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业内融合:新时期的创新发展新路径探索
2017-03-07李逸凡
李逸凡
(美国马萨诸塞州立大学管理学院,马萨诸塞州波士顿 02754)
产业内融合:新时期的创新发展新路径探索
李逸凡
(美国马萨诸塞州立大学管理学院,马萨诸塞州波士顿 02754)
现有创新理论总结了各类创新发展模式,研究了发展中国家的创新赶超路径,对我们探索创新发展提供了有益借鉴。着力发展研发产业,打造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产业创新中心,构建面向未来的迭代产业体系,是当前我国实现创新发展和产业迈向中高端的有效模式和路径。
产业内融合;二元结合论;一元三阶段论;创新发展
当今社会是一个创新引领经济的时代。随着全球大规模生产的普及,人们的需求层次不断提升,更倾向于获得“自己想要的”的个性化产品。而随着科技的不断进步,信息技术、智能生产开始深度介入工业生产领域,生产开始向解决顾客问题方向发展。为适应产业的变迁趋势,抢占工业生产中高附加值的战略要点,各国纷纷出台工业生产的高科技战略计划,德国提出了“工业4.0”,美国提出了“先进制造伙伴计划”。我国也及时出台了《中国制造2025》计划,提出用信息化和工业化两化深度融合来引领和带动整个制造业的发展,使综合实力进入世界制造强国前列。
从我国国内的发展情况看,在经济持续多年的高速发展后,人口红利正在逐渐消退,传统的要素投入方式在趋紧的资源、环境压力下难以为继。同时,相对低廉、技术含量低的“中国制造”产品在全球范围内的需求相对饱和,我国经济社会科学发展、转型发展的危机感和紧迫感越来越强烈。正是在这种国际、国内的新形势下,通过自主创新来形成支撑转型发展的新动力,成为从中央到地方的普遍共识。但是,针对我国的具体国情,如何选择合适的创新发展路径,找准创新发展的有效模式,是一个值得研究的重大课题。本文通过分析,提出了产业内融合创新的思路,认为当前着力发展研发产业,打造具有世界影响力的产业创新中心,构建面向未来的迭代产业体系,是当前我国实现创新发展和产业迈向中高端的有效模式和路径。
一、关于创新发展路径的经典理论及述评
如何实行有效的创新并通过合理的路径将创新提升社会经济发展的效果传播出去,是国内外学者普遍关注的重要问题。
(一)关于创新发展路径的经典理论
自熊彼特(Schumpeter)[1](p12-25)[2](p9-10)首先提出技术创新概念及创新理论以来,创新理论实践蓬勃发展。20世纪60年代提出的创新扩散理论(Everett M.Rogers)[3](p10-11)将创新理论推向新高度,而破坏性创新(Clayton M.Christensen)[4](p12-20)、开放式创新(Henry Chesbrough)[5](p9-16)以及创新战略生态系统理论(Lansiti M.&Levien R.)[6](p18),内含发展中国家实现创新赶超战略路径,代表了创新模式理论前沿。这些创新前沿理论模式所描述的创新路径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在创新扩散路径上,创新扩散理论认为最佳途径是将信息技术和人际传播结合起来,借助一定的社会网络进行。其核心思想是发挥当前信息经济时代的信息大爆炸能量,依托信息技术来获取创新资源,推进创新发展。同时也充分强调了创新文化和创新人才的作用,发挥创新的集聚辐射特征。
二是在跨越式创新发展上,破坏性创新理论提出创新的本质是“否定——肯定”的发展路径,不能仅仅局限于跟随式、维持性的创新发展路径,而应追求高端技术突破和全新发展模式,实施颠覆性创新。
三是在创新资源融合发展上,应当按照开放式创新理论,广泛利用各类创新资源和创新市场,加强分工协作,构建协同创新模式。不仅要发挥自身创新资源优势,还要广泛综合利用国际国内等各类资源,实现各类创新链条的融合。
四是在创新生态体系上,现有理论认为创新是战略和生态系统的复合,必须具有完善高效的创新生态系统[7],构建完善的产学研体系,打造具有竞争力的产业集群,才能更好的实现创新推动发展。
(二)发展中国家创新发展战略。
