刷技术抢救发掘了一大批优秀的作品，召开过国内外学术研讨会，但是原汁原文的有声的“达斯坦，已经不多见，达斯坦表演活动与口头传播的生存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与挑战。”[1]

一、南疆地区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概述

(一)何谓“达斯坦”

“达斯坦”(Dastan)一词在维吾尔语中的意思是“叙事长诗”。在波斯语中有“故事、小说、轶事、传说、传记、童话、神话、曲调、旋律、音乐多层意思。”[2]达斯坦作为曲种的“达斯坦”，毫无疑问是以说唱长篇韵文故事为基本特征。南疆地区维吾尔族将演唱达斯坦的歌手称作“麦达赫”(meddah)或“散艾提齐”(senetqi)。田野调查发现，“达斯坦”民间艺人将从事本行业的人称作“木卡姆齐”(Mukamqi)、而其他人称呼“达斯坦”民间艺人为 “达斯坦齐”(Dastanqi)。

从“达斯坦”民间艺人自称“木卡姆齐”(Mukamqi)可以看出 “达斯坦”说唱表演的曲艺形式，来源于“木卡姆”。“木卡姆”是大型音乐套曲，需要十几人或几十人一起演奏、表演、解说。但是新疆历史上的中世纪到解放初期，经济文化一直处在停滞落后状态；又由于新疆特别是南疆地区自然环境恶劣，形成大小不等的绿洲村落，很少有十几万人以上的城镇。处于自然封闭的村落很难有经济能力承接大型音乐套曲的演奏。这就要求“木卡姆”的演奏者走下艺术殿堂，两三个人从“木卡姆”曲调中选取一段或多段在民间歌唱表演。所以，“达斯坦”多流行于南疆的喀什、和田、阿图什、阿克苏、刀郎、库车等地，东疆的哈密、吐鲁番以及北疆的伊犁等地的“达斯坦”也多是南疆地区传播过去的。

达斯坦作为维吾尔族民间弹唱曲种，曲调起伏跌宕，音乐深沉委婉，叙事、抒情并重；多用乐器弹布尔、都他尔、热瓦甫伴奏；说唱者一边叙事、一边弹唱，说唱者根据听唱者的需求，可短可长，短则一晚上一个故事，长则一两个月说唱一个故事，颇类似于内地的民间说唱文学，都是民间艺人在一个村或几个村的场地上点然灯火，听众围绕民间艺人席地而坐，听说唱者讲故事；区别在于弹奏者使用的乐器不同，有时还伴有舞蹈动作。“其音乐特色是曲调富有变化，节奏多样，结构严谨，词曲结合紧密，主题鲜明。”[3]

(二)南疆地区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的起源

据考证，最早的达斯坦曲目是《阿里甫·埃尔吐额阿》，形成于公元3世纪，经过几代或十几代民间艺人不断加工润色，到7世纪成为完整作品， 20世纪40年代，在新疆又从民间艺人口传作品变为舞台作品，实现了华丽转身。据说，“因其曲折感人的情节和优美动听的音乐而久演不衰”。而有关“达斯坦”研究，从此拉开序幕，更多的“达斯坦”曲目被发现，“达斯坦”也从不屑一顾的民间艺术登上了大雅之堂。

(三)南疆地区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的传承

南疆地区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的传承大都是口头传承。“达斯坦齐”一方面在原有的达斯坦的基础上，增添新的内容、新的情节；一方面把师承下来的达斯坦口传给自己的徒弟。据考证，口头传承大部分传给子女，较少传给外人，如墨玉县的著名达斯坦齐吾布力·艾山就是他家族第五代达斯坦传人。

随着时代的发展，出现了文人创作的达斯坦，文字表达、用词造句都非常讲究，这部分作品大都是印刷成册，流传在知识分子层面。另一种书面达斯坦是手抄本的达斯坦，有些识字的“达斯坦齐”在口传学习过程中，根据师傅的口述，记载下来的达斯坦，这些达斯坦文本后来流传到社会上，诞生一个抄书谋生的职业。批量抄写，装订成册，公开销售，并逐步形成了一定的规模。如阿吉·玉苏甫抄写的《艾里甫与赛乃姆》和《帕尔哈德与西琳》，毛拉·毕拉里抄写的《塔依尔与佐合拉》等，在维吾尔族文学中独树一帜。

现今，时代快速发展传承的形式也发生了变化，音视频文本大量出现，维吾尔民间达斯坦传承和传播方式发生了革命性变革。

二、南疆地区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说唱形式与主要内容

(一)南疆地区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说唱形式

“达斯坦”民间艺人表演时，一般有一至三人组成，主要演唱者手持热瓦甫或都它尔、弹拨尔、沙塔尔等自弹自拉自演。[4]南疆地区主要用热瓦甫，北疆、东疆主要用都它尔。另外的一直两个艺人持手鼓或石片等击节伴奏，附和主要演唱者演唱。

