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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节话元宵

2017-03-07丁武

中华活页文选·教师版 2017年2期
关键词:正月十五圆子

丁武

元宵的起源

农历正月十五是我国一个重要的传统节日。在古书中,这一天称为“上元”,其夜则称“元夜”“元夕”或“元宵”,元宵这一名称一直沿用至今。由于元宵有张灯、看灯的习俗, 民间又习称为“灯节”。

正月十五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节日的呢?我国古代的历法和月相有密切的关系,每月十五必逢满月,叫做“望”。满月象征着团圆、美满。在正月十五,人们迎来了一年之中第一个月满之夜,这一天理所当然地被看作是吉日。早在汉代,正月十五已被用作祭祀天帝、祈求福佑的日子。汉末道教的重要教派五斗米道把天、地、人当作人格神,尊之为“三官”,又称“三元”,认为他们能降福于人,消灾赦罪。稍后,道教徒们进而把“三官”“三元”同时日节候相配,以正月十五为上元,七月十五为中元,十月十五为下元。《魏书·高祖纪》提到北魏孝文帝曾因太皇太后之丧而下令暂停“三元告庆之典”,可见至迟在南北朝早期,三元已是要举行庆典的节日了。三元中,上元最受重视,因为这是天官赐福之日,其时又正当年初,隆重地庆祝上元,兼有祈求全年平安,万事顺遂的意思。到后来, 中元、下元的庆典逐渐废弛,而上元节则经久不衰。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为人们所熱切期待,而长期以来形成的元宵习俗在历史上留下了绚丽的色彩,也为我们今天研究文化史、民俗学提供了丰富的材料。

南北朝时元宵习俗种种

元宵与灯的关系真是密不可分,张灯、看灯是元宵最重要的活动。宋初编纂的类书《太平御览》把这说成是汉武帝时通宵达旦祭祀太一(天帝)的遗风,可能有些牵强。但可以肯定地说,元宵张灯在南北朝时已蔚然成风。南朝梁简文帝曾经写过一篇《列灯赋》,赋中说:

何解冻之嘉月,值蓂荚之尽开。草含春而动色,云飞采而轻来。南油俱满,西漆争燃。苏征安息,蜡出龙川。斜晖交映,倒影澄鲜。

“解冻之嘉月”指孟春正月。蓂荚是传说中的瑞草,据说这种草每月从初一开始, 日生一荚,至十五日生满十五荚,从十六日开始,又日落一荚,至月末落尽。蓂荚盛开之日就是十五日。《列灯赋》描写的正是元宵张灯的情景:有油灯,有漆灯,或燃香,或燃蜡,灯月交辉,倒映水中。不仅是宫廷,从当时诗人的吟咏中,我们看到元宵遥山有灯,通衢有灯,人们以观灯为乐。伴随着张灯、看灯,元宵又有了百戏杂陈的赛会。明人郎瑛的《七修类稿》曾引用唐代人的说法, 以为正月十五是“三官下降之日”,而三官各有各好,天官好乐,地官好人,水官好灯,所以元宵要纵乐放灯,人们成群结队地夜游。这一见解不无道理,因为上元之成为节日,本与道家“三官”之说有关。但有趣的是,佛教徒们也在争夺元宵张灯的发明权,把这与“光明法王”联系起来,南朝隋唐的诗人因而也往往把元宵的灯火叫做“法王轮”“神灯佛火”。

南北朝时的一些地志、小说以及其他著作中,提到了当时庆祝正月十五的种种活动和有关传说。例如《荆楚岁时记》和《齐谐记》都记载“今州里风俗,望日祭门,先以杨枝插门……而祭之”,“其夕迎紫姑神以卜”。上元日在门上插一些将绽新绿的杨枝,再以酒食祭祀门神, 当然是为了祈祷家宅平安、家业兴旺。紫姑即厕神,据说生前是个身份低微的小妾,因受虐待,正月十五夜死于厕中。紫姑神能“卜将来蚕桑并占众事”,还善于猜谜,在神的世界中虽然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却被人同情又为人喜爱。《续齐谐记》则记载正月十五要在屋顶上用肉粥祭祀蚕室之神,一面高唱:“登高糜,挟儿脑,欲来不来,待我三蚕老。”这是希望蚕室之神在接受了肉粥的享祭以后,能驱除蚕室的大患——老鼠, 以保障蚕丝的丰产。《齐民要术》引《物理论》说,正月望夜要立表(标竿)以测月影长短, 占验全年的雨情。这显然是反映了人们渴望一个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好年景。

另外,当时上元日还登高以避灾(见《石虎邺中记》《北史·元胄传》);有些地方更盛行牵钩(拔河)之戏(见《隋书·地理志》),这同端午节的龙舟竞渡一样,是在节日进行的一种体育竞赛。

唐宋元宵的盛况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 明月逐人来。游骑皆秾李,行歌尽落梅。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这是初唐诗人苏味道的《正月十五夜》诗,写的是元宵狂欢之夜。看:月光下,灯光下,车马喧阗,歌声盈耳,盛装的人们夜游观灯,乐而忘返。

