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鄂温克语动词形态论》学术理论价值

卡 佳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民族学系 北京 房山区 102488）

中国社会科学院著名民族语言学家朝克研究员撰写完成的《鄂温克语动词形态论》是国家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鄂温克族濒危语言文化抢救性研究”的子课题代表性科研成果。项目人经过五年多时间的田野调查、搜集整理、分析研究完成了该项课题任务。鄂温克语属于跨境语言，鄂温克人主要生活在我国和俄罗斯西伯利亚地区，只有一小部分人生活在蒙古国西北部库苏古尔省查干诺尔地区和日本北海道网走地区。鄂温克语属于阿尔泰语系满通古斯语族通古斯语支，同时和日本的阿依努语及日本语、朝鲜语，北美的爱斯基摩语、北欧的萨米语，包括东北亚及北极圈诸民族语均有极其复杂而深远的历史渊源关系。另外，鄂温克族先民早期在白令海、白令海峡、西伯利亚海一带从事过海上商贸活动。所有这些，充分显示出鄂温克族濒危语言文化研究的重要性和战略意义。

在鄂温克语即将成为严重濒危的今天，对其最为复杂的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进行严格意义上的学术讨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幸好有过去的科研工作实践中，积累的极其丰富的第一手资料，否则很难按计划顺利完成该项科研任务。那么，该项成果是对阿尔泰语系语满通古斯语族通古斯语支的鄂温克语动词类词错综复杂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从动词形态论视角开展系统研究的科研成果。同我国阿尔泰语系蒙古语族、突厥语族及北方民族的相关语言动词类词相比，满通古斯语族语言动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最为复杂。然而，满通古斯语族语言里，鄂温克语动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也最为复杂、最具代表性的产物。从这个意义上讲，鄂温克语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研究显得更为重要，特别是鄂温克语即将走入严重濒危状态的今天，更加显示出它的研究价值、研究意义和紧迫性、重要性。

《鄂温克语动词形态论》里提出的动词类词是指以动词为主，包括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的词类系统。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是指态、体、式、时、人称、形动、副动、助动等形态变化语法结构系统，动词形态论是指对于动词类词错综复杂、纵横交错、层级重叠、形式多样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进行科学研究的理论方法。阿尔泰语系语言里首次创新性地提出动词类词，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以及动词形态论等学术观点。这些学术观点的提出，充分说明我国阿尔泰语系语言动词类词研究进入更加成熟化、更加科学化、更加理论化的历史阶段。所以说，该项成果有很强的理论性、创新型、学术引领性作用和价值。

鄂温克语动词类词语法范畴里，无论是动词还是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它们的自身结构一般都包括词根、词干及形态变化语法词缀三个部分。而且，均有特定结构特征和使用原理。例如，（1）词根是指，动词类词的原始结构类型，也是不可变的和非派生性质的结构部分，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固有动词。比如说，ana-“推”、ehi-“踩”、zhawa-“抓”等均属于鄂温克语动词的固有成分及词根部分。在鄂温克语的动词类词中，固有动词占有十分重要而不可忽视的地位，数量上也占一定优势；（2）动词类词词干是指，由动词类词词根或从名词类词等派生而来动词类词的核心结构部分。比如说，anabu-“按摩”、ehile-“跳舞”、zhawaldi-“摔跤”等，都是在固有动词词根ana-“推”、ehi-“踩”、zhawa-“抓”后面，接缀从动词派生动词的构词词缀-bu、-le、-ldi派生而来的动词词干。还比如，像 suhude-“砍”、zhuurele-“对比”、erute-“贬损”等是，在名词类词 suhu“斧子”、zhuure“二”、eru“坏的”后面，接缀从名词类词派生动词的构词词缀 -de、-le、-te派生而来的动词词干。根据研究，动词词干也是动词类词相对稳定、不可变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动词词干后面也同动词词根一样能够接缀各种形态变化语法词缀。在这一点上，动词词干与动词词根保持了相同功能和作用；（3）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词缀是指，在动词类词词根或词干后面以黏着形式接缀的，表示各自不同语法概念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系统。这一数量庞大又极其复杂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是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重要内容，是动词形态论讨论的主要对象。因为，动词类词错综复杂而内涵丰富的语法关系、语法变化、语法概念，全靠动词类词词根或词干后面接缀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来确定和论证。反过来讲，在动词类词词根或词干后面不接缀形态变化语法词缀，它们就不能够使用于句子。甚至可以说，动词类词词根或词干，不接缀形态变化语法词缀，就很难表达错综复杂的动作行为及其语法概念，进而人们难能表达在交流中使用的动作行为语言及词汇含义。为了满足人们交流需要，以及为了不断优化和提升动作行为语言及词汇内容、语用关系和语法概念，使动词类词词根或词干后面接缀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变得更加丰富、多样、全面、系统。这也是，鄂温克语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词缀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也是它们具有的功能和作用。

