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宫崎骏电影中的常见意象

王景东

（辽宁师范大学文学院 辽宁 大连 116021）

宫崎骏，日本著名动漫大师，他的作品含有丰富的时代主题，充满光怪陆离的想象，细节操控严谨，画面构图独特，在世界动漫业产生巨大反响，他也成为继美国迪斯尼、梦工厂之后的最有影响力的动漫巨头之一。他的动画电影打破了人们传统的对动画电影的认知，即动画电影不再局限于以儿童为主，以智力为界线的观众人群，而是超越了年龄、性别、智力、民族、国界，反映的是全世界对于主流文化的认知。相对于欧美以才子佳人、英雄主义为主题的动画电影，宫崎骏的电影在人物选择、场面布置、主题反映等方面，都表现出属于他的独特的风格，尤其是电影中精心选择的动画意象，更诠释着对现实生活的反映、对世界文化的理解以及对全宇宙生命的探索。他渴望用自己的双手勾勒出这个喧嚣尘世中最后一片心灵净土，打造一个和谐、宁静、自然、和平的理想国度。因此，他的动画中时常出现白色的云、柔和的风、广袤的森林、宁静的乡村、各种各样的动物以及心灵质朴的儿童等意象来折射社会现实以及他的个人理想国度。

宫崎骏电影选取的意象不仅仅是他个人情感的流露，更是彰显其民族特色的重要渠道和方式之一。而且电影中的意象不局限于日本的本土文化，更是汲取世界各地的独特的地理历史文化气息，如电影《魔女宅急便》中出现的18世纪的欧洲城堡，在《千与千寻》中出现的中国古代长袍，以及取自于亚得里亚海的自然风光。这些都不是日本本土所固有的意象，宫崎骏却将它们与电影中具有日本特色的意象完美地融为一个整体，在宣扬个人理想主旨的同时，也在积极地展示着其他国家文化的魅力。他的电影跨越了种族、跨越了国界，将各种文化风姿展示于更高的平台，他不仅仅是日本文化的传播者，更是世界文化的传播人。宫崎骏通过意象所展现出来的文化，不论是浅显的，亦或是深沉的，表现的理想、自然、以及人性却是令人震撼的。

一、少女

在宫崎骏的电影中，少女这一形象可谓是贯穿始终， 不论是《千与千寻》，《天空之城》，还是《幽灵公主》，除了《红猪》之外，少女这一形象都是电影的主要人物，她们年龄相差不大，性格虽迥然不同，但她们一定有着一个共同点，即她们都是平凡的女孩儿。电影《千与千寻》中的少女千寻就是一个误入幻境的普通女孩儿，《魔女宅急便》中的琪琪也被塑造成一个虽然具有魔法血统但却是魔力尽失的普通女孩，甚至就连《幽灵公主》中的主人公珊这一少女都并未像真正的公主那样衣着高贵、举止非凡，她同样被塑造成为一个普通的少女形象。这样将形象塑造为平凡人的处理方式无疑使作品更加贴近我们大众欣赏者，故事不是如梦幻般的遥不可及，一触即破。宫崎骏希望在平凡之中发现美，展现美、因此主人公不是一出场就光鲜亮丽、博众人眼球、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族人物，他希望主人公用自己的方式在平凡中去体现人性之美。虽然她们的经历不同，但她们的身影却总是能够唤醒我们沉睡在内心深处有关童年的回忆。每个人的童年于自己成年后的经历相比，无疑是心灵上的一块儿柔软的部分，它承接着最原始最纯洁的人性之美，而少女作为纯洁的形象化身，恰恰是对于人性之美的最好礼赞。不论是她们的性格，亦或是她们的经历，总有一款适合你、能打动你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或许这是宫崎骏电影始终选取少女这一意象最大原因。少女，于宫崎骏动漫电影来说，是纯洁、童真、美的化身，是一切美好事物的代名词，就像是樱花对于日本这个国家一样，是宁静、美好、精神的寄托一样。“少女”这一独特意象，在日本有着深层次的历史根源，它不仅仅是一个独特的意象，更是一种“少女文化”的体现。日本人对少女文化的推崇，最早可以追溯到《源氏物语》（1001-1008）时期，甚至更早。日本古代上到皇亲贵族，下到武士阶层都会蓄养大量豆蔻女子，这和中国古代类似。虽然在历史的发展中，这种文化会发生蜕变，但尽管是蜕变之后，日本还是将其传承下来，甚至进行升华。在日本，每年的3月3日是日本的女孩节，这一天，人们不惜花费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日元为家中的女孩购买精致的人偶，来为家中的女孩儿祈福，他们将女孩儿烂漫天真的笑脸视为桃花，所以这一天又叫桃花节或者偶人节，由此可见日本对于少女文化的继承和推崇。在宫崎骏的电影中，少女这一意象的选择无疑受到“少女文化”影响，但他脱去了封建时代少女专供贵族们骄奢淫逸的外衣，剔除了当代日本有关少女的不良文化，对其进行了创新拓展，留下的是女性的纯美本真。宫崎骏渴望用这些普通的平凡的少女形象去打动每一位欣赏者，去教给孩子们认识大千世界的能力，去体验生命成长的奇妙之旅。宫崎骏电影中的女性，并没有像欧美动画电影中的女性生来高贵，也没有王子公主动人的浪漫爱情，有的只是空灵、纯真、朴实、自然，像大多数普通人的生活经历一样，她们要想取得成功，就要经历一系列困难，克服自身存在的缺陷，最终获得胜利。这种带有仪式性的模式，不仅仅是影片主人公自身对自己的拯救，更是电影借助这种独特的模式对观看者进行的一次深度的灵魂洗礼。

