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文字与颜文字的符号特征及其差异辨析
2017-03-04林小烽
林小烽
(长沙理工大学设计艺术学院,湖南,长沙 410114)
2015年,英国牛津字典在评选最具年度特征的词汇时,居然选中了表示“喜极而泣”的绘文字。此举及其有力地证明了活跃于网络的表情符号已经深刻地介入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今天,当我们利用手机APP来社交时,各种类型的图形图像成为了不可或缺的工具。它在传递信息的同时,塑造着人们新的交流和感知方式。
在以手机为代表的网络和移动终端应用当中,最基本的非语言符号包括绘文字和颜文字两种。QQ和微信自带开发的各种表情包实际上都是源自于对这两种基本符号类型的模仿。在图像时代的语言环境里,符号的急速生产与频繁使用掩盖了它的存在本质,对于绘文字和颜文字的认识和理解也经常处于混乱状态。因此,澄清它们各自的概念,分析它们作为符号的特征,是研究符号表意和视觉文化的必经之路。
1 绘文字
1.1 绘文字的概念
绘文字是日本动漫文化的产物。日文“えもじ”即“絵文字”。英文拼写为“emoji”,也即绘文字的日文音译。我们在使用绘文字这个概念时分两种情况,一种情况是援引英文“emoji”;另一种情况是照搬日文原词汇“絵文字”。两种情况各有利弊,使用“emoji”这个称谓相当于舍近求远,原本近距离的对象要绕道欧美转译。而使用“絵文字”这个称谓则又容易因文化同根而想当然。
由大量汉字构成的日文源自于汉语,但经过长期演变,中日文已形成各自不同的语言体系,在构词方式与认知习惯方面存在差异,从而影响到我们对于文化和某些概念的理解。日文“絵文字”是一个复合名词,它是由“絵”和“文字”两个部分组成。由于中日文的渊源,“絵文字”被直译为“绘文字”。“絵”在日文当中意为“图画”,同汉语词义接近,但不完全相同。因此为避免误解,“絵文字”最好翻译为“图形文字”或“图像文字”。这种译法重点在于突出绘文字本质上是一种图形图像符号,而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所谓“文字”。但介于流行文化去繁就简的传播规律,尊重当下的既成事实,在本文的论述当中,笔者仍然使用“绘文字”这一名词称谓。
绘文字是一种从最初模仿挪用日式动漫符号,到后来日益扩展其表现范围的图像符号体系。它的创造者栗田穰崇曾说过“灵感一部分来自于1964年东京奥运会时所采用的指示图,另一部分则归功于漫画家们所创造的表意符号,即‘漫符’”。1999年首批绘文字诞生,随后于日本DoCoMo公司的通讯网络及手机用户中推广并且流行。当时的绘文字共有176个,其尺寸严格限定为12X12像素,具有极简主义风格和点阵效果。由于低像素的原因,早期的绘文字与其说是图像不如说是一个个的“字符”,绘文字也因此而得名。随着智能手机的普及,苹果公司在率先发布的iOS5输入法中加入了“emoji”。此后,安卓手机系统、微软视窗系统和苹果Mac系统都相继增设了绘文字输入法。绘文字开始裹挟着以往所有图像符号的特征席卷全球,也带动了许多设计师大量进行这种风格的设计创作。
1.2 绘文字的特征
绘文字的频繁使用让我们联想到远古时期人类对“象形文字”的依赖。两者同样拖着“文字”的尾巴,却戏剧性地体现了人类认知方式的演变和逆转。人类祖先创造一个个象形文字的动机是帮助他们学会思考和表达那些更加抽象的事物,而不是拘囿于画图示意。以汉字为例,从画图到象形文字再到后来的表意文字,人类思维水平不断提高。而作为思维水平外化的产物,文字的图像性逐渐减弱,最大限度地脱离图像成为抽象性极高的语言文字表意系统。
