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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中的巫师形象塑造

2017-03-08岳文立张晓艳冉亚维

河北传媒研究 2017年3期
关键词:巫术巫师聊斋志异

岳文立 张晓艳 冉亚维

(河北传媒学院,河北石家庄 051430)

《聊斋志异》中的巫师形象塑造

岳文立 张晓艳 冉亚维

(河北传媒学院,河北石家庄 051430)

《聊斋志异》塑造了形形色色的巫师形象。其中,既有专职巫师,也有僧道兼巫师、临时性巫师、有巫师能力的神仙鬼怪等形象。这些不同的巫师形象合在一起,构成了该书中各类巫师的人生百态。

《聊斋志异》;巫师形象;专职巫师;僧道兼巫师;临时性巫师;有巫师能力的神仙鬼怪

在我国古代文献中,《说文解字》最早给巫下了明确的定义:“巫,巫祝也,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也。……觋,能齐肃事神明者,在男曰觋,在女曰巫。”[1]这一定义包含两层意思:事无形(神明)与舞蹈降神。这不但对巫做了一个简单的规定,而且还表明了其所行使的职责。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巫师的谋生技能不断提高,其职责也在不断扩大,而且可以行使这些职责的人也越来越多,故《说文解字》的这种解释已远远不能概括后世巫师的特点。

《辞海》对巫师则做了如下解释:“各种行使巫术的人的泛称。皆被视为具有‘超自然力,’并能借以行巫术。鬼魂和精灵观念出现后,更被视为能与鬼神交往,并驱使为之服役。”[2]在这一解释中,涉及了鬼神观念,也更符合巫师的特点。因此,本论题中的巫师就取《辞海》的解释,泛指那些从事巫术活动的人,无论其是专职巫师、宗教信徒、具有非凡能力的妖魔鬼怪,还是偶然或不自觉地行使巫术的普通百姓,通通都可看作是广义的巫觋。

综观整部《聊斋志异》①,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此书是对古代巫师进行了一个全面的总汇。书中涉及各种各样的巫师形象:有真正意义上的巫师术士,在民间驱妖除祟、通神视鬼、占卜相面;有普通百姓由于偶然原因而交接神鬼、暂任巫职;有僧人道士为传其道而广用巫法;也有神仙鬼怪等因其本身所具有的巫性神性而使用巫术。这些不同性质、不同身份的巫师形象丰富了“巫师”这一复杂而又庞大的队伍,为人们理解古代巫师的内涵提供了资料。下面将对《聊斋志异》中的巫师形象进行分类剖析。

一、《聊斋志异》中的专职巫师

就全书范围而言,《聊斋志异》中对专门从事巫师职业的人物描述并不太多,约有30篇,占全书总篇目的十六分之一左右。在这些篇目中,专职巫师多从事那些传统的巫术项目,大致有以下5类:一是占卜相面的,有 10 篇,包括《妖术》《促织》《布客》《堪舆》《胡四娘》《某乙》《钱卜巫》《刑子仪》《邵临淄》《王者》等;二是通鬼视鬼的,有《张诚》《棋鬼》《甄后》《役鬼》《梦狼》《李檀斯》等6篇;三是请神附体的,有《胡四相公》《上仙》《侯静山》《又》《一员官》等 5 篇;四是驱妖除祟的,有《章阿端》《胡大姑》《鬼妻》《丑狐》等4篇;五是行医治病的,有《董生》《口技》《跳神》等3篇。