沿着熊彼特的开创性研究,按照技术创新的路径,国外研究大都集中在技术原创、技术进化、技术扩散等领域。Forbes&Wield[8](p47-53)认为技术追赶者创新方式和技术领先者存在显著区别。Young[9](p369-406)则认为发展中国家不应依赖于技术引进或者技术扩散,而应以掌握核心高端技术为重心。国内学者在借鉴西方创新理论的同时,结合我国国情,积极探索我国的创新模式和创新路径。施培公[10](p4)认为企业获取创新优势的关键在于通过反向工程以及R&D的早期介入。吴晓波[11]则提出了“模仿创新—创造性模仿—改进性创新—后二次创新”的动态模式,认为如果企业没有经历技术积累、消化吸收和二次创新,则容易形成“引进—落后—再引进—再落后”的恶性循环,无法真正实现技术创新。
尽管相当部分学者认为通过技术引进、消化吸收、二次创新的渐进性创新是赶超技术先进国家的可行途径,但实际上在这种理论指导下的技术赶超却极少有成功案例,有学者认为这与引进消化吸收创新模式下容易形成对技术领先国家的技术依附效应有关。近年来,部分学者就创新路径模式进行了新的探索。王方瑞[12](p1-3)研究发现,我国企业主要存在改进型、破坏型、革命型三种自主创新路径模式,他认为企业在选择自主创新路径模式时应注意创新程度、创新速度和自主知识产权的动态变化。郭宏卫[13](p5-6)根据中国工业化中期经济发展水平,在知识增长模型的演化规律的基础上得出中国自主创新必须是市场和技术同时驱动的自主创新模式的结论。
二、当前我国科技创新与产业融合存在的问题及原因分析
在从中央到地方对创新高度重视的背景下,创新的研发投入持续上升。国家统计局数据,2015年我国研发经费投入总量达14169.9亿元,研发经费投入强度达到2.07%,研发投入规模和投入水平双双实现新的突破,研发经费投入仅次于美国,居于世界第二。企业、政府属研究机构和高等学校成为我国研发活动的三大执行主体。但研发投入强度与发达国家3%左右的水平还有较大差距。同时,科技创新与产业发展融合程度不高,成为我国创新战略实施中的一个突出问题。这一问题突出表现在以下两方面:
首先,创新在研发的源头上与产业联系不紧。国内有效专利构成中,科技含量及创造水平较高的发明专利所占比重相对较低,仅为17.6%,实用新型和外观设计专利分别占到国内有效专利总量的56.2%和26.2%。而国外在华有效专利多年来均是以发明专利为主,2014年占到国外有效专利总量的79.9%,外观设计专利占15.8%,实用新型专利所占比重仅为4.3%。[14](p4)也就是说,在代表我国创新成果的专利构成中,实用新型类的小发明、小专利和产品外观上的专利占主体,高科技含量和高水平的能有效提升产业水平和产品附加值的专利发明偏少。
其次,创新成果的有效转化效率低下。当前比较能反映创新成果转化效果的指标是科技成果转化率,由于具体的测算口径不同,学界对该指标的测算有10%、15%、30%等多个版本,但学界比较公认的一点是我国创新成果转化率较低。中科院科技政策与管理科学研究所副研究员宋河发的调查表明,我国高校被转让、许可的专利占“活专利”的比例仅为2.03%,如果算上很多已经被高校放弃的“死专利”,这一比例更低。中国科学院的比例则相对高一些,被转让、许可的专利占“活专利”的8.7%。[15]在专利发明上,目前我国60%专利技术项目经费预算由政府资助,多仅限于研究开发阶段,对于项目研发成功后的维护费用占比较小。现实中,高校或科研院所的研发成果过于前沿,企业在当下用不上;而国内企业在生产过程中遇到的很多技术难题,高校和科研院所又不愿意去做。受体制影响,一些科研机构在申请科研经费时,“活动”力度很大,而在成果转化上,受分配等机制影响,积极性不高。
问题产生的原因,一是科研机构和研发部门改革整体上滞后于其他方面的改革,向市场化的产业组织转型任重而道远;二是大量人才、技术、资本等创新要素集中在这些大院大所和科研机构,市场化程度低,尤其是流动性较低,创新动力与活力不足;三是研发活动的自主性、指向性偏离需求端,导致研发产品与服务的有效供给严重不足,研发游离于产业之外。而这些问题的实质,是科技与经济双轨运行,市场化进程不同步(整体上科技改革滞后经济改革);是创新链与产业链、资金链一定程度脱节,殊途而不同归(双轨运行引致主体目标偏差)。
三、以产业内融合来探索创新发展新路径
(一)产业内融合思路的理论背景。
