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电厂后福岛时代的核安全独立监督

袁嘉琪,马刚，杨志义

(1.中国核电三门核电有限公司,三门 317112；2.环境保护部核与辐射安全中心,北京 100082)

2011年3月11日，日本大地震和海啸引发的福岛核电站核事故对全球核电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1-3]。核安全是核电的生命线，如何做好核电厂的独立监督工作，为核电厂高层提供独立的意见、监督和促进生产管理业绩提升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4]。

1 认识独立监督

1.1 什么是独立监督

电力公司依照“洋葱头”模型，通过实施过程监督、职能领域监督、独立监督和外部监督，为电力公司高管和核电厂高级管理者提供待改进的绩效差距信息[5](如图1所示)。其中，独立监督是一种基于绩效的监督，关注电站人员行为，以行业的高标准为准绳来识别和发现电站绩效差距，特别是组织有效性和领导力绩效差距。内部独立监督的高标准目标是替代世界核电业主联合会(Worldwide Association of Nuclear Operators，简称WANO)等行业的外部独立监督[6]。

1.2 独立监督的价值

WANO在独立监督评估结果中所说到行业面临的一个挑战是“部分成员没有认识到独立监督的价值”。独立监督的现实价值总结起来有三点[7]：

图1 监督的“洋葱头”模型Fig.1 The onion model of oversight

(1)电力公司总部强化电站管控。电力公司总部通过从独立渠道获取独立监督报告信息，可以及时对单个电站绩效趋势和多个电站绩效进行比较，掌握总部资源的调配方向。

(2)培养生产经营管理人才。让未来承担生产经营责任的候选人尽早尽快熟悉行业高标准和电力公司高层的管理期望及标准。具备独立监督能力和经验的生产管理者有利于从管理体系、管理层和个人对安全的承诺方面构筑生产领域强有力的健康核安全文化(如图2所示)。

图2 健康核安全文化特征Fig.2 Traits of a healthy nuclear safety culture

(3)核安全纵深防御体系中的一道行政屏障。通过让电力公司总部高管和电站高级管理者认识到存在的绩效缺陷/差距，及时采取措施消除由其引发的潜在不安全事件，维持电站高水平的运行业绩。

2 独立监督起源以及实践情况

2002年3月6日，美国戴维斯—贝斯(Davis-Besse)核电站在反应堆3号控制棒驱动机构套管附近发现约156cm2的空穴。硼酸将15cm厚的压力容器顶封头腐蚀仅剩下0.63cm厚的不锈钢堆焊层，孔穴范围内的不锈钢堆焊层向上鼓起1.5cm，压力边界材料已经屈服(如图3所示)。从1990年CRDM接管管嘴出现裂缝，到2002年才发现腐蚀孔穴，电站整整带病运行了12年而未被发现，潜在后果非常严重。作为针对WANO重要运行经验报告中指出的戴维斯-贝斯压力容器顶盖降级事件反映出行业和电力公司总部对电站领导力降级，缺乏及时和持续监测[8]的响应行动，美国核电业界开始探索执行独立监督制度。WANO在2011年成立了“独立监督工作组”，开发了独立监督导则[9]，为成员单位更好地实施独立监督提供指导和帮助。

图3 戴维斯贝斯压力容器顶盖腐蚀Fig.3 Reactor pressure vessel head corrosion at Davis-Besse

2.1 美国核安全独立监督实践

Davis-Besse事件后，美国核电业界建立了基于核安全业绩表现和风险指导的独立监督体系，核电业界对独立监督的价值认识很深刻，行业和电力公司总部对电站的监管尤其重视。

以第一能源(First Energy Nuclear Operating Company，简称FENOC)为例，旗下有3个运行的核电厂，共4个堆(2个压水堆/2个沸水堆)。在FENOC，独立监督部门完全独立于生产部门(如图4所示)。公司总部设有一名专职副总裁向公司首席执行官汇报。该专职副总裁领导总部和3个核电厂的监督部门(Fleet Oversight)以及总部评估负责人[10]。

图4 FENOC的独立监督部门组织机构图Fig.4 Fleet oversight organization of FENOC

每天，绩效监督人员根据选定的领域执行现场观察和访谈，编写观察报告。独立监督部门经理每天挑选重要的观察事实，并每2周，将筛选出的重要观察事实发送给生产部门经理和独立监督同行经理。生产部门经理结合观察事实去现场确认后与独立监督部门经理讨论识别出重要的待解决问题清单。每2个月，独立监督部门负责人撰写正式报告向厂长和独立监督分管专职副总裁汇报。

FENOC监督体系中非常重要的一点是轮换机制，高管必须拥有监督岗位的工作经历。为保证监督水平跟上生产部门的实践，并且避免监督人员被同化，核安全独立监督人员均来自运行、维修和技术部门待提拔为部门负责人的科长级别候选人。每名核安全独立监督人员在监督岗位一般工作18—24个月。

2.2 我国核安全独立监督现状

作为国内首个引进机组，大亚湾核电站在运行之初就参照法国核电厂的Shift Technical Advisor(倒班技术顾问)制度，设置了核安全工程师(简称安工)的岗位。安工属于安全执照处，隶属于安全质量部。安全质量部独立于运行部、检修部和技术部，直接对核电厂总经理部负责。其主要职责包括：(1)负责核电厂运行技术规格书遵守和执行的独立监督和验证；(2)负责核电厂反应性大纲的独立监督和验证；(3)负责对反应堆标准状态转换控制的独立监督和验证；(4)负责核安全相关系统试验的独立监督[11]。

