敞开的窗户(节选)
2017-03-04[英]萨契
[英]萨契
“纳托尔先生,我婶母马上就下楼来,”一位神色泰然的十五岁少女说道,“在她没下来之前,暂且由我来招待您,请多包涵。”
“附近的人,您认识的多吗?”那位侄女问道。看来她认为他俩之间不出声的思想交流进行得够久的了。
“几乎谁也不认识,”弗兰普顿回答说,“四年前我姐姐曾在这里待过。您知道,就住在教区区长府上。她写了几封信,叫我拜访一些人家。”
“这么说,您一点也不知道我婶母家的情况了?”泰然自持的少女追问道。
“只知道她的芳名和地址。”
“她那场大悲剧刚好是三年前发生的,”那个孩子接着说,“那该是在您姐姐走后了。”
“她的悲剧?”弗兰普顿问道。悲剧和这一带静谧的乡间看来总有点不和谐。
“您可能会奇怪,我们为什么在十月间还把那扇窗户敞开得那么大,尤其在午后。”那位侄女又说,指着一扇落地大长窗。窗外是一片草坪。
“这季节天气还相当暖和,”弗兰普顿说,“可是,那扇窗户和她的悲剧有关系吗?”
“恰好是三年前,她丈夫和她两个兄弟出去打猎,就是从那扇窗户出去的。他们从此再也没有回来。在穿过沼泽地到他们最爱去的打鹬场时,三个人都被一块看上去好像蛮结实的沼泽地吞没了。您可知道,那年夏天的雨水特别勤,往年可以安全行走的地方会突然陷下去,事前连一点也觉察不出。连他们尸体都没找到。可怕也就可怕在这儿。”说到这里,孩子讲话时的那种镇静自若的声调消失了,她的话语变得断断续续,激动起来。“可怜的婶母总认为有一天他们会回来,他们仨,还有那条和他们一起丧生的棕色长毛小狗。他们会和往常一样,从那扇窗户走进屋来。这就是为什么那扇窗户每天傍晚都开着,一直开到天色十分黑的时候。可怜的婶母,她常常给我讲他们是怎样离开家的,她丈夫手背上还搭着件白色雨衣,她的小兄弟朗尼嘴里还唱着:‘伯蒂,你为何奔跑?他总唱这支歌来逗她,因为她说这支歌叫她心烦。”
这时她婶母匆忙走进屋来,连声道歉,说自己下来迟了。弗兰普顿不禁松了一口气。
“薇拉对您的招待,总还可以吧?”她婶母问道。
“啊,她挺风趣。”弗兰普顿回答。
“窗户开着,您不介意吧?”萨帕顿夫人轻快地说。“我丈夫和兄弟们马上就要打猎回来。他们一向從窗户进来。今天他们到沼泽地去打鹬鸟,回来时准会把我这些倒霉的地毯弄得一塌糊涂。男人们就是这么没心肝,是吧?”
她兴致勃勃地继续谈论着狩猎、鹬鸟的稀少和冬季打野鸭的前景。可是对弗兰普顿来说,这一切确实太可怕了。他拼命想把话题转到不那么恐怖的方面去,可是他的努力只有部分成功。他意识到,女主人只把一小部分注意力用在他身上,她的目光不时从他身上转到敞开着的窗户和窗外的草坪上。他竟在悲剧的纪念日里来拜访这个人家,这真是个不幸的巧合。
“医生们都一致同意要我完全休息,叫我避免精神上的激动,还要避免任何带有剧烈体育运动性质的活动。”
“噢,是吗?”萨帕顿夫人用那种在最后一分钟才把要打的呵欠强压了回去的声调说。突然,她笑逐颜开,精神为之一振——但却不是对弗兰普顿的话感到了兴趣。
“他们可回来了!”她喊道。“刚好赶上喝下午茶。你看看,浑身上下全是泥,都糊到眼睛上了!”
弗兰普顿略微哆嗦了一下,把含着同情的、理解的目光投向那位侄女。可是那孩子此时却凝视着窗外,眼光里饱含着茫然的恐怖。弗兰普顿顿时感到一股无名的恐惧。他在座位上急忙转过身来,向同一方向望去。
在苍茫暮色中,三个人正穿过草坪向窗口走来,臂下全挟着猎枪,其中一个人肩上还搭着一件白色雨衣。一条疲惫不堪的棕色长毛小狗紧跟在他们身后。他们无声无息地走近这座房子。然后一个青年人沙哑的嗓音在暮色中单调地唱道:“我说,伯蒂,你为何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