《鄂温克语动词形态论》研究对象的鄂温克语的动词类词，有其数量可观而极其庞大的，并被严格规范化和格式化了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系统。对于这一复杂多变的形态变化语法结构，国内外专家学者做过大量艰苦卓越而很有价值的学术探讨和研究，并发表和出版了不少有独到见解的论文与研究著作，进而很大程度上推动了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科研工作。只是感到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把动词、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等归类到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范畴，从动词形态论视角展开科学分析和讨论。其结果，一定程度上影响人们在同一个理论框架内，并从同一个理论观点和视角，全面系统科学认识它们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及其功能和作用。

《鄂温克语动词形态论》的讨论中，根据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不同结构特征、不同使用关系、不同语法作用和功能划分出不同结构类型。那就是，我们在上面的讨论中提到的动词、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等分类。其中，所谓动词指的就是一般动词，也是跟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相对而言的产物。也就是说，除了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之外动词，均属于一般动词范畴。换言之，具有接缀态形态变化语法词缀、体形态变化语法词缀、式形态变化语法词缀的动词词根或词干，基本上都叫一般动词或动词。那么，阿尔泰语系语言动词类词的研究，一般都使用动词这一说法，用一般动词的现象比较少。所以，我们在该项成果中，也用动词来替代一般动词的说法。

鄂温克语动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中，动词的形态变化结构系统最为复杂而完整，它的复杂性、多变性、系统性远远超出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这就说明，动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在动词和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中的使用情况、表现形式及其数量也都有所不同，相互间存在不同差异。比如说，动词类词的态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体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式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只有在动词范畴里出现，而在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中没有这些内容；人称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只出现于动词和助动词内；时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在动词、助动词及形动词内出现；形动结构类型及副动结构类型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只能在形动词和副动词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系统里见到。特别是，形动词形态变化语法词缀，具有独到而特殊的形态变化结构内涵。因为，接缀有形动词形态变化语法词缀的实例，还能够接缀名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毫无疑问，所有这些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以及要表达的动词或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复杂多变的语法概念，几乎都要靠由不同语音构成的，包含不同内涵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更加复杂的是，鄂温克语动词类的词词根或词干后面，一般都能够连续性接缀两个或两个以上的，表示不同语法概念的一连串形态变化语法词缀。在多数情况下某一形态变化语法词缀只能表示单一的语法概念，但也有某些形态变化语法词缀表达一种以上语法概念的情况。除此之外，还有以零结构类型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表示形态变化语法概念的实例。比如说，动词主动态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就没有约定俗成的语法词缀，所以要用动词词根或词干形式来表现。

以上所述，动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中，最为系统、最为复杂、最为细腻的结构系统在于动词错综复杂的语法范畴之中。尤其是，其中的式形态变化语法词缀、时形态变化语法词缀、人称形态变化语法词缀的结构系统显示出极强的复杂性、多变性、层级性、特殊性、全面性和完整性。所以，我们的动词形态论讨论，把这些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作为重中之重来来研究。而且，动词式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研究，要涉及到陈述式、祈求式、命令式、假定式形态变化语法范畴；动词时形态变化语法现象，要关系到现在时、现在将来时、将来时、过去时、过去进行时等形态变化语法结构；动词人称形态变化语法现象要涵括单数和复数，以及第一人称、第二人称、第三人称形态变化语法结构。动词类词的这些复杂多变而精密严谨、层级鲜明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确实给我们的研究带来了强大刺激和活力，同时也带来了许多全新型思考。而且，所有这些始终贯穿于该项成果的研究，以及从中提炼出的一系列创新性理论观点之中。

