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已近二十年
2017-03-04石舒清
石舒清
自己都记不清了,应该是1997年下半年,写了一组小说,其中两篇投给了《人民文学》,两篇里选发了一篇,就是《清水里的刀子》。《清水里的刀子》来源于回族的一个民间故事,这个传说在回族中其实是一点也不新鲜的。我之所以感兴趣,是因为当时我的身体不是特别好,对生死问题考虑得多些。困难的生与达观的死是我的实际感受和深切向往,于是就借这个传说表达一些我想表达的东西。小说写得很快很顺利,最多写了有一天。可能自己对这一故事特别熟悉的缘故,所以并没有特别觉得自己写出了一篇不错的小说。
那时候我还在宁夏海原县宣传部工作,我每天早到一会儿,打扫过办公室,就去干我的事情了。一天去单位,在桌子上看到一本《小说选刊》,真没有想到上面就有我的《清水里的刀子》,还配有冯敏老师的一篇短评。我匆匆清扫过办公室,就带着丰盛的战利品一样离开了。我直接到城外的河滩里去了,找一个僻背的地方,躺在那里,晒着阳光,看自己写的东西,看冯敏老师的短评。这一日不给我吃饭,完全可以的。这小说获了1998—1999年度《小说选刊》奖。我去北京领奖,还发了个言。万般事情里,最让我头疼的就是发言。说的什么一概忘了,只记得发言席不远就是王蒙先生。王蒙先生的发言里好像提到少数民族语言。我发言下来,我身边一个作家友善地对我说,他听到我发言,觉得有意思极了。我向他笑笑了事。2000年,第二届鲁迅文学奖五个获奖短篇小说里,有我的《清水里的刀子》,一同获奖的还有刘庆邦、迟子建、红柯、徐坤等令人动心的名字,我很乐意把这几个名字写在这里,可谓与有荣焉。我是从李敬泽老师那里得知我获奖的消息的,他表示祝贺时,我一时不知说什么。我说,我给我父亲说一下吧。敬泽老师说,好,赶紧给老人说一下。不能不說自己实在是个俗人,那天总有大半天,我一直感觉晕乎乎的,好像给谁逮住,强灌了一杯老酒似的。
写作这么多年,我觉得,确实有文运一说的。首先得把活儿做好,然而即使真不错的东西要得到认可,确实还得靠些运气。人盲于自见,我不知道《清水里的刀子》是不是我最好的小说,但它肯定是我运气最好的小说。好运气还在继续,宁夏画家李东星兄,根据《清水里的刀子》完成的一组连环画,入选第十届全国美展,被宁夏美术馆收藏。据《清水里的刀子》改编的同名电影剧本,2010年获得全国少数民族影视剧本一等奖。年轻的王学博导演,2015年拍摄电影《清水里的刀子》,2016年获得包括釜山电影节最高奖在内的四项国际奖。所有这些都说明,小说《清水里的刀子》,真是一粒包含着足够好运气的种子。再多的好运气,也会有个尽头的。我觉得这篇小说的好运气,到此为止了。回眸已近二十年。好像写《清水里的刀子》那样的情怀,再也没有了。今天重读,这篇旧作依然有让我怦然心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