进入21世纪,信息时代来临。人们获取信息的途径和方式也务求高效,人类的认知方式竟然不同程度的“返祖”。无论是纸媒体还是新媒体,报纸与杂志当中的图片、电影与电视当中的影像、网络当中的视频与动画,图像总是作为视觉先导向我们输送信息,我们蓦然发现图像在这方面的优势和长处。不再狭隘地认定诉诸于感性的图像属于低级认知方式,而诉诸于理性的文字则属于高级认知。就像美国学者尼古拉斯·米尔佐夫指出的:“如果文化研究想作为一种知识策略而拥有未来,那它就必须接受视觉转向,而这种转向已经遍及于日常生活之中。[1]”
1.2.1 网络的“通行证” 绘文字发展到今天,其内容可谓包罗万象。在一个类似文字字库的庞大体系当中,从表情到和我们的衣食住行有关的所有日常行为或生活道具都被凝练成一个个精巧别致的图像。此外还有诸如动物、植物、民俗象征物、公共标识等各类拟像符号不一而足。
绘文字的生成参照了既有的图像符号系统。如前所述,创造者栗田穰崇曾说过他的灵感部分来源于奥运会的指示图。而指示图以及所有公共标识首先都具备高度概括,通俗易懂的符号特征。这类符号形象生动具体并贴近日常视觉经验在大脑中的映像,缩短了对作用于视觉的事物进行信息加工和处理的过程。迎合了视觉认知心理的规律。
因此,绘文字就像通过男女之间的体态差异或者发型区别来设计的厕所标识一样,其本质上作为像似符号显示着与它所指涉的对象在视觉表象上的接近与关联。这种视觉上的对应关系反映着所指对象的外部特征,诸如轮廓、色彩、肌理、组织结构等。同时绘文字作为一种视觉符号又体现着事物间的基本差异。经典的小黄脸表情包就是最佳的佐证,不同表情状态下的面部肌肉拉伸和五官形状的改变被统摄在简笔勾画的几何形当中。在这个辨认和使用的过程当中,依附于知觉和视觉记忆的判断是否迅速成为了绘文字生效的前提。
在智能手机普及,网络社交流行的时代,我们往往将符号与它所指涉的对象视为同一,没有介入文字语言编码规则的纯视觉更容易被加以利用,也更容易获得网络世界的“准入”。就像夸张的“假面舞会”那样,在没有找到合适的伴侣之前,我们不会摘下面具。在互不谋面的虚拟平台上,表情符号可以取代面具用来塑造自己的网络形象,博得对方好感并把握网络社交的主动权。作为载体的绘文字所集聚的视觉信息足够与现实世界相匹配,它的直观和简明使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国家民族、不同性别、不同年龄、不同智识水平的人都可以在无须学习和转译的情况下跨越语言壁障,顺利地进入到绘文字设定的情境当中实现交流。
作为图像的绘文字是面性的,而语言文字则是线性的,在讲究效率的“浅阅读”时代,图像信息的一目了然胜过了文字信息的前言后语,这也是某些场合图像优于语言文字的原因所在。因此,绘文字作为一种辨识度极高的人类视觉文化产物,由它主导的“对话”是我们在网络环境当中顺利沟通的保证。
在对于视觉信息近乎本能地选择机制之下,从使用频率上来看,绘文字不仅在网络社交和通讯空间里占据着语言主角的位置。近来,还有人将小说翻译成了纯绘文字读本,绘文字的触须开始伸展到了纸媒体的领域。原本处于亚文化地位的绘文字因其词汇量的不断扩容,以及在频繁使用当中语用规则的约定俗成,其易于识别的优势得到了进一步巩固和发挥。因此,不仅仅是在虚拟的世界,绘文字在现实的空间也已逐渐成为不可或缺的“通行”要素。
1.2.2 交流的“润滑剂” 素有“聊天利器”之称的绘文字是我们在网络社交当中搭讪和营造气氛的必备工具。俗话说“微笑”是全世界的共通语言,这句话着眼于体态以及表情在真实社交当中的辅助作用。同理,当我们身处无法直面对方的虚拟社交当中时,利用承载着喜怒哀乐等各种情绪的绘文字符号来表意就成为了促进交流的必然选项。