在南疆地区达斯坦的民间艺人分为两类：一类“专业歌手”，他们走街串巷以此维护生计；另一类“业余爱好者”，把演唱作为自己的爱好，在不同场合给大家助兴。前者，表演的场所，大都在巴扎上、乡村夜晚场地上，有时接受主人邀请在茶馆，宴会上也有时说唱。

达斯坦民间艺人在演唱“达斯坦”前，一般先弹唱一些维吾尔族民歌。在田野调查时了解到，达斯坦民间艺人在巴扎、繁华的街道上，找一片场地，“达斯坦齐”(Dastanqi)怀抱热瓦甫或都它尔、弹拨尔、沙塔尔等乐器，弹奏一首维吾尔族民间小调之类的歌，接着，“达斯坦齐”铜质般的、低沉的、具有磁性吸力的歌喉，在乐器的伴奏下，沉吟维吾尔族爱情民歌。这是会有几个人停下脚步为了上来围上来，接着几十人，当围观的人数达到“达斯坦齐”认为满意的人数时，他就会停下来，收取费用，开始演唱“达斯坦”。著名的“达斯坦齐”一次演唱，听众人数可达千人，将他们所在的地方堵得水泄不通。

目前，被发现的“达斯坦”有两种类型，分别为长篇“达斯坦”和短篇“达斯坦”。长篇长篇“达斯坦”故事情节完整并在讲述过程中夹带说唱表演，演唱的“曲调通常由上下句组成，多数没有‘长调’，演唱者可根据唱词内容灵活压缩或扩展乐句，演唱形式比较自由”；[5]短篇达斯坦多是爱情故事或当时的幽默故事，音乐结构对仗，旋律节奏感强，有时直接采用当地的民歌曲调填上新词。短篇“达斯坦”要求严格，歌词七字一句，四句一首。从发掘研究的达斯坦曲目看，唱词形式多样，绝大部分达斯坦的唱词是多段体分节歌式。一部长篇“达斯坦”包括十几首至几十首唱词，每首唱词又分几段至十几段，每段句数根据文体各异。如古典达斯坦中的“穆斯塔扎特”每段两句，“艾在尔”每段4句，“莫亥麦斯”每段5句等。在同一段唱词中，每句的音节数相同，分别为7至16节。达斯坦唱词散韵结合，叙事抒情融为一体，经常穿插一些民间故事、神话传说和宗教经典等。[6]

(二)南疆地区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的主要内容

南疆地区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所反映的内容非常广泛，大致包括神话英雄故事，爱情故事、历史演义和宗教故事等。

1.神话英雄故事的达斯坦。

神话英雄故事的达斯坦一般是长篇达斯坦，所反映的内容大部分是新疆各民族传说中的神话人物和部落间的相互征战的故事。如：《乌古斯传》、《英雄钦铁木尔》、《坟墓之子》、《玉素甫伯克与艾合买提伯克》、《阿里普阿尔图阿》、《鲁斯坦米》等。这些神话英雄，都有一个不平凡的出生过程，乌古斯出生时“脸是青色的，嘴巴火红，眉毛、头发乌黑，身上长满绒毛”；钦铁木尔出生后被抛弃野外，被熊收养长大；玉素甫伯克与艾合买提伯克兄弟出生不久父亲去世，跟着舅父长大；值得一提的是《乌古斯传》，乌古斯汗不同凡响的出生于出生，造就了他不同凡响的神话英雄故事。与柯尔克孜族的《玛纳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有关对比另外专门撰文论述。

2.爱情故事的达斯坦。

爱情故事的达斯坦包括神话爱情故事和现实生活故事。神话爱情故事大致有《艾力甫与赛乃姆》、《乌日丽哈与艾姆拉江》、《赛努拜尔》、《玉素甫与祖莱哈》等，这类作品中，故事情节表现为一位美丽的男子爱上了美丽的仙女或公主开始，主人公不怕困难，跋山涉水、战胜妖魔鬼怪，最后获得了爱情，大团圆结局。现实生活的爱情故事，《帕尔哈德与西仁》、《莱丽与麦吉侬》、《塔伊尔与祖合拉》、《热比亚与赛依丁》、《卡库克与再乃普》、《红玫瑰》等，这类故事，男女主人公为自由恋爱同巴依为代表黑暗势力作斗争，最后为了追求自由爱情双双殉情，悲剧色彩浓厚。田野调查了解到，每当一个爱情悲剧故事结束后，下面一片哭泣声。

3.历史演义与宗教故事的达斯坦。

在新疆历史上，发生重大事件，特别是近代历史事件，被“达斯坦齐”编写成“达斯坦”传唱，这种历史故事是历史的演义，类似《三国演义》，很多故事经不起推敲，但是，却影响现实人们对历史的看法。其代表作有《诺孜古姆》、《斯依提诺奇》、《阿布都热合曼和卓》等。