少女作为女性同盟中的一员，宫崎骏将其塑造为拯救自然、拯救生命、肩负重任的主人公形象，这在这个男性当权的社会，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直以来，由于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差异性，不论是生活、工作，还是电影中，男性一直占有着统治地位，而不是支配地位，因此宫崎骏的这一选择便显得有些另类，这样的选择对于宫崎骏不仅仅是一个挑战，也是对于现代男性居于主体地位的社会意识的一个艰难抉择。他鼓励女性去捕捉生活中的细微变化，追求本真的心里呼唤，坚持在喧嚣的尘世中不迷失自己，不受世俗眼光的侵扰。在电影《幽灵公主》中，珊是一个被白狼神捡到并抚养长大的人类女孩，因自小被遗弃而仇视人类，她将森林视为自己的家，与诸神们共同承担起保护森林对抗人类侵略的战争之中。她是介于人类和大自然之间的共生的存在，她是人类，但却站在大自然一边，为抗衡人类侵略自然而战斗，她是自然的一份子，却拥有普通人类女孩的情愫，不论是亲情、友情，亦或是爱情。她本应过着和同龄少女一样悠闲自在，品茶论诗的生活，而她却肩负着保护森林对抗人类侵略的重大使命。她一次又一次投入到与侵略者的战争之中，一战再战，为了肩头这份责任，她悍不畏死，阻止发狂的乙事猪，抢夺被枪炮轰下的守护神头颅，她演绎着英雄式的传奇，承担着连麒麟兽都无法承担的责任。虽是一个少女，但她的勇敢浑然已经超越了男性。她的不屈是对女性的赞美，是对女性的高亢的赞歌。除此之外，诸如《风之谷》、《天空之城》以及《千与千寻》等影片都透露着宫崎骏对女性的讴歌，对女性的赞美，对完美女性形象的追求。当然，宫崎骏所强调的完美女性，其实是一种在平凡之中寻求美好的人性之美的女性，他渴望通过少女这一意象去唤醒沉睡在喧嚣、浮华、光怪陆离的社会中的赤子之心，并且引导人类走向美好，迎接希望，唤起童真，启示人类做一棵风雨中的大树，而不是沧海中的浮萍。

