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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小平与中国道路话语权的建构
——以资本主义观念的转换为视角

2017-03-08

关键词:资本主义市场经济发展

周 连 顺

(华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邓小平与中国道路话语权的建构
——以资本主义观念的转换为视角

周 连 顺

(华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广东 广州 510631)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积极借鉴西方发达国家现代化的成功经验来加快自身的发展,但是中国社会发生的巨大变化却在国内外引发了对中国抄袭西方的“变相资本主义”质疑。时代变迁和社会发展迫切需要突破传统资本主义观念和西方现代化话语霸权的束缚,努力建构中国道路的话语权,为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理论支撑。邓小平适应形势发展的需要,积极推动全党转换资本主义观念,在处理与资本主义关系的基本原则、市场经济定位、看待资本主义发展成果的视角、对各类新试验新探索的视角以及对资本主义经济成分的政策等方面实现了深刻转换,使学习和利用资本主义发展的文明成果合理化和系统化,既拓宽了社会主义发展的路径,也成为建构中国道路话语权的重要内容。

邓小平;中国道路;话语权;资本主义;社会主义;姓资姓社;市场经济

“现代化”是人类面临的共同课题,但西方发达国家率先完成现代化并塑造了一种强有力的现代化话语范式。中国作为一个后发展国家,在对自身现代化道路的探索过程中,免不了要借鉴西方发达国家现代化的成功经验。改革开放以来,在推进中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过程中,我国既积极借鉴西方现代化的成功经验,努力遵循现代化发展的一般规律,又从中国的具体实际出发,走出了一条不同于西方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道路,但是,由于传统资本主义观念和西方现代化话语霸权的束缚,在国内外引发了对中国抄袭西方的“变相资本主义”质疑。在20世纪80年代末至20世纪90年代初国内姓“社”姓“资”的大论争中,有人坚持认为社会主义传统的东西都要坚持,否则就是否认社会主义,就是走资本主义道路[1]284,其实质是认为改革开放使中国变相走向了西方式的资本主义道路。当时国外也有一些学者把中国学习借鉴西方发达国家的某些经营管理方式看作“是一种缓慢的政府主导下的更多地朝向资本主义的管理方式和所有制方式”[2]。实践证明:如果不打破传统资本主义观念和西方现代化话语霸权的束缚,努力建构起中国道路的话语权,不仅改革开放难以深化,中国还很可能重新回到因循守旧、自我封闭的老路。当然,建构中国道路的话语权是一项系统工程,需要从多个方面积极作出努力,而形成与时代变迁和社会发展相适应的资本主义观念无疑是这一系统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正是这个原因,邓小平积极推动全党和全国人民转换资本主义观念,从一味注重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在性质和名分上“两极对立”的抽象定性思维转换为注重实践效果的发展功能思维,使学习和利用资本主义发展的文明成果合理化和系统化,既拓宽了社会主义发展的路径,也成为建构中国道路话语权的重要内容。