我国其他各核电厂也主要参考了大亚湾核电站的模式，同时再结合各自组织机构的特点，建立了核电厂内部的核安全监督管理体系[12]。如，三门核电厂设置了核安全处，下设核安全监督科(如图5所示)，但安工的工作本质上还是属于质量保证的范畴，很少开展基于绩效的独立监督工作[13]。

图5 三门核电核安全监督管理组织机构Fig.5 Nuclear safety supervision organization of SMNPC

2.3 独立监督存在的问题

美国核电业界最早开展系统化的独立监督工作，欧洲核电业界紧跟其后。整体上，WANO的亚洲成员在独立监督领域普遍弱于美国和法国。以东京电力公司为例，建立独立监督组织是其福岛核事故后的改进行动项，其他日本电力公司还没有类似组织。我国隶属于WANO巴黎中心的核电集团及其下属核电厂在同行评估中也被开出多个独立监督领域的待改进项。

2016年11月，WANO巴黎中心举办了独立监督研讨会，展示和分享了独立监督工作组的成果。自2014年开展电力公司同行评估以来，结果反映出大部分成员在独立监督领域存在薄弱环节。世界范围内的25次电力公司同行评估，独立监督领域存在18个待改进项，仅有2个强项(如图6所示)。通过分析认为，部分成员，特别是首次经历电力公司同行评估的成员，没有理解独立监督的意义和价值，电力公司高层领导也没有认识到企业需要独立监督，甚至认为独立监督是一种负担[7]。

图6 WANO 独立监督同行评估结果Fig.6 WANO corporate peer-review results of independent oversight

3 提升独立监督的建议

我国是核能技术利用大国，现有37台运行核电机组，19台在建核电机组，在建核电机组数量世界第一[14]。

表1 中国大陆核电厂分布现状Table 1 Nuclear power plants status in China

如何提升和优化我国核电厂的独立监督，建议做好以下3方面的工作：

(1)高层领导强化独立监督的价值

电力公司高层领导应该认识到独立监督工作具备替代WANO同行评估的价值，建议按照行业高标准培养内部独立监督力量。

(2)统筹协调总部和电站之间的独立监督

从WANO的同行评估数据来看，目前国内独立监督对电站高级管理者和电力公司总部的报告频度和数量不足，对核安全决策的直接挑战过少。这种电站单兵作战方式已经不满足行业对独立监督领域的高标准要求。建议对标行业先进的美国核电厂，建立电力公司总部和电站的独立监督体系[15]。

(3)完善独立监督领域的职业通道建设

独立监督的驱动力主要为了对抗组织有效性和领导力的降级和弱化，工作内容具有一定的敏感性，容易引起与生产领域甚至电力公司高层的矛盾。从独立监督的客观公正性考虑，建议公司高层建立生产和独立监督之间人员合理流动机制。

4 结语

核安全是核能与核技术利用事业发展的生命线，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16]。提升和优化我国核电厂的独立监督，从独立的视角和视野保持对核安全的持续监测，保障核电厂安全运行，做好公共安全和环境的守护者。

[1] World Association of Nuclear Operators.Post-Fukushima Daiichi Nuclear Accident Lessons Learned [R]. London：WANO, 2013.

[2]孟德，安洪振，樊赟，等.福岛核事故后日本核电厂新安全要求的研究[J].核安全,2013，12(4)：92-94.

[3]叶成，郑明光，王明路，等.福岛事故后大型先进压水堆安全发展探讨 [J].核安全,2014,13(1)：50-54+70.

[4]王树国，柴建设.核安全是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要屏障 [J].核安全,2016，15(2)：1-4+9.

[5] World Association of Nuclear Operators.Performance Objectives and Criteria [S]. London：WANO,2013.

[6]黄萍.同行评估在我国核电行业的应用与发展[J].核安全,2014，13(2)：16-22

[7]World Association of Nuclear Operators.Independent Oversight Workshop[C].Paris：WANO Paris Centre,2016.

[8] World Association of Nuclear Operators.Reactor Pressure Vessel Head Degradation at Davis-Besse Nuclear Power Station.[R].London：WANO, 2006.

[9] World Association of Nuclear Operators.Principles for Strong Governance and Oversight of Nuclear Power Organisation[S].London：WANO, 2012.

[10] Institute of Nuclear Power Operations.Nuclear Oversight Course[C]. Atlanta:INPO，2015.

[11] 赵艳丽. 江苏核电有限公司核安全管理体系研究[D]. 南京:东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2010.

[12] 李兵华. 核安全监管体系与方法[J]. 中国核电,2012,5(2):172-178.

[13] 谢仁岩. 核电厂核安全监督管理方法研究[D]. 上海:上海交通大学核科学与工程学院,2008.

[14] 阮煜琳.中国在建核电机组数量世界第一[N/OL].(2017-03-24)[2017-09-19].http://energy.people.com.cn/n1/2017/0324/c71661-29165884.html.

[15]栾海燕，曾超，殷德健，等.关于加强我国核安全监管机构与国际组织合作的建议——经合组织核能署专篇[J].核安全,2016，15(1)：48-54+83.

[16]国家核安全局,国家能源局,国家国防科技工业局.核安全文化政策声明[S].北京：国家核安全局,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