《鄂温克语动词形态论》由前言、态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体形态变化语法现象、陈述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祈求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命令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假定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形动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副动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助动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附录、参考资料、后语等章节和内容构成。其中，（1）前言里，概述了我国鄂温克语动词类词研究情况，以及研究方法与特点，取得的学术成绩和存在的问题。阐述了动词类词学说的科学概念、学术范畴、学术意义。明确提出动词类词包括动词、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其中，动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最复杂，形动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最具特色。并全面阐述了动词形态论的理论含义、研究方法、研究对象；（2）第一章动词类词态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讨论，把鄂温克语动词类词态形态变化语法现分类为五种结构类型，进而对态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表现形式、结构特征、使用规则、音变规律、元音和谐原理、濒危程度等进行了全面理论探讨。科学阐述了零结构类型、不变性结构类型、二元一体和四元一体及词缀首辅音交替型可变形结构类型的态形态变化语法现象；（3）第二章内科学分类出十四种体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前提下，不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二元一体和四元一体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双重式四元一体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兼具四元一体与五元一体双重结构类型的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同时，阐述了体形态变化语法现象词缀首辅音交替规则，以及体形态变化语法词缀产生、发展、演变和进入濒危状态后出现的一系列变异规律。还论述了它们的独立型和非独立型、终止型和非终止型形态变化结构特征；（4）第三章里明确指出陈述式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极其复杂的结构系统。指出它的复杂性充分体现在规范化、格式化、系统化的形态变化语法词缀方面。再说，它的结构特征及其使用原理，充分体现出极强的针对性、实用性、独立性以及相关性和科学性。同时，还表现在不同语法结构，不同时间关系、不同数概念、不同人称内涵、不同使用条件和不同功能作用等方面。还科学阐述了不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二元一体和三元一体及四元一体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兼具词缀首辅音交替规则及四元一体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等；（5）第四章到第六章的动词类词祈求式、命令式、假定式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讨论中，对它们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及历史来源、构成原理、语音形式、使用关系、演变规则、濒危程度等展开了全面讨论。论证了二元一体及四元一体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兼具词缀首辅音交替规则的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单一辅音交替式结构类型的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词缀，零音变结构类型的不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第七章形动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分析，论证了形动词兼具的动词与名词形态变化语法性质特征和功能、现在时不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及语法功能和作用、现在将来时不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及四元一体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进而，论述了兼具现在时、将来时、现在将来时三种时间概念的现在将来时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以及形动词的重复式、连用式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第八章副动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讨论，科学分类出九种结构类型副动词的基础上，系统阐述了不变性结构类型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以及二元一体与四元一体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兼具双重四元一体音变结构类型的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第九章助动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研究，首先将其分类为五种结构类型，其次科学讨论了可变性和不变性两种结构类型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以及由式、体形态变化语法词缀及形动词形态变化语法词缀构成的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附录部分里，主要交代了鄂温克语语音系统，鄂温克语句子结构里由动词类词构成的或以动词类词为主的词组系统，以及由动词类词构成的句子成分的结构特征、语用关系、发挥的不同功能作用等。

《鄂温克语动词形态论》的学术观点及其学术价值主要体现在，阿尔泰语系语言里创新型地打造出动词类词研究理论，提出了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研究之特定学术范畴及论理框架。科学阐述了这一学术研究范畴及其理论框架内的态形态论、体形态论、式形态论（陈述式形态论、祈求式形态论、命令式形态论、假定式形态论以及时形态论、数形态论、人称形态论）、形动词形态论、副动词形态论、助动词形态论等一系列创新学术观点。同时，探索并建构了濒危民族语言动词类词研究的理论方法。而且，该项成果的研究实践与方法中，始终贯穿着语法形态论、动词形态论、濒危语言学研究的理论观点，以及在上面刚刚提到的一整套学术理论思想。另外，学术研究价值还体现在，对于阿尔泰语系语言及我国北方诸民族语言动词类词的研究，乃至对东北亚和北极圈诸民族语言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深度探讨，提供了相当成熟的理论依据、理论思考、理论观点。在此基础上，进一步规范化、系统化、理论化、科学化了阿尔泰语系语言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研究方法、研究体系、研究框架。毋庸置疑，所有这些为形态变语法化现象极其复杂的动词类词的科学研究提供了必要的理论支撑。而且，对于濒危或严重濒危语言的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进一步深入研究提供了理论依据。

《鄂温克语动词形态论》的学术创新、学术影响、学术效益主要体现在以下五个方面：

一是，提出了动词形态论这一学术理论，从而建构了鄂温克语乃至阿尔泰语系动词和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等动词类词研究的理论框架。这使对于动词类词的态、体、式、时、人称及形动词、副动词、助动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研究，变得更加规范化和系统化。毫无疑问，这一研究方法与理论，对于阿尔泰语系语言动词类词错综复杂、纵横交错、变化多端、层级重叠、结构多样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科学论述，会产生积极学术理论影响和效益；二是，该成果中从动词形态论角度，对动词类词的形态变化结构系统展开学术研究和讨论时，提出的可变性和不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独立型和非独立型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终止型和非终止型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以及零结构类型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二元一体音变结构类型的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四元一体音变结构类型的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五元一体音变结构类型的可变性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等，均有创新型学术探索思路和学术理论研究价值。所有这些，很大程度上规范了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极其复杂的语言进行研究的理论方法，进而影响并带动了动词形态论研究框架内的一系列创新探索和全新意义的理论思考。并且，很大程度上积极推动了，阿尔泰语系语言研究领域的动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科学讨论；三是，科学阐述了动词形态论理论框架内的态形态论、体形态论、式形态论（陈述式形态论、祈求式形态论、命令式形态论、假定式形态论以及时形态论、数形态论、人称形态论）、形动词形态论、副动词形态论、助动词形态论等一系列创新学术思想。这使阿尔泰语系语言动词类词的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研究更趋于理论化和科学化；四是，破除了鄂温克语等阿尔泰语系语言语法研究范畴内，一直以来墨守成规的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描写性、解释性研究方法。这使动词形态论研究，更具学术突破性、学术前瞻性和学术引领性；五是，通过濒危鄂温克语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的研究，进一步拓展了濒危民族语言动词类词形态变化语法现象研究的新途径。

在这里还应该提到的是，朝克博士《鄂温克语动词形态论》经国家社科基金专家评审并报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领导小组批准，入选2016年度《国家哲学社会科学成果文库》优秀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