一、 处理与资本主义关系的基本原则:从“全面批判否定”到“积极学习借鉴”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在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批判的过程中对未来社会提出了一些天才的设想,但是,由于社会历史条件的局限,他们更多地是从两种制度对立的层面来阐述对未来社会的认识,指出:“共产主义对我们来说不是应当确立的状况,不是现实应当与之相适应的理想。我们所称为共产主义的是那种消灭现存状况的现实的运动。这个运动的条件是由现有的前提产生的。”[3]87他们还阐明了社会化大生产的发展造成了实现未来社会的经济条件和阶级力量,马克思认为:“新的生产力和生产关系不是从无中发展起来的,也不是从空中,又不是从自己产生自己的那种观念的母胎中发展起来的,而是在现有的生产发展过程内部和流传下来的、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内部,并且与它们相对立而发展起来的。”[4]235这种“批判旧世界,发现新世界”的方法为人们认识和处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种不同社会制度的相互关系提供了基本的方法论原则,但是,长期以来,人们在认识和评价资本主义社会时,更多地看到甚至是片面地强调其与社会主义对立的一面,忽视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许多东西也有反映现代社会化生产规律的一面。斯大林创立的苏联社会主义模式强化了这种认识的片面性,形成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极对立的抽象定性思维,资本主义沦为被全面批判否定的对象。此后,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大家几乎都热衷于争论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在性质和名分上的‘两极对立’,而且把这种对立看成是观察一切事物和对象的唯一标准。在这种一味注重‘两极对立’的抽象定性思维方式影响下,我们往往把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存在但实际上属于人类共同文明的优秀成果当作‘姓资’而加以排斥,结果影响了对人类优秀的共同文明成果的吸收”[5]。虽然斯大林、毛泽东等在领导社会主义建设的过程中都曾经提出过要学习、借鉴资本主义发展的文明成果,但是对资本主义进行全面批判否定的基本原则使理论上学习、借鉴资本主义发展的文明成果在向实践跨越方面遇到了巨大的障碍。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为了加快我国的发展,在以邓小平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领导下,中国共产党逐步冲破一味注重两种制度对立的抽象定性思维模式的束缚,积极利用世界各国特别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资金、技术和管理经验等来为我国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服务。面对国内外对中国抄袭西方的“变相资本主义”质疑,邓小平积极推动全党转换资本主义观念,努力建构中国道路的话语权。一方面,邓小平继承了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对立理论的合理因素,强调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有尖锐对立的一面。他从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尖锐对立中提炼出坚持社会主义道路、坚持无产阶级专政、坚持共产党的领导、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这四项基本原则,强调“如果动摇了这四项基本原则中的任何一项,那就动摇了整个社会主义事业,整个现代化建设事业”[6]173,同时,他又抛弃那种过分强调两种制度对立的僵化观念,指出:“要弄清什么是资本主义”,“技术问题是科学,生产管理是科学,在任何社会,对任何国家都是有用的”[6]351,他认为不能把这些东西当作资本主义而加以排斥。另一方面,邓小平对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学习和借鉴资本主义文明成果的丰富实践经验进行理论升华,指出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许多东西,其实也都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很多是中性事物,既可以为资本主义服务,也可以为社会主义服务,对具体问题要具体分析。在1992年初的南方谈话中,邓小平的思想进一步升华,指出:“社会主义要赢得与资本主义相比较的优势,就必须大胆吸收和借鉴人类社会创造的一切文明成果,吸收和借鉴当今世界各国包括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的一切反映现代社会化生产规律的先进经营方式、管理方法。”[7]373邓小平从中国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具体实际出发,积极推动全党从一味注重两种制度对立的抽象定性思维转换为注重实践效果的发展功能思维,使资本主义从被全面批判否定的对象转变成为社会主义国家学习借鉴的对象,这一处理与资本主义关系基本原则的转换打破了传统资本主义观念和西方现代化话语霸权的束缚,成为建构中国道路话语权的一个重要基础。

二、 市场经济的定位:从“等于资本主义”到“只是经济手段”

如何认识和对待市场,在马克思主义发展史上是一个重要的理论问题。马克思主义创始人所设想的未来社会不存在市场,整个社会将按照一个庞大的计划进行生产。列宁在领导苏俄社会主义建设的过程中在这个问题上有一些突破,他在新经济政策时期虽然利用了商品、货币和市场等手段,但是仍然把它们当成资本主义的东西,认为利用它们只是一种“迂回过渡”的手段。毛泽东在领导中国社会主义建设的过程中虽然也曾经提出过发展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等思想,但总体来说多半是把它当作克服经济困难的权宜之计,一旦经济形势好转,认识又出现很大的反复,“文革”期间一阵紧似一阵的“割资本主义尾巴”更使得市场成为一个禁区。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来,我们党积极推行改革开放政策,改变过于集中的经济管理模式,加大市场在经济调节中的比重。在改革实践中,市场对社会主义经济发展的积极作用引起广泛关注,理论认识也取得重大突破。邓小平多次谈到:“社会主义和市场经济不存在根本矛盾”[7]148,“计划和市场都是发展生产力的方法”[7]203。党的十三大还提出了“加快建立和培育社会主义市场体系”[8]29的任务,但是,党内在市场问题上一直存在比较大的认识分歧。《理论信息报》1989年8月7日发表的署名文章《经济领域资产阶级自由化的十二个表现》把崇尚市场调节作用列为资产阶级自由化的第8个表现,有的内部资料也把市场经济观点作为批判经济自由化的靶子[1]337-338。有人甚至还断言“市场经济,就是取消公有制,这就是说,要否定共产党的领导,否定社会主义制度,搞资本主义”[1]338。1991年初,邓小平视察上海并发表重要谈话,提出:“不要以为,一说计划经济就是社会主义,一说市场经济就是资本主义,不是那么回事,两者都是手段,市场也可以为社会主义服务。”[7]367在谈话中邓小平特别强调要坚持改革开放,《解放日报》根据邓小平上海谈话精神先后发表署名“皇甫平”的评论《做改革开放的“带头羊”》《改革开放要有新思路》《扩大开放的意识要更强些》《改革开放需要大批德才兼备的干部》,这4篇文章观点鲜明,“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了全国性的姓“社”姓“资”大争论,许多重大的理论问题不能取得共识,社会主义能否发展市场经济成为争论的焦点之一。