唐代,元宵及其前后各一日,正式成为国定例假日,各官署都停止办公。而且这三夜“敕许金吾弛禁, 以看灯”(《两京新记》),也就是暂停执行禁止夜行的法令,让都市中的士民尽情游乐,即使拥近宫城,禁卫部队也不得干涉。唐玄宗先天二年(713)上元之夜,大开宫门,在宫门外“作灯轮高二十丈……燃五万盏灯,簇之如花树”,又命宫女千数及长安少女少妇千余人“于灯轮下踏歌三日夜”(见《朝野佥载》)。从此历朝皇帝都在元宵“御楼观灯”,以示“与民同乐”。宫廷、寺观和贵族豪富的宅第都设山棚、搭彩楼,不惜重资“盛造灯笼烧灯”以斗奇争胜,大街小巷也都挂满了灯,“光明若昼”。

宋代元宵放灯著于法令。宋太祖削平群雄后宣称“朝廷无事,区宇咸宁,况年谷屡丰,宜士民之纵乐”,把上元放灯由三夜增为五夜(《乾德五年诏》)。元宵游观之盛更是前所未有。“自非贫人,家家设灯,有极精丽者”,往往用羊角、琉璃或云母石作为原料,把灯造成牡丹、莲荷、曼陀罗等花卉的形状,甚至还有车舆灯、屏风灯、佛塔灯、鬼子母灯。成都府架设的灯山,还用灯串成“飞桥山亭”(见《岁时杂记》)。汴京更用辘轳把水引到灯山最高处,用大木柜贮放,“逐时放下,如瀑布状”,又用草把扎缚成巨龙,“草上密置灯烛数万盏,望之蜿蜒,如双龙飞走”。百戏艺人各献奇术异能,又纸糊各种人物,悬于长竿,“风动宛若飞仙”(见《东京梦华录》)。南渡之后,虽然偏安一隅,但此风不减,灯品“愈造愈精”,“山水人物,花竹翎毛”,从小巧玲珑的“没骨灯”“珠子灯”“万眼罗”,到布置人物亭阁,“用机关活动”的五丈琉璃灯山,“怪怪奇奇,无所不有”。“又有以绢灯剪写诗词,时寓讥诮,及画人物,藏头隐语,及旧京诨语,戏弄行人”,这就是后世灯谜的源起。在都城临安,元宵及其前后数日,“每夕楼灯初上”,就有士民社团及艺人上街化装游行并表演各种技艺。“其多至数千百队”,“连亘十数里”。有些人家还“闲设雅戏烟火,花边水际,灯烛灿然,游人士女纵观,则迎门酌酒而去”(俱见《武林旧事》)。

元宵观灯对当时的人们来讲,是一年之中最有吸引力的节日活动。尤其是妇女,平日大家闺秀固然养在深闺,小家碧玉也不能随便抛头露面,过着近于幽闭的生活,而每到元宵,她们却能名正言顺地外出夜游观灯。所以宋代女词人李清照说:“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永遇乐》)而一些笔记也提到元宵出游,“妇女尤甚”。宋代著名词人欧阳修写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生查子》)晁冲之的词也写到在“千门灯火,九街风月”的情景下,“繡阁人人(人人,对所爱之人的昵称),乍嬉游,困又歇。笑匀妆面,把朱帘半揭。娇波向人,手拈玉梅低说;相逢常是、上元时节”。(《传言玉女》)看来颇有一些青年男女由于在其他日子无法接近,就抓住元宵这一大好时机谈情说爱。

元明清三代元宵仍是一个重要的节日,明初曾明文规定,正旦节 (今春节)官员放假五天,冬至放假三日,而“元宵节自十一日为始,赐节假十日”(《永乐七年诏》),可见元宵这一节日在当时受重视的程度。元宵张灯、看灯、夜游及百戏杂陈的习俗也相沿不改。

需要指出的是,统治者借庆元宵以示歌舞升平,而这一庆典对贫民来讲则成为一种沉重的负担。北宋中期的官僚蔡襄出镇福州,“上元日,命民间一家点灯七盏”,当时有人写诗讽刺他:“富家一盏灯,太仓一粒粟;贫家一盏灯,父子相对哭。风流太守知不知,犹恨笙歌无妙曲!”(《晁氏客话》)揭开了热闹、繁华的面纱,元宵之夜也有其凄惨的一角!

从熟豆粥、食焦到煮圆子

元宵这一词另有一个涵义,那就是指在元宵节煮食的圆子(汤圆)。元宵煮食圆子的习俗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呢?我们知道,许多传统节日都有应节食品,如端午的粽子、中秋的月饼、重阳的蒸糕等。据《荆楚岁时记》《玉烛宝典》《续齐谐记》等书记载,南北朝时上元的应节食品是拌和肉和动物油熬煮的豆粥或米粥。唐代则是“造面,食焦”(见《天宝遗事》)。即茧字,面是做成蚕茧状的一种面食,可能就是圆子的前身。即饼,焦当是烤饼,“上元食焦最盛且久”。到北宋时又出现了盐豉汤和用绿豆粉做的科斗羹,人们还“煮糯为丸,糖为臛,谓之圆子”(《岁时杂记》),这就是我们今天吃的糖馅元宵了。南宋的周必大专门写了一首诗以咏“元宵煮浮圆子”,诗中说:“今夕是何夕?团圆事事同。”可见煮食圆子, 同中秋吃月饼一样,取义于“团圆”。诗中又写“星灿乌云里,珠浮浊水中”,很形象地描绘了洁白的圆子下锅后在浑浊的汤水中翻滚的情景。这种圆子后来取代了焦等食品,成为典型的元宵应节之物。由于它是在元宵煮食,所以又被称为“元宵”。在元宵日煮食元宵,增添了节日的情趣。这一习俗也一直延续至今,算起来已有一千来年的历史了。

(选自《文史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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