绘文字的创造者栗田穰崇在被问及是出于什么原因创作了绘文字时曾说过:假如在文字信息发送的功能里面加入表示感情的“爱心”图形的话,联络将会更加融洽,从而改变以往的那种枯燥乏味的通讯方式。网络社交是一种间接的互不谋面的人际交往,实践证明这种间接性所造成的缺失正是绘文字登台的契机。
它至少表现在三个方面,首先是“提示语气”。在日常对话当中,为了适应不同的语境和目的,我们需要通过不同的语气来“缓冲”或者“助推”意义的表达。而在网聊当中,绘文字的介入,恰好弥补了语气的不在场。当然,语气显然是诉诸于“听觉”的感官渠道来奏效。它的“可视化”表达需要依赖“通感”系统,将听觉置换到视觉。通过喜怒哀乐等相应的表情符号的呈现来使对方感受到你的语气,即借由联想引起感觉转移,并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回应。此外,文字和图像的组合好比叙事当中的“夹叙夹议”,其表意的功效是任何单一语言无法取代的。选择适当的表情符号来辅助语言表达几乎成为了一种经典的网聊模式。在传递信息的同时,通过形象提示语气,对话效果迥然相异。
第二是“表达情绪”。有相当一部分网络社交是建立在熟人之间的。在这种情况下,自己的情绪状态不希望被对方忽视。比如朋友之间的倾诉,往往是情绪大于理智的。我们不会满足于语言文字的平铺直述,通常会借助大量的绘文字来宣泄情感,获得对方的共鸣。另外,在生人之间我们很少流露自己的情绪,至少会保持克制。正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回避语言的明确和直白,通过绘文字来寻求更加委婉的表达。因此,绘文字的使用可谓手持双刃剑,在网络社交当中无往不利。从社交规范的角度着眼,利用绘文字“表达情绪”和“提示语气”两者动机非常接近,但也有细微差别。“提示语气”更多的是关乎礼貌教养,而“表达情绪”则和情感需求挂钩。
最后是利用绘文字来“调和氛围”。话不投机半句多,交流不一定都是顺畅的。当双方各执己见时,对话常常陷入尴尬,甚至无语的状态。凡此种种都给绘文字提供了用武之地。一杯茶、一瓶酒、一束鲜花、一个握手,通过形形色色的图像让对方感受到轻松和友善,从而可以转换话题、缓和矛盾、打破僵局、营造妥协和双赢的氛围。“一切尽在不言中”动一动手指就可以发送的温馨符号代替了所有的寒暄与问候。形象务实同时又含情脉脉的绘文字帮助我们养成了娴熟的社交能力,并将它自己打造成为网络社交和手机通讯时代的灵犀。
1.2.3 歧义与误读 较之于文字语言,图像符号在视觉修辞方面弹性极大,其所指内涵的多义性会渗透到对话当中。绘文字的歧义首先体现为符号的象征性对语言的干扰。学者赵毅衡指出:“社会性应用,造成符号的符用理据。集体地反复使用某个符号,意义积累到一定程度,符号变成象征。[2]”因此,每一个绘文字在有意无意间都累积了它的象征意义。但这种象征因时因地,因人而异。二者关系并非十分稳定,它和日常表述纠葛不清从而引发误读。比如在聊天时经常会使用到的“一枝玫瑰”。那么这个符号既可以简单地代表鲜花,用于表示祝贺或者赞美。但玫瑰同时又可以象征爱情,“玫瑰”符号本身和“送花”的行为在某些时候是有特殊含义的,必须区别对待。还有绘文字当中的“一颗红心”。这个符号在聊天当中的使用频率也非常之高。它既可以用于表示普遍意义上的“爱心”,但同时又可以作为“红桃”意指与情色有关的内容。就像那个小黄脸表情包里面,留着口水两只眼睛被替换成红桃的表情一样,代表着“好色”。而在实践当中,“好色”的表情似乎还在拓展它所能言说的范围,譬如面对美食的时候,面对令人羡慕的事物的时候,我们都有可能用这个表情做出回应。凡此种种都会对信息传递和接收造成影响。