宗教达斯坦也成江那麦(jengname)，以伊斯兰教传入新疆期间所发生的宗教战争为主要题材。描述了伊斯兰教与和田一带信仰佛教的维吾尔族之间的战争场面及其战争中涌现出的部分首领屠杀“异教徒”的业绩等。

历史演义故事与宗教故事的达斯坦在新疆社会稳定长治久安背景下，存在着诸多负面的影响，特别是片面的强调仇杀、强调宗教战争的神圣性以及对历史的歪曲，极不利于民族团结，是达斯坦糟粕，是批判的部分。

三、南疆地区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的文学价值

新疆各民族都有类似于维吾尔族的“达斯坦”说唱文学形式，如柯尔克孜族的《玛纳斯》，蒙古族的《江格尔》以及哈萨克族的“达斯坦”，这种具有区域性文学形式，是中华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有较高的文学价值。

(一)思想价值

目前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收集到的有一百多部，绝大部分达斯坦是积极上向的，对英雄充满敬意，对敌人充满仇恨，爱憎分明，塑造了一大批乌古思汗、钦铁木耳等英雄形象，特别是在宣扬正义时，光明战胜邪恶的势力，邪恶势力一般是魔鬼、妖孽，他们破坏人间的幸福，邪恶势力就是以巴依、伯克等为代表的封建黑暗的反动势力，他们为个人私利发动战争，破坏祥和的社会，英雄带领大家经过千辛万苦、最终战胜他们，折射出南疆地区各民族共同夙愿需要一个安定的社会秩序，反对战争。

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中，最优秀的部分是爱情达斯坦。达斯坦塑造了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女性，他们冲破封建社会秩序，打破父母包办的婚姻，毅然而然地跟自己心爱的人私奔或者共同抵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迫害，最后双双殉情。殉情是维吾尔族达斯坦爱情故事中最凄美的一章，悲剧色彩唤醒人们对青年男女自由恋爱追求和向往，也揭示出达斯坦齐创作达斯坦作品时，受时代的限制，无法给青年自由恋爱指出一条获得幸福之路的无奈。

文学具有时代性，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也不例外，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存在一些思想不健康的东西，这部分达斯坦主要是反映在宗教达斯坦，特别是有关伊斯兰教与“异教徒”的战争的达斯坦，有其反动性和反人类的嫌疑，读这些作品时，需要慎重识别并加以批判。

(二)艺术价值

维吾尔族民间达斯坦首先表现为寓教于乐功能。每一个听过达斯坦的人都无法区别这是文学作品还是音乐作品，说明达斯坦既有强烈的文学色彩又有强烈的音乐特色。这种南疆地区各族群众喜见乐闻的艺术形式，娱乐功能之外，就是一种教化功能，群众从中享受到音乐熏陶，汲取道德的修养，认识真善美的价值，实现民族审美心理需求，得到精神补偿。其次，达斯坦与木卡姆、与麦西来甫至今没有研究出三者的关系，但是可以可定的一点是，存在着传承关系，又有明显的区别，他们之间相互影响，共同撑起维吾尔族文学艺术的一片蓝天。特别是现代维吾尔族音乐，不管是音乐创作或是歌唱家都不同程度地受它的影响，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达斯坦、木卡姆、麦西来甫，现代维吾尔音乐就没有根基，更不会有今天的辉煌的成就。再次，达斯坦现代维吾尔族文学的影响。维吾尔族古典文学，不管那个时期，重要的作品都是文人创作的达斯坦，不是达斯坦的作品，其作家也不同程度地受其影响。在现代维吾尔文学中，特别是维吾尔族现代诗歌，还都能看到达斯坦写作手法、句法，可见影响极深。

总之，达斯坦是中华民族文学重要的宝贵的精神文化遗产。它不仅促进中华民族文学的发展，还促进了中华民族的音乐艺术的发展，价值无法估量。我们认识、评价达斯坦时，要一分为二看问题，具有积极意义、推动人们不断进步的正能量，要大力弘扬；对影响国家统一、民族团结，有消极意义的作品停止传播，加以批判。

[1][5][6] 晓薇.达斯坦——维吾尔族的民间说唱艺术[EB/OL]. http://blog.sina.com. 2013.

[2]北京大学东方语言文学系主编.波斯语汉语词典[Z].商务出版社，1981:979.

[3]维吾尔族民间的说唱艺术(图) [EB/OL].中国网.http://www.china.com. 2009

[4]晓薇.维吾尔族的达斯坦[EB/OL]. http://blog.sina.com. 2012.

2016-12-10

买尔哈巴·买买提吐尔送(1988-)，女，维吾尔族，硕士。和田师范专科学校语言学院教师。研究方向：维吾尔民间文学。张少云(1968-)，回族，男，和田师范专科学校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民族理论与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