在这些篇目中,巫师多是秉着“为众生服务”的精神来帮助人们解决种种难题。如《促织》中的驼背巫以一幅纸画向成氏指明促织藏身之所,为其免除即将降临的杀身之祸;《董生》中的巫医为董生“针手灸脐,而赠以药”,帮他解除狐祟;《张诚》中的巫带张诚奔走冥府,寻找其弟之魂;《一员官》中的穆氏有狐附身,借狐仙之口道出当世官吏之黑暗。就这些方面而言,巫师不仅在日常生活中给人们提供诸多帮助,而且还为人们在强权政治下谋取一线生机,敢于言人们之不敢言,做人们所难以做,堪称人们在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支柱。另有《阿宝》《安期岛》《青城妇》等3篇。《阿宝》中的巫师曾为孙子楚招魂回身;《安期岛》中的小张是世人进入仙界、与仙人沟通的媒介,无疑也扮演着巫师的角色;《青城妇》中的巫媪则对人蛇相交的后代进行检验,揭示了商人暴亡的原因,为官吏破案提供了很大帮助。

除了这些专职巫师,书中还提到另外一些擅长巫术的普通人,巫术仅仅是其业余爱好,但他们也常常利用自己所擅巫术为人们服务,如《柳生》中的柳生、《何仙》中的公子瑞亭、《乩仙》中的米步云等。另有《果报》一文,讲述安丘生利用卜术“钻穴逾隙”而遭冥罚之事。巫师神通广大,几乎无所不能,因此,巫术用来助人时可产生许多意想不到的惊喜,用来害人时亦会流毒至深,如《妖术》中的卜者,而冥罚也算是为巫师准备了一条精神上的戒律,让他们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切勿轻举妄动。

二、《聊斋志异》中的僧道兼巫师

随着道教的盛行与佛教的传入,巫术已非巫师之特殊职业,而逐渐成为道士和僧尼手中的一件制胜法宝。掌握了这件法宝之后,这些僧道也混迹于“巫师”队伍当中,为人们占卜相面、驱妖除祟、画符念咒、交通鬼神,从而成为一种既有自己的宗教信仰、又能大量借鉴他人法术经验传播自己宗教信仰的传教人员。他们利用这些活生生的法术事实说服人们遵从自己的教义,从而扩大自己的宗教队伍。可以说,在他们的传教过程中,面对的是广大普通百姓,深奥的教义只是一种辅助说教的工具,真正引起人们关注遵从的却是那些用来诠释教义的神奇法术以及辅助教义的意念恐慌,而这些神奇法术正是偷师于巫术。于是,巫师形象便与这些僧道融于一体,使他们成为一种特殊的“巫师”。在《聊斋志异》中,有不少篇章写到了掌握巫术的僧道,这也成为对僧道兼巫师这一特殊现象的深刻诠释。

关于道士使用巫法的情况,《聊斋志异》的许多篇章中都有描述。文中的道士或者是驱妖除祟的高手,如《焦螟》《刘海石》中的道士驱狐,《画皮》《长亭》中的道士驱鬼等等;或者是画符使咒的人才,如《赌符》中的以符劝赌、《小谢》中的出符救人;或者是使用模仿巫术的专家,如《单道士》中的壁上画城从容进出、《劳山道士》中的纸月成真光照一室……另外,在 《种梨》《道士》《寒月芙蓉》《荷花三娘子》《长冶女子》《向杲》《仙人岛》《颠道人》《钟生》《医术》《崔猛》《贾奉雉》等篇目中也记载了许多道士使用巫术的情况。

僧尼使用巫术的例子也有很多,如《画壁》中僧人使用致爱巫术使有情人画中约会;《孙生》中的老尼以春宫图为巫术灵物使孙生夫妇感情和睦;《司文郎》中的瞽僧以鼻论文判定好坏;《金陵乙》中的异域僧人以符厌胜驱狐。另外还有《珠儿》《丐僧》《僧术》《嫦娥》《李生》《药僧》《青梅》等篇目。总之,书中对道士僧尼使用巫术情况的记载,不仅丰富了巫师的形象队伍,而且为人们更清楚地认识道士僧尼的形象提供了新资料。

三、普通人——临时性的巫师形象

在《聊斋志异》中,巫师似乎已不再是某一类人的专称,巫术也似乎不再为某一类人专用,作者为人们能够自己使用巫术、而不再求助于他人提供了许多可能的途径。于是,在作者的笔下,一个崭新的、临时性的巫师团体产生了。这个团体中无人受过专业的巫师训练,也没有来自巫师世家的熏陶,他们只不过是一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由于这种或那种原因而暂时充任了巫师之职,并因此而丰富了自己的人生角色。