除了图像的象征性之外,“反语”现象则可能是造成误读的原因。比如:“不错嘛。”这句话既可以理解为“正说”,表示肯定。也可以理解为一种反向的“揶揄”,暗含否定。正确解读这句话的意思,除了根据当前的语境和上下文的关系之外,对话双方在表情、体态、语气、声调等方面的信息都至关重要。面对面的对话尚且如此,那么在上述要素都缺席的网络沟通当中情况会怎样就可想而知了。更何况还存在绘文字和语言相互替代的问题。那些习惯于“正话反说”或者“反话正说”的语言方式在通过图像转换时是否奏效也很难拿捏。再比如经典的小黄脸的“微笑”,大多数时候这个表情符号应该都代表正面积极的回应。但是在某些场合它也有可能倾向于“暧昧”,没有明确表态的意味。图像符号在表意过程中的正反两面性和语言文字所带来的误读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美国哲学家皮尔斯在符号三分法当中将“解释项”从语言当中剥离正好符合对于这种情况的思考。使我们能够面对文本时理性地看待不同解释悖论性的共存现象。[3]
在网络时代,我们与之交流的对象有可能分属不同的社会群体,他们拥有不同的教育经历、认知习惯。在全球化的背景下甚至还要面对不同的人种、国家和民族的文化差异。在通过智能手写和键盘输入信息等虚拟的社交当中,因为感官渠道的狭窄,我们在面对相同的语符时都有可能产生截然相反的语义判断。在信息传播的过程当中对于某些内容产生误解是研究符号时应该正视的问题。
2 颜文字
2.1 颜文字的概念
在网络视觉文化勃兴,各种表情包泛滥的当下,颜文字的概念被错误使用,它和绘文字的区别也被忽略。颜文字是一种用标点符号或各类字符作为构成元素来模拟表情的图形符号系统。它的前身是“字符画”。字符画诞生于美国。在早期的网络环境中,由于文字的分享成本低于图像,利用文字来模拟的图像可以快速地上传到网络。拥有别样的视觉形式和幽默感的字符画因而悄然流行。但字符画的编码原则并不十分规范,囿于键盘字符在数量和排序方面的局限,最初的字符画都是向左侧90度倒置的。如表示微笑的冒号加右侧括弧“:)”等。随着万国码的推广应用,字符画传入到日本,形成了独特的日式字符画体系。改造后的字符画不再向左边倾倒,而且表现形式也日渐丰富多元。
日文“かおもじ”即“顔文字”。对应的英文词汇是“emoticon”译为“情感符”。我们所使用的“颜文字”这个名词同样是从日文当中照搬过来的。“顔”在日文里面是“脸”的意思,同汉语。而“脸”和“表情”往往是联系在一起的,因此准确地讲,“顔文字”这个名词比较适合翻译为“表情文字”。这和我们笼统地把绘文字当成“表情”的概念是完全不一样的,绘文字虽然包含了一部分表情图像符号,但其具体的符号形态早已超出了面部表情的范畴,而颜文字的内涵相对狭窄一些。因此,从研究的角度出发,在辨别它们的特征之前,我们有必要注意区分不同符号类型之间所指范围的差异。
2.2 颜文字的特征
皮尔斯认为符号之间尽可能均匀的混合是最完美的符号。以键盘上的标点符号、字母、数字等作为构成元素的颜文字似乎符合这样的标准。从语言功能上来讲,颜文字和绘文字大致相当。从形态上来讲,两者都属于像似符号,但存在像似级差。绘文字像似度较高,属于直观的“形象像似”。颜文字则不然,其识别性略低,形态介于“图表像似”和“比喻像似”之间,是一种组织结构和机体关系上的“像似”,符形抽象、间接而含蓄。因此,颜文字也更加接近于“文字”的特征。与图像感较强的绘文字相比,颜文字的“书写性”更强,但其作为符号的趣味性和表现力则不会亚于绘文字。
另外,从中文“造字”的角度来讲,颜文字相当于造字六法当中的“象形”和“会意”。“象形”强调的是独体造字,而“会意”强调的是合体造字。只是此处的“会意”是会“形象”之意,而不是会“抽象概念”之意。所以颜文字兼具“文字”和“图像”之特征。是一种充满活力,集理性思维和创意思维于一体的符号生产体系。