针对我国科技创新与产业联系不紧的现实,需要在明晰有关理论,在发展思路上对其进行引导。但就目前关于创新模式和路径的研究看,还存在一定缺陷:当前关于创新模式和传播路径主要是西方学者提出或受西方理论影响较大,是在完全或近似完全市场经济条件下展开的,企业一般被默认为是完全的市场主体,是完全意义上的经济人。而这一点在市场经济发展相对不充分的我国,需要进行设计修正。在研究微观层面谈到创新主体时,研究的是企业内创新资源要素的匹配融合,谈到的主要是实体制造企业,而很少涉及研发服务业。但我国的实际情况是,研发资源很大程度上集中于国有科研院所和高等院校,研究创新要素的融合时,要考虑我国研发服务业的体制性特点。
解决这些问题,就必须深化科技经济体制改革,通过改革使研发主体和研发活动市场化、产业化,构建科技与经济的“产业内融合”,促进创新链、产业链、资金链、政策链同频共振、深度融合,也就是实现产业内融合发展。
(二)产业内融合创新思路的内涵。
产业内融合创新的思路,是指将研发这一环节不再视为一种活动,而应将其充分产业化,发挥其市场主体作用;创新链条中的研发企业不再仅仅被视为研发要素,其本身也跟随市场导向,提供市场所需求的研发产品;科技创新不仅仅是一种创新活动、企业活动,更是一种产业活动,是产业体系的一部分。
在产业融合创新发展思路下,我们推动创新理论由强调研发与产业结合的“二元结合论”向“一元三阶段论”转变,即不以研发部门和产业部门作为区分,而是以产业发展的各个阶段进行区分,将创新发展描述为“研发产业阶段创新——新兴产业阶段创新——成熟产业阶段创新”等三阶段。在研发产业阶段,产业发展的重点是初创和孵化,产品的研发对这一阶段具有绝对影响力,怎样获取或更有效地利用研发要素,是这一阶段的关键环节;新兴产业阶段,产业发展的重点是扩张市场,此时的研发创新重点在满足市场需求、开发更多的产品功能;成熟阶段,产品的市场占有率逐渐固定,此时的研发创新重点应发展产品功能完善、技术服务等领域。产业内融合,涉及企业与市场两个层面,即在企业层面要推进研发机构改革,打造市场化研发主体,发展知识密集型企业;在市场体系上,要发展研发产业,实现产业链与创新链的融合。
(三)产业内融合的可行性分析。
从当前经济活动的实际看,研发外包业务大量出现,技术转移和技术交易更加频繁,为我国研发机构充分的市场化和产业化提供了必要条件。比如,2015年苹果公司向华为许可专利769件,华为向苹果公司许可98件,企业之间的技术许可转让已经成为常态。同时,产业研发对产品附加值提升越来越重要性,在一般性的产品“卖不动”的形势下,通过研发设计独特的产品功能来创造较高的利润越来越成为企业的共识。产业组织的发展为技术研发产业提供了巨大的现实需求,具备了产业发展的基础条件。
从创新型国家、地区、城市的实践来看,但凡创新做得好、创新成果突出的地方,其创新主体基本上都是市场化的研发产业组织。除了航天航空等涉及国家安全的领域外,大部分研发活动都是一种市场化的产业组织行为。比如美国于2012年明确了研发活动的产业定位并将其纳入了产业目录。理论上来讲,研发活动除了涉及公共领域的部分外,其他都应该是以盈利为目的,是一种经济活动和产业活动。研发产品和服务的供应商,是直接面向市场或其他厂商及消费者的产业组织,是完全意义上的经济人。研发主体的市场化和研发活动(成果)的产业化,为科技与经济(金融)的“同质融合”提供了无限的可能性和广阔前景。
因此,从理论上还是实践上讲,构建产业内融合创新的思路,都是可能的和可行的。
三、产业内融合创新的实施路径
产业内融合思路,内含了创新发展的新路径:推进研发机构改革,打造市场化研发主体,实现企业内融合;发展研发产业,打造产业创新中心,实现市场内融合;努力构建迭代产业体系,重点推动产业创新发展的第一阶段——研发产业发展,实现产业内融合。
(一)打造市场化研发主体。
全面推进科研院所分类改革。重点推进技术开发类科研机构企业化改制;支持经营性科研院所“混改”。实行分类管理、分类考核制度,形成创新要素市场化倒逼机制。建立完善创新组织市场化经营机制,强化企业创新主体地位。发挥企业主体作用,技术创新类主体和研发类企业的研发方向、技术路线、要素组合和成果转化由企业自主决策。培育和发展以企业为主导、产学研用结合的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采取“财、税、银”组合政策支持等方式,引导研发类企业自主经营、自主创新,参与重大产业关键共性技术、装备和标准等的研发攻关。
(二)突破性发展研发产业。