二、森林

似乎每一个喜欢宫崎骏的人，内心都藏着这么一块儿地方，那是入目皆绿，象征着自由新生的地方。在宫崎骏的电影中，“绿”仿佛是一个永恒的主题，它是任何一个画面的主色调，于是“森林”就成为了宫崎骏电影中一个反复出现的意象，尤其在宫崎骏所倡导的环保主题的影片中更为常见。在《龙猫》这部电影中，电影的片头就是一幅恬静的乡村景象，主人公不论是出现在什么场所，周围总是一片绿色，她们像被森林层层包围一样，而龙猫则是森林之神。在电影《幽灵公主》中，出现的更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森林景象，葱翠的森林，潺潺的流水，水与光相交映，颤动的生命，一切都是大自然奇妙的精灵。森林也始终是幽灵公主——珊所要保护的地方。森林于幻姬一类的采矿者来说，毫无价值，它是阻碍文明发展的绊脚石。但对于珊来说，这里是动物的栖息地，也是她长大并且依恋的地方，是白狼神的“家”。电影描述的是人、神、魔之间的战争，是动物与人类争夺大自然的一场战斗。珊和少年阿西达卡努力缓解人类与自然之间发生的战争，但依然没有阻止火药文明与自然之间的碰撞，当幻姬用所谓的现代文明火药枪炮射下守护神麒麟兽的头颅时，不论是人类还是自然界，终究是要承受“神”的怒火，于是森林的毁灭随之开始。庆幸的是在森林毁灭的前一刻，珊和阿西达卡从癞头和尚的手中抢夺到了头颅，避免了森林毁灭的命运，但是森林却不是以前的森林，有的只是满目狼藉，到处是战争所留下的踪迹。这也无疑加剧了珊对于人类破坏自然的卑劣行径的痛恨，对于人类所提倡的社会文明发出质疑。在当代世界，人类对大自然的破坏是真实而残酷的，电影《幽灵公主》集中表现了这一现实，他对于人类这一真实性的行为并没有进行平铺直叙，而是通过守护神、狼神、野猪神之类的虚幻象征物表现出来，宫崎骏将电影场面设置在一个虚构的如童话般的幻境之中。当夕阳落下，月光覆盖整个森林时，身着荧光绿的守护神麒麟兽涉水而来，漫天的萤火虫如斑斓的星空，与生存在森林中的小树精构成一个奇妙的场景，使电影更加摄人眼球。宫崎骏通过森林这一意象传递的是面对人与自然不能和谐相处的悲哀。不论是葱翠的森林，还是行进的白云，亦或是飞禽走兽，在他的电影中都潜在的展现了生命与自然的相互依存关系，森林不仅是大自然最形象的代表，更是绿色环保的代名词。当然在宫崎骏的电影中，代表环保这一意象的不仅仅有森林，天空、流水、动物都是环保的代名词，但是森林却更是形象贴切。一方面，森林自身的色调“绿”是自然的名片，这种绿不仅仅是一种色调，更是对大自然生命的直观反映，它也不仅是动物的栖息地生存地，和人类的生活也具有很大的关联性。另一方面，森林这一意象的营造与近些年来所流行的主流文化“绿色生活”具有很大的关系，人们渴望以一种积极健康的方式去生活去工作，森林意象渗透了这种观念。

森林意象的选择还具有一定的历史根源。绳文时代是日本最古老的时代，与日本文化起源有着紧密的联系。绳文时代信奉“万物有灵论”，又名“泛神论”，而“万物有灵论”这种原始宗教思想的起源正是与绳文时代浓密的森林密切相关。古人生活于原始森林之中，森林作为古人的栖息地，为他们提供一切赖以生存的物资，从而有关森林的各种智慧应运而生。人们对森林始终怀着敬畏、景仰的心态，继而形成了日本所独有的森林文化。绳文时代的照叶林文化与日本的农耕文化相结合，影响了日本整个文化的发展史。再者，日本国土面积3778万平方米，森林面积达2512万平方米，森林覆盖率达66%，由此可见“森林”在日本的受重视程度。森林是一种根源性文化，而这也造就了宫崎骏对于“森林文化”的推崇。他希望借助动漫电影，来展示人与自然之间相互依存的关系，通过森林这一绿色意象，唤醒人类对自身行为的反省，更以此表现了他对人类社会工业文明的担忧，这时候，环境保护就显得尤为重要。电影《风之谷》也是最典型的环保型主题，讲述的就是人类与动物之间相互争夺生存地的故事。人类的生存地面临着被腐海淹没吞噬的危险，为此，人类与占据着大陆的虫王之间展开争夺战，人类与虫王（自然）之间的争斗，加剧了生存环境的恶化，最终娜乌西卡以付出生命的方式平息了这场战争。这部影片沉重地表达了“人”与“自然”极度不协调的关系，人类为了达到自我生存，满足自我利益的目的，丧失了对自然的尊重，对自然进行无休止的掠夺，并对其他自然物种进行破坏驱赶，最终带来的是森林的毁灭这一结局。自然再也无力供养人类。于是我们从宫崎骏的电影中读懂了：无休止的掠夺，最终人类自己毁灭了自己。