为了在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问题上凝聚新的共识,邓小平在1992年初的南方谈话中集中阐述了自己对市场的思考和认识,指出:“计划多一点还是市场多一点,不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计划经济不等于社会主义,资本主义也有计划;市场经济不等于资本主义,社会主义也有市场。计划和市场都是经济手段。”[7]373邓小平联系社会主义的本质来谈论他对市场的思考和认识,把在资本主义下发展成熟的市场经济从资本主义的制度属性中剥离出来,澄清了过去在这个问题上的模糊认识,他还把市场经济“嫁接”到社会主义,提出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基本理论框架。邓小平的市场手段论实际上包含了一系列密切相关的内容:①市场经济是一切商品生产发展到社会化大生产阶段的必然产物,是社会化大生产的客观要求,因此“市场经济不能说只是资本主义的”[6]236。②无论是现实的资本主义还是现实的社会主义,实行的都不是纯而又纯的市场经济或计划经济,“社会主义也有市场经济,资本主义也有计划控制”[7]364。③市场经济就其本质而言,是一种以市场作为资源配置的基础性方式和主要手段,它本身没有社会基本制度的属性,“市场也可以为社会主义服务”[7]367。④市场经济“能更有力地发展社会生产力”,“多年的实践证明,在某种意义上说,只搞计划经济会束缚生产力的发展。”[7]148⑤市场与计划并不是绝对对立的,“我们要继续坚持计划经济与市场调节相结合,这个不能改”[7]306。邓小平对市场经济的重新定位突破了对市场经济的传统认识,不仅在理论上推进了马克思主义的发展,而且在实践上为中国构建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基本框架奠定了理论基础,从而使得改革开放以来市场取向的改革获得了完全的合法性并进一步系统化,这有力地回击了中国抄袭西方现代化模式的“变相资本主义”质疑,为建构中国道路的话语权创造了重要的条件。

三、 看待资本主义发展成果的视角:从“资本主义特有”到“人类共同文明”

长期以来,人们在认识和评价资本主义社会时,更多地看到甚至是片面地强调其剥削、腐朽的一面,看不到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许多东西也有反映现代社会化生产规律的一面,这种认识上的片面性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屡次犯“左”的错误的深刻根源之一。邓小平反对将资本主义制度下的东西与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本身等同起来,他认为资本主义社会制度是资本主义特有的、本质的东西,指出:“资本主义无论如何不能摆脱百万富翁的超级利润,不能摆脱剥削和掠夺,不能摆脱经济危机,不能形成共同的理想和道德,不能避免各种极端严重的犯罪、堕落、绝望”[6]167,因此“我们决不学习和引进资本主义制度,决不学习和引进各种丑恶颓废的东西”[6]168,但是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许多发展成果并不具有制度属性,它们反映现代社会化生产规律的要求。邓小平说:“要弄清什么是资本主义……我们学习先进的技术、先进的科学、先进的管理来为社会主义服务,而这些东西本身并没有阶级性”[6]351,他认为就发展生产力和管理社会经济的方法而言,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有许多共通之处,因此,在经济文化落后的国家建设社会主义不仅可以而且必须学习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先进科学技术、经营管理方法以及其他一切有益的知识和文化。实践证明: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许多成就,正是其采用了符合现代社会化生产规律的先进管理理念和管理方法的结果,如资本主义企业采用企业文化管理模式,关注员工的精神文化需求,有效地缓解了劳资矛盾,促进了企业的发展;资本主义国家灵活地运用宏观调控政策,维持了经济较长时间的稳定发展等。在邓小平看来,这些东西虽然产生在资本主义社会,但它们并不是资本主义特有的东西,而是人类共同的文明成果,反映现代社会化生产规律的要求,资本主义可以用,社会主义也可以用。

