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绝句初探

广西岑溪市水汶华侨中学 赵善华

绝句的成熟、定型和大量写作，则是入唐以后的事，而唐人在绝句方面的造诣之高、成就之大，也是人所公认的。杨慎就曾说：“欲求《风》、《雅》）之仿佛者，莫如绝句。唐人之所偏长独至，而后人力追莫嗣者也。”（《升庵全集》卷二《唐绝增奇序》）王士祯称“唐三百年以绝句擅长”，并认为，绝句也是“唐三百年之乐府”，因为“考之开元、无宝以来，宫掖所传，梨园弟子所歌，旗亭所唱，边将所进，率当时名士所为绝句。”（《唐人万首绝句选序》）。沈德潜也曾说：“绝句，唐乐府也。篇止四语，而依声为歌，能使听者徘徊不倦。旗亭伎女犹能赏之，非以扬音抗节有出于天籁者乎？”（《说诗晬语》）正由于绝句的篇幅短小，语言浅显，较少用典，而其佳作又都节短韵长，语浅意深，风神绵邈，饶有唱叹之妙，与古诗、律诗相对而言，较易得到人的共赏，且题材广泛，常见有边塞、宫怨，羁愁、赠别、怀人、感时，写景、咏物等，因而在唐代曾广泛传唱于民间，有较大的群众性，在当今和今后也是易于为人接受的诗歌形式之一。

唐诗的分期为“初唐、盛唐、中唐、晚唐，”此四唐说被公认为是符合唐诗发展实际的。以下依此时间分期，选取绝句中具有代表性的诗人及作品作为分析。

一、初唐

胡应麟在《诗薮·内编》中指出，初唐七言绝句“初变梁、陈，音律未谐，韵度尚乏。惟杜审言《渡湘江》、《赠苏绾》二首，结皆作对，而工致天然，风味可掬。”在胡应麟所举的这两首诗中，以《渡湘江》更为可取，其诗如下：

迟日园林悲昔游，今春花鸟做边愁。

独怜京国人南窜，不似湘江水北流。

这首诗，通篇运用反衬、对比的手法。诗的前两句是今与昔的衬比，南与北的衬比，以京国逐客对照湘江逝水，以斯人南窜对照江水北流。这是一首很有艺术特色的诗，而出现在七言绝句刚刚定型，开始成熟的初唐，尤其难能可贵。

与七言绝句相比，五言绝句的成熟时间略早一些。而成熟初期，首先应提到的作者是王勃。以他的《山中》为例：

长江悲已滞，万里念将归。

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

这是一首抒写旅愁归思的诗。诗歌的前半抒情，后半写景。诗歌的笔墨较劲健，意象较浑成，句格也较成熟。

二、盛唐

初为人所知的《登鹳雀楼》五绝是王之涣的作品。是鹳雀楼“唐人留诗”中的不朽之作。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诗的前两句运用极其朴素、极其浅显的语言，既高度形象又高度概括地把进入视野的万里河山，收入句中短短的十个字中。诗人把当前景与意中景溶合为一，更增加了画面的广度和深度。

而后半首“欲穷千里目，更上一曾楼”更把诗篇推引入更高的境界。这里有诗人的进取向上的精神、高瞻远瞩的胸襟，也道出了要站得高才看的远的真理。

唐诗中边塞诗占了相当的分量，这是有其历史背景的。盛唐诗人中，最擅长以绝句体裁写边塞诗的是王昌龄，被尊为“七绝圣子”。他的《出塞二首》之一，又称《塞上曲》或《从军行》：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此诗被李攀龙、王世贞推为唐人七绝压卷之作。他的七绝，语言明净流畅，音调婉转悠扬，风格浑厚，形象鲜明，确有其独到之处。这首《出塞》确实是上乘之作。

在古诗中，送别是一个常见的题材，而在大量的唐人送别诗中，名重一时，流传最广的恐怕推下面王维写的一首《送元而使安西》：

渭城朝雨邑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说唐诗，不能不提李白。李白就是唐诗的代名词。它的绝句不论五绝七绝都极其成熟、各尽其美，其题材广泛，触手生春，风格千变万化，善于随不同题材，不同内容而变换风格。

在他的风格多样化的绝句中，特别为人珍视，特别有艺术生命力的可能就是那些览胜纪行的篇什。这些篇什，万口传颂，历久犹新。下面是其中的《望庐山瀑布二首》之一：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李白的赠别送行诗往往令人感到既情深意真，而又爽朗洒脱，如这首《赠汪伦》：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这是一首即事、即景、即兴之作。语言朴质自然，不事雕琢，联想比喻十分巧妙、自然，不说汪伦相送的情谊之深胜过千尺潭水，而说潭水之深不及汪沦的情谊。这一转换，化陈为新，变平为奇，易直为曲，换浅为深。给人很深的艺术启迪。

三、中唐

今天到苏州的人们总要到寒山寺观赏流连一番，近年来每逢除夕之夜，还有不少日本游客不远千里走程到苏州听寒山寺的钟声，它之所以吸引游人，应归功于中唐诗人张继所写的一首《枫桥夜泊》：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诗歌其实没有直接对寒山寺作任何描述，只借钟声传出寒山寺形影，而使人们对寒山寺产生更大的美感，生发无穷的想象。这种手法叫做“借声传影”。

而且，钟声还烘托出了一个特定环境界— —冷寂凄清的静夜。静夜气氛不但没因钟声而打破，反而因钟声而“境界全出”（王国维《人间词话》中语）。这是“以声表静”的手法。

四、晚唐

这一时期擅长写绝句的首推杜牧。他的七绝，无论是写景抒情，还是咏史怀古，都有了不少值得推荐的篇什。下面是一首写景诗《齐安郡后池绝句》：

菱透浮萍绿锦池，夏莺千转弄蔷薇。

尽日无人看微雨，鸳鸯相对浴红衣。

描绘了一幅清幽宜目，引人入胜的优美画面。与杜牧齐名的是李商隐。叶燮在《原诗》中说：“李商隐七绝，寄托深而措辞婉，实可空白代无其匹也”。从下面一首《夜雨寄北》可以看出这一“深”与“婉”的特色。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如上所述，唐绝句的成就确是辉煌的，或如杨慎所说：“欲求《风》、《雅》之仿佛者，莫如绝句。唐人之所偏长独至，而后人力追莫嗣者也”，王士祯所称“唐三百年以绝句擅场”，绝句乃“唐三百年之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