三、飞行元素

宫崎骏在一次专访节目中曾说：“放弃了飞翔便不会再有美丽的梦想。”飞行元素不论是对于宫崎骏的生活还是他的电影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元素。在宫崎骏的动画中，随处可见“飞翔”这一镜头，不论是《魔女宅急便》中琪琪的扫把，还是天空之城中帕索的飞行器，亦或是《风之谷》中，娜西乌卡的滑翔翼，飞行元素在宫崎骏的电影中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在电影《魔女宅急便》中，琪琪是一个具有魔法血统的魔法师后裔，她拥有与生俱来的飞行能力。但年幼的琪琪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飞，为什么会拥有其他人不能拥有的能力。她始终对自己充满怀疑，她并没有认可这种能力，内心充满茫然。由于没有正确地认知这种能力，她逐渐迷失了自己，伴随着内心的迷失，她的飞行能力也丧失了。最终通过画家的帮助以及自我反省，她终于明白了飞行的意义，明白了自我存在的价值。当拨开内心的迷雾重见阳光之时，琪琪重新获得了飞行的能力，并且在关键时刻救下了男孩儿蜻蜓。飞翔于这部电影来说，直指观众本心。当我们处于人生迷茫之际，忘了自己初衷，放弃了自己的追求，忽略了自己的价值，这时不妨静下心来，好好听听内心的声音，问问自己到底要什么、渴望什么，或许有一天，一件事、一个人，一个物就会触动我们自己，让我们内心豁然开朗，冲破桎梏，追求本真，释放自己，让自己的心和身真正地达到统一，能够翱翔于天际，做最真的自己。在《千与千寻》中，飞翔的画面动人心扉。千寻的父母因贪婪而受到诅咒变成了猪，于是千寻再也不能依靠父母，失去了父母的帮助，千寻也开始变得迷茫，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不知道自己的价值是什么，她想救出父母，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她知道必须依靠自己，于是她开始变得坚强，当她清楚地了解了她自身的能力价值后，她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千寻在磨练中找到自我，直指本心，避免了成为猪的命运，电影运用了她与白龙翱翔天际这一飞翔场面，来庆祝千寻冲破迷惘、找回自我的愉悦之情。如果说电影《魔女宅急便》、《千与千寻》给我们带来的是心灵上的本真，那么《风之谷》，《红猪》给我们带来的则是心灵上的自由。在电影《风之谷》中，娜西乌卡驾驶着滑翔翼穿梭于蓝天之中，像风，又像鸟，身姿轻盈，动作优美，仿佛她本来就属于天空一样，带给观众一种饱满的生命的张力。《红猪》中的波尔格·罗素驾驶着战斗飞行器在躲避敌人的枪炮，紧张的气氛中仍难忽略碧空的风景。飞翔本身就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状态，抛开世俗，挣脱羁绊，身和心处于一种空灵愉悦之中，这或许就是宫崎骏想给大家带来的，看见“飞”就有种情不自禁的心灵上的释放。