邓小平从人类共同文明的视角来看待资本主义的发展成果,使学习和借鉴资本主义发展成果的思想进一步理论化和系统化:①在经济方面,邓小平强调“要向资本主义发达国家学习先进的科学、技术、经营管理方法以及其他一切对我们有益的知识和文化,闭关自守、故步自封是愚蠢的”[7]44。一是利用资本主义国家先进的科学技术成果,这些“在任何社会,对任何国家都是有用的”[6]351。二是借鉴资本主义管理社会化大生产的先进方法,特别是借鉴资本主义国家发展市场经济的成功经验来加速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发展。三是借鉴资本主义发展生产力的某些经验和措施,如租赁、股份制、股票和证券等经营方式,只要对社会主义建设有利的就可以采用。②在政治方面,邓小平强调要学习和借鉴资本主义政治文明成果中的合理因素来为推进社会主义政治体制改革服务。一是借鉴资本主义国家在国家权力、职能配置和行使等方面的成功经验,特别是借鉴它们制度化、法制化建设方面的经验,为社会主义政治体制改革提供某些借鉴。二是吸取资本主义的某些民主形式和方法如选举制、竞争原则、分权制衡机制等来为发展和完善社会主义民主服务。③在思想文化方面,邓小平也强调学习和利用资本主义发达国家“一切对我们有益的知识和文化”[7]44。一是吸收资本主义国家优秀的、进步的文化成果,包括“利用外国智力,请一些外国人来参加我们的重点建设以及各方面的建设”[7]32。二是借鉴一些资本主义国家在抓精神文明建设方面的有效经验。在南方谈话中,邓小平说:“新加坡的社会秩序算是好的,他们管得严,我们应当借鉴他们的经验,而且比他们管得更好。”[7]378-379邓小平吸收和借鉴人类共同文明成果的思想,有力地回击了国内外对中国抄袭西方现代化道路的“变相资本主义”质疑,论证了中国道路的合理性和有效性,使得中国道路的话语权进一步凸显出来。

四、 对各类新探索新试验的态度:从“先问姓‘社’姓‘资’”到“用实践来证明”

长期以来,人们对社会主义的认识主要有两个来源:一是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关于未来社会的设想,二是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和理论。这种传统的社会主义观念坚持了社会主义的基本原则,对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发展曾经起过重要的推动作用,但是,这种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社会主义观念随着时代的发展越来越显示出它的历史局限性。我国社会主义建设多年的实践证明:有些曾经被认定为姓“社”的具体体制、形式和方法,如计划经济、“一大二公”以及平均主义等并不利于生产力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相反,有些曾经被认定为姓“资”的具体体制、形式和方法如市场经济、承包责任制和个体经济等却极大地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邓小平指出:“社会主义是什么,马克思主义是什么,过去我们并没有完全搞清楚。”[7]137他还说:“马克思去世以后一百多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化,在变化的条件下,如何认识和发展马克思主义,没有搞清楚。”[7]291他认为坚持社会主义不能囿于传统的社会主义观念,必须正视现实,“鼓励、支持党员和群众勇于思考、勇于探索、勇于创新”[6]143-144,对于那些已经被实践证明为阻碍生产力发展的具体体制、形式和方法,不能因为它们曾被认定为姓“社”就加以固守;对于那些有利于生产力发展的具体体制、形式和方法,不能因为是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形成的就认定为姓“资”而加以拒绝。在复杂的国内外环境下推进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在实践中“必然会出现许多我们不熟悉的、预想不到的新情况和新问题”[6]152。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进一步强调对于一些难以确定姓“社”姓“资”的东西,如某种组织形式、经营管理方法等,社会主义能不能采用,还是只是资本主义才能采用,要允许试验,用实践来证明。他说:“证券、股市,这些东西究竟好不好,有没有危险,是不是资本主义独有的东西,社会主义能不能用?允许看,但要坚决地试。”[7]373他认为不能脱离生产力发展的要求抽象地谈论姓“社”姓“资”,而要更多地关注各类新探索新试验的实践效果。