把研发产业纳入产业目录,建立研发产业统计体系、标准体系和评价体系。围绕战略性新兴产业链,重点在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高档数控机床和机器人、航空航天装备、海洋工程装备及高技术船舶、先进轨道交通装备、节能与新能源汽车、电力装备、农机装备、新材料、生物医药及高性能医疗器械[16]等重点领域,培育研发主体、发展研发产业。大力发展以专利转让、技术服务等为主业的商业性研发公司。支持跨国企业建立以技术开发和专业服务为主导的研发公司,国内大型企业成立专业性研发公司,鼓励部分企业的研发机构或技术中心衍生发展成为研发公司。设立研发产业投资发展基金,支持研发产业快速发展。大力发展研发中介服务,打破科技经济融合最后屏障。培育发展科技成果评估、定价、交易等中介机构,大力发展猎创、法律、财务、认证等为研发产业服务的关联产业。以大学科技园、企业孵化器、产业技术创新战略联盟、技术转移机构等为载体,引导各类研发服务机构聚集,推进研发服务业快速发展。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高档数控机床和机器人、航空航天装备、海洋工程装备及高技术船舶、先进轨道交通装备、节能与新能源汽车、电力装备、农机装备、新材料、生物医药及高性能医疗器械等战略性新兴产业领域着力培育一批知识产权密集型企业。
(三)建设产业创新中心。
在探索全面创新改革发展的思路上,着力于构建科技经济金融产业内融合新模式,促进产业链与创新链、资金链和政策链的融合,打造产业创新中心。围绕重点行业转型升级和新一代信息技术、智能制造、增材制造、新材料、生物医药等领域创新发展的重大共性需求,重点开展行业基础和共性关键技术研发、成果产业化、人才培训等工作,形成一批有世界影响的新兴产业创新中心。将产创中心建设与我国的创新资源、产业基础、交通区位等比较优势,与国家“一带一路”、长江经济带等战略紧密对接起来,打造国际性产业、技术创新、大物流、大通关等四大产业转承平台。这些平台既是产业创新中心建设的抓手和载体,也是产创中心建设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通过建中心、平台,以开放载体功能撬动社会资金和外资,为我国产业创新升级服务。
(四)构建迭代产业体系。
按照现代产业周期性发展规律,遵循产业内融合创新理论下的创新发展“一元三阶段”思路,加大对未来产业的政策支持,培育形成“现有支柱产业——战略新兴产业——未来产业”有机统一的迭代产业体系。重点在大型飞机、航空发动机及燃气轮机、民用航天、智能绿色列车、节能与新能源汽车、海洋工程装备及高技术船舶、智能电网成套装备、高档数控机床、核电装备、高端诊疗设备等高端装备制造领域,发展与战略性新兴产业及未来产业相关联的科技服务业,以重大技术突破和重大发展需求为基础,促进新兴科技与新兴产业深度融合,把战略性新兴产业培育发展成为先导性、支柱性产业,并努力构建支撑未来产业高端的未来产业体系。
(五)实施公共政策激励。
完善供给端激励政策。提高普惠性财税政策支持力度,支持企业建立研发准备金制度。扩大企业在国家创新决策中话语权,建立高层次、常态化的企业技术创新对话、咨询制度。建立完善研发产业组织的科技成果转移转化的统计和报告制度。建立财政性科技成果转化驱动机制。建立需求端激励机制。重点支持在进行科技成果转化的企业发展,对科技成果的主要完成人、项目负责人等实行收益分成、股权奖励、期权奖励、分红奖励等激励方法。实施创新企业就业援助政策,对创新企业高端人才引进实行薪金补贴。开展示范应用,建立奖励和风险补偿机制,支持核心基础零部件(元器件)、先进基础工艺、关键基础材料的首批次或跨领域应用。完善使用首台(套)重大技术装备鼓励政策,健全研制、使用单位在产品创新、增值服务和示范应用等环节的激励机制。放宽民营企业和科研单位进入军品科研生产和维修采购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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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 郁之行
云401
A
1003-8477(2017)01-0092-05
李逸凡(1993—),男,美国马萨诸塞州立大学(UMASS Boston)管理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