在《聊斋志异》一书中,有一种特殊的人变人形式,即借身还魂故事中魂魄所借之身就充当了临时性的巫师角色,如《鬼作筵》《珠儿》《冤狱》《乔女》《珊瑚》《雹神》(卷十二)、《古瓶》。《乔女》中的乔女死后魂附其子表明自己的心志,《珠儿》中姐姐小惠借邻女之身看望父母,《雹神》中雹神借稗贩之口告知自己行踪等等。可以说,被借身之人既充当了临时性巫师的角色,又暂时成为还魂之“魂”的载体。自己的肉体,他人的灵魂,这种奇妙的结合可算作一种临时性的人变人形式。

除了这种魂魄附身的情况外,普通人充当临时性巫师角色还有一些其他途径,如《考城隍》中的宋公在病卧时得以交通鬼神、参加阴间的城隍考试,《李伯言》也是在病中暂任阎罗之职,《考弊司》中的闻人生亦是抱病经日后才进入冥府、得见考弊司中的诸般恐怖。可见,病卧是普通人得以交接鬼神的途径之一。在《金姑夫》《青蛙神》中都讲到人神相恋的故事,表明人神恋也是普通人具有巫性的原因之一。而在《阿宝》《鲁公女》《连城》中,男主人公都是因为对女方真挚的爱情而出现奇迹:孙子楚对阿宝爱而魂从、并魂附鹦鹉表明心迹,成功运用灵魂巫术实现自己对爱情的渴望;张生则在鲁公女死后祭而祝之而感至魂魄相见,并诵念《金刚经》助其托生,在她再次死后又为其招魂复生;乔生在连城死后也是魂从阴间、痴迷不忘,从而使其再履阳世。可见,真诚亦是普通人获得巫术的途径。另外,一些人行使巫术并非由于某些特殊情况而致,而是使用了一种世传的巫术观念。如在《妖术》中,于公就利用犬血破除了术人的隐形,《莲香》《云萝公主》中又以犬血除去了生而能言的邪祟,《瞳人语》中方氏以光明经解除了自己的眼疾,《镜听》则描述了一个镜卜的故事。这些故事都为普通人拥有巫性、行使巫法打开了渠道,给人一种虚幻的安慰。

四、《聊斋志异》中的另类巫师形象——神仙鬼怪

提起“巫师”这一称呼,人们往往认为这是针对人类而言,因为巫师就是对日常生活中专门从事巫术活动的人物的总称。正如现在为各种商品做广告一样,古代的巫师也经常为自己的法术灵验做一些宣传,以此显示自己超凡脱俗的一面。不过,在古人万物有灵眼光的关照下,他们在讲述这些有关巫术灵验的故事时,多是过分夸大故事中那些神秘离奇的环节,从而夸大巫术的功效与作用,就在这种不自觉的、人为的夸大中,巫师的形象也具有了某种超自然的神性,这便为巫师成长为神和仙这些具有神性的美好形象打下了基础。反过来,在这些故事中,神和仙身上也往往具有一些巫师特征,这也为巫师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和能力获得了一个旁证。另一方面,从巫师驱妖除祟的职责出发,鬼和妖的能力也在不断被夸大,它们的法力如此高强,却要败在巫师的法力之下,这也从侧面显示了巫师的强大。由于鬼怪虚有,因此,巫师在对鬼怪的法术进行描述时并没有明确的参考资料,于是便不自觉地把自己的法术作为参照物,一并附加在了这些鬼怪身上。因此,在这些鬼怪身上也或明或暗地带有了巫师的影子,这就使得在一些讲述巫师驱妖除祟的故事中,巫师与鬼怪之间的斗争就像是巫师之间的斗法一样精彩。