当然,对于进行各类新探索新试验,邓小平有着明确的风险意识,他反对盲目地试验,主张“摸着石头过河”。首先,试验之前,要看准。国内外各种因素变化的复杂性和不可预测性决定了推行各种政策措施的风险性,任何试验都不可能是万无一失的,因此,只能是“看准了的”,才可以“大胆地试,大胆地闯”。在邓小平看来,为了“看准”,就必须多做调查研究,努力把握客观事物的实际情况及其发展趋势。其次,对于看准的目标,要敢于试验。目标需要实践的检验,要勇于面对风险。邓小平指出:“不冒点风险,办什么事情都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万无一失,谁敢说这样的话?一开始就自以为是,认为百分之百正确,没那么回事,我就从来没有那样认为。”[7]372同时,由于我们没有经验,在实践中难免会犯错误,对此,邓小平认为不犯错误不可能,要争取犯得小一点,指出:“每年领导层都要总结经验,对的就坚持,不对的赶快改,新问题出来抓紧解决。”[7]372再次,如何处理在是否试验和在试验过程中产生的不同意见?由于客观事物的复杂性和人们的思想认识水平的差异,对于新的政策措施产生不同意见是难以避免的,为此,邓小平给出了方法,倡导“不争论,大胆地试,大胆地闯”[7]374,在他看来,对于复杂的事物,抽象的争论并不能使我们获得正确的认识,“拿事实来说话”才有说服力,“深圳的建设成就,明确回答了那些有这样那样担心的人。特区姓‘社’不姓‘资’”[7]372。最后,如何评价试验的效果?邓小平说:“判断的标准,应该主要看是否有利于发展社会主义社会的生产力,是否有利于增强社会主义国家的综合国力,是否有利于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7]372在他看来,只要试验的效果符合这“三个有利于”标准,就可以认为是成功的。事实证明,在“允许看,但要坚决地试”[7]373方针的指引下,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经济特区和股份制改革等得以试验并取得了重大的成功,这不仅丰富了改革开放的实践经验,而且为进一步深化改革开放提供了比较清晰的目标模式[9],中国道路的话语权也在这一过程中得到了进一步的巩固。

五、 对资本主义经济成分的政策:从“割资本主义尾巴”到“为社会主义服务”

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看到了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人为物役、人性异化的现实,认为私有制是产生这一切不合理现象的总根源,因此,为了实现无产阶级和全人类的解放,他们终生都在为废除资本主义的私有制而奋斗,指出:“废除私有制甚至是工业发展必然引起的改造整个社会制度的最简明扼要的概括。”[3]237列宁注意到了俄国经济文化落后的现实,在战时共产主义政策带来严重危机之后推行新经济政策,允许私营经济在一定范围内存在,强调利用资本主义的资金、技术和管理等来帮助俄国恢复和发展经济,但也只是把它们看作是一种“迂回过渡”的方式。斯大林在领导苏联社会主义建设的过程中逐渐废弃了新经济政策,形成了以消灭剥削、国家工业化和农业集体化等为主要特征的高度公有化的苏联社会主义模式,这种模式对中国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人们普遍认为社会主义所有制必须是单一的公有制形式,非公有制经济被视作是与社会主义不相容的东西,这种思想认识上的偏差落实到具体政策上就是急于消灭资本主义经济成分,它既是我国社会主义改造后期人为加速的重要思想根源,也是1957年下半年之后在经济上盲目追求“一大二公三纯”的过“左”政策的一个重要思想根源,“文革”期间在“割资本主义尾巴”的旗号下终于演变成为全部消灭资本主义经济成分的极“左”政策。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邓小平领导我们党重新认识中国的国情,意识到“现在虽说我们也在搞社会主义,但事实上不够格”[7]225。他吸取中国过去离开现实和超越阶段推行“左”的政策的教训,强调“搞社会主义,中心任务是发展社会生产力”[7]130。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进一步警醒全党,强调:“人民一看,还是社会主义好,还是改革开放好,我们的事业就会万古长青!”[7]381在他看来,为了使中国尽快摆脱贫穷落后的状况,使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能够充分发挥出来,即使有些东西确确实实属于资本主义性质,如外来资本、私人资本和港台资本等,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也要利用它来为社会主义服务。具体来说:一是引进外资,允许外国资本家来华投资、办厂。改革开放之初,邓小平就认为可以引进外资来弥补我国建设资金的不足,指出:“利用外资是一个很大的政策,我认为应该坚持。”[6]198邓小平在南方谈话中归纳了“三资”企业发展带来的实际效果,指出:“‘三资’企业受到我国整个政治、经济条件的制约,是社会主义经济的有益补充,归根到底是有利于社会主义的。”[7]373二是完善所有制结构,允许私营经济在政策和法律规定的范围内存在和发展。改革开放以来,在邓小平的领导下,全党逐步冲破传统社会主义观念的束缚,私营经济获得了合法地位,在党的十三大报告中明确肯定私营经济“是公有制经济必要的和有益的补充”[8]32,第七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通过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修正案》中规定:国家允许私营经济在法律规定的范围内存在和发展,私营经济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经济的补充。三是实行“一国两制”,允许国内某些区域实行资本主义制度。在邓小平看来,保留港澳台地区的资本主义制度为大陆地区引进它们的资金、技术,为学习借鉴它们先进的经营管理方法和经验创造了重要的条件,同时,在一个统一的国家内部允许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两种制度同时存在和发展,有利于取长补短,充分发挥两种制度的优势,共同促进我国社会生产力的发展。邓小平利用资本主义经济成分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思想使“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基本经济制度和“一国两制”的祖国统一方案逐步成型,进一步巩固了中国道路的话语权。