为什么宫崎骏对飞行元素如此情有独钟呢？这或许和宫崎骏身世背景以及日本的岛国文化具有很大的关联。宫崎骏出生于一个经营飞机的航空家族，他的父亲是宫崎家族经营的“宫崎航空兴学”的一名职员，受家庭影响，宫崎骏对飞机特别感兴趣，并且这一兴趣伴随了他一生。同时出于对绘画的喜爱，飞机、蓝天、白云、鸟儿这些就成了宫崎骏电影中不可缺少的元素。他渴望在飞行中得到自由，他向往碧海蓝天。飞天梦是人类亘古追寻的梦想，这追寻的背后，是潜在的人类与生俱来对自由、对蓝天的渴望。在《天空之城》中这一点得到了更好的诠释。当部分人沉浸于富饶繁华的大地文明时，有的人已经不再满足于现有的物质生活，他们向往更高更远的蓝天，于是就有了漂流在蓝天之中的天空之城雷帕特。在电影中，飞翔不仅仅是一个意象，它更是一种精神力的象征。飞翔意象是日本国民内心压抑、渴望释放的一种表现。日本是一个岛国，四面环海，陆地狭小，特殊的地理位置和环境差异，使日本民众渴望摆脱这种空间压抑感。而经济的日益发达，竞争的残酷性导致日本国民更加处于一种精神高度紧张压抑的状态。在这种双重压抑之下，他们希望找到一种途径去释放自己的压抑感，让自己得到自由得到释放，现实不能给与他们释放压抑的渠道，而宫崎骏电影中那种轻快自由的飞行元素无疑在这个时候成为了最好的情感寄托。事实上，渴望飞翔是每一个人的梦想，不论是活蹦乱跳的儿童、充满活力的青年，还是逐渐沉稳的中年、暮气沉沉的老年，他们的心中都曾经有过翱翔于碧海蓝天的渴望，那是一种对于自由的向往，是一种对追求本真的执着。我们渴望遨游苍穹，以一个新的角度去重新观察这个奇妙的世界，去发现生活中没有发现的色彩，哪怕是微妙的一笔都会让生活更加的精彩。

四、战争

战争伴随着人类的诞生而诞生。生命可以终止，文明可以消失，王朝可以更替，但惟独战争从人类诞生之日起，就从没有中断。反对战争，渴望和平是一个亘古的话题， 更是宫崎骏每一部电影所反映的主题。战争作为一个特殊的意象，在宫崎骏的电影中一直扮演着主要的背景角色，几乎他的每一部电影都笼罩于战争的阴霾之中。宫崎骏认为战争没有正义与非正义之分，不关乎对与错，正义与邪恶，不论是出于交战的哪一方，战争都会给人民带来沉重的苦难。这与宫崎骏儿童时的经历密不可分。宫崎骏，在孩童时期，就亲身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他在战争中亲眼目睹了战争带给国家的沉重灾难，经济倒退，人性丧失，战争的残酷成为他心中不可抚平的伤痛。而当权者无视战争对本国所带来的影响，将日本大部分的人力、财力投入到对其他国家的战争之中。性格上的悲天悯人使他并未像其他盲目崇拜天皇、崇拜战争的军国少年一样投入鼓吹战争的行列，他厌恶战争，反对战争，由此滋生出强烈的反战思想。他渴望一个强大的政权可以制止这场战争，可是美国战后的霸权统治，前苏联的解体使他对自己抱有的希望被抹灭。当权者无视人民的心声，于是他借助动漫电影，借助战争这一意象表达自己对战争的强烈反对，对和平的极度渴望。 “战争”意象的选择，一方面是宫崎骏出于对战争的深恶痛绝，另一方面则是与一直弥漫在日本的“军国主义”思想密不可分，不论是江户时代，还是明治维新，再到日本近代的侵略战争史，都与日本天皇名义下的”军国主义“思想有关。宫崎骏正因为看到这一点，才会在他的电影中频繁的出现战争的镜头。