在《聊斋志异》中,写到神使用巫术的篇目有《汤公》《雷曹》《董公子》等诸篇。《董公子》中的关羽为神,帮董公子断头续接,这应是对古老的无头巫术的精彩演化;《汤公》中的菩萨使用模仿巫术帮汤公折柳为骨、撮土为肉,使其复生;《雷曹》中的天神亦用模仿巫术,以水洒地来制造甘霖。这些神的例子表明了巫师这一形象在发展中与神的交融汇合。

写到仙使用巫术的篇目有《白于玉》《翩翩》《彭海秋》《慧芳》《仙人岛》《嫦娥》《云萝公主》《粉蝶》《丐仙》等。《仙人岛》中的绿云以草编楼化为高阁、芳云抛出素练化为长堤;《粉蝶》中的十娘以裙为帆,顷刻千里;《白于玉》中的白氏以蝉为骑,并带吴生游览天庭,妻以仙女……仙本就是一个美好缥缈的形象,在巫术的神秘衬托下,更增添了一种浪漫气质,仙界也由此成为世人共所向往的精神家园。

至于《聊斋志异》中涉及的狐鬼花妖使用巫术的情况,更是数不胜数。它们身上的神秘与巫术的神秘特性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焕发出奇异的光彩。在《僧孽》中,张氏在冥间所见其兄状况与阳世兄长的遭遇一致,表明阎王府正是用模仿巫术的原理对世人进行评判统治,善则奖之,恶则罚之,这为人们畏惧冥府提供了所谓的事实依据;《画皮》中的厉鬼画什么皮变什么人,更增加了人们的精神恐慌。但在作者笔下,鬼并非完全是恐怖的代名词。在《陆判》中,陆判虽然外表狰狞,却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为报知己,利用法术(实为无头巫术的变化形式)帮朱生换聪慧心,帮朱妻易美人头。《宦娘》中的宦娘因琴生爱却苦于幽冥阻隔,转而利用法术转移绿菊诗笺,成就温如春与葛女之婚事。在这些善鬼身上,寄托了人们对幸福生活、善良人性的强烈渴望,巫术也因其运用适得其所而备受人们向往。在书中,妖使用巫术的例子也很常见。《雨钱》中的狐叟禹步作法,俨然一副巫师的派头;《九山王》中的狐翁则化妆为占卜巫师,利用卜术报灭族之仇;《素秋》中的素秋本为蠹鱼所化,却能剪帛为婢、以供驱使,剪纸成蟒、吓退恶人;《白秋练》中,秋练本为白骥,因诗生爱,亦能用诗占卜,风雅浪漫……在《聊斋志异》中还有很多篇目写到鬼妖等使用巫术的情况,鉴于篇幅所限,在此就不再一一列举了。

除了以上几类人具有巫师特征以外,《聊斋志异》还涉及一类人物,那就是白莲教的成员。 在《小二》《白莲教》(卷四)、《白莲教》(卷六)、《刑子仪》等篇目中,作者就向人们展示了白莲教成员使用巫术的情况:《小二》中的小二以纸鸢为坐骑,剪纸成判官,并能禹步作法;卷六《白莲教》则能镜卜,以木刀为刃,以木凳为骑,等等。这些描述说明巫术在人们的社会生活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人们支持它、信赖它,因此白莲教才会用它迷惑广大百姓,争取信徒。可见,巫术在我国民间早已深入人心,真是时时有巫术,处处有巫术。

注释:

①本文以上海古籍出版社1962年出版的《聊斋志异》为研究底本。

[1]许慎,撰.段玉裁,注.说文解字 [M].南京:江苏广陵古籍刻印社,1997:2003-2004.

[2]辞海[M].上海:上海辞书出版社,2010:507-508.

(责任编辑:邢香菊)

2017-05-10

岳文立,河北传媒学院影视艺术学院副教授,硕士,研究方向:中国古代文学;张晓艳,河北传媒学院影视艺术学院教授,中国艺术研究院在读博士,研究方向:影视文学创作;冉亚维,河北传媒学院国际传播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与英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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