六、结语

如何认识和对待资本主义,在国际共产主义运动史上一直是一个敏感和争论不休的带全局性的重大理论问题,也是今天社会主义在发展实践中需要继续面对和尚未完全解决的重大现实问题。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曲折历程表明:对资本主义认识的新突破往往成为拓展社会主义发展路径的重要前提和基础,但是也容易引发广泛的争论。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积极学习和利用资本主义发展的文明成果来加快自身的发展,快速赶上了世界发展的潮流,在实践中走出了一条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20世纪80年代末至20世纪90年代初,国内外环境的急剧变化诱发了对改革政策的不同反思,在如何评价改革、是否坚持改革以及怎样深化改革等重大问题上发生了激烈的争论。为了凝聚新的改革共识,邓小平南方谈话中的一个重要内容就是论述如何认识和对待资本主义。邓小平适应时代变迁和社会发展的需要,积极推动全党转换资本主义观念,在处理与资本主义关系的基本原则、市场经济的定位、看待资本主义发展成果的视角、对各类新探索新试验的态度以及对资本主义经济成分的政策等方面实现了深刻转换,使学习和利用资本主义发展的文明成果合理化和系统化,既拓宽了社会主义的发展路径,也在这一过程中逐步建构起中国道路的话语权。历史表明:建构中国道路的话语权不可能一次完成,也不会一劳永逸。当代中国进入了改革“攻坚期”和发展转型期,解决改革发展的各类深层次问题离不开对人类文明成果特别是西方发达国家各类成功发展经验的学习和借鉴,中国道路的话语权面临来自突破传统资本主义观念和西方现代化话语霸权等多方面的严峻挑战。在这样的背景下,借鉴邓小平转换资本主义观念的成功做法,把吸收和借鉴人类文明的优秀成果不断融入中国道路话语权的建构之中,将使全党和全国人民更加坚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和制度自信。

[1] 刘勇,高化民.大论争——建国以来重要论争实录:下册[M].珠海:珠海出版社,2001.

[2] Karmel S M. Emerging securities markets in China: capitalism with Chinese characteristics[J].China Quarterly,1994(140):1105-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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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韩庆祥,张健.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的内在逻辑与发展趋向[J].中国社会科学,2012(3):4-26.

[6] 邓小平.邓小平文选:第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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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十三大以来重要文献选编:上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9] 李云智. 邓小平利用资本主义思想的三大特色[J].河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4(5):5-8.

[责任编辑 周 莉]

2017-02-23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编号:15BDJ011).

周连顺,华南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副教授,博士,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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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969/j.issn.1009-3699.2017.03.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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