2.2.1 创意的“酵母” 和绘文字经过专业团队研发然后再推出使用的封闭式机制不同,颜文字相当于是一个开放式的游戏机制,它给所有的用户提供了参与机会。游戏的规则就是通过键盘输入字符来创建各种表情符号。那些最初的经典颜文字则相当于“模板”提供效仿和学习的参照。用户掌握了基本的规律之后,便能够依样画葫芦,也可以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创建独具个性的颜文字。颜文字本质上属于一种把字符变成绘画语言的形象生成系统。键盘上有的字符全部作为造型元素被利用。在一些大型的颜文字创作当中,字符的造型能力被利用发挥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在自由编码的系统中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它自身的独特魅力。
具体就颜文字的创建来讲,常见的有两种方式。第一种是通过字符的“堆叠”来描绘形象。如前所述,它需要将不同的字符视为简笔绘画的语言,利用它们形态上的特点来勾划摹状事物的轮廓,而摹状效果的好坏与作用于感知的像似程度高低有关。然而,从符号类型上来讲,通过键盘输入的字符大部分属于“指示符”或者“规约符”。利用它们来建构“像似符”的行为本身既矛盾又充满挑战和乐趣。不论是在颜文字的“书写”抑或是“阅读”的这样一个双向过程当中,都需要排除我们对于“规约符”或“指示符”通过既定接收渠道的干扰,将它们从惯常的语言环境当中抽离,解除它们原来的语义内涵。同时调动形象思维能力,在视觉经验和感知当中搜寻与所指对象外形相近的特征,从而在“语言编码”和“形象编码”的双重结构上有机地设计和接收视觉信息,同时体验到这种编码方式带来的快感。
颜文字还可以通过字符的有序排列来构成,其形态接近于点阵图。以马赛克式的镶嵌法将字符视为最基本的构成像素,通过任意字符的集成来呈现图形。这类型的颜文字和“像素艺术”在视觉表象和语言结构方面非常相似。数字时代,像素化是一个信息处理和分解的过程,经像素拼辍而成的画面,乍看细腻清晰,放大后则支离破碎。基于此,在大型的颜文字里面,借助像素构成的“语言逻辑”,当我们用键盘字符来取代像素时,在不影响图像整体识别性的前提下,图像细节的“异质感”和局部的“违和感”反而形成了一种新的视觉风格和审美趣味。使我们从单纯的视觉像似的层面解脱出来,进入到多重秩序的感官体验和审美愉悦当中。
此外,颜文字的排列还可以通过不同字符本身的笔划繁简,调整字距和行距来形成不同的灰度模式以及空间感。笔划多字距窄的颜色深,笔划少字距宽的颜色浅。循此规律,大规模的颜文字就可以产生明暗变化,甚或是多层次的立体视觉效果。
2.2.2 乱码和密语 在颜文字传播的环节当中,即使是对于新文化有着较强适应能力的年轻人也会遇到看不懂从而无法解读的困惑。通常情况下,“符号传达的理想过程是:符号信息的发出者,依照符码对符号信息进行‘编码’,意义被编织入符号文本;符号信息的接受者对符号信息进行‘解码’,信息就转换回意义。[4]”这一过程能不能顺利地展开是符号被理解的前提。当某个信息不能被解读的时候,“乱码”就成为了这个信息载体的代名词。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在创建颜文字的时候,键盘上的那些字母、数字、标点以及不常用的“代码”如“@”、“#”、“&”等都被临时采用。而这些分属不同类型的符号原本就符形各异、指向有别。当它们被强制性地整合在一个以“造型”为目的的编码规则之内时,语法的“随意性”还有语符构成的“宽泛性”便导致生成信息含义的不确定、模棱两可、甚至是不知所云。由此可见,颜文字天生就携带有乱码基因,基因组合的好坏直接决定它被理解的程度。