在宫崎骏的动画电影中，战争这一主题得到最好诠释的就是《天空之城》。在《天空之城》中，有这样的一句经典台词，“不管你有多么可怕的武器，多少机器人，只要离开了泥土照样活不成。”人类制造武器，除了出于极小的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保卫”这一目的，更多的是用来满足个人私欲。于是人与人、团体与团体、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接踵而起。每天世界的各个角落都上演着屠杀同类、屠杀异类、破坏自然的场景，人类打着所谓“和平、正义、人权”的旗号，匡扶弱小，背地里却做着下三滥的勾当。一如希达的这句话：“只要离开了泥土照样活不成，她不单单是给予人与人之间的劝诫，更是人与自然之间的劝诫。试想，不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于人也好，于国家也好，大自然也好，一天丢一颗原子弹的话，那么人类的死期也就不远了。电影中，穆斯卡为了夺得天空之城的控制权，与希达上演了一场保卫与掠夺的战争，为了拥有毁灭世界的武器，穆斯卡不惜勾结军队进行强制性的掠夺，可最终在希达的阻挠下失败，而天空之城中的武器以及先进的文明也随之毁灭，留下的只是承载着生命之树的天空之石孤独的飘游在天空之中。废弃的家园，荒凉的原野，恬淡与残酷相间，冷漠与温情并存。这就是战争给人们带来的意义，萤火虫只能活过一个夜晚，一如战争中人们那脆弱的生命一样，萤火虫尚且在生命之尾绽放出生命的光芒，可是人呢？宫崎骏借用战争这一意象将人世间的人情冷暖、生死别离演绎到了极致，他希望用战争的残酷唤醒人性的曙光，更希望用战争的残酷表达出对于和平的“极致”的渴望。

宫崎骏的其他的电影也大都表达了这样的主题。在电影《风之谷》中，人类为了最后的生存空间，用卑劣的手段挑起人类与虫王之间的战争，他们希望“巨神兵”摧毁虫王军队，可是失控的巨神兵却为人类带来更加沉重的灾难。其他电影如《哈尔的移动城堡》、《幽灵公主》，都对战争的残酷进行了详细的描述。宫崎骏的电影反映的不仅仅是战争本身的残酷，更是对现实的一种强烈批判，具有深刻的现实主义性。他不断地告诫人类要制止自己的不合理的行动，因为世界承载不了太多的私欲，不论是个人的还是国家。战争不仅给人类带来灾难，更是威胁到全人类的生存空间。宫崎骏渴望用自己的电影拯救人类免于沉浸在战争苦难之中，于是他在添加战争这一意象的同时，也添加了新的生命的气息，那就是电影中总会有少年英雄出现，来拯救世界，让人类免于被毁灭的命运。比如《幽灵公主》中的珊和阿西达卡，《风之谷》中的娜西乌卡、《天空之城》中的巴鲁和希达，她们都是在战争中拯救人类、拯救自我的少年英雄。他希望通过对于战争以及对于战争之后的残酷描写，达到对全人类灵魂的深刻反省，启示人类塑造和平安宁的生存空间。

宫崎骏用动漫演绎着属于日本的、更是属于世界的文化传奇。不论是亲情主题，还是战争主题，亦或是环保主题，他都用特定的意象对其进行了深刻的内涵揭示。意象是宫崎骏电影的灵魂。在他的电影中，多元化的意象描写不单单局限于森林，少女这些常见意象，更有诸如建筑、服饰、地理风光，甚至日本的牛鬼蛇神文化都有一定的描写。宫崎骏善于将各种意象进行杂糅，使电影在带有日本本土气息的同时，更散发着世界各个民族的文化气息，让人们了解日本大和民族的审美思想，也展示了其他国家的文化风光，他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级的“杂家”。宫崎骏正确地处理现实与虚幻之间的关系，让人沉迷于二者之间的微妙平衡之中，亦真亦幻，在带来视觉震撼的同时，更为我们进行灵魂上的深刻的洗礼。他希望用自己眼睛所能看到的地方，用自己耳朵所能听到的声音，用自己心灵所能感受到的冷暖，去构建一个属于天下人的国度，那是一个没有悲伤，只有快乐、没有冷漠，只有温情、没有战争，只有和平、没有毁灭，只有希望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