此外,既然颜文字保留了“文字”的称谓,那么除了注意字形和语义的关联,文字的结构特征也是应该考量的范畴。因此,我们还可以从“文字结体”的角度来看待颜文字乱码的成因。“文字结体”主要是指笔划安排与形式布置。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有明确的书写规范,符形框架也有严格的结构标准。只有严格遵循“结字”规范的时候,后续的“解读”才能顺利。
然而,颜文字本身并没有严格的结字标准。在实际构建过程中,以视觉的像似性为依据的结字规范始终非常松散。颜文字的所谓“像似”究竟是在哪些方面与它所指涉的对象相像,我们无暇也不会在感知活动当中去仔细辨别。是形状、轮廓、比例,还是颜色、质感、组织结构。在视觉经验和想像力的参与之下,只要符号的某些局部特征能唤起我们对于客观对象的记忆和映像即可。因此颜文字作为符号生效,信息经由感官到神经末梢再传输到思维意识当中,凭借的是一个非常笼统和脆弱的形象联系机制。有时它可以妙笔生花,有时又不免做作牵强。这种机制使得语言符号应有的“标准化”、“稳定性”和“通用性”都变成了颜文字的短板,从而部分丧失符号表意的功能。
从视觉心理表层来看,“乱码”和“密语”可谓如出一辙。究其差异,“乱码”是无心插柳,而“密语”往往是有意为之。它是有意在编码序列当中加入一些不和谐、不规范的语符,或者是打乱原有的编码秩序。其目的是表达一些隐晦的含义,间接地造成解读的障碍,使其只能够在熟悉这一套密语规则的小众范围内流行。在智能手机普及,网络社交频繁,资讯浓缩的时代,我们都务求信息传递的完整、准确和恰当。从规范网络语言的角度来看,绘文字也好,颜文字也罢,我们寄希望它们能烘托对话气氛,对日常语言的表意系统起到辅助和补充的作用。而不是走向它们的反面,使交流和沟通陷入到效率低下的“猜谜”当中。就像文化研究学者斯图尔特·霍尔指出的:“语言绝无可能成为完全私人的游戏。我们私人所意向的意义,不论对我们自己有多么个人化,也必须进入语言的规则、信码和惯例中,以使之能被共享和理解。[5]”
3 结束语
表情符号的频繁使用是“图像转向”的一个佐证。面对信息量密集且高速传输的快节奏生活,绘文字和颜文字帮助我们从“词不达意”的窘境当中解放出来。QQ或者是微信,打开手机APP的操作界面,一个小红点也许就在提醒我们又有新的“表情”可以更新下载了。“兔斯基”、“熊猫人”、“野萌君”、“长草颜文字”等,包括GIF动态图在内的各种动漫风格的表情包层出不穷,下载的频率远不如符号生产的速度快。
“表情”从一种亚文化成长为网络主流文化。它不仅仅提醒我们关注符号的意指实践以及图像表征的问题,同时还涉及到价值观的嬗变、文化的传播以及人类思维和表达方式的转型等问题[6]。在读图时代,图像和语言的关系究竟如何折衷,表情符号究竟给我们的交流抑或信息传递带来了效率还是让我们陷入到“自言自语”、“顾左右而言他”,甚或完全“失语”的状态当中。这些反思都必须是建立在对于它的充分认识和深入研究,以及对未来发展趋势持续观瞻的基础上才能完成。
[1] 尼古拉斯·米尔佐夫 .视觉文化导论[M].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6:8.
[2] 赵毅衡.趣味符号学[M].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5:81.
[3] 赵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6:207-211.
[4]. 赵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6:219.
[5] 斯图尔特·霍尔.表征[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25.
[6]. 林小峰.日式动漫符号构成、特征及其信息传递过程[M].湖南包装,2017,32(2):32-35.